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伏波将人送下楼,顺便把正在大厅里逗弄前台姑娘的夔彷给带上来。夔彷此人,给他三分颜色开染缸,最后顺理成章落到一个恶人自有恶人磨的下场。

夔彷一出电梯就掏出烟孝敬:“赵董,好久不见,还以为您退隐江湖了。”

赵伏波接过烟,顺手架在烟灰缸上:“夔老师精神不错,心态很好嘛。”

自从效劳于怀钧,夔彷也越发向赵董事长的奸商风靠拢,用专业知识研究艺术的金钱价值,将二者牢牢捆绑,业内痛斥他糟践艺术,他我行我素,照干不误。

夔彷谦虚:“哪里哪里,赵董捞大鱼,我在后头捡捡小虾,说到底还是承了赵董的福荫。”

赵伏波扔给他一叠策划书:“把保密协议签了再看。”

夔彷照做,双手接过翻了几页,琢磨着问:“赵董,公司的意思是团体还是个人?”

“没定,各有各的好,团体规避风险,个人集中资源。”赵伏波敲桌子,“你的建议呢?”

“如果不是团体,那他们不能在同一时期推出,否则怀钧就是自己跟自己打擂台,让原纪看笑话。”

赵伏波笑了一声:“这倒是。”

看他还在那欲言又止,赵伏波道:“你有话就说。”

夔彷就支吾道:“赵董,梭/哈吗?”

宾云特区赌场众多纸牌游戏中,梭/哈简单激烈,最为盛行。

市场不确定性太强,即便征集到完善数据,万事俱备,加上综合判断、冷静分析,谁也不能把稳说一定成功,夔彷仰慕曾经辉煌一时的“赌博时代”,没有人不对充斥黄金的岁月心动,他在问,还赌吗?

这一把赌的是五张底牌的命运,赢了名利双收,输了血本无归。

赵伏波微笑:“为什么不。”

一瞬,夔彷浑身的血熊熊烧了起来。

赵伏波拣起活页夹:“楮沙白待人处事稳重,不乏灵活,情商高,唱功好,他当领头羊没什么异议。”她瞥到夔彷锁起的眉头,“——夔老师似乎不太看好这个策划?”

“是的。”夔彷直言不讳,“如果是以组合形式出道,我建议姜逐胜任队长。”

赵伏波双手缓慢搓动,双眉一抬,显然有点意外:“姜逐?”

半晌,她一笑,将资料扔到旁边:“说说看。”

“姜逐有天赋——虽然他的音高及不上丁一双,激情不比郑隗,音色没有郭会徽那么圆润光泽,故事性更是差了楮沙白一截——但他的乐感是最好的,音域宽广,声带机能强悍,从来就没卡过,另外,他的舞台创意测试效果非常出色,有独一无二的视觉。”夔彷斩钉截铁,“队长是全队的灵魂人物,可以不擅社交,但一定要光芒四射。”

赵伏波若有所思靠在沙发上。

夔彷乘胜追击:“赵董,楮沙白公关能力很强,您不妨考虑选他做副队,作为队长与队员沟通的桥梁,也是对外的保护膜,调和剂的身份会给他加分吸粉。”

赵伏波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顿了顿,问道:“姜逐性格不是很外向,队长这个头衔,对他压力会不会大了点。”

夔彷挠了挠脸上胡渣,想说什么又打住,嗯唔半天,为难道:“这不好打包票,他们目前还没有现场演唱的经验,真正站到万人面前的舞台上,很难说会不会怯场——赵董,公司之前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库秋,那个只能在录音棚里大放华彩的,一上舞台只能假唱,真声没有一个音在调子上。”

“但是!”夔彷立马从唱衰的语气调整回来,“形体外貌也很重要,赵董,包装好了,我相信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他指节攥紧,按在裤线上,炯炯有神望向赵伏波,赵伏波低垂眼帘。

“可以了。”赵伏波撑住太阳穴,伸手示意了一下门,“谢谢夔老师的中肯建议,我会慎重考虑的。陆老师想必在外等久了,请叫他进来吧。”

陆沉珂不抽烟不喝酒,身上却不干爽,迎面而来一股发潮的霉味,硬邦邦地一屁股坐下:“赵董。”

赵伏波调整了一下状态,打起些精神,简练道:“我听人说,陆老师常常去训练班遛弯儿,那前五名应该不陌生,批评一下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情商能在短距离内传染,他居然还学会了征求:“需要保留意见吗?”

赵伏波说:“不必,骂吧。”

放在最上面的是郑隗的个人资料和录音带,陆沉珂把耳机塞进耳里,才听了十几秒,就阴着脸一把扯下,暴跳如雷地喷出吐沫星子:“郑隗这个王八蛋灵魂脱缰了吗!背景是现场合唱?他差点把合唱带跑没人听出来?怎么没人叫停!他怎么能唱得下去!”

赵伏波推过去一杯水:“陆老师冷静一下,这是他们最终考核的录音,停下就取消资格。”

陆沉珂灌了几口水,深呼吸,压住火气说:“赵董,郑隗的水准不行,不过关,他声带受先天限制,音准差,音域窄,音色勉强谈得上宽厚有力——这样的,录音棚修出来还能听,别想现场了,他要是live,十有八/九出车祸!”

赵伏波没接话,换了磁带:“那听下一个吧,丁一双,魔音小王子。”

陆沉珂阴着脸,一直到三十多秒的时候,把他的录音带扯出来,猛地往桌上一摔:“他在杀鸡吗?!”

丁一双整曲最高音到A5,又往上飙了半个音达到Bb5,可以想象是如何震撼的高音,然后被陆沉珂骂得狗血淋头。

“他不是唱出来的,他是掐着脖子挤出来的!”陆沉珂如同一只暴龙,四处喷火,“有美感吗?好听吗?不!很恶心!他在强/奸音乐!”

赵伏波抵住嘴重咳两声:“陆老师,保护嗓子。”

下一盘磁带是郭会徽,临场紧张归紧张,上场发挥还算稳定,陆沉珂把积攒的郁气过早挥霍空了,听到一个还能入耳的,已经不是很暴躁了。

他懒洋洋用手指敲着耳机:“郭会徽临场还行,高音部分懂得控制消耗。”接着脸色又是一沉,开始骂道,“这狗东西油滑,心思不放在音乐上,整天不练嗓子,中音飘得…低音散得一塌糊涂!我操什么玩意!跑KEY了!”

千钧一发之际,赵伏波往耳朵里塞了两块吸音海绵,陆沉珂果不其然暴起跳脚,沙发里的弹簧咯吱咯吱呻/吟,八成已经踩断。

发泄过后,他坐回印有自己鞋印的沙发皮上,慢慢喝水,扯掉西装的领带,脖子上的青筋发红。

赵伏波取出海绵,拾起脚边的保温水瓶,替他重新倒上:“茶凉了吧,新添些。”

“赵董。”陆沉珂梗直脖子,“我听不下去了,我要告辞。”

“别介,下一个是楮沙白,听说他可是您内定的弟子。”赵伏波示意,“不检查一下弟子的课业么?”

“楮沙白”三个字打动了陆沉珂,沉默半刻,他一手握着耳机,一手指着资料上的照片道:“赵董,这小子要是给我出差错,我奉劝一句,五年后再让他出现在人前吧。”

赵伏波笑了笑。

听到一分多钟时,除了中间短暂皱了下眉,陆暴龙的脸色缓和不少,罕见地讲了几句好话:“沙白很稳,基本功扎实,唱功是一流的,在乐坛不说前十,前二十总能占到一个名额。”他倒回到57秒,仔细听了一遍,说,“他这个地方唱错了词,本身是个失误,但他改得很好,最后的音g2变#g2,延长两秒补了缺。”

赵伏波附和道:“是,他应变能力不错。”

陆沉珂又道:“唱功很传统,但不通透,穿透力不强,真正统一的音域也就比郑隗好一点,他这回沾了选曲的光,知道自己唱不了激烈的,选了一首抒情的歌,故意制造舞台效果。怎么说,很聪明,但总是差了点意思。”

似乎在琢磨用词,半晌道:“他唱不出灵魂的气息。”

这种叫人云里雾里的评价,大概真是鸡蛋里挑骨头了。被得意门生安抚住的陆沉珂,不发一言拿了姜逐的磁带,直到听完,也没有发出只言片语。

赵伏波打破宁静:“怎么样?”

陆沉珂皱了皱眉。

“小姜是最有灵气的,悟性与乐感独一无二,沙白有的东西,他基本不差,没有的东西,他全部具备,唯一一点是气质太突出,故事感太差…他没法通过曲子描述一个物品、一件事、一个人,说白了,太浅、太空、太虚。”

赵伏波一挑眉:“就是…不食人间烟火?”

“有点,这可能跟他这个人有关,听得出他性格底色是透明的。”陆沉珂锁着眉头,“他的音乐气质太纯粹,太坦率,把胸口刨开给人看,无法撑起有深层意义的歌,适合他的是那类轻冷空灵的调子,荒芜磅礴的也可以,就是不能俗。”

“后天可以调整么?”

“这个就是需要后天经历,经历多了,自然而然就…”陆沉珂翻了翻个人资料,“他有女朋友,分手了吗?”

赵伏波:“没有。”

陆沉珂很可惜地摇头:“你看,他就唱不出世俗的钝痛感,亲过嘴了没有?”

赵伏波:“…这我怎么知道。”

陆沉珂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问话有问题,他完全没有普通人“尴尬”这种情绪,把耳机拾起来,按住倒带键,重新听姜逐的考核曲,四十多秒后,他闭眼想了想,自言自语:“估计还没睡过。”

赵伏波:“…”

赵伏波:“哦。”

“说起来,最不稳的也是姜逐,没法预料他后来会变成什么样——过刚、附庸、艳俗、厌世,都有可能。”陆沉珂捏紧那一盘录音磁带,“但如果他能再唱十年,在风风雨雨中坚定地唱下去,他最终的路,是站在时代的音轨上创作。”

“多谢陆老师的批评指导。”赵伏波微笑,理了理衣襟,站起来送客,“一起吧,我送您出去。”

第14章 合同

不知从哪里吹出的风,怀钧上下都在传赵董莅临公司视察工作,不少艺人听信小道消息,其中包括怀钧一哥程冠,执意推后行程,在东楼逗留了整个下午。

赵伏波并没有出现,董事长不负责具体的管理经营业务,大部分事是赵访风前去接洽,她在后方“指导工作”。

三月初,负责人在怀钧大厦的三楼会议室接待姜逐五人,每人面前一本活页夹,一支钢笔,一杯温开水。

“首先恭喜五位,通过终考,意味你们几年前签的训练合同到此终止。”负责人顶着一个锃亮的光头,西装革履,别着怀钧logo的领夹,“现在扔掉它,我们来看一份全新的、含金量高的合同。”

他翻开手上的牛皮薄,拾起夹在书页里的笔,轻轻叩击。

“这一年是预备阶段,公司会从集团名下的经纪人公司选拔抽调,为你们配置经验丰富的经纪人、工作助理、生活助理,以及安排音乐制作人与你们洽谈,任何需求他们会替你们反馈给公司。”

丁一双腿抖得沙发都在跟着上下颤,楮沙白不得已踢了他一脚。

负责人笑笑:“公司方面的态度,是鼓励你们向制作人方向发展,你们有这个能力,最好亲自参与制作,总不能作曲作词上面,挂的都是别人的名字。五月抽取其中两首和一首制作团队提供的歌曲,发布迷你CD试水,七月和十月分别随行程冠与张艾喜参与活动,增加曝光。”

这下楮沙白胸口也微微发热,程冠与张艾喜,分别是怀钧的一哥一姐,红遍半边天,极盛之时把原纪唱片压得抬不起头,之前从没哪个歌手出道能连蹭两位一线艺人的热度,公司这次的力度前所未闻。

负责人又道:“今年年前十二首歌必须制作完毕,发行出道专辑,如果反响良好,来年前三个月之内公司就会去文化局备案首唱会演出。”顿了顿,“其余细节都标注在合同上,如果没有问题,请阅览完合同,并在上面签名。”

楮沙白举手:“有问题,组合名是什么?”

负责人抹了抹稀疏的眉毛,翻动纸页念道:“暂定有‘守望’、‘神眷’、‘根须’、‘零纪元’,走的都是高端造势风,具体等通知,你们也可以提意见。”随后表明,“你们的意见做不了主,但可以作为一个侧面参考,拍板定夺的还要看上面。”

过了一会,负责人问:“还有问题?”

丁一双颤巍巍举手:“有…我想上厕所。”

桌上五杯水,楮沙白拿过他的杯子往里一看,空空如也,哀叹一声:“小丁,你以后要穿尿不湿去演唱会吗?”

负责人伸手指了一下:“洗手间在左边,一直走,快去快回。”

丁一双捂着肚子蹿出门,解决完跑回来,听到负责人在说:“…分成是七三,公司七,这个价位我想对新人十分友好了,就是程冠,在刚出道时,签的也是九一成。五年之后如果续签,会视你们的身价进行调整,最好不要尝试在五年之内解约,违约金标注在合同最后一页。”

桌上一排的活页夹翻开,他连忙接过郑隗手上的笔,在自己的那份上端端正正写下名字,落笔那一刻,负责人将牛皮薄放下,站起来鼓掌:“小伙子们,打起精神,属于你们的热身结束了,真正的战争刚要开始。”

当天下午,一行五人迁出训练班宿舍,赶去两条街外的公司的配备套房,楮沙白和郭会徽专门去翻了老黄历,发现宜乔迁宜动土,兴高采烈地搬了。

晚上十一点多,没了训练班宿管的叫唤,几个人下楼找到一个大排档,撬开几瓶啤酒,开始庆祝,庆到一半,姜逐扔下他们去接人,回来时果不其然带着朱定锦。

朱定锦在昊威原纪合作的电影《十三侠》的剧组,演完几个很有质量的炮灰兵,混到了一个替身,替得不多,主要是替女配拍跑马远景,女配仇相思舞蹈班子出身,上阵耍枪样样行,就是小时候掉进过河马池,惧怕比她高的动物,一靠近就腿软。

楮沙白一拍桌子,他酒量不行,半瓶啤酒下肚,就有点醉意了:“小朱来了,很好!今天你们小两口买单!”

郑隗也说:“都以为是楮哥队长呢,准备宰他来着,不过姜哥也没差,反正都要请客,队长请客。”

朱定锦拽姜逐的手:“队长?”

姜逐拿手遮着脸:“嗯。”

朱定锦弯腰拉了把油腻腻的凳子坐下:“请客行啊,队长等同于大哥了是吧,那叫嫂子,叫一声多请十块钱。”

丁一双抢先捧场:“嫂子,我要吃鱿鱼!”

烤鱿鱼很快端上来,闻着香,趁酒意,郑、郭二人也稀稀拉拉叫了,就楮沙白不叫:“小朱妹妹,太会占便宜了,在这儿的,除了小丁都比你大——那个老郭,老郭比你大五岁,老郭啊!你为了一盘鸡翅脸都不要了!”

郭会徽忙着动嘴,没空理他挑衅,楮沙白空有一腔“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愤懑,把炮火转向罪魁祸首:“姜逐,哥跟你说,你哥永远是你哥,你妹——不是,你媳妇永远是咱妹,这变不了的。”

姜逐嗯了一声,举起一次性纸杯:“楮哥,我敬你。”

楮沙白一口气干完,晃晃头,忽然想起什么,捡了块土豆片扔嘴里:“哦,小朱,你跟小姜可能要搞地下恋情了,合同上提到谈朋友需要向公司报备,办/证还要申请,要是上头一直不批,就不知道拖到猴年马月。”他狠狠把土豆皮一吐,“但只要哥几个还有一口气,你们不黄,我们就要看新娘子。”

姜逐两只手盖住发红的脸,半晌放下来:“楮哥,我给你点二十块的,别说了。”

楮沙白越战越勇:“干什么不说?想贿赂我,怕我闹你们那猴年马月的洞房?”

朱定锦的脸埋在姜逐肩上,这时抬起来道:“楮哥,我掐指一算,你这捉弄鸳鸯的毛病改不了,很可能十年过去,就你还是孤家寡人。”

听到威胁,楮沙白精神一振,叫起来:“行,赌一个,十年后,到底是我光棍,还是你俩没上扯证。”

热热闹闹吃到夜半,朱定锦去结账,完了手还和姜逐拉着,说要去东环路的苔江堤走走,楮郭郑丁四人嘴上说着早点回来,实际上心里不老实,尾随去了苔江。

江风吹散酒气,没有路灯的堤岸上乌黑一片,四个人跟丢了目标,没头没脑顺着路走。这时,郑隗忽然一猫腰蹲下,戳旁边人的腰,像看见三级片一样压低声音兴奋道:“喂,那里,快看快看!”

其他三人连忙贴着他蹲下,往手指的方向看。

黑色的剪影并肩坐在江堤上,星河的微光在江水中漂浮,也不知道低低说些什么,脸颊慢慢靠近,贴成一处。

四野静默着,白雾从口鼻冉冉呼出,成了乱作一团的呼吸。

不知多久,丁一双被寒风吹出一串鼻涕,他看看远方,又看看脚下,莫名明白一个道理,纵然身处海上生明月的美好景色,也只属于两个人的鸳鸯交颈。

四个人并排蹲着,只像田埂上一溜守夜的土狗。

第二天半上午,怀钧的经纪人上门报到,姓管名彬杰,怀钧集团旗下直属经纪公司的金牌经纪人。

几人寒暄一阵,管彬杰向他们介绍身后全身包裹在黑色鸭绒服里的人:“这位是苏善琦苏小姐,公司音乐方面的主要制作人,肖鹤舫教授91届的学生。”

苏善琦头发乱蓬蓬的,死鱼眼,大眼袋,嘴唇没血色,看上去无精打采,她伸手依次握过去:“你好,你好,坐,坐。”

落座后,苏善琦沉声沉气的:“公司对你们的预期是创作型歌手,不是唱我们收罗来的曲子,能写歌么?”

提到创作,郭会徽、郑隗、丁一双面有难色,郭会徽说:“歌是能写的,但恐怕达不到预期。”

丁一双小声问:“十二首歌,都要我们写?”

苏善琦一巴掌拍扁一次性纸杯,取下衣领上的铅笔在上面画了十二个格子:“至少六首,最多九首。”

她涂满几个格子:“留两到三首与人合作,把知名作曲人作词人约一下,你们跟着学习,再挂个名,别指手画脚,这些曲子不需要展现你们的风格。”

最后几个格子也很快被涂黑:“还有一到两首不用你们操刀,我们会选取当下主流元素,包装成朗朗上口的流行歌,不需要精神内涵,红到洗脑就可以,这是公司的保底手段,即便其余歌扑了,这一首红起来,就能赚钱,你们就还有希望。”

这种颓废微沙的声线越发令人觉得没底,姜逐与楮沙白望着那个纸杯,也有点紧张,安静片刻,眼前一花,苏善琦将纸杯抛投进十步之外的垃圾桶,恹恹道:“不过由我来监制一张唱片,想扑也挺难的。”

诸人还没从她“消极”与“狂气”的结合体中回过味来,管彬杰适时出声安抚:“苏小姐迄今为止参与制作专辑一百一十六张,其中包括多位知名歌手的传奇之作,怀钧发行的唱片在各类音乐大奖上的风头无量,与她脱不开干系。”

苏善琦驼着背,挠了挠脖子:“不,我一个人做不到,千军万马才能横扫榜单。”她吊着眼角扫过面前的五人,“希望合作愉快。”

第15章 探班

五个人中,只有姜逐和楮沙白能作得一手好曲作得一手好词,又是队长副队,理所当然承包大部分歌曲制作。

十天后,林林总总交给苏善琦八首歌的小样和词谱,连续被毙掉五首,苏善琦一双眼眼白居多,眼珠特别小,翻眼看人时格外阴森:“就这种程度?”

保留的三首歌,在姜逐谱的五首曲之中,他的旋律太挑人,楮沙白与郭会徽唱副歌部分还行,丁一双勉强能和声,郑隗是根本唱不了。苏善琦把五线谱扔回去:“改,抒情保留一首,剩下两首明快激烈一点,给说唱部分留空间,楮沙白填词很好,去和郑隗商量一下,怎么不违和地融入进去。”

几人为了交任务,昏天暗地在房间里关了一个多星期,苏大监制走后,丁一双瘫在地上起不来,有气无力:“这才过了三首,我们可把几年的存货都翻出来了,剩下的往哪里去倒腾。”

楮沙白也有些受打击,他翻动手上的稿子,缄默不语。

郑隗与郭会徽跟着坐在板凳上,手里茶水半凉。

只有姜逐没表现出什么负面情绪,他去屋里打电话了,这间房子装了一部电话,从此他再不用为了朱定锦跑马路边找电话亭,这几天不是坐在钢琴边画音符,就是“正在通话中”。

过了大约二十来分钟,姜逐挂完电话出来,客厅几个人原封不动在原位,他拿起沙发上的钥匙,环顾一周:“我出门一趟,要带吃的回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