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锦骁还没吭声,祁望已经冷道:“你和她拜了把子,以后就别管我叫哥。”

许炎这会看出来了,祁望今天脾气很差。

“你这是怎么了?大清早好大的火气,昨晚没睡好?起床气?”他问道。

哪壶不开提哪壶,祁望撂筷站起,也不答话,只把手边的册子全部推到霍锦骁面前,道:“拿好册子,跟我去库房。”

“啊?”她还没吃饭呢,“去库房干嘛?”

“去库房看你的宝贝!”许炎手肘压到她肩头。

祁望却将他的手一拽,拉了他就往外走,留霍锦骁一人抱着高过鼻子的册子匆匆跟去。

————

平南大破金蟒到今日也有四日时间,霍锦骁伤重晕迷期间,祁望早已着人同燕蛟村几位长老一起将往日金蟒四煞藏在岛上的财物逐一清点归整后,抬入祠堂旁边原来关押人质的房子里存好,更派人日夜看守着。

霍锦骁手里抱的册子就是从金蟒四煞窝里搜出来的财物明细。

朱大磊等人已在库房外候着,见到他们过来就将库房门打开。库房里颇暗,他们鱼贯而入,朱大磊亲自把库房四角的宫灯点上,许炎则将堆满整个库房的箱笼一一打开。

“这些…”霍锦骁顿时瞠目结舌,一时间好像掉进了金窟银窝里。

凭心而论,云谷不算穷,她爹也算有钱,但那钱多是银票,器物也多为古玩字画等雅物,她从没见过像眼前这般直白的金山银山。

烛火将箱笼里的金银珠宝照得满室生辉,金灿灿、明晃晃,简直要闪瞎她的眼。

满箱的金锭银块,成笼的珍珠、簪环、玉器,不是金银就是玉石,靠墙的多宝格上还有半人高的白玉观音、通体血红的珊瑚树、鎏金的西洋座钟…

一件件,一样样,便是霍锦骁叫不出名字,也知这些东西定然价值不匪。她估不出这批财物的总价值。

村子穷得村民们要啃土,这群盗匪却富得流油,也不知他们到底抢了多少城镇村庄和船队,作了多少孽,才攒下这么多的财宝。“还没完全清点完,大部分都在这里,已经入册,你自己核对。除了金银和贵重物件外,大库里还囤有丝绸布匹、谷粮、茶叶、瓷器、锡器、药材等诸多货物,是金爵他们四处掠夺与村民们上缴的,还来不及清点。”祁望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缭乱的财宝开口道。

“这么多…”霍锦骁第一次觉得自己见识浅薄。

“不算多,而且大部分无法马上变现。你要发展燕蛟岛,这点财力不够塞牙缝。”祁望冷言敲醒她。

“那船只呢?”霍锦骁问道

“马上就带你去看船。看完船,我给你半日时间,你想清楚这批财物如何分配利用再来找我。”祁望语毕朝外走去。

霍锦骁深吸口气,把手里抱的册子往站在门口的巫少弥怀里一放,收敛心神马上跟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文我感觉自己在玩《海岛大亨》…

争执

顶着烈日, 霍锦骁随祁望去码头和船坞看过金蟒海盗留下的船只后, 她又叫上朱大磊和村里几位长老,问了村子情况, 又在岛上逛了一大圈,才在落日前回了宅子。

一回去她就钻进房里翻起祁望给她的册子与船坞的船册,巫少弥连敲三次房门要给她送饭都被她给拒绝, 直到繁星满天, 她才从屋里出来,又冲去听涛阁。看了一整天,她心里有诸多想法迫不及待想找人分享。

听涛阁与昨天相同, 房里暗无烛火,庭院却火光暖人。廊庑前摆了张矮脚的竹制小方桌,两把高背竹椅,其中其一张椅上坐着祁望。方桌上搁着碗碟, 他正撸高袖子,一手摇着扇,一手执筷吃饭。桌角有盏马灯, 灯光招来些许飞虫,他时不时就要用扇子赶虫。

清风送来一墙之隔的喧哗笑声, 隔壁院落住着许炎和平南卫所的兄弟,大约也和祁望一样忙到现在才开饭, 如今正在那厢饮酒作乐,消磨时间。

相比之下,祁望这里便显得冷清

霍锦骁发现, 他不爱呆在屋里,也不爱与人一块吃饭,看上去身边绕着不少人,可似乎谁也没能走近他。

“看够没有?”祁望老早注意到她,只是等了半天不见她过来,他倒沉不住气了。

霍锦骁这才上前,笑嘻嘻道:“祁爷,一个人吃饭?”

“你长眼睛了吗?我这还有第二人?”

明知故问。

祁望夹起块红糟炸的鳗鱼咬了口,露出里头长刺,他便搁下扇,以两指将长刺剔出。

“有,我!”她拉出另一把竹椅坐下,伸头看了眼桌上食物。

一锅粳米蒸饭,配菜是红糟炸鳗鱼、红烧肉、白灼海虾,一瓮冬瓜花甲汤,还有三道凉菜,葱油豆腐、老醋蜇头、糖醋虾皮紫菜,全是开胃的菜色,大热天看得人口水直泛。

“你能不能矜持些?”祁望三两口解决糟鳗,开口说她。

“祁爷,我早饭、午饭和晚饭都没顾上吃,你叫一个快饿死的人怎么矜持?好祁爷,赏我口饭吃呗!”霍锦骁将眼笑成一弯弦月看他。

“让你徒弟把饭送到你屋里吃去。”祁望虽如此说着,却没像早上那样伸手阻止她装饭的动作。

两张竹椅,两副碗筷,饭菜也是两人份的,他是料准她会过来。

霍锦骁心里明白,也不说破,还是笑:“一个人吃饭多闷,祁爷做做好事陪我。”

说话间她已经挑了几筷虾皮紫菜和老醋蜇头送入口中。这不吃还好,一吃她便停不下来。

“祁爷不做好事。”祁望已吃完一碗饭,霍锦骁见状马上又给他添了一大勺饭,他见她吃得香甜,一时不察竟又吃起。

“现在做了。”她扒了两口饭,拣着瘦的红烧肉吃了,咕哝开口,“祁爷,你白天要我想的事,我已有些主意,你听听看?”

“吃完饭再说。”祁望毫不客气地拒绝。

“哦。”霍锦骁也没强求,她真饿了。

紫菜酸甜、蜇头脆爽,过瘾。

“砰砰”,祁望瞧了会,用筷柄敲桌。

“不要用汤泡饭,伤胃。还有,你挑食?”

霍锦骁抬头:“剔刺剥壳麻烦,肥肉腻得慌,我不吃。”

她说得理直气壮。对于吃食,条件恶劣只求裹腹之下她可以随意,若是有得选择,她自然要挑自己爱的东西吃。

“你在我这吃饭还挑三拣四?”祁望瞧她那干瘦的身板冷道,“要么都吃,要么回去。”

“…”霍锦骁咬着筷尖瞪他,权衡再三,她妥协了。

很好,这位爷连她吃饭都管上了。

一顿饭吃了许久,霍锦骁在祁望的目光下把菜底扫空,这才看到祁望神色转晴。祁望搁筷之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用了两碗饭,胃口与饭量都比平时要好。

倒是稀罕。

————

撤去桌上碗碟,祁望取来茶具,霍锦骁帮着起炉煮水,一会功夫,茉莉香便萦绕满庭。

“说吧,什么事要烦我?”祁望靠坐在竹上接过她递来的茶。

今天换成她来泡茶服侍他。

霍锦骁嚼着满口花香道:“祁爷早上不是问我要如何处置分配岛上财物?我有些想法,想听听你的意见。”

“说。”他闭眼品茶。

她坐到他身边,接了蒲葵扇摇起:“确如祁爷所言,这些财物看着虽多,可若用来发展燕蛟那是远远不够的。村民生活贫苦,我原想将这些财物散予他们,不过他们生活在岛上,钱财对他们帮助不大,这里物资匮乏,他们更需要这方面帮助。”

“继续说。”她说着顿了顿,想听他意见,祁望却仍未睁眼。

“我想过了,这笔财我想分作三份。这第一份…给平南。”霍锦骁摇扇的手一停。

祁望这才睁眼,给她个“算你有良心”的眼神,嘴里却道:“还用你说?这财物我会取走三分之一。”

平南岛船队攻打金蟒本就是因为一个利字,发动一次海战耗损巨大,就算这趟因为霍锦骁、村民与魏东辞的关系,已将伤亡和损失减到最低,但仍旧有所耗损,且他可不是什么打着仁义旗帜的良善之士,怎么可能空手而回?

他只是个商人,商人重利。

霍锦骁心里清楚,不过三分一的财物,在她看来还是多了些,她原想着分他四分之一。

“货物我不要。”祁望语气不容置喙,只是告知,并非与她商量,“你继续说。”

“余下的财物,分给村民一部分,剩下的留作岛用。村民需要物资,故我打算将大库打开,将谷粮与布料等物分给村民,马上要入冬了,这些东西能帮助他们过冬。”霍锦骁不急着反驳祁望,只将自己想法一点点说出,“不过库存的粮食毕竟有限,不足以应付日后长时间生活。”

“燕蛟的村民不多,岛上也开垦了几片田地,自给自足不是大问题。”祁望歪头看她。

“是能自给自足,可是祁爷别忘了,如今海盗尽驱,岛上全是手无寸铁的村民,人数也少,防御力极差,若是遇上别的船队要趁虚而入,我们没有任何自保之力,所以我打算想办法增加岛民人口,兴建防事。金蟒海盗擅攻,忽略岛上防事,而如今我们不打算再四处抢掠,财力自要花在刀刃上,我们不攻击别人,却不能不防别人来打我们。”霍锦骁又道。

祁望嚯地坐直背,盯着她的双目,道:“你看一天能看出这么多?”

“哪能啊?祁爷忘记我在燕蛟岛呆了好些日子了?这些想法早就有了。”她扇出的风将颊边长发吹开,年轻的眉眼仍有稚嫩痕迹。

祁望靠回椅子。这还差不多,如果她只看一天就能看了这么多,那她便是妖孽了,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又身处危险境地,她还有心想这些,也足够叫他另眼相看。

“那你打算如何应对?”他问她,有些考校的意思。

“岛上的余银,我想用来采买物资,兴建防事,创立卫所,以此为首要任务。”霍锦骁道。如今是燕蛟岛最薄弱的时刻,只要平南船队一走,就几乎陷入四面无护的状态。

“又创立卫所,又要兴建防事,你的人不够。”祁望直指要害。

“所以我才来请教祁爷,有什么办法能增加岛上人口?另外还望祁爷暂时能留一批人在燕蛟岛帮助我们,这批人会由我燕蛟岛供养。”她捧起茶壶又为他倒了杯茶。

“留给你一批人没问题,至于增加人口…”祁望也思忖起来,不知不觉之间,考校之意已去,他真与她商量起来,“有个办法可以马上增加人手,不过同时也会大大增加燕蛟岛的开支,岛上所囤物资可不够。”

“祁爷的办法是…”她猜他说的办法,和她想的一样。

“迁疍民入燕蛟。”两人异口同声。

祁望一愣,霍锦骁则咧唇笑开,道:“英雄所见略同。”

“物资不够就买,金银不够就把那些珠宝卖了,要是还不够…我卖船。”她兴奋起来说话也变得更快,“金蟒四煞手上的都是战船,我问过船坞的造船师傅奚先生,他说战船构造不同商船,不能像商船那般装下大批货物,既然我们不打算再攻掠,养这么多战船反是压力,我想拿一部分出来,不管是卖也罢,换也罢,折成物资,再弄几艘商船回来,以后我就能跟着祁爷你一起出海行商了。”

“你想自己做纲首?”祁望静望她。

连个甲等水手都没混上,她就想做船队纲首?这话要换一个人和他说,他会直接把人轰出门去,不过说话的人换成她,却莫名让人兴奋,仿佛她体内装了一腔沸血,那热度通过她的眉眼声音传到他身上。

“没…我就想跟着祁爷学习。”霍锦骁马上谦道。

“别假惺惺地谦虚,你的野心已经写在脸上了!还有件事忘记告诉你,金蟒四煞的战船我会带走一半。”祁望冷冷开口。

船和金银都是他的战利品。

霍锦骁坐不住了,把扇拍到桌上站起,扬声道:“祁爷,你要得太多了!”

三分一的财物,二分之一的战船?

那燕蛟还剩下什么?

“我要得多?你要知道,与金蟒一役本就是两岛海战,胜者为王,我就算把这岛上的东西搬空,也没人敢说半句话,如今只要这些东西,已是手下留情。”祁望目光如刃。

“既然如此,祁爷将燕蛟掠空便是,又何必扶我做燕蛟的岛主?你让我成为燕蛟的岛主,无非是借机让燕蛟成为平南附属岛?况且在东海岛图上,燕蛟拦在平南之前,一旦有人想进犯这片海域,必要先过燕蛟,祁爷控制燕蛟,何尝不是将燕蛟视作平南的挡箭牌?你既想马儿跑得快,又不给马儿草吃,燕蛟如何发展得起来?燕蛟不立,随时都是他人眼中肥肉,若被他人占下,于你又有何好处?”

霍锦骁笑容已失,毫不避让他凌厉目光,言辞犀利,咄咄逼人不逊于他。

如果说先前谈话让祁望欣赏,那现在她的话已让他惊讶,甚至心里生出些许害怕。

她看到的不仅仅是燕蛟岛的问题,还有这整片海域形势,更甚于她看透他的想法。占下燕蛟最大的好处,不是赶跑金蟒四煞,而是平南将会多出一道最有力的防御,这才是他不惜冒着得罪三爷的风险坚持上岛和她一起抢下燕蛟的最大原因。

他从未与人说过。

“小丫头,你到底是平南人,还是燕蛟人?”祁望也站起,狭长的眼垂望她,眼中精光像柄长剑。

“祁爷,我是哪人你不是最清楚?那天我被金爵打晕时可听到了,你说我是你的人!我是你平南岛的人!”霍锦骁仰起下巴回答。

“那你这么快替别人说话?”他觉得自己似乎太纵容她了,整个平南岛…或者说整个东海,都没人敢像她这样与他说话,就算是三爷,对他也客客气气,她的胆子实在是大。

“燕蛟好,平南好,二者相依,我为平南着想,也为燕蛟着想,其中并无矛盾。”她坦然回答。

“好一个燕蛟好,平南好。”祁望忽拍起掌来,“好,冲你这句话,船我只要三分之一,金银照旧,除了这两样,岛上货物我一概不要,疍民我帮你解决,许炎带来的人我留一半给你,半年后收回。”

霍锦骁听他语气坚决,已不容再议,知道他不会再退步,想了想也改了语气,仍是先前讨喜的口吻:“祁爷英明。”

马屁拍了一句,她马上又接道:“不过祁爷,许炎和雷尚鹏一战,已经俘获了不少船只吧?你还要再从岛上船库再要走三分一…”

祁望瞪她一眼,刚要发作,就听她又道:“祁爷别动怒,您看您就是东海的佛爷,海神三爷也不及您英明。您那大掌收了燕蛟这么多船和财,这指缝能不能也松动一些,漏点神沙给我们?燕蛟岛没有商船,要不您漏几艘两桅沙船过来?让我和村民也有个交代。”

祁望气得笑了,这么些年,和他讨价还价的人很多,但像她这样变着法软磨硬泡的人,还真就遇见这么一个。

可偏偏他还被说动了。

霍锦骁眼巴巴看着他抬起手掌,五指伸直。

“五艘,不能再多。”

“祁爷英明神武,仁义无双,堪为平南燕蛟两岛之佛!”她大喜过望,开口就夸。

“闭嘴,少拍马屁。”祁望真想堵住她的嘴。

霍锦骁马上识相闭嘴,倒了杯茶递给他。

他喝了茶,慢慢坐回椅子上,待心里的气散得差不多,才又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饭也吃了,茶也喝了,话也说完了,你又想在我院里睡觉?”

“还有些事…”霍锦骁的问题可没完没了,不过瞧着祁望满脸不耐烦,她乖乖收声,“算了,改日再请教祁爷,我先回去了。”

说完话她麻溜转身,可才走出两步,就听到祁望叫住她。

“等会,还有一件事问你。俘获的金蟒海盗和他们的家属,你打算如何处置?”

金蟒海盗抢掠女人在海盗窝里做妻妾,如今也繁衍了不少儿女,人数颇大,再加俘获的海盗也有近两百人,处置起来也叫人头疼。

这问题将她问住。

“是生是死?”祁望只给了她最简单的选择。

霍锦骁怔住。这些人里也有妇孺老幼,和孟村一样,几百条人命,她下不去手。

“生。”她声音不大,却透着坚定。

祁望冷冷打量她,声音忽如冰霜:“妇人之仁。斩草不除根,祸患无穷!再给你几天想清楚,是生是死?”

只这一句话,她便知道祁望打算屠尽这几百人。

他从来都不是良善之辈。

作者有话要说:唔…有一丢丢寂寞…

矛盾

被俘虏的海盗和海盗家眷被关在两个不同的地方, 海盗们集中关押在西面废旧采石场的山洞里, 而家眷们待遇稍好些,被关在村里的一座大仓库里。

霍锦骁在去看海盗家眷之前先去看过被俘虏的海盗, 她心情微沉。

这些海盗要说坏也确是恶贯满盈,随着金蟒四煞到处烧杀抢掠,犯下无数罪弄, 可谓罪无可赦, 然而这些海盗里有不少人加入是情非得已,或因生存,或被诱使, 或被逼迫,加入之后要再回头已不可能,只是麻木追随金蟒四煞四处作恶。

有罪当罚是没错,但是否论罪当死, 却又另当别论了。

如果不当死,她又该怎样处理这批俘虏?

如是想着,她走到关着海盗家眷们的地方。因都是老弱妇孺, 这里的守卫稍松,出入口处与四周由村民把守, 另有两队平南卫所的人巡逻。

“景爷。”路上有人看到霍锦骁便都恭敬行礼。

她心里压着事,脸色并不松快, 受了礼只略颌首回应,步伐仍不停地朝关人的库房走去。

才靠近押人之库,她就听到里面一阵嗽声与孩子啼哭声传出。

守门的人将门打开, 道了句:“景爷,里面又闷又挤不好受,您别往里去。”

霍锦骁点头不语,只往里望去。

库里窗户少,为怕人逃跑,仅有的几扇窗户都被木条钉死,光线黯淡的库房挤满人,地上横七竖八铺着破烂席子,蓬头垢面的人或坐或卧居于其间。岛上天气热,这仓库又封得严实,被太阳一照就像个蒸笼,她不用走进去就能感受到让人窒息般的闷热,这些人中有老有小,咳嗽声与啼哭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着骚臭的气息。

大门打开时,这些人只抬头看了霍锦骁两眼,便又低头。那目光茫然麻木,宛如利刃剜肉也不知疼痛。霍锦骁知道这其中很多女人都是抢来后被迫留在岛上,替他们生儿育女,其中还有不少本村女子。她们本就受尽苦痛折磨,如今只因育有海盗儿女便被打上标签,面临死境。

若论无辜,没人比她们更无辜。

霍锦骁在门外站了许久,迈开步子正要往里,忽又听到身后传来低声争执。

“小盛,这只是些吃的,求求你,帮大娘捎给我家大女吧。”

苍老泣音急语。霍锦骁转头,看到头缠素布的老妇人正将一包东西往门外守卫怀里塞。

叫小盛的守卫面带难色地拒绝她:“林大娘,不是我不帮,是如今村里有规矩,不准大伙儿和里面的人私传物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