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丝笑道:“那就好,保长们那边,我也会帮你们说说话,好了,明日就是端午节,你们既然一定要去赛龙舟,那便回去早做准备吧。”

哈伊和图龙兴高采烈携着自己的婆娘离去,芸娘看着一行人的背影,忍不住笑道:“瞧把他们高兴地,好像取了真经回去似的。只是妹妹的见识果然不凡,这些道道儿难为你怎么想出来的,我就不行。”

阮云丝笑一笑没说话,心想所以你生在这乡下就对了,若是连这些基本的东西都应付不来,在大宅门中,便要受人欺负的。”

她叹了口气,一回头,只见小绿正双眼晶晶亮地看她,见她看过来,这小子连忙扭过头,但是想了想,到底又回过头来,对阮云丝认真道:“姐姐好厉害,真的好厉害,我只见过爹爹偶尔会这样说话,而只要他这样一说,所有人就都是很服气很崇拜的样子。”

阮云丝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头,呵呵笑道:“是吗?那说明你爹爹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啊,你有这样能干厉害的爹爹,怎么还舍得离家出走呢?”不等说完,就见小绿往后退了两步,低下头撅着嘴巴,蹬蹬蹬去后院了。

“这小子敢情是还没转过弯儿呢,真不知他那爹爹都做了什么事情,怎么就让儿子恨他到了这个地步。”芸娘摇摇头,见阮云丝站起身来,她忙道:“这会儿天都晚了。别出去了,咱们做饭吃吧。”

阮云丝摇摇头笑道:“不用了,我既然答应了那些傣依族人,就要履行承诺,趁着天还早,我去李保长家一趟,是了。南哥儿,你通知全村的老人们,让他们明天去看赛龙舟了吗?”

钟南笑道:“早都通知了,爷爷奶奶们乐得嘴都合不拢了,除了实在不能起床的,都说明天要过去呢。嘿嘿,咱们小王村也有龙舟,我今天看见那大船了,可威风了,明天一定可以取得好成绩的。”

阮云丝笑道:“是的。一定会的。那我先去李保长家,你们等着我吃晚饭。”说完便出了门。这里芸娘笑着喊道:“成,你放心吧,我炖肉,保准等你回来才开饭。

第二日趁着太阳还没出来时起床。阮云丝为小绿和钟秀两个手脚系上五彩丝线,便和芸娘碧秋包起粽子来。过了一会儿,钟秀也起床了,看见自己手脚上的丝线,不由笑道:“姐姐。嫂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绑这个做什么?”

阮云丝笑道:“在我眼里。你还是一个孩子呢,怎么不能绑?”说完就听院子里脚步声响,只见钟南也走了进来,进屋后看见碧秋和阮云丝调的几种粽子馅儿,这小子先拿了一勺甜豆沙,吃完了就拿起桃枝艾蒿,插在各处门上窗上。又听芸娘道:“里屋桌上有几个把门猴子,你进去拿了,都拴在各处桃枝上。”

钟南很快就干完了,这时候阮云丝等也包好了一锅粽子,于是钟秀烧了水,将粽子蒸上,又在各处缝隙中放了鸡鸭鹅蛋,端午的习俗,是要煮一大盆鸡鸭鹅蛋的。”

这时候才见小绿走出来,揉着惺忪眼睛对阮云丝道:“姐姐给我系的丝线好漂亮,比我在家时系的丝线都好看。”

阮云丝笑道:“这一次是我选出了各色蚕丝,捻在一起弄得彩虹线,当然漂亮了,快去洗脸刷牙,等下吃早饭,有糖粥和咸鸭蛋还有你喜欢的糟鹅掌,中午就可以吃粽子了,小绿喜欢什么馅儿的呢?是红枣还是豆沙还是咸肉?”

“都喜欢。”小绿低下头来:“嗯,如果是我们家,还有枣泥馅儿的。”

“切,谁敢和你们家比?还有下人专门抠枣泥,放红枣在里面也很好吃的。”阮云丝哼了一声,捏捏小绿的小脸,总觉得小家伙似乎有心事,便笑道:“好了,我那天晚上也不过是和你那么一说而已,你自己寻思寻思,懂了其中道理就好,也不用每天这么垂头丧气的啊?”

小绿看着她,嘴唇嗫嚅了几下,然后才绽开一个笑容,点头道:“嗯,好。我去看看小黑和大黄。”

“去吧,今天早上才换的新衣服,别又和它们一起扑在地上,滚得跟个泥猴儿似的。”阮云丝嘱咐了一句,小绿就跑走了。

粽子很快便熟了,考虑到还要送给村里人一些,所以几个人合力,蒸了三大锅,足足二百多个粽子,钟秀和芸娘阮云丝分头送了人一些,又收获了其他各家各户的粽子几十枚,这会儿大家伙早没心思吃饭了,啃了两个粽子吞了两个蛋,便收拾得焕然一新,直往流花河而来。

龙舟赛事便是从午时三刻开始,一直到傍晚,等阮云丝到的时候,河岸上已经站满了人,不但是十里八村的百姓们全都到了,就是傣依族人也倾巢出动,因此长长一段河堤边,竟是人山人海。

“阮家妹子,这里这里……”

老远便听见有人喊自己,阮云丝回头一看,只见李保长的老婆正站在高台的梯子上朝自己招手。上面已经坐了许多老人,这些人显然比她们心急,早早就过来坐了。

于是和芸娘钟南钟秀小绿来到高台上,只听李保长喜笑颜开道:“嘿嘿,今年咱们村算是出风头了,这么多台子,属咱们村的最高最宽阔,也亏着我前天机警,见阮姑娘也在这里搭台子,又恰好和咱们紧挨着,便赶紧让张老弟给合在一处,看看看看,如今咱们这台子上多少人?可比别村强多了。”

其他人也都纷纷上前,自然都是感谢她的,阮云丝谦逊了几句,忽听小绿跑到台边喊道:“二蛋,二蛋,铁球铁球,我在这儿呢……”

几个孩子看见小绿,连忙招手叫唤,小绿便来到阮云丝身边道:“姐姐,我下去和二蛋铁球他们玩儿,等龙舟赛完了再回去。”说完也不等她答应,便像猴子一般的从台阶上咚咚跑下去,和下面的几个孩子汇合在一起。

阮云丝紧张在台上看着,大叫道:“小心点儿,别疯玩,等下就上来……”不等喊完,就听芸娘笑道:“你让他去玩吧,小孩子哪肯老老实实在台子上看?必要钻到人群最前面去看才行,有二蛋铁球他们,何况这又是乡下,能出什么事儿?别大惊小怪的。”

阮云丝想想也是,眼看着小绿跟那几个孩子很快就挤到人群里去了,素日他也都是和伙伴们玩在一起,何况这河提上全都是十里八村的乡亲们,应该也不至于出什么事,小绿不是那种傻呆呆的小孩儿,会被人拐走,因这样一想,就更放下心来。

十几条龙舟停在河面上,三艘一排,足足停了好几列,看着着实威风,那些龙舟上都是披红挂彩,桨手们赤着上身,穿着红裤子,岸上也有和他们打扮一样的汉子,都站在鼓旁,一个老者颤巍巍上了中间最高的台子,很是讲了几句鼓励士气的话,阮云丝也知道这个老人,是十里八乡唯一的一个举子,早年在城里还做过一任吏员,到老了这才回到乡下,自然被人奉若神明一般。

好在这老头儿气息大概不太够用,拼尽力气大喊了几句,便退下了,接着岸边鼓声如雨点般响起,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忽然间鼓声一顿,岸边那执着彩色鲜艳旗子的人将手一放,于是最前面三艘龙舟便如同破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鼓声越发密集起来,轰隆隆直若奔雷,伴着岸边人们的吼声,只将这高台都震得微微晃动,阮云丝这时候就有些后悔,暗道不该坐在这高台上,虽然看得清楚,哪里比得上在人群中亲自感受这热烈气氛?何况还可以看着小绿。

龙船一艘艘划过去,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列,这一列却仅余两艘龙舟,正是傣依族人和张罗村的龙船,许是牢记了阮云丝的话,傣依族人的船始终没超出对方的船太多,只有少半个船头,只是看他们船上的桨手那慵懒的意态就知道,他们并没有使出全力。

阮云丝看出来了,其他人自然也就看出来了,便有许多人在心中想着:嗯,看着傣依族人的桨手,倒是龙精虎猛的好汉子,他们断断不至于是使出了全力,不然张罗村这次恐怕就要输得难看了,别说,倒还算是懂事儿,知道给别人留点面子。

他们只是百姓,自然没有武侠小说中那些侠客枭雄之类的,会因为你让着他而勃然大怒。傣依族人按照阮云丝教的这一招,果然赢得了许多人的好感。

眼看两艘船就要到终点,忽然只见张罗村的龙船竟猛然摇晃了一下,船左边的桨手们猝不及防,一下子就歪到了另一边,接着滚地葫芦般的滚了开去。而当船平衡后,他们再想回来划桨却已经晚了,龙舟狭长,这十几个人滚到了另一边,却是不等爬起来,那龙舟就倾斜了,接着猛然一翻,就把一船人扣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阮姑娘救命

“啊……”所有人都惊叫起来,刚刚那船倾斜过后,江边就露出了一些痕迹,众人唯恐是有大而凶猛的鱼类掀翻了船,更有那迷信的人认为这是黑龙出没。论理桨手们都会水,就算是龙舟翻了,他们也照样可以上岸,但如果真的是水下有什么凶猛大鱼,那就很难说了。

一时间人人色变,惊呼哭叫声此起彼伏,却见傣依族船上的桨手们只留下了两个划桨,其他人纷纷跳进大河中救人,不一刻功夫,就见河面上露出了许多脑袋,接着一群人纷纷上岸,立刻便有一帮子人围了上去打听起来。

阮云丝等人在高台上,不能知道详情,过了好一会儿,李保长打发下去探听消息的人才回来,喘着气道:“别提了,张罗村的人真倒霉,正碰上鲤鱼结阵了,下了水之后才看见几十条几尺长的鲤鱼游过去,想抓却是来不及了,结果还平白让它们弄翻了船,真是赔到了奶奶家,好在没人伤亡。”

那人说到这里,便冲阮云丝竖起了大拇指,佩服道:“阮姑娘,你昨天说的那番话真是没错儿,这些傣依族的汉子着实够意思,看见人落水,二话不说就跳下去,他们当时就在旁边,肯定比咱们看的还清楚,不过是几条大鱼露出了脊背,谁知道他妈的是群快成了精的鲤鱼啊?不知多少人以为是蛟龙一类的东西呢,这时候还能毫不犹豫跳下去救人,真是好汉子。”

阮云丝松了口气,心中也替那些傣依族人高兴。快成精的鲤鱼是这里的迷信说法,凡是鲤鱼长到接近三尺,便都说是成了精,若是遇上那成群结队的。更是叫做鲤鱼结阵,老人们都说那是结伴去跃龙门呢。当然,在阮云丝心里。这些不过是无稽怪谈而已。(鲤鱼结阵乃是梨花想象,大家不用去百度了,汗)

但是经过这件事,乡民们和傣依族人的矛盾肯定会更加减缓,也不用怕那些贪心鬼兴风作浪了。这倒是好事儿。阮云丝抬头看了看湛蓝天空,暗道莫非真是举头三尺有神明?这是上天都有意帮忙吗?不然哪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经历了这一段插曲之后,便又开始赛龙舟。张罗村的龙船一时半会儿是下不了水了,何况他们也心知肚明,根本不是人家傣依族那条龙船的对手,于是退出比赛。剩下的船,由胜者继续出塞。傣依族的船也赫然在其中。

过了一个时辰,赛事方分出胜负,傣依族的龙船果然得了第三名。阮云丝暗暗好笑,心想看来这些人心中还是有争胜的心思,不然你就得个第四第五又能怎样?

前三甲都是有奖项的,而且今年因为阮云丝拿出来的十匹锦缎,这奖品还着实丰厚,因此得了奖的龙船个个喜笑颜开。没得奖也有鼓励奖品,乃是大欢喜结局。

因为之前的那个插曲。傣依族人虽然得了第三名,村人们却也不觉着嫉妒愤恨了,还有些人上去对他们善意的道了恭喜,傣依族人这是头一次得到了“地头蛇”们的善意,不由得有点受宠若惊,连忙还礼不跌。中原人就讲究个“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当下看到他们这样谦逊。其他人心中也都平衡了,因此越来越多的人上前和他们打着招呼。

阮云丝看到这幅景象,心中着实高兴,忽见李保长走过来,嘻嘻笑道:“这一次的彩头着实丰厚,前三名都有姑娘的锦缎可拿,您可是大功臣,快随我一起去中间的高台上吧,等下贺老先生会郑重宣布姑娘这一次的贡献呢。

“啊?”阮云丝吃了一惊,接着连连摇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不过十匹锦缎罢了,哪当得起大家这样抬举我?若定要有人出头,保长您便过去吧,我是小王村的人,我拿出来的东西也就算是咱们村里拿出来的,你是保长,岂不比我更有资格上去?”

一席话说得那李保长心花怒放,嘴都差点儿咧到耳朵根子后面去了。一个劲儿搓着手道:“不好,这不好,还是姑娘去吧,姑娘……”

他还不等说完,忽然就听从远处传来一声嘶喊:“阮姑娘,救命啊……”

这喊声一开始随风飘散,还听得不甚清楚。可是随着那骑马的人跑得越来越近,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凄厉的呼喊。

一时间河提上鸦雀无声,人们都抻长了脖子向这边张望着,想看看到底是谁单骑跑过来?为什么会让阮云丝救命?对方不过是一个守寡的少妇罢了。

阮云丝这时已经下了高台,就见一骑马如飞般驶近,接着那马上人勒住缰绳,从马上翻身下来,一个站立不稳便摔在地上,他却不管不顾,爬起来就给阮云丝磕了个头,一边大叫道:“阮姑娘救命,救救我家五公子和老掌柜啊……”

这人满脸灰尘,此时被泪水冲出了一道道的印迹,直到他抬起头来,阮云丝才看清他的模样,不由得大惊失色,忙亲自上前将他拉起来,一边急急道:“大毛?怎么会是你?言掌柜和五公子遭遇了什么事情?怎么……怎么会弄到性命攸关?”

大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道:“具体的我们也不知道,只知掌柜和五公子接了一笔朝廷的染布买卖,谁知……谁知竟是让我们染天蓝色的军服布,姑娘知道,这颜色的布和那藏青色一样,只有贵云才能染得出来,咱们家怎么可能染出来啊?但是朝廷那边规定了,这个月二十号就要染出三千匹来,如果染不到,就要军法从事,到那时,我们掌柜和五公子全都得死,甚至还要搭上流锦布庄上下老幼,姑娘……如今我们唯一的希望就只有您了,呜呜呜……”

大毛说到伤心害怕处,又大哭起来。而周围围观的人群则一下子就炸了锅:天蓝色军服布?那是大吴国最出名的一个颜色的布料,民间是根本没有流通的,就是那些贵族,能穿上这个颜色衣服的也少之又少,因为这颜色只有贵云能染,又要供给上百万的军队,哪里还有余力卖往民间?如今那个什么流锦布庄竟然惹上了这样一桩大祸事,也难怪这小伙计哭成这样儿。只是他们在这生死存亡关头,正该去寻贵云绸缎庄才是,怎么倒跑来找阮云丝?难道这阮姑娘真的就厉害到了这个地步?连天蓝色布料也能染出来?

阮云丝染藏青色布料的事情,因为当时需要保密,所以除了芸娘等之外,没几个人知道,之后她就将方子给了流锦布庄。说起来,她能染的那些颜色足够让她财源滚滚了,只是她一开始就没有将眼光放在染布上,她要的只有那些繁花灿烂的织锦,她要在这大吴国开创出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织锦品牌甚至是织锦时代,所以在用染布积累起了一定的资金之后,她就果断将全部的重心都放在了织锦上。

此时一听见大毛的话,阮云丝也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染布而已,竟不但关系到一个布庄的前程,还关系到了一个家族的生死。当下也来不及多想,只和芸娘匆匆说了两句,便让钟南赶着马车,和大毛一起送自己去绿水城。

天蓝色布料阮云丝当然能染出来,而且有了她在山上发现的那几种可以做调色剂的小草,染天蓝色的工序就变得不那么复杂。她自己在马车内默默算着,二十号之前,如果有足够大的工厂,染三千匹布是不成问题的。唯一可虑的就是那种小草当日自己并没有积攒很多,所以不知道够不够用,但问题也不大,若是不够用,尽可以用复杂的程序来弄,无论如何,只要流锦布庄在绿水城郊的大染厂能够全力赶工,三千匹布是可以染出来的。

仔细盘算了一回,总算把心放进了肚子里。阮云丝长长吁出一口气,抹了一下额头,才发现连发梢都被汗水打湿了。她心中苦笑,暗道这古代封建社会真是要不得,朝廷一声令下,甚至不管流锦布庄能不能做到,就要人家染三千匹布出来,又不是普通的颜色,这不是和直接说“就是想要你们的命,乖乖受死吧”一样吗?这也太霸道了吧?真不知道素家是不是有从前的仇人进了军队,这是变相报仇呢。

等等……

阮云丝一下在车里坐直了身子,想起上一次流锦布庄接到的那笔藏青色布的生意,现在知道了,那是徐金鹏故意设下的圈套,目的不明,或许可以猜测他是对素流云有什么企图,想用这一招迫使对方就范。那么这一次呢?这一次难道还是徐家的手笔?

嗯,这不是不可能的。徐家和朝中许多臣子的关系都非常密切,毫无疑问是这个行业内的龙头,他们要想挤兑素流云,那实在是太容易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徐金鹏到底要干什么?竟不惜让朝廷力量介入其中。

第一百一十七章:生死攸关

他可知道?一旦流锦布庄能够染出天蓝色布,就可以顺理成章度过危机甚至成为宫廷供奉?到那时,在宫廷这一块儿,将不再是他们贵云一家独大。徐金鹏这样的处心积虑,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只是为素流云?这也太夸张了吧?又不是狗血小说。再说了,他要和素流云发展出一段断袖之恋,难道不该是用尽手段的追求讨好对方吗?一次次把人家往刀口上推,素流云失心疯了才会和他在一起。

基于这些考虑,阮云丝又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这时也已经到了流锦布庄前,钟南和大毛因为着急,那真是驱赶马车撒丫子跑了开来,一路上差点儿把阮云丝的骨头给颠散了架。好在进了城后,因为是傍晚,道路上有许多行人,两人才不得不放慢速度,不然的话,阮云丝真怀疑自己要被颠的口吐白沫了。

从马车上下来,言掌柜就等在店门外,双眼无神的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然而大毛都站在他眼前了,他还没有发觉。最后倒是阮云丝一声轻笑,将老掌柜的魂魄给收了回来。

一看见面前站着的秀丽女子,言掌柜那菊花似的老脸便抖了几抖,似乎是想对着她笑一个,但是声音一出来就变了味儿。

“阮姑娘,你想想办法救救我们东家……这都是我和老钟惹出来的祸事,是杀是剐让我们来担着就好,不关东家的事啊。”言掌柜一嗓子嚎哭过后,便猛一下跪到了地上。吓得阮云丝连忙去扶他,又让大毛和钟南帮忙。只是言掌柜就如同生了根一般,说什么也不起来。

“掌柜的不用急,不就是天蓝色布吗?我能染的。”

阮云丝看着一个劲儿哭着长跪不起的言掌柜,心中暗笑自己也是糊涂了。想让他起来还不容易吗?果然。一句话出口,就见刚刚还跪着绝不肯起来的言掌柜“蹭”一下就跳了起来。只看得阮云丝十分疑惑:暗道莫非言掌柜早年还是号江湖人物?这明显是会功夫啊,刚刚那一招应该是千斤坠。唔,这一招……这一招是什么?鲤鱼打挺?不太像啊,鲤鱼打挺不是躺着吗?他这可是跪着呢。

一边想着,早被言掌柜让进了屋里,那些伙计们也都知道了事情经过,一个个蔫蔫的瞪不起精神,店里也没几个客人。阮云丝知道形容人没有精神通常用蔫了的茄子,可不知这一家店若是没了精神,要用什么形容呢?蔫了的茄子园吗?

她此时心中并没有多少紧张,只因为成竹在胸。而言掌柜就不一样了,这一个弄不好。甚至不是流锦布庄完蛋就能解决的,还要赔上无数人的性命,老头子能不哆嗦吗?这会儿看着阮云丝的笑容都觉着肝儿颤呢,不过转念一想,阮云丝不是那等没心没肺的人,她还能笑出来,正说明这事儿有转机,更何况刚刚她说的话……

言掌柜就觉着嗓子眼儿那块大石头往下掉了掉,但是距离回到肚子中还早着呢。他现在只等着听阮云丝郑重其事地说她能染天蓝色布,才会将这块大石放下。

果然,阮云丝一进了内屋,看到坐在椅子上,此时却猛然站起来的素流云,便微笑着道:“不必急。我在车上算过了,还有十四天的时间,只要染厂全力赶制,应该没问题。”

要说起来,素流云也是难得的沉稳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刚刚虽然猛站了起来,竟还是没露出紧张之色,单凭这份定力,他可比活了几十年的言掌柜要强得多。因阮云丝便回头打趣言掌柜,却听他撅着胡子苦着脸道:“公子当然还能沉住气,这单要命的买卖可是我和老钟接下来的啊,你说,我……我要是还能沉住气,那还是人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掌柜的怎么想起去接朝廷的生意了?”

阮云丝趁机把心中的疑问提出来,她想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徐金鹏操作的影子。

“别提了,怪只怪我和老钟贪心啊。”言掌柜长叹了一声,接着就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原来这单生意是朝廷下放的,钟掌柜在京城,听说朝廷上有几个官员正在和除了贵云之外其他的两个大布行接触,好像是说因为今年增兵,对于布匹的需要也增加了很多。而贵云绸缎庄仗着自家是唯一一个民间在这方面的宫廷供奉,又结识了朝中许多大员,所以越来越不把这些具体管事的人放在眼里,以至于让具体负责的属官起了反感,天蓝色军服布只有贵云能染,这个没办法变,但是其他一些军需,如棉服被褥等的布料,他们完全可以找其他商家,也该让贵云知道知道,不是没了你们就不行。

钟掌柜听到了这个信儿后,就有些坐不住了。总算他心中还有些算计,想起当日素流云上的那个当,因此心中虽急,却也没表现出来。然而等了小半个月,听说朝廷都要和这些商家谈妥了,却根本没有任何人来找他,钟掌柜终于坐不住了,花了银子买通了能在这方面说上话的人,总算得了一个和人家见面商谈的机会。然而刚坐下来,还没等说上一句话,便让人家拒绝了,理由是:你们流锦布庄和贵云布庄的不和谁都知道,我们再怎么也不愿得罪贵云布庄,所以不可能将这机会给你们。

那个官员若是认真听钟掌柜的说话,然后答应考虑考虑,钟掌柜或许还能谨慎些。然而这样一口就回绝了,用的还是他们和贵云不和这个理由,钟掌柜心中就完全笃定了。于是立刻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对那官员道:“正因为流锦布庄和贵云布庄不和,大人才更该将机会给我们。只有我们,才能够因为不惧贵云布庄,而给大人们提供最大的诚意,同样的,也因为我们和贵云布庄不和,所以我们没有退路,何去何从都要仰仗大人们给的机会,这岂不是比嚣张跋扈的贵云绸缎庄还要得力?再者,我们除了天蓝色军服布,其他很多颜色的布都可以染出来,不必别的,那藏青色布,如今有几家染厂可以染出?我流锦布庄就是其中一家,大人要天蓝色军服布我们无能为力,但如果是要别的寻常布,我们绝对没有问题的。”

这一番话打动了那官员,问明他们的确能够染藏青色布,又问了几种颜色,知道流锦布庄背后的染厂都可以染出来之后,这官员便答应考虑考虑。钟掌柜怀着忐忑心情回去,不到一个月,那官员带着两个人主动上门,索要了一些好处之后,满面春风的告诉钟掌柜:这一次如果他们真的能够和朝廷合作,日后就是朝廷在民间织染业里除了贵云之外的另一个宫廷供奉。

这下可把钟掌柜乐坏了,甚至连和言掌柜之间多年的不和都抛到了脑后去,赶着马车乐不颠儿的就跑到了绿水城。将这好消息一说,言掌柜和素流云也是大喜过望。如果成为宫廷供奉,那他们立刻就可以跻身一流布庄,再有阮云丝生产出来的别样锦缎进贡,取代贵云绸缎庄似乎也不是什么妄想。这着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谁知几天后,徐金鹏便上了门,和素流云大吵一通,无非是不让他们承接这笔生意,还嚣张声称如果他们敢接生意,日后贵云就必定和流锦势不两立,到时候素家毁的肠子都青了,也不许找他。

这样的威胁之词素流云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当下徐金鹏愤然离去,他也根本没有在意,过了些天,果然朝廷那里下了明确行文,素家成为继徐家之后民间织染界的第二家宫廷供奉。这个好消息传来,就连素老爷子都为之震动,真可以说是合家欢庆,却浑不知此时一道要命的绳索已经套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不出十天,朝廷给他们的任务下达了,染三千匹天蓝色军服布出来。这下可让所有人都懵了,钟掌柜以为对方是弄错,亲自上门去说,结果却只见那官员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做了宫廷供奉,便该有这个实力。朝廷平日里让你们名利双收,就是这个时候儿要你们出力的,你以为你一个小小的布行,还有和朝廷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直到这时候,钟掌柜才意识到自己等人又被套进了一个大圈套中,只恨设套的人实在是太缜密,连人的心理都把握的如此精准,到底一步步将他们引入彀中。

阮云丝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不用说,这又是徐金鹏的杰作,也只有他才有能力调动起这么多的力量,对流锦布庄施行如此可怕的打压,别的不说,只说宫廷供奉这个职务,那是你想当就能当的吗?这可不是有钱就行的。《红楼梦》中薛家就是宫廷供奉,他们家是什么人?那也是世代书香的官宦人家,且做了宫廷供奉之后,财势又是如何惊人?若不是最后败落,薛霸王只怕能横着走一辈子呢。

如果不是徐金鹏的能量,谁能将这样一块又大又肥的肉块送给流锦布庄?只不过素流云等人一开始都不知道,这肉块里可是掺着剧毒的,而解药,自然是只有徐金鹏才有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怨念

平心而论,这次的圈套,更加的天衣无缝,恐怕对方是要一棒子打死素家,才如此的煞费苦心,只不过唯一的变数却是出在自己身上,那徐金鹏也真是,如此庞大的计划,他为之付出了多少可想而知,竟然不想一想前车之鉴,自己既然能染出藏青色布,怎么知道就不能染出天蓝色布?

一边想着,阮云丝到底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假装沉思道:“素公子,这样一个圈套,恐怕又是徐三公子的手笔,也只有他才有这样的实力。只是我实在不明白,他究竟为什么三番五次的和素家作对?素家可是和他们家结下了什么仇怨吗?”

素流云的面色一下子涨红,恨恨道:“哪有什么仇怨?那……那徐金鹏实在可恶,他……他就因为对我……对我看不顺眼,便如此逼迫,真是……真是禽兽不如。”

素五公子一句话,阮云丝就明白了。敢情这温润如玉的五公子也终于知道,徐金鹏不是看他不顺眼,就是看得太顺眼,所以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才这样步步逼迫。竟连禽兽不如这种话都不小心溜出口了,可见素五公子心中是如何的痛恨气愤了。

阮云丝叹了口气,作为一个腐女,如果徐三公子和素五公子真的发生点什么,她还是乐见其成的。坏就坏在那徐金鹏对自己没信心,以为只能靠逼迫让素流云就范,这下好了,两人成了死敌。如果没有自己,素流云说不定还真会为了全家性命低头,可偏偏自己穿越了过来。让她本着腐女精神,为了看两个男人搞基。就对素家见死不救,她还没有“高尚”到那个程度啊。

所以说,徐三公子你也只能自认倒霉吧。阮云丝在心里叹着气。对这一对的前景完全是不看好了。当下将天蓝色的染方写出来,眼看着天都黑了,这个时候根本不可能出城去,也只好在言掌柜家将就一夜。

第二日起了一个大早后,大毛已经收拾整齐了,阮云丝告诉老掌柜,让大毛今天跟着她回去取那份从不知名小草里提炼出来的调色剂。有了那个,就可事半功倍。这样好事言掌柜自然没口子答应,不到五更天就把大毛给轰起来,让他洗漱干净,换了一套簇新的衣裳。只看得阮云丝心中发笑,暗道怎么这倒不像是派了跟我去取东西的?倒好像是要绑了送给河神的童男似的。

这里就来到前院和言掌柜告辞,言掌柜笑道:“这次多亏了姑娘,五公子一大早就和老太太上寺庙进香去了,唉!素家这一次得脱大难,多亏了姑娘仗义援手。只是当日和姑娘结下这缘分,也是菩萨保佑。我们五公子从来不信鬼神的,这一次也说要给菩萨上柱香呢。”

阮云丝蓦然就想起当日自己初见言掌柜和素流云时,老头儿曾经说过。算命先生说素流云这辈子无妻无后,所以素老爷子不服之下,还给儿子起了一个长情的字,就是盼他莫要真应了算命先生的话。

阮云丝并不是无神论者,小时候在农村,经常听那些老人们说一些奇闻轶事。在这些事情里,有一些算命先生,尤其是瞎了的算命先生,他们算命的精准度实在惊人。因此她此时不免产生了一丝疑虑,暗道莫非素流云后来真的和徐金鹏在一起了?不然怎么会有无妻无后的命运?以他这样的条件,就是娶一位名门千金也是完全可能的啊。

不过这事儿只能在心里疑惑,当下便奇怪道:“五公子和老太太去寺庙里上香?老太太不是在曲州老家吗?怎么会……”

言掌柜不等她问完,便笑着道:“咱们流锦日后的生意重心也是在京城这边了,所以今年过完年后老爷子就决定把家搬到京城来,曲州那边只留下祠堂和祭祖的几个亲戚,其他一大家子如今都在京城呢。”

阮云丝这才明白,只不关于素流云的那个疑问却是一直到上了马车,还是在她脑海中盘旋着,想到徐金鹏上一次来到店里却差点儿被大扫帚赶出去的模样,她不禁会心笑起来。以她做腐女的多年眼光来看,对方虽然是个渣攻,却也应该可以成为一个深情无悔的渣攻,这样的渣攻也就算是一个好小攻了。

正想着,却不料说曹操曹操就到,阮云丝只听马车外的钟南“吁”了一声,接着马车停下来,还不等她问一句“什么事”,便听钟南厉声喝道:“徐三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金鹏?这家伙竟然找上门来了?

阮云丝连忙掀开车帘,就见道路两旁都是田地,显然已经出城了,而前面的宽阔道路上,徐金鹏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大马金刀的在路中间一站,恰巧挡住了钟南的马车。

听见钟南的话,徐金鹏并没有在意,他只是死死盯着从马车里钻出来的阮云丝,然后轻轻驱马来到她身边,冷冷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要提醒阮姑娘一声,不该管的闲事你最好少管,素家能给你的东西,我徐家也可以给你,而且是翻着番给,哼!论实力,阮姑娘不会以为小小的素家竟能和我们徐家抗衡吧?”

阮云丝看着这个渣攻,自从知道他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素流云之后,虽然从心里还是不认同对方作法,但她的心里已经没有那么恨他了,腐女这种生物是不能用常理来揣度的,阮云丝也一样。

因此她看着面前阴冷的徐金鹏,就露出了同情的目光,一摊手道:“徐三公子说得太晚了,天蓝色布的染方,我已经给了流锦布庄。”

“什么?你……你真的有那方子?”

徐金鹏大叫一声,看着阮云丝的眼神就好像看一个怪物。这一刻,他完全退去了渣攻光环,脸上惊讶的表情就好像阮云丝看过的那些喜剧片里夸张的表演,以至于她拼尽全力才没让自己大笑出声。

“哦……很……不好意思,那个……我正好有,然后……素公子和言掌柜他们又需要,且是关系到他们身家性命的大事,所以,我当然不能见死不救了。”阮云丝摊摊手,心想其实我真的很想见死不救来成全你们啊,可谁让我是个有理智有良心的腐女呢?唉!

徐金鹏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怔怔看着阮云丝,如同活见了鬼一般,其实有藏青色布的那个前车之鉴,他在实施这个计划时不是没有考虑过阮云丝会再度出手帮忙的结果。

但是他经过观察,发现那之后流锦布庄推出了好几种不好染的彩色布,却独独没有天蓝色。所以他认定了阮云丝将自己手中其他染方都卖给了流锦布庄,而这里面并没有天蓝色的染方,不然的话,只要流锦布庄全力染天蓝色布,就够他们赚的盆满钵满,无论是阮云丝,还是素流云,都不会放弃这样赚钱的机会。

对自家天蓝色染方的自信和对素流云阮云丝心理的分析让徐金鹏最后孤注一掷,耗费了大量的关系和金钱来完成这个圈套,从这一点上来说,阮云丝对他的评价没错,一个痴情无悔的渣攻。

只不过,可怜的渣攻徐三公子怎么也没想到,阮云丝手里有天蓝色的方子,却不想太过出风头,所以没给素流云。

而素流云对于她的仗义援手已经感激不尽,又得她给了好几张染方,哪里还会贪心不足的主动继续索要?因此,阴差阳错之下,就导致徐三公子这个完美的圈套再次面临着“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悲惨结局。

“你到底是谁?怎么可能?难道你真是织女下凡?哼!我不信,你是一个妖女,一定是的,狐狸精……”

徐金鹏指着阮云丝大吼,这让阮云丝很不高兴,冷着脸道:“徐三公子若有这种怀疑,不如准备好黑狗血洒来看看,哼!亏你也是顶天立地的一个男人,既然要玩阴谋诡计,便该做好阴谋失败的心理准备,难道不闻‘善泳者溺’的道理吗?如今知道自己要输了,不想一想自己的错处,却全都推给了别人,你要是就这点儿度量,还有什么资格去喜欢……”

她一时不慎,差点儿把真话就说出来了,好在及时打住。只是大毛和钟南都觉得奇怪,暗道徐三公子喜欢谁?怎么姐姐会知道呢?

而徐金鹏却是惊疑不定的看着阮云丝,心中只是不敢相信地狂吼道:“她知道……她竟然知道?她……她知道我喜欢流云?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她怎么会知道的?难道她真是一个妖女?不对,她……她既然知道我的心思,为什么不成全我?难道……她也喜欢流云……没错,流云温文尔雅俊秀聪明,又有哪个人能逃脱得了他的蛊惑……怎么办?如果她真的喜欢流云,素家会要她吗?虽然她是个寡妇,可是在织染这方面,她真的是登峰造极了,素家老爷子向来开明……等等等等,不是说苏小公爷和这女人的关系也不浅吗?可恨,这个寡妇到底有什么好?怎么就连小公爷也逃不出她的蛊惑?更可恨的是,她到底要霸着几只锅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再度出走

就因为探听到了苏名溪和阮云丝的关系,所以徐金鹏才打消了继续在阮云丝这方面下手的念头,他和苏名溪虽然有些交情,但绝对惹不起这个年纪轻轻就权倾朝野的小公爷。

徐金鹏想到这里,只觉心乱如麻,一张脸青白不定,只是阴森森看着阮云丝。不过阮云丝才不会怕他,若是知道这家伙心里在想什么,她一定会在对方脸上留个鞋印:尼玛这是精神病吧?你喜欢的人,就觉着人人都该喜欢他?这是怎样另类的一种钟情妄想啊?

重新回到车里,钟南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徐金鹏,心中对这个姐姐的崇拜就别提了,示威般的大喊了一声“驾”,于是马车辘辘行驶起来,很快就将徐金鹏给甩在了身后。

回到小王村,阮云丝待马车停稳,刚要下车,忽听钟南“咦”了一声,扭头道:“姐姐,街门怎么插着栓?我嫂子和秀儿她们不在家吗?”

阮云丝笑道:“我怎么知道?大概是不在家,这半上午的,天气又炎热,她们能去哪里?真是奇怪。”说完也下了车,却见钟南已经打开了门栓,推门走进院子,一边喊道:“嫂子,妹妹,碧秋姐,小绿……”

喊了一遍不见有人出来。阮云丝也疑惑了,看看机上的织锦,分明就是前天织的那一段,也就是说,昨晚和今天,钟秀碧秋都没有再织锦,她倒不是苛刻,想着两人偷懒。而是因为熟知那两人的习惯,她们每天晚上睡觉前和早起是一定要织一会儿的。如今却没有动织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情况?才能让她们如此失常?

这下连阮云丝也焦急起来,却仍是先找出了调色剂,交给大毛带走。这里两人屋前屋后找了一遍。还是没有人影,也没有任何打斗迹象。她想起钟秀那倾国无双的容貌,想起从前那些人对她的觊觎。不由得心中惶恐,连忙出了门,往左邻右舍走了几家,却都是没有人。

忽见一个老太太拄着棍子远远走来,看见她便喘着气喊道:“是阮家大侄女吗?”

阮云丝大喜过望,忙跑过去扶住了老太太,点头道:“是我。金大娘,你可知道我芸姐姐她们去了哪里吗?左邻右舍也都没有人,难道今天她们还去看赛龙舟不成?”

那金大娘摇头道:“不是不是,是你们家那个孩子,昨天晚上还没吃晚饭呢。芸娘就说你们家那小孩儿不见了,村里人都帮着她找,半夜才回来,也没消息。这不,今天一大早,大家又都出去了,也不知能不能找到,怎么?芸娘她们没给你留个话儿?”

阮云丝摇摇头,她是真的没想到。竟然会是小绿失踪了。一时间看着前方的屋舍花柳,只觉着脑子一片空白。

回去后和钟南一说,钟南也懵了,刚要和阮云丝一起出去找,忽听阮云丝“咦”了一声,接着快步走到里屋。原来在叠好的一摞被子下,此时正露出一张纸的一角。先前她们屋前屋后的找人,倒是忽略了内室,以至于此时才看见这封信。

打开一看,竟然是小绿的字迹,只不过比起他平日里所书,字迹有些潦草。显然是匆匆写成。

信里只有寥寥几句话,只说他如今想家了,所以要去京城找自己的娘舅,然后便可以去云南找爹爹,多谢阮云丝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之后必有重谢云云。语气冷淡,全不见平日里的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