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梁同康抚上她的发,也不知想到什么,眼底温柔化作沉痛,“梦枝,我对不起你。”

曲梦枝在他胸前摇着头。

他又说了一声:“梦枝,对不起。”

这一世,他只对她说过…对不起。

“老爷,曲夫人,魏神医请到了。”门外忽有下人来报。

曲梦枝猛然抬头,脸上一喜,梁同康却沉下眼,冷道:“你请了魏东辞?”

“是啊,那几个大夫的药总不管用,王孙巷的神医名声在外,你不愿外出诊病,我只好厚着脸去求人到府里。这位神医可不好请,希望能医好你。”曲梦枝欣喜非常,并未瞧出他的冷意,起身朝外吩咐道,“快请神医进来。”

不多时,门便打开,帘子挑起,屋外进来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啊,9月14了,哈哈哈哈…

承诺

偌大的寝间窗门紧闭, 满屋都是百合香与药香杂揉的气息, 屋里比外间闷热许多,约是窗子许久未开的缘故。

霍锦骁垂手站在床边, 听凭魏东辞吩咐。魏东辞坐在床前的锦凳上替梁同康看诊,屋里很静,只有东辞问症与梁同康回答的声音。他问得很细, 几乎将梁同康的日常饮食起居情况都问了个遍, 有些问题还是曲梦枝帮着答的。

曲梦枝站在床头,穿了身牙白的裙子,外头罩着浅杏色的对襟禙子, 头发松松挽着,只簪了只珍珠钗,脸上脂粉皆洗,没了平日明艳照人的干练模样, 愈发显得脸庞小巧、秀目莹莹,年纪小了不少。梁同康看出她紧张,便默不作声地拉过她的手握在掌中。

这是霍锦骁第二次近距离看梁同康, 上次见面时他神采奕奕,虽儒雅温和, 却也藏着不动声色的凌厉气势,远不似今夜这般被病痛折磨得憔悴灰败, 像骤然倒下的山峦,也难怪曲梦枝担心。

就着昏昏烛火,梁同康仿佛一夜老去, 眉间疲色深重,只有看向曲梦枝时的温柔,未曾变过。

魏东辞问了症、号完脉,又让梁同康平躺,叫霍锦骁举了烛照着,他再细看梁同康的面色眼睑,又压他腹,最后还仔细看了前几位大夫开的方子…查完一切,他才将脉枕递回霍锦骁收起,又让她取出针袋。

“方子是好的,只是以梁老爷目前情况,恐怕无法立竿见效,我再给你写个方子,再辅以针灸,先将此症压下。”魏东辞取出金针,坐到他身边,让曲梦枝替梁同康解开衣襟,他再下针。

霍锦骁便垂了头。

“魏神医,我家老爷这是何症?”曲梦枝一边照着他说的做,一边问道。

魏东辞刚要答,却见梁同康悄悄摇头,他便笑道:“恐是常年劳累操持,损了心神,伤及脾胃,加之久失调理,又三餐不定,累积所至,且待我先解了梁老爷病痛再细言。”

曲梦枝闻言心中稍定,退到一旁。

魏东辞将针刺入穴道中,统共十八针,很快便好,他又交代梁同康好生躺着,自去净手写新的药方。霍锦骁为他铺笺研墨,伺候他将方子写妥,交给曲梦枝出去找人抓药。

“魏先生有什么话,现在可以明言了。”梁同康确认曲梦枝离去,这才叹道。

“看来梁老爷已心中有数,我便直言不讳了。老爷此症凶险,恐腹中有肿疡,是为恶疾。”魏东辞简扼道。

梁同康并无意外,也无需魏东辞多解释,想来先前已经有大夫告诉过他。

“先生高明,一诊便知。”他只淡淡夸道,又语,“这事别告诉曲夫人。”

魏东辞点点头,并不多问,只是望向霍锦骁,她已怔然。他久为大夫,见惯重症之人为免家人忧心隐瞒病情,已无多余感情,不过这丫头可就不同了。她生而磊落坦荡,不喜隐瞒,总觉得有情便该甘苦与共,却不知世上太多无奈,尤以生死为最,面对至亲挚爱,谁会愿意眼睁睁看着对方痛苦悲哀。

他们此番前来本是抱着进龙潭虎穴之心,不料得到的却是梁同康命不久矣的消息。

“放心吧,我不会多嘴,只是梁老爷此症瞒不了太久,曲夫人迟早要知道。”他又道。

“魏先生医术高超,不知我这症可能治愈?”梁同康望着魏东辞,隐隐透出些期待。

“今夜光线不佳,有些症状尚不能完全确定,不过若真是肿疡恶疾,我亦无能为力,凭借针药,只可尽量保你两年寿命,不过也需你宽心调养方可。”魏东辞坐到锦凳上说起。

“两年。先生果然好医术,先前几位大夫都只敢说尽力而为。”虽然失望,梁同康倒无悲喜,仿佛看开一般,“我有一大家子的事要操心,哪能说放就放,说宽就宽。”

“放不放,宽不宽,端看如何取舍。”魏东辞温道。

外头脚步声传来,曲梦枝将药方交给下人,又交代几句,已匆匆折返,魏东辞与梁同康短暂的交谈只能停止。

“别担心,魏先生这几针叫我舒坦许多,没那么疼了。”梁同康见曲梦枝一进来就奔到自己床前,不由又拉起她的手知道。

曲梦枝见他蹙紧的眉头已然松去,知道东辞的针灸起了作用,便起身向魏东辞曲膝施礼:“多谢魏神医,妾身感激不尽。”

魏东辞正将金针拔/出,一支支放入袋里,闻言忙回了个礼,只道:“不敢当,医者本职罢了,无需言谢。”

他顿了顿,将针袋交给霍锦骁,又道:“梁老爷伤及脾胃,这几日饮食宜清淡易克化,切忌生冷辛辣之物,酒是万万不可再饮。夫人需谨记,老爷此症,日常起居饮食调养,效果更胜药石。开的药方先喝三日,痛症可缓,三日后我再行诊治,依症更改药方。”

曲梦枝听他说三日后会再来,不由喜上眉梢,连道数声谢,亲自取来包银子送予魏东辞作诊金。魏东辞也不推辞,只管叫霍锦骁收下,方告辞离去。

————

二人从梁同康的寝间出来,曲梦枝坚持亲自送魏东辞出府,霍锦骁便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这处宅院是梁同康在石潭的别苑,便是夜色浓厚,从这曲折的幽径回廊里霍锦骁也能看出是个格局复杂的大园子。

雨不知何时已停,滴滴嗒嗒都是雨珠打下的声音,清冷里有股剑般的凌厉气息绕着他们。

其实霍锦骁早已有所察觉,自打他们靠近梁同康的屋子开始,那股熟稔的杀气便带着戒备之意涌来,宛如藏在黑暗里窥探的眼眸。她已能确定,那人就藏在这园子的某处,甚至就在梁同康的附近,但她不敢追踪,不敢泄露一丝自己的气息,怕打草惊蛇。

如今看来,梁同康就算不是海神三爷,也必然与三爷有着极深的联系,远不止是一点军器往来那么简单。

————

马车还候在宅外,曲梦枝送二人上了马车方回头。霍锦骁靠着车窗坐着,正挑起帘子看曲梦枝的背影。

纤瘦玲珑的身影在门口高挂的灯笼下显出几分萧索,孤伶伶的模样,不知怎地就叫霍锦骁想起祁望。从前她尚觉得曲梦枝有些留恋祁望,祁望待曲梦枝也与他人不同,如今再看,她却觉曲梦枝与祁望两人,都早已放下少年情爱

他们为之不甘不舍不弃的,不过是共同经历的仇恨,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人,能与他们有同样的过去,一场绝望的屠戮。回忆与仇恨让他们骨血相缠,彼此都是对方生命里唯一的存在,不论失去哪个人,另外一个人在这世间便成了独守残酷过去的人,所以特别,所以不忘…

“怎么了?”魏东辞见她难得沉默,挨到她身边坐下问道。

霍锦骁放下帘子,从袖里摸出曲梦枝给的诊金,在手里掂掂。

好家伙,份量沉得很。

“还你。”她将这包银子扔给魏东辞。

“给我做什么?”魏东辞接下。

“你的诊金,不给你给谁?”霍锦骁打了个呵欠,从梁家出来已近三更天,她有些思睡。

“家里的银子本就要叫夫人存管,日后我的营收也是要交给你的,迟早的事,你先收着吧。”魏东辞把银子推到她脚边。

霍锦骁把脚一缩,挑了眉道:“跟我什么相干,快拿走。”

说着,脸就有些发烫。

“刚才有人答应过我,东海回来就嫁我的…”魏东辞凑近她。

霍锦骁神情顿滞,瞪眼凶道:“你漏听了两个字!我是说从东海回来…再议!我没答应你。”

魏东辞瞧她窘得眼神乱瞟,就是不肯看自己,一时爱极,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她被这人笑得羞恼,心里琢磨了几番,却也笑了起来。她本不是这忸捏之人,却老在他面前被逗得像三岁孩子,都怪魏东辞太无赖。

没脸没皮,哪家姑娘遇上了都要恨他。

又恨,又爱。

————

二人回到医馆,“梆梆”更声传来,不多不少刚好三下。医馆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已睡下,魏东辞不想把人吵醒,自己去了厨房烧水。霍锦骁回了厢门,将头发拆下,换上家常衣裳,把脸上的面具剥了,正想出外寻水洗漱,便听门外有人敲门。

她将门打开,却是魏东辞一手拎着铜壶,一手捧着托盘,铜壶里是沸水,因怕烫到她,他侧身而入,霍锦骁见状忙接下他手里的托盘。

“才刚烧水看到厨房里有些剩下的圆子,我顺手煮了两碗,趁热吃了去去寒。”他拎着铜壶反身将门关上。

霍锦骁低头一看,盘里搁着两只青花碗,碗里头是珍珠大小的白圆子,汤上浮着桂花,冒起的热气带着股甜香,着实喜人。

“师兄,君子远疱厨,你倒好,又是饺子又是桂花圆子,手艺不错呀。”她把盘子放到桌上,打趣道。

“也不是什么稀罕的手艺,一个人在外头想吃点热的,有时就得自己动手,慢慢就会了。什么君子远疱厨,我只是个江湖郎中。”他一边说,一边走到盆架前,拿热水兑进凉水,转头喊她,“过来把你的易容洗洗。”

霍锦骁走来试试水,暖热伏手,她便化了些药粉在水里,将脸上和手上的易容药洗了,魏东辞又替她换过两遍水,才算完事。她拿着干净的绢布帕子拭脸,耳里听到水声,她心里奇怪,转头望见东辞已就着她用过的水俯头净面。

她的心头瞬间泛起些说不清的情绪,柔软甜蜜。

虽说这水已是第三遍,也算清清净净,可到底是她用过的,他竟半点不忌不嫌,这其中的亲厚无间,便是沉默的情意,再多的甜言蜜语都难企及。

世上多少夫妻,处了一辈子,也做不到这样的体贴亲厚。

不知怎地,她又想起曲梦枝和梁同康来,一时恍惚,便隔衣抚上他的背。

魏东辞正净面,不妨背上她的指尖划过,他猛地抬起头,脸上的水滴滴嗒嗒地落下,发丝也粘在颊边。

“小梨儿?”他惑然唤她,正欲转头,有双手却自他身后圈来,他胸中一震,背上已有温热的绵软贴来。

霍锦骁抱住了他,隔着衣裳摩挲他背上狰狞的伤痕。

便只这短短瞬间的感动,她已豁然明白,这段年幼懵懂时渐起的感情,早就融进生命。

难以抗拒。

“东辞,答应我,不许再瞒我,我不想像曲夫人那样。我情愿要明明白白的痛,也不要无忧无虑的喜。”

她原谅他少年时自以为是的付出,接受他曾经义无反顾的爱情,也感激他为她做过的所有事,但他们都长大了,该当明白漫漫长路携手共行,谁也无需谁来成全,山海同赴,即便有朝一日生死分隔,再痛也是圆满的生命,而非怀揣幸福的假像,活成另一个人想要的模样。

魏东辞久未言语,只背对着她,呼吸几经浮沉方将胸中炽火平息,平静而郑重地开口。

“好!”

作者有话要说:呃,9.14是离9.16很近了,而9.16,就是明天,是去青海湖的日子…

前后共九天…

然后,这几天的更新我扔存稿箱,时间是每天下午4:30。

我心已飞。

疑心

春雨绵绵, 一下便是多日, 霍锦骁的伤势已然无碍,只是因为梁同康之事并那细作的问题, 她未回玄鹰号,仍暂留医馆。说来玄鹰号已经在石潭停留了近两个月,算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祁望这几日来的少了, 说是找了新的买主,看货、卸货、清点都要人盯着,他忙不过来。

霍锦骁这甩手掌柜对他有些歉意, 祁望到底没责怪她半句,只是要她好好保重。

医馆的日子很清静也很规律,她闲来无事就帮医馆里的学徒晾草药,也去厨房里打打下手, 和厨上的大娘学些汤汤水水的东西,做来给魏东辞献宝。魏东辞倒不舍她十指纤纤沾上阳春水,只是架不住她乐意。医馆事务繁忙, 他又要诊病,又要处理江湖事端, 每日都忙,她看着心疼, 总要找些办法替他解乏。

自打那日从梁家回来后,她便觉得两人之间添了些不可言喻的情意,便是再寻常的日子, 那时光也过得有滋有味,就像从前在云谷里一样。

“吃枇杷。”

趁着午间一点休息时间,霍锦骁把人唤到内室,拉着魏东辞吃枇杷。

枇杷是东辞的一位病患送来的,满满两大筐,这是入夏前的第一茬果,还有些酸,她剥好去核,果肉拿蜂蜜渍了半天。

“这种事,不用你动手。”魏东辞瞧她满脸堆笑的模样,那枇杷都不用入口就已经甜到心里。

“别罗唆,快尝尝。这两天你嗓子有点哑,多吃点润润。”霍锦骁推他的手。

魏东辞微微笑起,这丫头待人总是好的,贴心贴肺。他舀了勺枇杷肉送进口,果肉微酸,蜂蜜香甜,倒是刚刚好,她又满眼期待看着他,叫他一勺接一勺,将枇杷肉吃得干净,只觉这碗里装的若是苦药毒/药,他吃着也甜。

“乖。”霍锦骁很高兴,抬手摸摸他的头。

他刚要说话,外头小厮进来传报。

“公子,外头有位霍爷求见。”

二人一愣,不约而同地站起。

竟是霍翎亲自到访。

————

把人引入后园,魏东辞取来茶具,霍锦骁便帮着煮水,霍翎坐在上座瞧二人默契的模样,唇角微微上扬。他今日微服来此,穿着团花的箭袖袍,倒像哪家的富贵公子出游归来。

“殿下有事遣人来通传一声便好,怎么亲自过来了?”魏东辞泡好茶端到霍翎身边桌案上,笑道。

“总要你们过来也打眼。”霍翎掀了盖,闻到清冽茶香,不由深嗅了一口。

“皇兄定是在行宫呆得闷了,才找个由头出来走走。”霍锦骁倚在桌前,没个正形。

比起魏东辞的谦和有礼,霍锦骁就显得恣意许多。

“本王的心思竟瞒不过你这鬼丫头了?”霍翎打趣了她一句,便又正色道,“此番前来是为了两件事。一是前去东海双龙岛的探子已经回来,果如锦骁所言,那图有问题。”

“不止图有问题,周阳也有问题。”魏东辞坐到霍翎旁边,意料之中的事并未引起太多惊讶,只是如此一来后边的事就不好办了,他已猜到霍翎要说的第二件事是何了。

霍翎一边点头,一边道:“按那海图,若我们贸然攻去,必会与庞帆陷入苦战。这段时日东海局势不好,海三有收伏东海诸岛的打算,他勾结东洋浪人,组建了新的船队,于上个月已和庞帆开战,双龙岛情势不妙。不过根据探子回报,近日有大批来历不明的军器流入东海,有一部分送到双龙岛,有人暗中支援庞帆和海三斗。”

“东海军器大多是由海三从大安偷出的,这一年来虽说未找出海三身份,但殿下亲自坐镇在此,严密监视三港官商,不可能再有大批量军器从陆上出去,这突然涌出的军器,看来并非来自大发。”魏东辞神色变得严峻。

“正是如此。探子带回一柄鸟铳,比大安的更小巧些,火力也更大,不是我大安之物,我送去找人查验过,此物应该来自西洋某国。”霍翎道。

“小梨儿?”魏东辞思忖着,抬眼见到霍锦骁捧着茶怔怔站着,心中生疑,便唤了句。

霍锦骁回神,道:“听殿下所言,东海似乎出现了新的势力要与海三争夺地盘,不过此人在暗处,比海三更神秘。若此人的军器有其他来源,那会比海三更加可怕。”

海神三爷的军器来自大安,有迹可查,他们尚能控制,可若军器来自外域,朝廷便难以追查控制,而一旦东海的军器泛滥,势必掀起狂风骇浪,整个东海会陷入厮杀屠戮,就算他们有十万水师,面对一群亡命之徒,这战也难打。

看起来,暗中藏的这个人,手段比海三更狠。

“这个人不能留,若是放任其坐大,会比海三更难对付。”魏东辞蹙了眉,海神三爷的身份才有些眉目,却又冒出新的人来,委实叫人头疼。

“嗯,所以本王想问问锦骁,东海可有什么人物或势力符合此人特征?”霍翎问向霍锦骁。

霍锦骁摇摇头:“没有。我去年远航一年,才回来不到一个月就来了石潭,东海有什么变化,说句实话,我并不清楚。”

她不清楚,但是祁望不可能不清楚,这么大的事,他一句都没对她透露过。

魏东辞看了看她,道:“这股势力虽说刚刚出现,但显然蓄谋已久,要查并非易事,殿下不必操之过急,如今当务之急是那十门红夷火炮的运送之事。”

他将话题扯开。

“这正是本王此番来寻你们的第二件事。红夷火炮再有不到半月就要运出,迫在眉睫,可运送线路却有些问题。”霍翎饮口茶,将杯盏放下,道,“从军器监到船坞有两条路可行,一走水路,由海入江,送达两江;二是走陆路,翻过白头山,越两城,送到船坞。周阳建议水路比陆路要快,风险较小,故而本王与徐大人商定走水路,但这人既然有问题,此路恐怕不通。”

“两条路线他都知道,就算我们临时换线路,周阳也一样知道。若他有问题,势必一早就将消息传出,就算我们马上将此人抓起,也无济于事。”霍锦骁分析着。

“这就是本王头疼之处。”霍翎捏捏头,眉心现出一丝愁色。

“水路…这么大的东西要抢很困难,如果我是海三,我知道这个消息,就会想方设法把这几尊火炮毁了。要毁如此大的物件,在陆上极不容易,但在海里就不同了,只要把船击沉,这炮也就跟着沉入海底,所以周阳肯定是选择水路。”魏东辞指尖沿着杯盏边缘划圈,缓缓道,“我们也不必急着抓人,反倒可以利用周阳,来个声东击西之计。”

“你的意思是…”霍翎眼一亮。

“师兄的意思是,不必打草惊蛇,就留着周阳,按他所说走水路,不过运的是假火炮。如此一来不仅可将对方注意力引开,还能借此机会擒拿海三之人,并能确定周阳是否真有问题。真火炮则通过陆路暗中运送,避人耳目,等到他们发现不对时,火炮应该进入三港境内,很难再抢。”霍锦骁出言补充。

魏东辞递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霍锦骁却没笑,她心有些沉。

“好主意。”霍翎拍案喜道,眉间愁云渐散,“好,本王这就回去找军器监的人商议此事。”

语毕,几人又说了会话,霍翎便起身告辞。

————

霍翎一离,屋里就沉静下来。一番谈话耗费了半日时间,茶饮了数盏,水色已然变透。

“小梨儿,怎么了?”魏东辞走到霍锦骁身边,目现关切。

一下午变话,霍锦骁几不曾笑过,与平时的活泼大厢径庭。

“我没事。”霍锦骁帮他把茶具端到茶盘上,正要唤人收下去清洗,却被他拉住双手。

“你不必瞒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魏东辞先前转移了霍翎的话题,便是猜到她的心思。

霍锦骁微垂下眼,轻道:“不会,不会是他,我一直跟在他身边,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举动。他就是个普通的海商,有些野心的纲首,对岛民和船员很好,也很照顾我。”

越说,她心里的不安却越大。

无数细枝末节,如今回想起来,好似都指向祁望。

她害怕。

他之于她,亦师亦友亦兄,她难以想象与他为敌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