宋湘瞪他。

陆瞻回头看一眼佟彩月,又说道:“你如今想怎样出气?要不我让人守着这儿,你把她打一顿?”

宋湘想了下:“前世嘲讽我的人多了去了,她哪哪儿都不是我对手,我犯不着打她。

“再说她能够融进那些人当中,说明她还是有点来路的,妙心法师在这里,今儿无谓跟她撒火,惹来外人注意。日后再说吧,总有机会的。”

陆瞻默语,然后道:“一会儿午膳吃什么?我让重华去订位子。”

这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刚是闲聊唠磕的音量。

一直注意着他们的佟彩月听到这儿,脸上又是一抽,方才就觉得陆瞻是被宋湘这狐媚子相给迷住了,这句话出来,可不就有了铁证?

他们居然都能一道约着吃饭了!

这宋湘的本事果然不小!回头别真把陆瞻哄得来对付她了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想到这里,佟彩月连忙看看左右,悄没声儿地退入了佛堂。

宋湘扭头,一看她溜得影儿都没了,便笑了下:“走吧,看看妙心法师去。”

佟彩月看着他们出了院门,自门后走出来,鼻子里重重一哼,骂了句“贱人”,便咬着唇来提裙拜佛。

一旁执香的女尼见状,合十道:“施主佛前造口孽,当心业障。”

佟彩月闻言看向女尼,又咬了咬牙根。

宋湘与陆瞻回到妙心禅院,行礼后问了问她近期身体状况,然后便把带来的药奉上来了:“上回给法师服的药,看着效果还不错,这次我便又带了几瓶过来。这药平素稍有不适时您就服用,可治病也可预防。”

妙心微笑收下:“世子能得姑娘诚心以待也是他的福气,他进寺多有不便,方才贫尼已与他商量过了,日后就劳烦你时常上山来走走。”

宋湘此来本就是为着妙心,她看了眼陆瞻,也笑着点头:“不麻烦。我们开药所的,治病救人是天职。”

第211章 这么关心他?

寒喧了两轮,妙心看着娓娓而谈的她,再看看端坐在旁侧,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的陆瞻,就说道:“眼下非常时节,我就不多留你们了。多谢姑娘惠赐宝药。”

宋湘跟着起身,施礼辞行。

陆瞻走在后面,还向母亲留下了几句叮嘱的话才出来。

妙心也目送他们一直到再也看不见身影。

离别情依依,亲情最是难断。

回程时宋湘坐马车,陆瞻骑马,一路无话。

陆瞻还顾及着王妃叮嘱过早些回来,便不多留,告辞回了府。

刚到府门下,在此等候的景旺就过来了:“世子!宫里来了旨意,皇上传您这就进宫!”

陆瞻立定暗道了声晋王妃料事如神,当下便不多作停留,复上马又往皇宫驰去。

刚到王府门下的晋王看着陆瞻驾马离去,问门下太监:“世子又上哪儿去?”

“回王爷,皇上传召世子,世子进宫去了。”

晋王皱紧双眉,一言不发下了马。

承运殿下听到人喊“父亲”,他转过头,只见陆昀抱了盆兰花过来,他道:“有事?”

陆昀道:“儿子得了盆花,想起父亲喜爱兰花,拿来孝敬父亲的。”

晋王看了眼他,点点头,跨步进门。

陆昀到了屋里,先环顾一眼四处,而后便将茶架上一盆他荷花搬开,将兰花放了上去。“这墨兰之高洁最配父亲的心性,与父亲这殿室也相得益彰。我那儿还有一盆上品,打算回头送给母妃,父亲觉得如何?”

“她不喜欢这些。”晋王坐下来。

陆昀听闻,走过来道:“儿子在母妃跟前的时候少,也不知她喜欢什么?近来因为儿子的婚事,母妃也操劳了,儿子就想送点什么表表孝心。”

晋王望着地下片刻,说道:“她爱牡丹花。”

陆昀微顿,说道:“也忒不巧,这季节牡丹花可过了花期了!”

“是啊,过期了。”

晋王附和着。

陆昀怔住。

晋王又抬头:“婚事筹备得如何了?”

“哦,正在进行,都还顺利。”

……

陆昀出了承运殿,半路想了下就去了周侧妃房中。

周侧妃正在看绸缎,见他来了就道:“打听到了么?”

陆昀坐下来:“没打听到什么,不过父亲有点怪怪的。”

“怎么怪?”

他想了下,就把晋王提到晋王妃的那段给说了。“我竟没听出来他是什么意思。”

周侧妃听完,疑惑道:“我也没听说过她喜欢牡丹。喜欢牡丹的只有皇后和先太子。”

“是么。”陆昀皱皱眉头。忽又道:“对了,我记得前番你说的如果不是因为宁王,还不会有我,这又是什么意思?”

周侧妃脸色微僵,起身又走到了那叠绸缎旁:“问这些作甚?把它烂在肚子里便是了!”

陆昀愣住……

……

陆瞻像往常一样进了御书房,院子里荷花的清香已经扑面而来,知了在头顶迭声鸣叫,盛夏的气息很浓了。

王池迎出门,在门下躬身,不曾多发一言便将他引入了屋中。

外面强烈的阳光反衬得屋里有些暗,陆瞻在门下适应半刻,看到立在帘栊下的皇帝,走过去深施礼:“孙儿拜见皇爷爷!”

皇帝一手虚托着他手肘,等他直起身,目光就落在他眉眼上。

陆瞻也回望着他,心底闪过万千思绪。

一会儿皇帝敛住目光,在椅上坐下:“你母亲,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陆瞻默了下:“母亲跟孙儿说过很多,具体哪些,还请皇爷爷明示。”

皇帝点点头,没往下说,把他招到跟前来,指着面前脚榻让他坐下,然后就着窗户透进来的灯光看他的脸。

“近来在大理寺怎么样?可有什么难处?”这张沧桑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显露出宽和,相较于从前几次的询问,更多了些人间烟火般的亲近意味。

“尚且还好,各位大人都很愿意点拨我。”

“多看,多学,多思考。等过了年,皇爷爷再让你去别的衙门观政。趁着我在,好好地学着就是了。”

皇帝伸出手,轻拍了拍他臂膀。

陆瞻心知这番话背后的心情源自于昨夜晋王妃,如此看来皇帝不管会不会答应替宁王翻案,至少心里已不再恼他,——一个囿于骨肉之情而不愿去撕开那层面纱的老人,他怎么可能时隔多年还在恼自己的另一个孩子?

陆瞻自然也想跪请他赶紧下决心,但世间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甘心被人逼迫的。

……

后来的日子归于风平浪静。

陆瞻仍然是晋王府里的世子,晋王仍然是那个口碑甚好的皇子,与晋王妃之间和睦“恩爱”。

他没有再去印证杨家太夫人患病真假,陆瞻进宫的这日下晌,他到了宫里,向皇帝表达了对坠马一案的震惊。随后几日,大理寺奉旨彻查的这桩子案,也渐渐没有了风声。

那个漫长沉重的,穿梭在十几二十年前后的黑夜,仿佛并没有改变这世间什么。

……或许也还是有的,至少宋湘对陆瞻的嫌弃,已经被他身上背负的责任压下去了一点。

晋王如此沉得住气,既不曾即刻反杀,也不急着冲晋王妃和陆瞻动手,不能不让人认为他是不愿后院起火,影响了他在朝中积累下来的威望。

既然他不愿如此,正好陆瞻也得以思虑下一步——几日过去了,也不知王府情况如何?

“……去就好生去!再淘气仔细抽你!”

晌午在柜台后翻着医书,郑容的声音把她吸引回头。只见郑容撵着宋濂从后院出来,嘴里还在教训他什么。

宋湘问:“上哪儿去?”

“他要去沈家写功课,说什么跟他们家子弟约好了。”郑容边说边横了眼宋濂。

宋湘道:“去就去嘛。”完了她又扭头:“跟哪个子弟?”

“他们六爷,沈栎。”

宋湘听到这儿直起腰:“沈楠的弟弟?”

“就是他!楠四爷回来了,带了好多玩意儿,沈栎叮嘱我去看来着呢!”宋濂边说边把装着书本的小布包背身上,呼啦地冲出门了。

宋湘抢步到门槛下挡住他:“沈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被半拎起来的宋濂道:“昨儿回的呀,你怎么了?这么关心他?”

第212章 她今天不会缠着你

昨儿回来的,那就是说柳家那边的事办完了?

那柳纯如的“遗物”呢?

她说道:“他回来后,你有没有在沈家听到什么风声?关于柳家的。”

“没有啊!”宋濂说完仰头望着她,“你是不是想去沈家?”

宋湘直起身子:“不是!”

宋濂又道:“你是不是想要我去沈家打探消息?”

这倒是挨着边了。宋湘道:“我没这么说。不过你要是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在沈家听到了什么,告诉我,那我说不定会给你杀猪。”

宋濂眼睛亮了:“当真?!”

“自然当真。”

反正再过不久外祖父也要来了,正好杀猪以示欢迎。“不过你得注意分寸。别回头还得我去给你收拾首尾。”

“你等着我吧。”

宋濂自信满满地走了。

宋湘拍拍缠腿的梨花脑袋,也回屋跟阿顺道:“你去对面找人上王府问问世子,杨鑫回来没有?”

……

陆瞻提前一刻钟下衙,飞奔回王府,在延昭宫廊下看到了杨鑫。

粗粗打量了两眼他身上,他跨门道:“有什么收获!”

杨鑫抹着汗跟进来,掏出个小布包:“回世子,属下只拿到这个!”

陆瞻打开布包,只见里头是张带着点点褐色的羊皮。

“这是什么?哪来的?”他皱了眉头。

“是从柳湛屋里得来!”

陆瞻抬头:“怎么回事?”

杨鑫沉了口气,弯腰接了他递来的茶一口喝了,然后道:“沈楠的确是冲柳纯如去的。他前后在柳家呆了九日,除去给柳夫人上坟,其余没去过别处,就在柳家遛达。终日陪着他的是柳家大爷,也就是如今他们家大老爷柳湛。

“属下跟了他几日,到第七日上,就听他私下里跟随从交代,说东西一定还在柳家,只是柳家不拿出来罢了。

“那日夜里,沈楠就把早年从沈家出去,给柳夫人当了陪嫁的一个婆子唤进来了。跟她打听柳纯如出事后柳家情况。

“那婆子当时是柳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这些事自然清楚。但当后来沈楠问到可知柳纯如身后留下些什么,这婆子就沉默了。片刻后坚定地说不知道。”

“这明显有诈。”陆瞻道。

“属下也这么想,而且沈五爷看上去也没有相信。把她打发走后就打发人趁夜去柳家库房里寻找。

“属下不便跟进去,就跟着那婆子回了房。那婆子回房呆坐了阵就往柳湛屋里去了,柳湛听完她述说完打发她走,而后就把这个从壁橱暗格里拿出来看了一阵。”

陆瞻再度看着这羊皮,眼下目光已经适应屋里光线,可以清晰看到上方几处褐点其实泛着暗红,而且有干涸起裂的痕迹,竟是些血渍。羊皮上什么也没写,不过边缘打了几个圆孔,一端还留着一小截丝线,看得出来应是做包扎之用。

陆瞻想起晋王妃说过宁王揣在身上带进京的证据后来怀疑是落在了柳纯如手上,沈楠去柳家找的,也有可能是那份证据,那么难道有这么巧,这张羊皮会是当初包扎证据的包裹?

如果是,那岂非说明那些证据当真在柳家手上?而柳家为何又只剩下一张毫无用处的包袱皮呢?

“还有别的么?”

“属下这边没有了,但属下怀疑沈五爷应该有发现,因为他们探过库房的翌日,他忽然又派人趁夜闯进了如今已经封了的、柳纯如曾经的住处。出来之后到了翌日,他们就提出回京了。”

“路上没跟着?”

“世子不是还派了有弟兄来接应属下么?刚启程的那日他们到了,我便与他们做了交接,让他们跟随着沈五爷,而我留在柳家察看后续。

“属下在柳家停留了一日,柳湛在走后就与弟弟柳鸿起了争执,他们说的很小声,动静也不大,属下未曾听清楚说什么,但当日下晌二人又神色如常,属下便就回来了。”

“这么说,眼下还有人在沈家?”

“不知进去不曾,就是未进去,也定然在周围。”

陆瞻看了下这羊皮,抬头道:“你先下去歇着。回头再寻你!”

杨鑫称着是,下去了。

门口守着的重华立刻进来:“世子,宋姑娘差人来问杨鑫回来不曾?好像是听濂哥儿说起沈五爷回来了而问起的。方才濂哥儿往沈家去了。”

“濂哥儿去沈家?”陆瞻把注意力从手上移开,立刻就把羊皮塞入怀里:“走!”

走到台阶下他又问:“让你招的护院,在办了不曾?……”

……

宋濂在沈家这不到一个月的工夫,跟沈栎成了知己,因为他有个厉害的姐姐,沈栎则有个精明的哥哥,说到平日在兄姐手下讨生活,俩人便总有切磋不完的话题。

想到栏里的两头猪,宋濂一路上脚步轻快。到了沈家,就忍不住问在门下等他的沈栎:“你哥呢?”

“你问他干嘛?他去我大伯那儿了。”

宋濂道:“我就是有点害怕他回头又逮着你,找你没趣儿。”

“嗨,没事儿!咱俩又不捣蛋,他还能不许我交朋友不成?咱们找个安静地方坐着。”

宋濂跟着他进了三房一座偏院,只见果然安静,然后问他:“你哥昨儿才回来,今日就要当差了?”

“不是。好像我姑母家那边出了点什么事。”沈栎说着,进屋坐下。

宋濂记着宋湘那句“注意分寸”,也不好再问,就掏书本出来准备开场。

翻书的当口他连连往窗外看了几眼,被沈栎看到了:“你瞅什么?”

“没什么,”他答着,又道:“钿姐儿今日不会过来吧?”

“你干嘛老在意她呀,放心吧!她今儿不来,缠不着你。”沈栎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宋濂写了几个字,又问道:“她去哪儿了?”

“听说都察院最近有职缺出来,我二伯在别院约了几个同僚边谈事边吃茶,把她也给带去了。所以她绝不会来的。”

沈栎的二伯沈宜城,也就是沈钿的父亲,在吏部任职。

宋濂听毕哦了声,便不再追问。

第213章 当妾也是飞高枝

陆瞻到了宋家铺子,便要下马。

重华看看他这站在市井之中鹤立鸡群的模样,又紧张地看看左右,绷紧了脸。

跟随陆瞻进了门,他跟上去道:“世子,您这太招摇了,下回咱们换身衣裳,低调点儿。”

陆瞻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官服。

马路对面茶棚里坐着的茶客中有一布衣人看清楚了陆瞻,立刻放下几枚铜钱就撤走了。

宋家药铺所在这条街叫麻油街。顺着麻油街往东走,出了街口就是南平大街,再出去往西过两个路口,就有座不大不小的宅院,门口挂着个匾额,写着“郁府”二字。

这穿布衣的人自西侧角门进去,与门房唠了两句,就直入前院,就跟门下的婆子说了几句。

婆子进了内宅,往东边去,穿过屏门,就听着个妇人在骂丫鬟:“瞎了狗眼的东西,也不看看路,我这才换上的衣裳,就被你蹭花了,滚到门下去跪两个时辰!”

话音落下,妇人转过身,就露出来佟彩月一张盛怒的脸。

婆子绕过树枝遮挡,快步上前:“回大奶奶,派去宋家外头的人回来了,说是亲眼见着世子方才又去宋家了!”

佟彩月倏地转过来:“看清楚了?”

“他说千真万确!”

佟彩月一张方才恢复了常态的脸,立刻又扭曲起来:“难不成陆世子是真的让宋湘给迷惑住了?”

前番在拂云寺受了一肚子气回来,想泄火又忌惮着那是晋王世子,而不敢轻举妄动。便就着人打听了一番宋家近况。

宋家老宅她是知道的,差人一问,才知道原来宋湘他们竟然已经搬回来了,而且还在南城开起了药所。

这么一顺势,早前这药所是怎么拿下来的也就问到了,再跟着周家怎么报复宋湘,而后陆瞻如何帮着宋湘在短短几日之内就把周家干倒,她都知道了!

也才知道原来俞家失势是因为宋湘!

再后来宋湘又成了胡潇夫妇的义女,宋濂去了沈家读书,这些她自然全都没漏下!

佟家虽然不是京籍,但也算是小富之家,当初父亲佟芸与宋裕起点差不多,不过是一个名次低一点,放了外任,一个名次高一点就进了翰林院,但是后来佟芸调任回京,也成为了京官,跟翰林院那种清水衙门里呆着的宋裕相比有什么区别?

当年宋湘就拉拢别的小姐一道排挤她,后来宋裕死了,她母亲郑容还跟宋珉的妻子游氏为着家产撕打起来,可着实让自己看了段时间的笑话!

总想着她宋湘这辈子该就这样了,搬到乡下,最后嫁个佃户当农妇,至多嫁个酸秀才,一天到晚为生计发愁,那才不枉当年她被宋湘欺负过的那一遭呢!

哪知道她不但没有想象中落魄,而且居然还攀上高枝成了胡家的义女!以及竟然还与陆瞻出双入对,俨然熟络到不分彼此!

她们孤儿寡母,怎么做到的呢?!

佟彩月心里不平衡,更不相信这一切。她觉得外人夸大其辞也是有的,她宋湘几斤几两她还不知道?她何德何能得到这么多权贵青睐?

于是她便派了人守在宋家铺子对面,倒要看看这虚实。

但盯梢的人却告诉她确有此事!

“这不可能,那陆世子难不成是瞎了眼,会看上个宋湘?”

那日帮着踩压过宋湘的丫鬟檀雪因为知晓了前因后果,不敢再如当日小觑了宋湘了,上前来道:“那宋姑娘有无才华奴婢不知,但她委实长得一副好相貌,晋王世子也是个未婚男子,会被她迷惑也不算奇怪。

“不过她若是想嫁进王府,那是做梦!别说是当世子妃,就是侧妃她也捞不着!”

佟彩月被她提醒,想到宋湘那副她也不能不认输的容貌,也觉得陆瞻如此,只能是这个原因了。便冷哼道:“靠姿色侍人,又岂能长久?日后有得她哭的!”

檀雪道:“奶奶,不如奴婢几个往外散播些话去,把这宋姑娘跟陆世子的传闻给掀起来,晋王府这边必定不答应,会逼着世子甩了她。

“这种事于王府而言是没什么的,外人至多说句公子风流,对未出阁的姑娘就不一样了,到时候看她怎么下台?名声坏了,她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但我听说这陆世子并不是王妃的亲生子,前阵子外头都在传说皇上要立储了,晋王是最有可能被立的。

“将来他继了位,王妃就是皇后,而且还是太子的母亲,都说她非要把陆世子养在身边就是为了这个。

“若是娶个高门大户家的小姐,王妃难道不担心将来他们翅膀硬了不听自己管束么?”

佟彩月到底是官户之女,又已经成为了官眷,晓得些厉害,思虑得还是周全些。“到时候要是传开,王妃说不定会顺势答应呢。就算不让她当世子妃,收她回去当个姬妾又有什么难的?”

檀雪听她拒绝,原本抿了唇。听到末尾,又不由酸了:“能当陆世子的姬妾,那也是吃香的喝辣的,上高枝儿了。更别说来日到了东宫,也至少会是个夫人,良娣什么的了!她凭什么?”

佟彩月听到这儿看向檀雪,心情也不好起来。

“奶奶,大爷回来了!”

刚说到这儿,丫鬟进院来了,随后就见官服未除的郁之安走了进来。

郁之安本名郁农,但因为拜了曾任吏部侍郎的龙芳的遗孀为干娘,龙老太太给他起了个表字“之安”,之后他就一直以此名为傲。

郁之安不过二十岁,因为得志,一向意气风发,今日脸上却显露出急切之色。

“都察院有了新职缺!皇上今早下旨,要从都察院,大理寺,以及刑部抽调几个人去六科和行人司!”

佟彩月瞬间道:“那岂不是有职缺空出来?”

“可不是么!今日公事房的人都在议论这事儿,方才个个都早早地下了衙,也不知道是不是奔着这职缺去了!”

“那你也可以去找找路子呀!”佟彩月攥紧手,“经历是正六品,比你如今官品可足高了两级,你在这都事任上也干了两年多了,资历不是也够了么?!”

第214章 一个抢着做家务的男人

“我可不就是在想这事?”郁之安一脸烦心。“按说我资历是够的,这种小职位一般而言不涉及外调进来,那么也是由衙门长官拟定即可。

“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事胡大人已经交给了左佥都御史邢大人负责,但关键是,围在邢大人身边的人那么多,隔着这么多级别,我在邢大人面前也排不上号,求见无门啊!”

佟彩月一想自己父亲跟都察院这一挂也没有什么交情,于是也急道:“那求求你干娘呢?你两个干兄不是也在朝为官了么?她总有办法!”

“干兄一个在山西,一个在鸿胪寺,多半是有心无力。”

“管他如何?总之你快去看看!”

佟彩月催促着,郁之安便也就点了头,让扈从去取两样伴手礼,回头带着往龙家去。

檀雪从小就是郁之安房里的丫鬟,看了这片刻,就说道:“那位宋姑娘不是胡御史的干女儿吗?奶奶既着急,何不去请她去胡大人面前递个话呢?若是胡大人点了头,这职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佟彩月顿了下:“她哪有那个脸?”

郁之安听到这儿:“怎么回事?什么宋姑娘?”

檀雪就贴过去说道:“大爷不知,宋姑娘便是咱们奶奶的发小,她前不久被胡大人和夫人收为了义女,前几日奴婢才伴着奶奶在拂云寺见过她呢。”

郁之安双眼蓦地亮了,跺脚埋怨佟彩月道:“你有这层关系,竟不早说?去求胡大人自然比求邢大人更好,你竟还瞒着不说!要不是檀雪,我都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呢!”

佟彩月从小到大心里就对宋湘不服气,如今知道她现状就更恨不得看她如何栽个狠跟头让自己泄火了,这怎么可能愿意去求宋湘呢?

先前听檀雪说到“姬妾”那段时便已有些恼她,此时再一看她恨不得把一双眼贴在郁之安身上的样子,更是来火,说道:“我不去!”

郁之安沉脸:“娘子可是不愿助我?”

夫为妻纲啊,何况佟彩月还指望跟着丈夫步步高升呢,岂能受得这话?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我夫妻共荣共辱,我岂有不愿之理?不过是我与她并没那么要好,她一个乡下种田的女子,我料她也没这能耐罢了。”

郁之安便握住她的手,好言哄劝:“管她有能耐没能耐,娘子总之替为夫去试试,便是不成也罢了!等我来日加官晋爵,娘子可就是朝中的官眷了,这不好么?”

佟彩月一方面不甘心跟宋湘低声下气赔小心,还因为檀雪而憋着气,一方面此刻若不去,怕是回头就把郁之安给气跑了,搞不好到时候得给檀雪这狐媚子机会,权衡之下,便说道:“你既这么说了,那我去试试便是!”

……

宋湘看过陆瞻带来的这张羊皮,跟陆瞻所想差不多。既然柳湛把这羊皮看视甚紧,至少说明它是重要的。

至于沈楠在柳家有何收获,眼下大家都未曾表明立场,也不好直接相问,不然直接问问沈家倒是个不错的法子。所幸杨鑫还派了人在沈家,还会有消息也说不定。

“我跟母妃商量了下,日后她与我母亲仍旧遣人暗中搜寻人证,而我则来跟进父亲留下的凶手罪证。证据齐全了,皇上就再也没有理由不法办了。”

宋湘一面择菜,一面嗯着表示支持。看他说到这儿又沉默不往下了,便掐着菜梗问他:“你如今心里可是还很难过?”

陆瞻停住捧茶的手,放下来道:“难过。”

宋湘也把手停了。

“每天夜里我都睡不着,好想找个人说说话,也找不着。湘湘,等暑天过了,我就把咱们那院子刨了,种上花,架上秋千,咱俩夏乘凉,冬看雪,就跟从前一样,你说好不好?”

正想着是不是要看在他背负血海深仇的份上开解开解他的宋湘,听到这儿横来一记眼刀,端着簸箕往水井边去了。

陆瞻跟上来,捋起袖子:“我帮你打水。”

宋湘想了下,当真就把水桶拿过来了,还把簸箕也推给他:“那就帮我把菜也洗了。”

“好。”

陆瞻二话没说,一面把水桶缠在井绳上,摇着井轱辘放下了水井。笨拙的他难免需要花费比常人更多的工夫,但胜在心思活络,很快倒也把水桶摇了上来,虽然也就打了半桶水。

旁边有木盆,他想了下,把菜倒进水盆,然后提着木桶往盆里倒水。水流落到盆地,又哗啦溅往四面,盆里的菜也整得到处都是。于是他只得放下水桶来捡菜,这么一弯腰,袍角又湿了一截。

宋湘知道他不擅干这活,想着他不过是假献殷勤罢了,便放手让他来干。本为戏弄他,不想他竟当了真,还没看出来自己是准备要看他笑话,傻子似的。

宋湘抱着胳膊默默看着,心里酸酸的。

他原来竟不是那种乐意当大爷的,前世她忙里忙外的时候,他若也能来搭把手,平日能干些这样的事,也不至于她到死还要误会他。

“这菜怎么洗?是搓吗?”

陆瞻的询问打断了她的遐思。

宋湘一看,一把萝卜缨子已经被他搓熟了,赶紧冲过去:“起开!”

陆瞻被挥到一旁:“不会我可以学嘛。”

“再学我午饭的菜都给你祸祸没了!”

宋湘麻利把菜洗了,捞回洗过的簸箕,架起来沥水。

陆瞻看她身手利索,心下佩服,说道:“上回说给你们找几个护卫,重华已经在选了。因为要检验其身家是否清白,所以时间还要稍长些,这段时间你多注意。有任何事都让对面铺子告诉我即可。

“然后,我再帮你请几个下人吧?你外祖父不是要进京了么?到时候要看到你还自己干粗活,得多心疼啊?再说老人家也得有人侍候。”

宋湘睨他:“我自己会请。”

“湘姐儿,你问问世子晌午要不要留下来用饭?”

郑容的声音隔着门帘传过来。

陆瞻闻声抢在宋湘前面道:“那就叨扰夫人了!”

第215章 打脸势利狗

又被陆瞻蹭了顿饭走,宋湘要给外祖父收拾住处,便也回了家。

佟彩月到了宋家铺子,不见宋湘,却见郑容在铺子里,虽是看不起郑容出身将门,也不能不拉下脸进内打起了招呼。郑容并不知她与宋湘在拂云寺那一遭,但却知道她小时候为难过宋湘,心里当然不欢迎,听说要找宋湘,直言说宋湘回家了,不在。

佟彩月闻言,就走了。

到了宋家宅子,让人去叩门。

宋湘听说佟彩月登门来找,还以为听错,那日被陆瞻吓得跑了没影,不私底下给她设绊子就不错了,今日怎又会找上门来?料想无事不登三宝殿,就让人请她进来。

佟彩月进了门,望见这宅子虽然打理得干干净净,但放眼望去竟看不到几个下人,门窗好多也不是新漆的,只是修修补补罢了。

到了前厅,也没看到几件值钱的摆件,端上来的茶也是一般的乌龙茶,除了壁上几副不知谁画的字画有些趣味,再加架上几盆花草还算品相不错,实在看不出来这种地方值得她屈身一坐。

便有些不耐:“你们姑娘呢?”

宋湘洗了手,刚到门下。

听到这话停了停,然后进门,只见佟彩月一身珠光宝气地坐在客座,怕是把打娘胎里出来就攒下的物件全挂在了身上,知道这肯定不会是来赔礼道歉的,便扬唇道:“这不是郁大奶奶嘛,今儿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佟彩月闻言,耐着性子站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话?你我小时候打打闹闹,那是不懂事,也是说明亲近。当年那些还在京的姐妹也不多了,既然知道你回来了,我又岂有不联络联络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