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房狭小,只剩下他与她两人,别人不知她的底细,他心里却清楚,他师父是个女人。

如此一想,这狭小的空间越发让人局促。

作者有话要说:哦耶,大航海开始…

敌意

霍锦骁被海浪晃醒。今夜的风浪似乎有些大,船行得并不平缓。眼未彻底睁开,她耳朵已经灵敏地捕捉到周围的各种声音。海浪的翻腾声、甲板上来回的脚步以及喧哗声,透过木头传来,而各种声音里还夹着细微呼吸声,近在咫尺,和着船身晃动的频率,有些梦似的不真实。

她张开眼,入目所及只是片漆黑。屋里没有点灯,光线很弱,只有扇两个手掌大小的天窗敞开着,洒进来些月光与甲板上的灯火,她这一觉,睡到天黑。

“阿弥?”她坐起,发现头下枕着薄被,身上又盖了一张,猜是他替自己盖的。

巫少弥正抱着膝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窗外的是豆腐块大小的星空,星子璀璨,比在岸上时看到的要明亮。听到霍锦骁唤自己,他马上收回目光,从腰间摸出火折子燃起。豆大的火光刺得人眼微酸,霍锦骁稍眯了眼,看着他将马灯点起。

船在海上总要颠簸,为免用火不慎引灾,船上都用马灯照明,不过每间舱房的马灯煤油配给有限,并非随便能点的,都要省着用。

“师父,饿了吗?”他从铺上下来,拿豁口的陶杯倒了水给她,又将桌上放的碗筷捧到她铺前。

霍锦骁这才发现舱房里多了些东西。

一壶清水,一碟发冷的粗馍,一小碟青菜,一小碟酱五花。

约是她睡着时分下来的饭食,粗糙简陋。

出海航行每船所携带的食物与水有限,故而分配到众人手里的吃食都有定量,其中尤以淡水为最。海水盐度高不能喝,航行中的饮用水皆是预先储在水舱里的清水,偶尔也会有海上接的雨水。食物吃完还能靠海中鱼虾维持,若是淡水用光便只能听天由命。

海上四面苍茫,补给不易,食物与水自然要省着使用。船只出航前都会依据航程事先储物储水,若有远洋航行的,所储的食物与水要更多些,沿途每至村落岛屿或国家都要停泊补给,否则有限的食物与水是无法支撑漫长的航程。

玄鹰号这次并非远航,只是回平南岛,航程约为七日,所以食物与水的储存还算宽松,吃食还能见到菜。纵是如此,玄鹰号的人从上到下还是不喜浪费,大抵都有过资源最为匮乏的经历,所以船上的食物与水仍旧有着严格的配给制度。

“刚才有人来过?”霍锦骁问他。

“大良哥来过,东西是他送过来的,我看你睡得沉就没叫醒你。”巫少弥将把筷子塞给她,忽又指着床尾道,“还有那些。”

床尾放着叠好的衣裳与牙刷子之类的日常用品,她在码头时看到每个水手都穿着绣有“平南”字样的衣裳,料来今日分下的衣裳也一样。随意看了两眼,她就收回目光,盘腿坐在床上,发现摆在面前的吃食没有动过,连自己从祁望那里带给他的点心也没打开,便又问他:“你没吃饭?”

“没,等你一起。”巫少弥已经席地而坐,仰着头看她,又将油纸打开,把点心推给她,自己拿起粗馍。

祁望那里的吃食,虽未见多精致稀罕,但还是要比寻常水手好出太多。

“傻。”霍锦骁把他手中的粗馍抢下,塞了块炸鱼糕到他嘴里,“快吃,吃完了咱们出去瞧瞧。”

夜晚的海,她还没见过呢。

————

匆匆用过饭,巫少弥将碗筷收拾妥当送去厨房,霍锦骁瞧着他出去后把门关紧,从床尾取过衣裳。褐色的粗布裋褐,平整无褶,闻来有新布的味道。霍锦骁瞧瞧门,犹豫片刻后背着门坐好,很快将身上衣裳褪下。

水手的舱房门为推拉,并不能落锁上栓,舱房外头时不时有脚步响动,也不知会不会有人突然闯入,她动作要快点。

旧衣之下,是重重裹绑的素白棉布,由胸至腰。她用力搓搓胸、捏捏肩,长松口气,这才将新衣裳穿好,下床开了舱门。

舱门一拉开,她就瞧见垂手站在门口的巫少弥。

“阿弥,你为何站在这里?”她讶然道,头一低,又看到他手上端的碗筷,“你没去厨房?”

“我…”巫少弥脸有些烫,“我想给你守着门。”

霍锦骁立刻便明了。

“谢谢。”伸摸摸他的头,她温柔笑起,“走吧,咱们一块出去。”

————

甲板上风很大,天地归于沉寂,触目所及皆是融作一体的黑,从天到地。这样的黑,既壮阔,又诡谲。苍穹无垠,星河璀璨,星辰瀚海难以企及,无论望多少年,都没有尽头。

凡人匆匆百年寿命,半世钻营,便如这暗夜行舟,起起伏伏,似蝼蚁,又如夜星。

霍锦骁才踏上甲板,便已被这片黑暗所迷。

她一直不知道,原来夜里的海,比白天的波澜壮阔更叫人震撼。

巫少弥不知何时已经去了厨房,她独自看了会海便将目光收回。甲板上还有人在,夜虽已深,但水手们轮班当值,要时刻注意海面状况,并不能都休息。

霍锦骁注意到下右侧的船舷上聚了几个人,压低了嗓门吆喝。她好奇地靠近,就见这些人中间放了只大瓷碗,碗中三枚骰子溜溜直转,碗下押了不少散银与铜板,竟是围着盏马灯赌钱寻乐。

“小子,看什么看?”

发现她探头靠近,最外边围的人立刻转身站起挡在她面前,冲她横道。蹲坐在地上的人都把钱往袖里一塞,都抬头不善地看她。

这样排斥的目光,霍锦骁从踏上船时起就已经感觉到了,他们似乎不喜欢她和巫少弥。

“这位大哥,你们在玩骰子?”霍锦骁露出招牌笑容,十分感兴趣地把头往里凑了凑。

“关你屁事。”那人见她还看,毫不客气地伸手推她。

霍锦骁退后两步,并未叫那人推到自己,心里却犯嘀咕。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她又与他们无怨无仇,纵使有些不喜,也不至如此。她进船队才一天时间,往后时间还长,整个船队数十人,她总不能都不与人打交道吧?

“大哥,我们是否有误会?”她问道。

“误会?”蹲在人群正中间作庄的男人站起,这人生得粗实,身上裋褐没系,襟口全敞,露出胸口扎实肌肉,长脸宽鼻,虎目生威,紧盯霍锦骁。

“威哥。”围着的人都随他站起,一边唤着,一边往两边乖乖让开。

“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别以为自己认几个字,就能在玄鹰号上站稳脚,老子告诉你,往后的日子可长着,你给我小心点。”威哥走到她面前,朝甲板上啐了口唾沫。

霍锦骁蹙了眉,脸上的笑消失,冷眼看他。

浓浓的威胁,已经不是普通误会能说得通了。

“还不滚,别妨碍老子!”威哥握拳扬手,作势要揍。

“威哥,祁爷他们出来了,快收起来。”有人忽从舱前跑出,边跑边低声喊着。

围在一起的几个人面露慌色,威哥喝道:“愣着干嘛,把东西收了,散。”

四周的人很快拾起地上的东西,往后头跑去。

“船上不能赌钱?”霍锦骁忽道。

威哥正要转身,闻言转头横眉恶道:“少多嘴,多嘴的人死的快!”

他说了一句,就见舱里有人出来,他凶神恶煞般瞪她一眼,转头跟着那些人从另一侧走了。

转眼间,这里便空无一人。

霍锦骁转到望月舱前的甲板,果见祁望带着几人站在桅杆前正吩咐事。

“小景!”

林良正好靠在舱前的梯旁听候发令,一见霍锦骁就将她拉过来。

“大良哥,这干嘛呢?”她好奇问道。

“没什么,夜里风有些变化,祁爷带人调整帆向。这里是外海,我们准备发信号给战船。”林良回答她。

“战船?还有船要过来?”霍锦骁满脸诧异。

“当然。东海海盗那么多,咱们要是没几艘战船,哪能护住货,早被劫掠一空了。”林良看着她惊讶的眼神,不由又笑起,“你不会以为咱们平南岛就这几艘小商船吧?”

“这还小?”她眨巴着眼睛道。

“呵,没见识!等你到了平南岛就知道咱们的船了。这两桅沙船算小的,大安海禁未全解,祁爷虽有海引,但按规定能靠港的船只不能超过两桅,所以没派大船来。战船也不能入港,都在这里等着呢。你知道吗?咱祁爷手里可有艘五桅大船,那家伙大的…”林良不无得意地说起,“下半年祁爷打算顺风南下跑趟远的,嘿,要是能跟着,嘿嘿。听说那些蛮夷女人个个肤白如雪,头发是金色的,衣裳襟口开到这…”

他说着用手在胸口比比位置,两手又抓出球形:“又圆又大。要是去了就能一饱眼福,有能耐娶一个回来,那真是…啧啧…”

说着说着,他露出垂涎三尺的笑来,仿佛已经左拥右抱了。

霍锦骁“扑哧”笑出声来。

“大良!”前边有人叫唤。

“来了。”林良从白日梦里醒来,应了声就朝前跑去,跑了两步回头,“你在这看着。”

霍锦骁不明所以,便好奇看他。林良很快跑到前边,接过盏大马灯,将灯咬在嘴里,挑了最高的一根桅杆,攀着杆子猴似的窜了上去,又快又稳。不过片刻,他就攀到杆顶,从衣内摸出三枚钻天猴,以火燃后,接连朝空三响。银亮烟花在夜空炸开,他才将马灯从嘴里取下,放在手中以某种独特频率晃起。

“大良是这里最好的瞭望员与信号手。”霍锦骁正看得起劲,忽有人走到她身边说道。

“祁爷。”她唤了来人一声。

“这么晚了还不睡?”祁望借微弱的光芒看她。

“白天睡了觉,现下睡不着。”她答道,目光仍在桅杆上闪动的马灯上。

“兴奋?第一次出海?”祁望问她。

霍锦骁心里微动,不着痕迹回他:“第一次跟这么大的船出海,从前家里只有小渔船,到不了这么远的地方。”

“你们村打渔为生?”他继续问道。

“嗯,打渔,也种菜,自给自足。祁爷,我水性可好了,能潜到水里四丈深。”霍锦骁仰起下巴得意道。

“四丈?确实能耐。改天祁爷带你到平南岛附近最漂亮的海域看珊瑚。”祁望夸她。

“你说话可算数?”霍锦骁眼睛亮了。

“自然算数。”祁望目光沉沉地笑起,伸出尾指,“不信?要和我拉钩吗?”

霍锦骁撇嘴:“我又不是小孩。”

他笑了两声,正要收手,忽然间被她飞快地钩了下小指。

“说定了。”她笑吟吟道。

祁望微微一愣,笑出声来。

远处海面忽然亮起几点火光,如漆黑海面升起的星星。霍锦骁数了数,一共三处。

“祁爷,你的战船?”她指着远处的星火问道。

“嗯。怕打战吗?”祁望问她。

“不怕,但我讨厌。”她回答。

“那你要试着习惯接受,东海不太平,你讨厌的事,经常发生,战火、死人,稀松平常。”

霍锦骁想起村子,心头有些冷。

“不,我永远不习惯,也不会接受,就算战争与杀戮是注定会发生的事,我也不认为那是理所当然。”

他沉默望她,忽然发现她眼里的光芒,带着年轻的信仰,像十年前的自己。

————

在海上航行的日子格外苍白,除了海还是海,吃的东西粗糙而单调,做的事重复再重复,初时的兴奋劲过去,人便渐渐转为平静,这样的生活,显得枯燥乏味。

船在海上行得平稳后,每天的事并不多,霍锦骁与巫少弥不熟船上的事,只能先从杂役做起。霍锦骁这两天在帮柳暮言誊抄各种名册,看着各库库存变化,每日记录,包括食物与水。巫少弥被派去给厨房帮手,做些杂役。

其他水手对他们的敌意仍旧很深,平时说不上几句话,日子没有想像中艰苦,但也苦闷。

如此过了三天,第四日一早,霍锦骁就听说了件事。

昨晚华威聚众赌/钱被抓个正着,今日早上通通被带到了祁爷那里。

出卖

日头初升,照着海面金光粼粼。

“砰砰”几声匆促步伐,霍锦骁抱着水手名册木板上踩过,跑去望月房。柳暮言一大早就着人来传,要她带着水手名册去祁望那,也不知出了何事,大概与昨晚威华赌钱的事有关。

这事早上起来时她听人说了。华威昨夜又聚众吃酒赌钱,躲在船尾的杂物房里,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料却被朱事头和柳暮言抓个正着,来个人赃俱获,今天一早就被带到祁望那里听候发落。

其实海上日子枯燥,小赌怡情、打发时间本也无可厚非,白天暇时大伙打打马吊、抹抹骨牌,祁望一般不大理会,但入夜之后则是严令禁止赌钱,尤其骰子这类聚众之物。一来因为骰子之类赌物容易让人成瘾,输赢起来没个把握,能昏天暗地厮混一夜,第二日当值时就没精神也没心思;二来夜里赌钱会影响晚上当值的水手,前几年船上就曾因赌捅过大篓子,夜里本该当值的水手忍不住手,偷偷去了赌局,以致船差点触礁,全船几十条性命也差些都交代了。是以从那时起,平南船队就定下规矩,船上不准备开赌,尤其入夜后。

再来便是酒,航行中不准饮酒,无论当值与否,这是铁律。当值期间自不必说,可不当值的也不能饮。大海诡谲难测,常有突发风险,若是遇上,醉酒便要误事,莫说帮助全船躲避灾难,有时就是自救都在顷刻之间,醉酒之人如何反应?要么丧命,要么拖累同僚,都是麻烦。

华威犯了两项大忌。

————

望月房的门掩着,里面站着一群人。除了当事五人之外,朱事头、柳暮言、徐锋也都在,也不知说了什么,徐峰满脸怒意,冲着华威直骂,柳暮言捋着胡子暗笑,朱事头站在旁边摇头。霍锦骁在门外瞧了两眼,推门而入。

“柳叔,册子。”她从人后悄悄走到柳暮言身边,将名册递给他。和柳暮言熟稔之后,她便改以“叔”称他。

“你拿笔记着,华威为事头,降一等,扣一月月银;赵春扣一月月银,今年核绩减半,不升等;李大山、宋兵、周财,扣一个月月银。”柳暮言头也不转就朝她开口,语气里犹带三分嘲意。

霍锦骁只得取出笔,用舌润润笔头,在册子上记录起来。

船上水手也分等级,一共三等,逐级递升,每年核绩一次,若是达到标准或有大功,便会升等。核绩根据每个水手日常表现来定,而这些表现一般由徐锋记录,再交由柳暮言统计并监督,最后收录在案,到年末由朱事头核绩后再给祁望最后定夺。一个水手要升到甲等,少说也要五年以上时间。像霍锦骁这样刚进来的是最末的丙等,而华威已经在船队呆了五年,各方面表现都不错,去年末刚升甲等,如果继续保持下去,便会调迁到别的船只当个小部领或是小事头,自己带一船人。

可惜他就是好赌。

“华威平时表现很好,在兄弟们心里也有分量,岛上的船正缺事头,他是最有能力胜任的人,如今降了一等,要再升回甲等最少两年,耽误太多了。祁爷,能不能网开一面?多罚些月银?”徐锋骂完华威又向祁望求情。

“网开一面?他也不是第一次赌了,三个月前才警告过一回,马上就再犯。就因为他在兄弟们心里分量重,才更不能姑息,免得带坏船上兄弟,养出一帮赌棍来。”柳暮言声音尖锐地驳道。

“老柳你…”徐锋怒瞪他,发现无用后又望向朱事头,“朱事头,你也说句话。”

朱事头摸摸圆下巴,为难地朝祁望开口:“祁爷,我觉得他们说得都有理…”

霍锦骁捂了嘴,想笑。这朱事头就是个和稀泥的人。

祁望倚在榻上喝茶,眉心拢着,一语不发地听他们争执,听了朱事头的话,“砰”地把茶壶搁到桌上,沉了声道:“废话!”

朱事头缩了缩头。

霍锦骁想到绿毛龟,悄悄咧了嘴。

“你笑什么?”祁望一眼看到她,冷道。

霍锦骁立刻闭嘴,往柳暮言身后挪了挪。

“站出来!你说说,怎么处置?”祁望坐直身,冲她勾勾手指头。

“…”霍锦骁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挪了出来。

各色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硬着头皮开口:“祁爷,我只是个末等水手,这里哪有我插嘴的份,您别为难我。”

“少废话,我让你说,你就说。”祁望毫无笑意。

霍锦骁头疼。这话不管怎么说,她都得罪人。

“古人云,千军易得,良将难求。华威哥有能力又有威信,能掌一船之事,确是人才,若因这罚耽误了,确实可惜。”思忖片刻,她开口,只盯着他的眼,不理旁人,“然而俗语又云,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掌船虽不似行军,动辄成千上万条人命,但也系了全船数十条性命,岂可因一人有将才便不顾此人品行,将人命视如儿戏?更不是脱罪之辞。禁赌禁酒既是船上规矩,敢问祁爷,船队是否有律可循?”

“有。”祁望虽仍无表情,目光却松了些,人又倚回迎枕上。

“国有国法,军有军法,家亦有家规,既然犯错,又有律可依,我不懂这还有何可争?铁律如山,法不容情,方是治国治家之本。余事首让律法,情者后靠,赏罚分明,才是严军。”

“说得好。”柳暮言第一个击掌笑道,“铁律如山,法不容情。”

徐锋和华威却都狠盯她,欲要驳斥,却又无法像她这般长篇大论,只气得憋红了脸。

“严军?我这是船队!”祁望走下榻,站到她眼前,俯望她。

“在我眼中,二者无差。”霍锦骁正色说完,神情一松,马上低头道,“祁爷,这是您让我说的,我随便说说,您就随便听听。”

这两日海上所观,商船战船成队出航,上下一令,规矩严明,哪里是普通海商?便是大安水师,恐怕也不过如此。

祁望盯着她黑青的头顶看了许久,才道:“听到了?就按她说的做。”

霍锦骁已经退到柳暮言身后,对旁人目光视若无睹。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

人倒是有点意思,就是锋芒太露,有时未必是好事。

————

按照船上规矩,赌钱喝酒的聚众者需降一等,罚月银,柳暮言先前的处置并不过分。

祁望发了话,没人敢再置疑,几个掌事者仍留在望月房里,其他们都退了出去。霍锦骁仍抱着册子要回直库仓,柳暮言要她将此事详细记录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