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丝没有说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好像苏名溪的这句话,终会在某一天一语成籖。

通红如火球得太阳终于坠到山后,天色慢慢黑将下来,船上众人用完了饭,都知道今天是中秋,便纷纷聚在船头船尾,各自手里捧着果子吃食,等着看月亮。

在大楼船的三层甲板上,却是摆着一张小小供桌,上面有月饼果品蜜饯点心以及一炉清香,那是供月所用。阮云丝苏名溪小白钟南等人则分在两三张桌旁坐着,桌上却是一个大盘子,盘子里是拳头大通红的螃蟹,那么大一盘子,也只装了七八只蟹。

“这是昨天罗大人送的阳澄湖大闸蟹,刚刚进锅的时候还是活着的,最是鲜香无比。”苏名溪一边说,一边就将蟹黄和蟹肉剔了一壳子,然后喂进儿子嘴里,一边笑着对阮云丝道:“阮姑娘不用我亲自剥了喂给你吧?”

阮云丝哼了一声道:“我吃这东西可比你吃得好,你忙活小白就行了……”说完拿起螃蟹,先把腿子吃了,正要剥开蟹盖,忽然惊喜地抬起手指着东边道:“看,月亮要出来了。”

苏名溪和小白等人都连忙扭头,果然,就见在一座黑黝黝的山峰间,一轮圆月露出了大半张面孔,徐徐清辉洒下大地。

“爹爹,我也想家了,这个时候,太祖母祖母爷爷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在晚枫亭上赏月,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想我们?”小白把脑袋靠在老爹的怀里,语气也有些伤感。

“嗯,会的,大家一定都会很想小白的,还有你姑姑表姑姑她们,都会很想小白的,大家一定会给你留美味的月饼,留大螃蟹吃。”苏名溪摸着儿子的脑袋微笑:“而且,你看,今天咱们在船上看月亮,视野是不是更开阔更明朗啊?”

小白点点头,月亮不一会儿就爬到了中天上,他就指着水面叫道:“看,天上有一个月亮,爹爹,水里也有一个月亮。”

苏名溪笑着道:“是啊,如果这是在西湖,此时便可以泛舟湖上,看三潭印月了。”他说完,又剔了一壳蟹肉给儿子吃了,然后道:“好了,螃蟹性寒,这东西不能吃太多,不然要……”

他的声音蓦然停住,不敢置信的看着阮云丝面前那一堆蟹壳,就好像是看到了一个什么怪物。

“哦,那个……我……我比较喜欢吃螃蟹,咳咳,不会……不会没有了吧?”阮云丝完全就是看月亮着了迷,不知不觉便吃了三只螃蟹,她自己还不觉得什么,倒是把苏名溪吓得失声。

“哦,有,当然还有。”苏名溪回过神来,连忙解释:笑话,他怎么会因为阮云丝吃了好几只螃蟹而不悦呢?他只是担心嘛:“那个,这东西性寒,尤其女儿家更该少吃些,当然,还有很多,我并不是心疼这些螃蟹,我……我只是怕阮姑娘吃得太多,会有不适。”

“我身体向来好得很,从前一顿吃十几只螃蟹都没事儿的。”阮云丝笑笑,一点儿也不介意自己的形象在苏名溪心中崩塌掉。

第一百五十七章:遥远的故乡

太豪迈了,简直就是叹为观止啊。

这是所有人听到阮云丝答案后的想法,小白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大叫道:“那我也要再吃一只,我吃螃蟹也从来都没事儿。”

“你添什么乱?你从来都没事儿是因为你每顿只吃两只好吧?”苏名溪气得敲了一下儿子的头。

“那让我试试嘛,不让我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小白纠缠着,最后严厉的父亲当然不可能让他如愿,不过倒是因为这个多吃了块月饼。

回到舱中已经是酉时末,阮云丝躺在床上,月光正透过窗子朦朦胧胧照进来,地上一片水银似的白。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轻叹一声,反正睡不着,阮云丝索性坐了起来,来到窗边推开窗子,只见那轮明月铺在水中,正随着波纹微微起伏。

“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舱明月江水寒,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阮云丝忽然怔怔念了一句,接着泪水便涌出眼眶:多少年了,她真正地家乡,怕是再也回不去了,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她的秘密,知道她是一缕凄凉的来自遥远时代的孤魂,这是她要守护一生的秘密,那些陌生的词语:网络,冰箱,飞机等等等等,不可能会有任何人产生共鸣。

算了,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这些干什么?擦擦眼泪睡吧。再有几天就可以回家,她的工厂大概也可以建好,虽然远离了故乡并且再也不能回去,但自己这缕孤魂,在这架空时代,一样可以拼出个锦绣未来。

阮云丝想到这里,果断地关上窗子。回到床铺上躺下,暗想着不知这“每逢佳节必思亲”的一夜,会有多少人辗转难眠。

一路无话,五天后,苏名溪带去江南为太后采选寿礼的船队,终于在京郊的港口码头靠岸。

十几架织机和那三万斤生丝,以及李家的三十六口人,共租了二十多辆马车,浩浩荡荡地驶回了小王村。

就要回到自己的家,每个人心中都有些激动。路上遇到几个村民,纷纷对这支庞大的马车队伍行着注目礼。

芸娘却不在家。于是阮云丝只能招呼大家先往下卸东西,好在已经有了几个抱厦,只要把织机和生丝放进去就行,至于李家这几十个人的住处。阮云丝倒的确是有些为难,想着厂房那边大概快建好了,先让他们过去凑合凑合,然后再找人就在自己这小院旁边,再起几间瓦房。毕竟阮云丝这里就是靠近村子最西头了,旁边再盖一栋房子完全不是问题,甚至前后左右都很空旷。房子在哪里盖都行。

把自己的意图一说,众人也都同意,倒是李家有些不好意思,他们跟着阮云丝这一路,吃好的喝好的,结果力气还没出一分,主人家又要帮他们盖房子,这让老李头和李淳风李怀风等人都深深不安。

阮云丝听了他们的话,却满不在乎地笑道:“李叔,你们不用觉着不好意思,真的,或许你们不知道你们对我和我的厂子有多么重要,但是我很清楚,放心吧,现在你们虽然还没发挥作用,但是总有一天,你们所发挥的作用,不但可以还上我的情,还可以为你们挣出最锦绣光明的未来。”

一席话说得李老头更加不安了,搓着手憨憨道:“姑娘千万别这么说,我们老李家就是一个匠户,能吃口饭都是祖上有德,哪里像姑娘说的这样厉害,你……你千万莫要以为我们有这么大的作用,要是……要是等发现我们除了制作织机之外什么都不会,那……那就要失望了。”

阮云丝苦笑着摇摇头,她知道匠人在古代地位低下,除了她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没人会觉得他们对这社会的推动能够起什么作用。所以那些男主穿越回古代的文中,很多男主都会注意搜罗当时社会上属于底层的工匠,给予他们足够的尊重和奖励,事实证明,当那些工匠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后,的确可以发挥出重大的作用。

但自己不是那些男主,想的也不是什么家国天下封王封侯甚至干脆自立为王。这大吴国也绝非那些枭雄辈出的乱世,而是承平已久的盛世气象,而且很有可能还要延续下去,这样一来,阮云丝敢肯定,或许不用几十年一百年,当温饱不再成为百姓们的主要问题后,对于其他方面的需求必然会更加突出,这样一来,匠人们的地位和能力,将逐渐地被人们重视,到那时,这太平盛世必然又要向前再进一步。

不过这些对历史的考虑当然不可能说出来,阮云丝也只是在脑海里想想而已,正犹豫着怎样开口打消老李头的不安,却听旁边的李怀风嘿嘿笑道:“行了爹,你看我说的没错吧?阮姑娘也是这样说的呢,放心放心,咱们有手有脚,绝不会成为吃白饭的。不用别的,就那花楼提花机,有了小公爷的面子,阮姑娘也只是买了三台出来,但是只要我和哥哥弟弟表弟他们一起出手,一个月,我们就可以给阮姑娘再造一台。”

老李头瞪了儿子一眼,呵斥道:“够了,就这么点本事,还成天拿出来显摆?要是连这点用处都没有,阮姑娘费尽心机救我们回来做什么?当耗子吃米吗?”

钟秀碧秋在旁边都忍不住“扑哧”一笑,李怀风本来是好心打消老爹疑虑,却挨了一顿骂,不由也有些讪讪的,却听阮云丝惊喜道:“怀风你是说真的?那花楼提花机,你们一个月就可以制造出来一台?”

李怀风肯定地点头道:“能,我已经看过了,那提花机虽然复杂,但难不倒我们,只要有足够的材料,我和哥哥弟弟们一起动手,一个月绝不成问题,就连那架需要好几个人操纵地大型提花机,给我点时间,将来也一定可以制作出来。”

阮云丝点头道:“好,对了,还有之前我刚遇到你时你画在地上的那张图,那应该是印花机吧?”

李怀风点点头,不等说话,就听老李头气急败坏地吼道:“你又不务正业捣鼓这些东西,也不想想自己是那块材料吗?之前给人家制作坏了的那台什么印花机,赔了几十两银子,这教训还不够?那还幸亏是你做了一半,之后总算改装一下卖出去了,不然几百两银子,卖了你也赔不起……”

李怀风让他老爹教训得耷拉着脑袋不说话,阮云丝连忙道:“李叔,别骂怀风,我很看好他,他那台印花机,从表面上来看已经挑不出太大毛病了,只等着实践出来,而实践哪能一次成功?你放心,日后怀风做错了什么东西,都算在我头上,绝不会让你卖了他赔钱。”

李怀风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因为被阮云丝收留后很快就启程,在船上两人都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所以他对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重要地位丝毫不知情,此时一听见这话,不由得整个人都愣住了。

自己就因为喜欢别出心裁异想天开,从小到大也不知道闯出了多少祸,连累的哥哥老爹替他擦了多少屁股,被多少客户骂不成材。但是忽然有一天,他们家的大恩人,李家上下老小从今往后的东家甚至是主人,竟然明明白白露出了让自己“尽情胡闹”的支持态度,这让他怎么敢相信?从小到大,他李怀风都是惹祸精啊。

“姑娘你不知道这臭小子的脾性,若是这么说,只怕他日后可劲儿糟蹋起东西来……”

老李头也急了,生怕阮云丝的话让二儿子在异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无法无天,捶胸顿足地大叫,却听阮云丝笑道:“李叔,你放心,我有我的眼光,如果一味的循规蹈矩,没有半点异想天开的精神,现在我们连绸缎衣服也穿不上呢。”和这些老实巴交的人扯远古穿兽皮的事儿他们根本不知道,所以阮云丝举了一个最鲜明地例子。

老李头却不会被她这三言两语说服,忧心忡忡地道:“姑娘啊,你可千万不要惯着他,那是个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的顽劣货色啊……”

阮云丝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李怀风,心想你老大一个人了,怎么在你爹心目中就落下了这么个印象啊?却见李怀风不好意思的垂下脑袋,一只手在头顶无意识地挠着。竟有几分孩子气地可爱。

老李头还在喋喋不休地向阮云丝述说着他对于不争气地二儿子和很明显要与他成为“一丘之貉”地阮云丝的担忧,忽听钟秀欢呼一声:“呀,嫂子回来了。”接着便一转身奔出门去。

与此同时,阮云丝也看到了正在院中迟疑走着的芸娘,于是她和碧秋也立刻满面春风的出了屋,果断把唠叨个没完的老李头给撇下了。

芸娘回到家,就觉着这院子里似乎有些凌乱,正疑惑呢,就听见钟秀的声音,抬头一看,阮云丝和碧秋钟南也跟在钟秀身后迎出来,这真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惊喜,一时间,芸娘也顾不上问随后迎出来的那十几个人是谁,就和钟秀阮云丝等挨个儿拥抱了一遍。

第一百五十八章:安置

“怎么也不提前送个信儿回来?我还念叨着呢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呢。”

拥抱完毕,芸娘拉着阮云丝的手嗔怪,却听她笑道:“送什么信?难道送了信,你还能去码头上接我们不成?你不知道,这一次收获真是太大了,对了,你刚刚去了哪里?山上吗?该收山了吧?今年的庄稼肯定长得不错是不是?”

芸娘笑道:“庄稼的确都长得不错,但我刚刚却不是去山上,咱们不是在流花河畔建厂子吗?你们不在家,我总得精心点不是?不过其实也不用我操心,张大哥的手艺和信誉那是远近闻名的,那大厂子建的可气派了,我如今只是发愁,这么大的厂子,要安置多少人多少机器啊?妹子,你这一步是不是跨的太大?光这一座大厂,我现在就付出去一千两银子了。”

阮云丝笑道:“没关系,千金散尽还复来,何况咱们还没散尽呢。这是咱们的第一家工厂,怎么着也不能只建个空架子厂房在那里,还要好好装饰一番,等到全弄好后,怕不是要两千银子呢,这还不算多,像流锦布庄在京郊的那个大染厂,那可是花了三千多两银子才建起来的。”

李老头等在她们身后听见这些话,一个个眼睛都有些发直,那老李头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比一百两更多的银子,谁知道这几个姑娘家,却是把几千两银子挂在嘴边,丝毫不打犹豫的,当下不由得暗自感慨,心想不愧是人家小公爷的朋友,看看这手笔,寻常男人也没有这样魄力,人家一个姑娘,却是一往无前。

随后阮云丝便向芸娘介绍了老李头家的人,芸娘听说他们是制造织机的。心中恍然,暗道我这妹子的志向看来是不小的,只可笑我当日竟那样低估她。又听阮云丝问他那厂子建的如何?能不能腾出几间空房子住人?她便道:“这个倒没有问题,不过我那家里虽小。但是住几个人也是可以的,厂子里终究空旷,这会儿还能凑合着住,到冬天怎么办?”

阮云丝笑道:“自然不能让他们在那里过冬,我打算找张大哥商量一下,让他分出一部分人手,尽快在这附近也给他们盖几间大房子。让他们可以搬进去住,日后他们每个月也是有工钱的,到时候攒了钱,那时候要自己再盖房,我就不管了。”

老李头连忙点头道:“是是是,现在已经感激不尽,哪里还敢贪心要姑娘一直照拂到老?”

芸娘点头道:“原来妹子是这样安排的,那就没问题了。让钟南这就去把张大哥请过来商量下吧,不过这房子要盖在哪里呢?我倒是觉着盖在咱们东边的好,正巧就把咱们和老张家中间也给塞上了。这一排房子就连在了一起呢。”

阮云丝笑道:“连不连在一起有什么关系?前后左右都有地方,让他们自己选吧,看看他们喜欢在哪里?”一边说着,忽见一个黄影从大门口蹿了进来,然后到她脚边亲昵蹭着,原来却是大黄狗。

“大黄你这个惫懒货,又去哪里疯了?还不如你儿子懂事儿,看小黑多尽忠职守,就老老实实趴在那里看家,你这个当娘的竟比不上你儿子。真是丢脸死了。”

阮云丝笑着在大黄脑袋上摸了摸,而那边小黑听到主人夸奖它,不由得立刻站起来威风凛凛地汪汪叫了两声,以显示自己确实是在“尽忠职守”地看家护院。

接下来的日子越发忙碌,流花河畔的厂子,给李家人盖房子。买材料付银两,样样事都要阮云丝来拿主意,以至于连试验新进回来的织机的时间都没有。

如今阮家还是有那十个傣依族女工在忙活着织锦的事,碧秋和钟秀也都投入到了这项工作中,不过两人在苏杭走了一圈下来,眼界也拓宽了,再看自己等人织的这碎花锦,就怎么看怎么不好,都盼着阮云丝赶紧教她们用那大型提花机来织出精细硕大花鸟虫鱼的锦缎来。

对阮云丝这件事儿最高兴的除了村民们,便要数傣依族人,村民们是觉着小王村里飞出了一只金凤凰,竟然做了许多男人都做不出来的事业,自己也与有荣焉似的。傣依族人却是心知肚明,一旦阮云丝的厂子建成了,十个女工绝对是不够用的,到时候还要招工,那样的话,他们的女人大多数都可以赚钱了,部族危机也就可以迎刃而解。

二三百亩地的收成虽然不错,奈何这傣依族可是有一千多人要养活,比起世代居于此地的乡民们,他们生活水平还要差不少,所以格外盼着阮云丝这织染厂能够顺利发达,因为厂子就在他们部族居住处不远,所以许多人都自觉担负起了守护责任,一旦看见有陌生人靠近,大家便暗中警惕着,防止这日渐完善的厂房遭到破坏。

阮云丝这一忙,不知不觉就是两三个月过去,总算那厂房建造完毕,李家的几间房子也盖完了,阮云丝又帮衬了他们一些银两买家什,找了个适宜搬家的日子让几十个人搬进去。

李家人背井离乡,在这个地方从无到有,全是阮云丝给的,嘴头上的感激早已经说的生了茧子,也只能在心中牢记这份恩情,眼看着厂子也建成了,老李头和几个儿子侄子表侄等都忍不住直搓手,想着自己也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阮云丝一直忙到现在,总算将这些基础建设搞完,这一日便出了后门直奔李家,因为李家的房子最终是盖在了她房子的后面,出了后门穿过园子,再走几十步便是李家的七间大瓦房。

进了街门,院子两边都各有几间抱厦,李家人口太多,七间大瓦房也不够住,好在这抱厦也相当于厢房,里面住人也是非常舒服的。

李怀风的媳妇香兰将阮云丝迎进门,只见两个孩子和另两个媳妇正在地上逗两只小奶狗,阮云丝看了一眼,还不等问,香兰便笑着主动说道:“这是村里刘嫂子给的,她家狗生了崽子,四处问有没有人要,相公说我们有这份儿手艺,又靠着姑娘这棵大树,将来肯定也能置办下一份家业,所以要两只小狗,长大了看家护院。

香兰一边说着,面上就露出动人笑容,她是一个极美丽的少妇,不然当日也不会被那方九公子看中。阮云丝看着她的神情,便知这女子是极为崇拜爱恋自己丈夫的,平心而论,李怀风目前的表现也的确还是不错,她只希望这个男人和香兰能够白头偕老。不要在将来事业有成之后,就又像当日的张灵信一般,梦想着可以享齐人之福,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若他真的那样做,柔弱温柔的香兰就算心里难受,嘴上也不会说什么的。

香兰见阮云丝看着自己不说话,似乎有什么心事,只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姑娘不要多心,我相公便是这样的人,什么事儿都愿意往好处想,动不动就夸口说大话,为他这毛病,公公不知道训斥过他多少回了……”

阮云丝不等她说完,便打断她笑道:“你也觉着你相公那是毛病吗?”说完见香兰愣了一下,接着便飞快地低下头去,显得有些忸怩羞窘,她便笑着道:“好了,就不用在我面前装了,都是女人,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在你眼里,你相公是无所不能的,现在之所以还落魄,只是没人赏识她的才华而已,对不对?”

香兰不好意思的笑了,小声道:“姑娘,我家相公肚子里确实是有东西的,就是有些异想天开,公公老说他不成器,可我相信他那些异想天开的东西一旦成功,就一定会光芒万丈。”

阮云丝笑道:“李怀风能有你做妻子,真是他的福气,这样全身心地信任支持他,不过香兰你也的确没看错人,你家相公的确是个奇才,假以时日,何止是置办下一份家业?只要他认真钻研,总有一天,他会是这个行当里的田舍翁。”

“啊,真的吗?”香兰听到阮云丝极力夸赞李怀风,一张脸都激动地发红,眉眼弯弯地笑道:“承姑娘吉言,我也不敢想我相公能成为田舍翁那样的大人物,只要他能做他喜欢的事情,做出一些成绩给我公公看,我就知足了。”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堂屋里,老李头和子侄们正在屋后开园子,听见阮云丝来,这会儿忙都回来洗了手,来到正屋里老李头的房间内,香兰奉上茶水,便乖巧地侍立一边。

阮云丝笑道:“来找几位没有别的事情,如今厂房那边基本上差不多了,只差一些装修粉饰,一个月内足已完工。然而那么大的一个厂子,没有织机也只是白费,在江南走了一趟,除了江南织造的花楼提花机和大型提花机之外,其他织机我也没怎么看上眼,如今倒是要请给位尽心竭力帮忙,须知你们制作出一台机器,每年就能多织出上百匹的锦缎。”

第一百五十九章:登门

老李头肃然道:“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难道只让姑娘白白供养着?如今吃穿住行,全是姑娘帮衬,小老儿心中已是十分不安,姑娘肯给活计,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阮云丝笑道:“李叔这样说,我也放心了,如今你们安定下来,也不用做别的,就给我制作织机便好,离明年开春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我想再要两架花楼提花机,十架织寻常碎花锦的织机,就是我那后院里现在正在使用的织机,不知道可不可以完成?”

老李头笑道:“姑娘也太小瞧咱们了,三个月时间,这样吧,给你三架花楼提花机,十五架寻常织锦的织机,如何?你别看咱们这几十个人里老弱妇孺都有,个个都是干活儿的。只是那花楼提花机太过复杂,小老儿实在不敢打包票说能赶制出太多来,这还要姑娘见谅。”

阮云丝欢喜道:“这已经是很好了,我也不敢说自己就能一口吃下个胖子,织机逐渐增多,生意慢慢做大,这才是循序渐进之理。既如此,就请李伯让人去采买材料吧,这里是两千两银子,应该够了吧?”

“够了够了,两千两银子的材料,够制作上百台寻常织机了,花楼提花机都能造出二十台来。”老李头连忙推辞,直说不用这么多钱,阮云丝却把银票放在桌上,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心想那个罗大人也太不是东西了,原来制造提花机的材料这么便宜,他好意思要我五千银子。嗯,也别说,这不单单是材料,还有技术。就那架大型提花机,若不是苏名溪,恐怕一万银子也买不出来。那是江宁织造的终极武器呢。

一边想着,和李家人说好了。她便起身告辞,然后对李怀风道:“怀风帮着制造提花机时,也别放弃对你那印花机的研究,有什么想法尽可以找我说,这两千两银子里,我给你二百两银子买材料试验。一次两次失败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每次最好都能有些改进,最终能造出一台你心目中的印花机。”

屋里的几个人没料到阮云丝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不由得都愣住了。好半天,李怀风才回过神来。不由高兴地一蹦三尺高,大叫道:“姑娘你是说真的?你……你给我二百两银子让我试验?哈哈哈这太好了……”

他手舞足蹈形同疯魔,忽听自家老爹重重咳嗽了一声,骂道:“混账东西,阮姑娘这样信任你,让你蒙骗,你爹我可容不得你撒野,既然阮姑娘对你那异想天开有兴趣,你务必给我用心努力。若是让我看见你糟蹋了这二百两银子,家法伺候。”

一句话说的李怀风果然安静下来,只面上却仍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对阮云丝笑道:“姑娘放心,有这二百两银子,我保准给你研究出一架世上最好的印花机。省得我爹天天拿我当反例,来教育我这些兄弟子侄,我在李家都快没脸做人了。”

阮云丝微微一笑道:“好,那你努力吧,不管李伯他们怎么看你,我是相信你的。”说完便走出门去,老李头率家人一直送到街门口。

刚出了街门,便见钟秀急匆匆跑过来,阮云丝奇怪道:“出了什么事?秀丫头你怎么跑得这样急?”

钟秀上前,抓住阮云丝的胳膊道:“姐姐,素五公子和言掌柜亲自过来了,这时候正在家里等着呢,你快回去吧,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事情。”

“咦?素五公子和言掌柜亲自过来了?”

阮云丝心中疑惑,她和素家的合作虽然十分密切,但却很少和对方有联系,自己是个女人,这一点确实是致命伤,不是迫不得已,她一般不肯抛头露面,在苏州的时候,苏名溪那样盛情邀请她各处游玩一番,她也只是去寒山寺和西湖边走了走。

从江南回来后,她也并没有去素家,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因为锦缎的需求大,所以每织出一百匹锦缎来,她就会让钟南前去绿水城送货,却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竟然会让素流云和言掌柜联袂前来。

回到家中,就见素流云和言掌柜正对面坐着喝茶,芸娘与钟南陪着两人,见阮云丝回来了,两人连忙起身笑道:“姑娘真是贵人事多,从江南回来这也有三个多月了吧?竟然都没见上一面。”

阮云丝笑道:“虽然没见面,但是供给言掌柜的锦缎我可没少,五公子和掌柜的现在过来,应该不是兴师问罪吧?”

素流云和言掌柜一起笑起来,连连道:“岂敢岂敢。”说完阮云丝也坐下来,开门见山道:“咱们都是极熟悉的了,有什么事情,用不着拐弯抹角,五公子和掌柜的有什么来意,就开门见山好了。”

言掌柜的嘿嘿笑道:“我就知道姑娘快人快语,既如此,小老儿也不多废话,这次来还真是有几件事情,一个就是咱们五公子,因为姑娘相助,这一年流锦布庄有了长足发展,已经具备跻身一流布庄的实力了,所以素老爷子将家中所有的生意和资金已经全交给了五公子打理。”

阮云丝知道素家主要经营的就是布庄,但是除此之外,其他也有一些别的生意和土地,却不归素流云管,今日言掌柜这么一说,可见素流云算是真正地当家做主了,于是连忙笑道:“恭喜恭喜,五公子从此后当可大展拳脚再无掣肘了。”

一边说着,她心里便暗暗好笑,心道素老爷子总算还没老糊涂,知道自己是比不过这个儿子了,索性放权,嗯,这倒的确是件值得恭喜的事情。

素流云连忙谦虚了两句,言掌柜也在一旁嘿嘿笑道:“如今我们三公子也高中进士,蒙圣上天恩,进了翰林院做了一个编修,这个职位虽然低,却是大有前途,只要三公子日后谨慎行事小心经营,咱们素家在朝中也会慢慢有人脉声望,到那时,就可以真正和贵云抗衡了。”

这回阮云丝是真的惊讶了,她心里很清楚,能够在科考后进入翰林院的,那都是排名最靠前的进士,虽然大多数人最后都老死在翰林馆内,但是一旦能够脱颖而出,就是真正地鲤鱼跃龙门,就算做到一二品大员也是可能的,何况素流天有素家的资金支持,他为人只要不是太蠢笨,将来前程便不可限量,言掌柜这话,并不是一时高兴胡乱吹牛,而是真有可能发生的。

这种话并非对谁都可以说,之所以言掌柜会告诉阮云丝,自然是因为素家与她的合作关系,也把她当做了自己人看待,才会毫无保留。当下阮云丝道了恭喜后,便正色道:“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素流云连忙道:“姑娘虽是一介女流,见识魄力却远非寻常男子可比,有什么金玉良言,尽可道来,在下洗耳恭听。”

阮云丝又略略迟疑了一下,才坦然道:“论理,素三公子的事情,我不该多嘴舌,然后因为一些原因,我却也知道当今朝中也不好存身,贵云绸缎中亲近的是以国公府为首的一众官员,流锦布庄若是要想和贵云一较短长,难免要选择另一派系,只是……”

她不等说完,便见素流云面露惊讶之色,然后他沉声打断阮云丝道:“朝中苏甄两派势同水火,这是人尽皆知之事,恐怕也正是皇上想要促成地局面。论理,流锦既要和贵云竞争,就只能投向甄尚书的派系,才可迅速收益。这一点我也明白,只是姑娘恐有所不知,甄尚书那一派,虽不能说尽是奸险小人,却也都是膏粱之辈,三哥每每提起,都十分齿冷。我们是这样想着,国公爷和小公爷以及那些身居高位的官员,怕也未必就把两个小小商家放在眼中,无论贵云和流锦谁能更胜一筹,对他们都没有坏处,所以虽然现在经营人脉落后于贵云,然而我们靠实力说话,想来也不会就出于十分危急的劣势,说到底,我们是商人,在朝中经营人脉不过是为一些便利,终究不用参与到那些天下大事中,所以,我决定还是尊重三哥自己的意见。”

他这话说的非常清楚,贵云是亲近苏名溪那一派的,流锦布庄要和贵云争长短,论理投向甄言一派才是最快速便捷的途径,但是素家人并不想这样做,原因也是因为不齿甄派所为。

阮云丝终于放下心来,心中也着实佩服素家的风骨,心想那位素老爷子虽然做生意不是块料儿,但是在教育子女上面,无疑是非常成功的。因笑道:“公子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老实说,我真是非常佩服公子,听说那甄言一派在朝中虽然略逊于国公一派,但是和地方官府以及一些富商巨贾沆瀣一气,大开方便之门,有许多商人都趋之若鹜,投靠其来为自己谋取重利和方便,这种情况下,公子能不被利益蒙蔽,着实令云丝钦佩。”

第一百六十章:富贵妆花锦

素流云微笑道:“家父从小便教育我们,做人也好,做生意也好,必须良心第一,利益第二,素家就算落魄,也决不许见利忘义丧了良心。我的手段较之家父,却要激进一些,那是因为做生意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然而家父教导的这些人生至理,我是一刻也不敢稍忘的。我原本以为姑娘是要劝我投靠甄尚书,却原来姑娘竟也是高风亮节,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望姑娘莫怪。”

阮云丝笑道:“如此一拍即合之事,何来见怪之说?不过五公子和言掌柜专程前来,不会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两个喜讯,请我去赴宴喝酒随份子吧?”

一句话说的素流云和言掌柜都笑起来。言掌柜便捋着山羊胡子笑道:“这已是双喜临门,不过小老儿这里还有第三喜要告诉姑娘。”说完看了素流云一眼,才呵呵笑道:“贵云在京城,有一间最大的布庄,那可以说是他们整个贵云的基础,里面的布样是最全也最丰富的。之前咱们没有这个实力,可如今有了姑娘相助,总算咱们将来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因此五公子在那布街上,也建了一家店,是可以和贵云,金霞,荷香这几家绸缎庄总店媲美的大店面,从此后,那里就是咱们流锦的总店,小老儿不才,被老爷子和二公子选为总店地掌柜,姑娘,日后可还是要多多支持老头子的工作才行啊。”

阮云丝高兴点头道:“一定一定。”她心里清楚,这家总店地完成,就代表着流锦终于跻身于布行里的一流店家之列,从此便可和金霞荷香以及最大的贵云绸缎庄争辉了,而言掌柜能成为这家总店地掌柜,恐怕也是因为他和自己最亲厚,打的交道最多,才能有这个机会,也难怪他要特意来告诉自己一声。

言掌柜说完。素流云也在一旁凑趣笑道,“是啊,姑娘日后真的要大力支持言叔,不然不用别人,钟叔就能把他给挤兑死了。”

一说到钟叔。言掌柜便撅起了胡子,冷哼一声道:“呸!他就是眼红不服,哼!这可没办法,谁让当日是我先认识了阮姑娘,谁让阮姑娘偏偏就是在绿水乡下织锦,这可是上天给我老头子的运气,他争也争不去的。”

阮云丝也忙在旁又道了恭喜。接着便听素流云道:“因为这些事情,所以总店开张那一日,想让姑娘过去帮我们捧捧场。我们知道姑娘一向不喜欢出风头,也不需要姑娘抛头露面,不过是在后堂中,有女眷们陪着,姑娘是我流锦的大贵人,那一天也让咱们借借姑娘的贵气。”

阮云丝哭笑不得。心想什么贵气?我要是有贵气,我也不会穿越来你们这里,在现代做我的白骨精岂不是更幸福?只是素流云和言掌柜盛意拳拳亲自相邀。她也不好拒绝,又听说只在后堂,不必抛头露面,因想了想,终于还是答应下来。

素流云这才又道:“三件喜事都说完了,剩下一件事倒是有些麻烦,还得和姑娘共同参详参详才是。”

阮云丝一听,立刻坐直了身子,心想我就说嘛,这些事也不用他们特意跑一趟。看来重头戏终于到了。于是忙正色道:“公子有话但讲无妨。”

素流云沉吟道:“因为那一批天蓝色军服布的关系,素家也终于凭此成为了宫廷供奉,这件事姑娘已经知道了。既是宫廷供奉,就总要进贡一些东西才行,平时也就罢了,多使些银钱。内务府那里也知道咱们流锦布庄的难处,要求也不高。只是如今贵云绸缎庄对流锦的连番打压全部因为姑娘而功败垂成,却要提防他们又在这贡品方面做文章。”

阮云丝想了想,方恍然大悟:如今自己提供给流锦布庄的那些锦缎虽好,但那只是很平常的素锦暗纹锦和碎花锦,就算云纹锦的品相不错,但那也只是在民间可以称为上品,若是进贡给宫中,就有些不够看了,江宁织造和贵云绸缎庄都是有最好的妆花锦,蜀锦,库锦等进贡,流锦布庄有什么?尤其是新年临近,你还是只能进贡几匹金丝银丝云纹锦和碎花锦,那就不够看了,如果没人捣乱,多使些钱或还能推搪过去,然而若是贵云故意从中使坏,那人家想怎么难为你,都是可以说出道理的。

这的确是个难处,难怪素流云说要来找自己参详。本来嘛,当日对方就曾经坦白过,如果没有自己,他根本不会去想当宫廷供奉,这个盛世中做宫廷供奉,你得能拿出让宫中满意的超级好东西,可不是花几个钱就行的。以流锦布庄原本的那些工人,他们显然不具备这个力量。

因此阮云丝想了很久,才叹气道:“这件事的确难办,虽然我从江南买了高档的花楼提花机甚至是一架大型花楼提花机,可以织出妆花锦云霞锦库锦等质量更上乘的锦缎,但这需要时间,更需要人手。现在机器少,时间紧,人手就更不用提,我还没有训练大家,除了我自己外,恐怕其他人连这机器都不会用,我自己也要研究一下,要织出进贡宫廷的锦缎,根本是不可能的。”

素流云道:“虽然是新年,却也不是马上就要一大批高档锦缎进贡,我的意思是,姑娘能不能抓紧时间,在新年前赶出十匹二十匹高档锦缎,进贡到内务府,向他们表明,我们是有实力织高档锦缎供奉宫中的,只是现在时间不足,机器人手不够,假以时日,咱们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锦缎进贡。”

言掌柜也忙道:“是是是,就是这么个说法,之前的金丝银丝云纹锦和碎花锦虽然普通,但是因为姑娘的花样新颖,质量上乘,所以内务府那边还是很满意的,如今只是未雨绸缪,毕竟徐家那边大概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从前就是打着灭掉流锦布庄的心思,可如今流锦不但没倒,反而蒸蒸日上,那徐金鹏怎会甘心?”

阮云丝点点头,对那个渣攻的无耻,她是深有体会了。因想了想,便道:“如果只是在新年前进贡十匹二十匹高档妆花锦,这没问题,我现在就开始做。另外,我再试试,看看能不能织出几匹高档的姑绒布料进贡,先让流锦有立足之地再说。”

素流云和言掌柜急忙点头称是,于是这件事便这样说定了,眼看天近晌午,阮云丝留二人用了午饭,下午两人便告辞离去,临走时再三嘱咐,要她别忘了在下个月初八去京城流锦布庄总店参加开张仪式。

本来阮云丝看着入冬了,还想着再偷偷懒歇一歇,利用过年前后时间把厂子彻底建设完毕,织机也要等李家交出货来后,集体往厂房搬过去,然后再研究花楼提花机的织锦法,先小量生产几匹,以后随着织机和人工投入逐渐增多,在加大生产量。

谁知中间竟然出了这么件事,素流云的担心很有道理,徐金鹏很显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就是等着过年前放一记大招。一想到此处,她也不敢怠慢了,急忙开始工作,自己想了想,过年那样喜庆的日子,妃嫔们又都是貌美之人,自然喜欢红色粉色一类鲜艳的颜色,用花开富贵缠枝芙蓉之类的图案应该还是很好的。

说干就干,阮云丝立刻投入了工作中,花楼提花机本就不多,她找了黄莺和钟秀来临时培训,古代锦缎都要依靠人工,这花楼提花机任阮云丝再怎么心灵手巧,自己也玩不转。好在各种知识她都了然于胸,黄莺钟秀又都聪慧,没过几天便掌握了方法。

接着三人便行动起来,在没日没夜的奋战下,成果倒是喜人,十天时间已经织出了三匹富贵妆花锦,这样一来,过年前是一定可以完成素流云需要的那十匹二十匹锦缎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才发现第二天就是流锦布庄京城总店开张的日子,阮云丝当然不肯怠慢,连夜打点好了几分贺仪,第二天精心装扮了一番,便带上钟秀芸娘碧秋一起坐马车来到了京城。

虽然金纺乡离京城很近,但是众人平日里却很少入城,也只有去年元宵过来看花灯的时候进了一次城,结果还遇到苏名溪,第二天一大早,便匆匆离去了。当然,钟南和阮云丝倒比她们还多几次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