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来到流锦布庄的总店前停下,几人下车一看,不由得都被眼前这几座气势恢宏的建筑吓了一跳。

流锦布庄的总店共有三层楼,这个街上的所有店铺都是三层楼,在迎出来的言掌柜的介绍下,众人才知道这里是京城贸易的中心,相当于现代最繁荣的黄金地段,集各种超强品牌旗舰店于一身,实力稍微差一些,或者声望略有不够的,根本就没有资格来这里开店。

流锦布庄旁边就是金霞绸缎庄和荷香绸缎庄,在这两家的旁边,赫然是贵云绸缎庄,与这两家不同的是,贵云绸缎庄的题名乃是当代鸿儒,也是如今官拜一品礼部尚书的夏明吉给题的,不用说,这自然是托了他们朝中那位二品靠山的关系才求来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兄妹相遇

阮云丝看到流锦布庄的牌匾相对来说就显得有些普通,虽然四个大字也是龙飞凤舞,可题词的人毕竟不是什么出名之辈,她心里不由有些后悔,暗道早知道牌匾还能互相攀比,我应该求苏名溪也帮着题一个的。当然,只是心里想想而已,如果素流云真的知道了两人关系,求她帮忙,她也绝不会帮这个忙的。

一行人由言掌柜亲自接引着进了大厅,很快便被素老爷子的几个姨娘拉去了后堂,那里果然有许多女眷,众人知道这便是在流锦布庄背后鼎力支持的那位阮姑娘,都十分好奇,一个个上来问东问西,又看到钟秀佳人绝色,更是不少人便想到了家中子侄,很快的,围绕着几个人便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圈子,气氛一时间热闹无比。

阮云丝算是几人中比较长袖善舞的,却也被这些热情妇人缠的叫苦不迭,好不容易用完饭,将之前没来得及奉上的贺仪亲自交给言掌柜,她共准备了三份,分别是恭贺素流天高中之喜,素流云掌家之喜,以及言掌柜高升之喜,当下匆匆把话说分明,也不顾言掌柜热情挽留,就和芸娘碧秋等一起逃出去了。

此时未时还没过,钟秀和碧秋到底还是年轻人,看着京城满目繁华,便想逛一逛,阮云丝无奈,只好带着她们走了几家胭脂水粉铺子,然后又去了京城有名的酱鲜居买了十几斤那里最出名的酱牛肉。准备带回去吃,顺便给李家几斤尝尝鲜儿。

从酱鲜居出来,阮云丝看了看天色,便笑道:“这会儿可该回去了吧?冬日天短,再晚了回家就要赶夜路呢。”

钟秀和碧秋每人手上都提着几包东西,此时自然也满足了购物欲望,听见阮云丝如此说。便满口答应。

阮云丝手里提着两包酱肉上了马车,正要钻进车厢,就听对面一声马嘶,接着马蹄声由远而近,她只抬头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呆了一呆,接着连忙一低头,就猛然钻进了车厢,很快钟秀和碧秋等人也爬了上来,阮云丝急急道:“南哥儿。快走。”

钟南不明所以,不过女人出门在外。终归很多不方便,尤其是像自己妹妹这样的绝色,阮姐姐不也是曾经遇到过色狼吗?因此钟南也没多想,只以为阮云丝又遇见了什么色狼之类的人。不敢耽搁之下,连忙挥起马鞭赶了马车就走。

“没见天的,难道打马长街就不是好人?”

跟在那高头大马后面的小厮恰好在阮云丝说那句“快走”的时候经过马车旁边,因此把那两个字听了个清清楚楚,他和前面的青年本就是要来酱鲜居买酱肉和酱菜的。因为到了地头,此时便勒住马缰,却不料竟听到阮云丝的话。不由心中不快,就咕哝了一句。

“嗯?你说什么?”

骑在马上的青年似乎正在出神,仰望着酱鲜居的牌匾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听到身后小厮咕咕哝哝嘟囔着,便转过身问了一句,原来却是忠信侯府的小侯爷阮思齐。

“不是啊少爷,刚刚那几个女人,上了马车就叫快走,真是的,咱们明明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吧?以为人人都是花花公子吗?”小厮催着马上前两步,很是不满地向主子报告着,却见阮思齐皱紧了眉头,沉声道:“你说什么?她们上马车就叫快走?”

“对啊,小的刚好勒住缰绳,马儿慢下来从那车旁经过,所以这两个字听得清清楚楚。”小厮嘟囔了一句,见阮思齐眉头拧得更紧,连忙又劝道:“算了少爷,女人们没见天,或者被欺负过,见爷锦衣华服,生出点戒心也没什么,坏人头上又不会刻字。”

话音刚落,他就见阮思齐面上忽然变色,竟一下子拨转马头,向来路狂奔而去,一边大叫着:“明湘,明湘,是你吗?”

明湘?

被他抛在后面的小厮都懵了,心想明湘是谁?是爷在外面收的外室?奇怪,少奶奶最是温柔贤淑,爷有必要收外室吗?喜欢哪个直接抬进家里不就完了?咦?不对,明湘,明湘这名字似乎什么时候听到过……

“啊……”

那小厮忽然惊叫一声捂住嘴巴,他终于想起来了,明湘这个名字,似乎就是那位传说中离家逃婚的三姑娘的名字,只是……那位三姑娘不是人人都说死在外面了吗?她……她怎么会在此处再度出现?

不说小厮整个人都惊得呆在了原地,只说阮思齐,他打马而来,恰巧和阮云丝打了个照面,偏偏阮云丝今日参加喜宴,所以身上也是穿了一袭锦缎衣服,头上也插着两枚珠钗首饰,面上也修饰装扮了一番,这和当日侯府中的小姐就很相像了。

但因为旋即她就躲进了马车里,再加上这么多年,外表总是微微有些变化,阮思齐又一直以为妹子已经客死异乡,就算没死,也万万不可能再到京城来,因此看了一眼之后并没有多想,只是来到酱鲜居门前时,心里方觉察出不对劲儿,刚刚那惊鸿一瞥的女子,怎么就那样面善呢?

及至小厮上前咕哝抱怨,他听到那女子让车夫快走,这才猛然醒悟过来,自己会觉得对方面善,可不就因为她长得太像那个离家逃婚的妹子?偏偏她又催促着车夫赶快离开,若说是害怕花花公子,可哪有人会这般冒失?何况自己在经过马车时都没停下来,再说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如此一推论,阮小侯爷心中剧震,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追了出去,只可惜当他催马来到街口时,阮云丝的马车早已淹没在大道上的人潮和车潮中,哪里还能找得到?

但是这一发现毕竟非同小可,当下阮思齐连来干什么都忘了,把他的贴身小厮无情抛在了酱鲜居门外,自己一溜烟儿就骑马赶回了侯府中。

“爹……我看见妹妹了……那个女子,她真的有可能是明湘……”

阮思齐进了侯府,直奔书房而来,知道老侯爷这个时候儿都是在书房看书的,他本来性子还算沉稳,但是今日之事,实在是太令人激动,因此按捺不住,没进门就嚷起来。

“小侯爷……”

书房前站着的两个家丁面上都露出尴尬的表情,还不等给阮思齐提个醒儿,这兴奋的家伙就猛然推开房门,然后他就差点儿被门槛绊了个跟头。

“小……小公爷……你怎么会在这儿?”

进门就看见一个绝对想不到会在此处的人,阮思齐就觉着舌头都大了,不但是舌头,连头也大了,只好硬着头皮看向苏名溪,呐呐问了一句。

苏名溪微微一笑道:“本来今天没什么事情,想来找阮兄出去喝几杯,来了之后听说伯父新得了一幅徐青藤的画,所以便过来鉴赏一番,却没料到阮兄这么快就回来了。”

阮思齐一时间只觉着尴尬,自从两家屏弃前嫌之后,苏名溪偶尔也会过来和自己饮宴,或者在街上遇见了,就一起找家酒楼喝几杯,原本阮思齐对这样的情况非常非常满意,他不知道对方只是因为他也姓阮,因为阮云丝的关系很容易就生出亲近之心,还以为对方大度善良。却没想到,今天因为自己太过急躁,竟然弄的双方如此尴尬,阮明湘显然不是一个适合在苏名溪面前提起的名字。

阮老侯爷狠狠瞪了一眼儿子,他这时候心中也是又气又急,更兼不敢置信:那个不孝女竟然没死?她还回了京城?她竟然还有脸回来?她……她还有良心回来?她如今到底是怎么样了?落魄街头还是无依无靠?还是被人欺负的憔悴不堪……

老侯爷此时的心理无疑是复杂无比,对那个女儿,他自觉有亏欠,阮明湘幼年丧母,之后自己的关爱不够,让她在继母和姐妹们以及姨娘中间很是受了些不平待遇,到底让那孩子养成了偏激的性格。原本想着能和苏家结亲,这是天大的荣耀,自己也可以补偿一下从前对孩子的亏欠,谁知那孩子竟然不肯接受这番好意,还要求自己替她退婚,说宁愿找一个寻常百姓人家,和夫君一心一意共度一生。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一个女孩儿应该说出的话吗?

因此阮老侯爷狠狠骂了阮明湘一顿,并且将她关在房中反省,谁知这孩子性格偏激,竟悄悄离家逃婚,随后便不知所踪,快七年了,这么长时间,老侯爷早已不抱什么希望,一个孤身的年轻女子,离家后她能有什么样的不堪遭遇?老爷子简直连想都不敢去想。

谁知今天,儿子竟然咋咋呼呼的嚷着说他看见了妹妹,看到了那个让他生气伤心痛恨却又不能不关切的女儿,怎能不让老侯爷百感交集,偏偏这时候当日被逃婚的对象就在这里坐着,让老侯爷想激动地拽着儿子问几句话都不好意思。

第一百六十二章:调查

老侯爷不好问,阮思齐自然也不好说,但两人心里此时装着的也都是这一件事,除此之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因此气氛一时间就冷了场。最后还是苏名溪不动声色地微笑道:“刚刚我似乎听阮兄说看到阮姑娘了,看您这激动模样,莫非是找到当日离家逃婚的那位阮三小姐了吗?”

话音未落,阮家父子的两张面皮都紫涨起来,阮思齐看着苏名溪,嘴唇翕动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苏名溪知道两人的顾虑,于是哈哈一笑道:“阮兄,上次下江南之前,你和我说起这位大小姐,我以为我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你放心,事过境迁,我早已不把此事放在心头,就算阮姑娘生计无依重新回来,你们尽管接纳便是,苏家绝不会因此事而兴师问罪的。”

这话实在自大,但是作为当日的受害者,苏名溪这话不但说的理直气壮,也是诚挚无比,他知道,只有自己这样说,阮家才会毫无顾虑的重新接纳阮明湘。

对于那个当日害自己丢脸到家的女人,苏名溪当然不可能没有怨气,但是这两年和阮云丝相处下来,却让他知道这世上总是有些奇女子的,说不定那阮明湘也是不愿意嫁进朱门高户,接受丈夫三妻四妾的女子,所以才勇敢逃婚。

爱屋及乌之下,这样的推断让苏名溪对当日阮明湘的怨气减少了许多,更何况他通过阮云丝,也看到了一个女子在这世上生存的不易,此时听见阮思齐的话,便想着那阮明湘说不定是在外面历尽磨难,只好重新回京,却又无颜面对父兄,这才避不见面,或是她想见亲人又不敢见。可不回来的话又活不下去,只好用这种办法在兄长面前露一面,也算是投石问路。

苏名溪都这样说了,阮思齐如果还不把事情说出来。那真的就是摆明要和苏家断绝关系了,因此只好无奈道:“我去酱鲜居,本来想买些酱肉回来,谁知迎面看到一辆马车上有个女子,因为是一晃而过,当时我没在意,可越想就越觉着那张脸孔太熟悉。后来双喜跟我抱怨,说那女子好像把我们两个当成了纨绔子,叫马车快走,我这才忽然反应过来,那女子的面孔竟然和妹妹是一样的,可等我再追过去,那马车就已经没影儿了。”

阮思齐说到这里,就懊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而这里忠信侯爷也震惊地坐到椅上,好半晌才拍着桌子怒吼道:“好好好,这个不孝女。她竟然还有脸回来,她既然回来了,就别想老夫会饶过她,思齐,你立刻派人四下里寻找,务必要把她给我绑回来……”

“侯爷……”

苏名溪吓了一跳,以为老侯爷是在自己面前装样子,连忙上前几步想要替那阮明湘说说情,却见忠信候郑重道:“小公爷胸襟如海,不计前嫌。老夫感激不尽。俗语说,虎毒不食子,她是我亲生女儿,无论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真到了绝路上,老夫不可能任她自生自灭。少不得这枚苦果要自己吞下。只是那不孝女欠我们家的也就罢了,她当日逃婚,却是也损害了国公府的颜面,如今她既然回来,欠国公府的道歉,老夫是一定要绑着她上门偿还的。”

“侯爷万万不必如此,她一个女孩儿家,若是被侯爷绑着去国公府负荆请罪,岂不是名声尽毁?”

苏名溪连忙阻止,却见忠信候嘴唇颤了颤,摇头泪下道:“老夫生了她这样一个女儿,还有什么脸提颜面?总之,家门不幸,这或许是前世的孽债,可忠信侯府欠国公府的交代,这是一定要偿还的,从前不过是没有机会。”

老侯爷语声诚挚,阮思齐心中也知道父亲能答应收留妹妹,这已经是十分的顾念父女之情了,至于国公府,当日因为自己妹妹而害人家几乎成了京城的笑柄,如果不是苏家圣眷隆厚,苏名溪本身又是少年名将,堂堂国公府的名声真可能就要被自己那任性的妹子给毁于一旦,这样深厚的债,如今怎么可能一笔勾销?苏名溪这样说,是人家大度,可忠信侯府也不能因为人家这样说就真的心安理得啊?那岂不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让忠信候这样一说,苏名溪也没什么话好说,你再说什么不用不用,我们没事儿,不必去道歉之类的话,倒显得矫情。于是他想着这阮姑娘不是还没找到吗?等找到了,再让母亲或者父亲来见一见忠信候,要让对方道歉,就在侯府中,自己父母面前说一声就是了,也省得一个女人家被绑到国公府,那位姑娘若是还像当初般刚强,棱角没有磨平的话,这种做法很可能就会逼得她走上绝路。

他在这里想着,那边忠信候已经问起儿子具体的事情了,于是阮思齐便懊恼道:“我当时也没注意,只看到赶车的似乎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那像妹妹的女人进了马车后,外面还有两个女子,对了,其中一个少女似乎长得极美,只是我的马当时速度快,一晃就过去了,再回头已经看不到,另一个就真是没看清。

唔,她们的马车是两匹高头大马,似乎还颇为神骏,一黑一枣红,青绿色的车厢壁,其它的,就没什么印象了,毕竟只是一眼而过,爹爹,你说……你说妹妹该不会……该不会是……是去了……什么……什么污秽的地方吧?”

话音刚落,阮思齐和忠信候爷的脸已经全都苍白了,因为阮思齐说的那个极美的女孩儿,让他们很容易就联想到青楼花魁之类的人。因两人都陷入了十分不好的恐慌想象中,因此也没看到坐在一旁的小公爷也是脸色剧变。

一黑一枣红颇为神骏的高头大马,赶车的十七八岁少年,比较少见的青绿色车厢壁,极美的女孩儿……一颗颗汗珠从苏名溪鼻尖额头冒出来:这样的组合,怎么和阮云丝一家那么像?差别就是那家里是四个女人,这一次是三个女人,但芸娘不喜外出,所以很多时候都是留下看家的,难道……真的会是她们?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苏名溪心中狂吼着,他连想都不敢想如果阮云丝就是阮明湘,自己要怎么办?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整颗心便都揪到了一起,他甚至不知道如果世事真是如此残忍,他是否能够接受那曾经给过自己无尽羞辱的逃婚女子,更不敢想即使自己接受了,父母和老太君以及家中所有的人要怎么接受?对于阮明湘,他有信心可以劝家里人一笑泯恩仇,但是若还要娶她进门,那真的是比登天还难,基本上就是想都不要想。

镇定,苏名溪,你要镇定……

拼命安抚着自己的情绪,苏名溪一向锻炼出的定力这时候终于显现出威力来,他很快便恢复了正常面色,只剩下双手还紧握成拳,一边在心里拼安慰自己道:阮姑娘她们不可能会无缘无故来京城,就算来了京城,她们怎么可能不去国公府?不见见小白呢?对,只是巧合,全部都是巧合,一定不是阮姑娘她们,一定不是的。

“侯爷,阮兄,我忽然想起还有件事没有办,这就告辞了。”

即使心中巨浪滔天,苏名溪面上却不露出一丝端倪,见阮家父子一时无言,他知道两人对自己还是有些忌讳,更何况他也无心再在这里耗下去,因此站起身,抱拳拱手告辞而去。

阮侯爷和阮思齐亲自将他送到门口,阮思齐更是一直送出到大门外,这才回到书房,刚进门,就听老爹训斥道:“糊涂东西,你素来也算稳重,怎么今日却如此沉不住气?大呼小叫什么?怕人都不知道吗?”

阮思齐苦着脸道:“爹,我哪里想到小公爷他恰巧就在这里,不然我就是把嘴缝上,也肯定不会说出来啊。奇怪,往外走的时候,我见他似乎也有些心神不宁脚步匆匆……”

他说到这里,猛然面上变色,扑到老侯爷桌前小声叫道:“爹,小公爷该不会是嘴上大度,心里却还怨恨妹妹,听说她的行踪,就想杀人泄愤吧?啊呀这可糟了,我刚刚把那辆马车和跟她一起的人都说了出来……”

阮思齐正急得热锅上蚂蚁一般,就听老侯爷冷哼一声道:“我看你真是糊涂了,国公府岂是那样人家?若他们真是那样心胸狭窄的人,你以为爹的爵位还能保得住?”

阮思齐这才停了团团乱转的身形,站在当地深吸一口气,点头道:“爹说的是,我真是关心则乱了。只是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老侯爷闭上眼睛,摇着头老泪纵横,喃喃道:“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啊,先派人去找吧,不管怎么样,总要先找到人再说,若是……若是她真入了青楼,就……就派人……”迟疑良久,那个“杀”字却始终无法出口,最后只好无力挥手道:“就不要管了,任她自生自灭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纷争

阮思齐心里也明白,妹子在外面遭受什么样的苦难,侯府都可以重新接纳她,哪怕要被天下人耻笑,可父亲还是很重视亲情的。但唯有一条,就是阮明湘如果真的入了青楼,那她真的是就别想再回侯府了,不要说阮家这样的贵族,就是寻常百姓家,因为逃婚却做了妓女的女儿,又有几个父母肯重新接受?

“爹爹也不要多想,儿子也只是打眼一看,觉着那女子很像妹妹,也未必就真的是她,就算真是妹妹,我那一瞬间,瞅着她也不是青楼里烟视媚行的做派,爹爹放心好了。”

阮思齐不知该如何安慰父亲,他刚进来时,明明看到老父脸上还带着笑容,只是这不到一刻钟,整个人就似苍老了下去一般。叹了口气,他只能这样说聊作安慰,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心乱如麻?

“爹,那我就出去安排人手了。”

见父亲只坐在椅子中,什么话都不说,阮思齐便要转身去外面分派人手到京城各处寻访,还不等出门,就觉门口一阵香风袭来,他面上忽然变了颜色,暗道这些女人是长着顺风耳朵吗?

果然,香风袭过,几个袅袅婷婷的人影便出现在房间中,阮思齐心中即使有气,也不得不躬身道:“孩儿见过母亲,各位姨娘。”他和阮明湘的亲母早逝,所以都是寄养在阮老侯爷续娶的继室名下,即使心里很不待见这个势利浅薄庸俗的女人。他却也不得不叫对方一声“母亲”。

佟夫人哼了一声,眼皮子也不抬,她是非常不喜欢这个嫡子的,哼!就因为他,自己的儿子都没办法做侯府世子,因为他那个不安分的妹妹,害的自己的女儿名声也受影响。幸亏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逃婚的早,如今自家女儿也不过才十五岁,不然的话,恐怕就连自家女儿的亲事都要受牵累了。

因此佟夫人看也不看阮思齐一眼,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老侯爷,冷冷道:“我听说齐哥儿见到了三姑娘,这是真的吗?老爷是怎么打算的?”

阮侯爷对这个比自己年轻十岁,且又美貌过人的夫人向来是有些宠溺的,不然当日他也不会觉得亏欠了阮明湘,说实话。那时佟夫人的女儿也只有八岁,不然苏名溪这样的乘龙快婿人选。哪里轮得到阮明湘?佟夫人纵然再气不过,女儿年纪幼小也只能徒呼奈何,更何况她想着阮明湘将来成了小公爷的夫人,到时自己女儿也可以跟着沾些光彩。寻一个如意郎君,这才帮着老侯爷一力促成此事,却不料阮明湘逃婚离家,可算是把侯府和她们娘俩给害苦了,因此这佟夫人最听不得阮明湘三个字。恨得咬牙切齿不说,心中更恨不得能将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给剥皮拆骨。

阮思齐一听继母问出这样话,面色就是一白。果然,就见父亲咳了一声,呐呐道:“毕竟是我阮家的女儿,只要不是太不堪……”

“不是太不堪就怎么样?老爷就想把她接进家门?”佟夫人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好几度,半点贵妇的风度气质都没有了,高声道:“老爷如今还是把她当做好女儿来看待?难道你忘了她当日是怎么往你这老脸上狠狠甩了那几巴掌的?不但是你,就连国公府,那是圣眷多隆厚的人家,小公爷在圣上心目中的地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咱们当日和国公府走得多亲近?不然那门婚事能轮到老爷你那好女儿的头上?结果又如何?她一逃,算是把人家国公府的脸都给踩到地上去了。老爷你自己想想,咱们家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因为谁?如今你还想接她回来?我第一个不答应。”

阮思齐眉头一皱,就想上前说话,可还不等他开言,那几个姨娘便纷纷开口道:“太太说的没错,老爷您爱女之心我们都知道,只是你也要看看她做下了什么事。当日她逃婚,闹得天下皆知,连皇上都是龙颜大怒,咱们府中几个女孩儿,明明都是温柔乖巧的,却被她这个三姐把名声全都连累了,好在那时候几个孩子年纪还小,如今这事情好不容易揭了过去,女孩儿们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您要是再把这么个扫把星接回来,可是想把我们往死里逼吗?难道你就只想着那一个不争气的女儿,其他女儿都不是您亲生的?当日二姑娘若不是因为她,至于就被一个做守备的夫家嫌弃吗?这教训难道还不够?必得让我们女儿都嫁不出去,要么就嫁给粗汉武夫,老爷您才能醒悟吗?”

姨娘们你一言我一语,连让老侯爷和阮思齐插话的余地都没有。阮思齐越听面色越是苍白,只好把求助的目光转到父亲身上,却见老父亲也是面色苍白双眼无神。

待姨娘们说完了,佟夫人才又冷笑一声道:“若老爷实在怜惜她在外面受苦受难,接回来也成。只是却不能再承认她是咱们阮家人,让她做个婢女丫鬟也就是了,给她一口饭吃几个闲钱,不被冻死饿死,也算是全了你们父女之义,是了,还要绑着她去国公府负荆请罪,也让人都知道知道,咱们阮家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家,她阮三姑娘自己做出的事情,就自己承担后果。”

“够了,你们回去吧,这件事我自会处理。”老侯爷是深知自己这个夫人的,虽然庸俗肤浅,手段心肠却着实厉害,只看她把这些姨娘一个个收拾的服服帖帖,便知此人性情何等狠辣?他所不知道的是,也就是阮明湘是穿越过来的一缕自强自立的魂魄,换做别人,或者是他真正的女儿,早没办法在这个面慈心狠的继母手下存活了,更别提像阮明湘那样活得还算悠然。

阮思齐也知道继母厉害,只他毕竟是嫡长子,老侯爷十分重视,从小又多是在书房里呆着长大,佟夫人再看他不顺眼,也不敢贸然下手,加上阮思齐也机警的很,知道自己这侯府世子危机重重,所以一直警醒,方安然活到如今,只是他心里也清楚,自己的媳妇和那个小妾在这些婆婆中都是非常受排挤的,幸亏那两人都是安分随时的淡然性子,不然早就家宅不宁了。

因有心替妹妹说两句话,但当日妹子那件事情做的的确太过火,别说老侯爷被说的哑口无言,就连他这亲哥哥,想替妹妹辩白两句都找不到话,一时间,书房里的气氛陡然热烈无比,佟夫人和各位姨娘轮番上阵,只将阮思齐和老侯爷之前还火热急切的心慢慢就给说的如数九寒天般冰凉一片。

不说忠信侯府因为这个消息闹得不可开交,只说苏名溪,回到府中左思右想,有心立刻冲到小王村向阮云丝问个明白,却又禁不住近乡情怯,更何况如果那真的是阮云丝,如果阮云丝真的就是阮明湘,当日也看到了阮思齐,那无论自己怎么旁敲侧击,对方恐怕都已经有了戒心,一旦……只是一旦,噩梦成真,那往后真是连一步退路都没有了。

这种后果光是想想就觉着不寒而栗,所以苏名溪一夜未睡,考虑再三后,第二天便将扫书名砚和王彪叫到身边,对他们沉声吩咐道:“派出几个人手打听一下,京城里昨天发生了什么热闹事?”沉吟了一下,又郑重道:“若是没有什么大事热闹事发生,就去京城里几家流锦布庄的店里去打听一下,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什么事?”

苏名溪到底不是笨蛋,他知道阮云丝的性格是不太喜欢抛头露面的,如果对方真是阮明湘,京城就该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怎么会无事跑过来闲逛?如果是有非来不可的理由,除了去年的元宵节,送小白回府这样的事情,那只可能是和她的生意搭档素家有关系了。

前些日子进了翰林院任修撰的一个进士,似乎是叫素流天的,好像便是素家的人,难道会是因为这个吗?不对,素流天高中进士,虽是值得恭贺的事,不过以阮姑娘的性格,最多送上一份贺仪,不可能会亲自来京城贺喜。

苏名溪在书房中出神,他现在脑子里满满地全是这件事,扫书名砚王彪已经领命出去了,房中越发静谧的落针可闻,连说个话的人都没有。

慢慢踱步到窗子前,推开窗,便是一院的老木寒云,给人无尽萧瑟之感。苏名溪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阮姑娘,你真的会是阮明湘吗?不,不会的,像你这样的奇女子,怎可能是侯门深宅中养出来的女孩儿?不说别的,你那一身织染的本领是从哪里学来?就算你跟着奇人学习,可终究时间有限,难道您真是在这方面天纵奇才?不,我宁愿相信你不是阮明湘,你所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从小就被你那师傅悉心培养,虽然当时你和我说的语焉不详,但我宁愿是这样。”

第一百六十四章:试探

话音落,房间内重归寂静,好半晌,苏名溪的声音才又淡淡响起:“只是……如果说你就是阮明湘,或许……也不一定吧?如果是你,我想我会明白你当日逃婚的理由,你有那样惊世骇俗的想法,不许丈夫三妻四妾,又怎能忍受嫁进豪宅中,完全不能自己掌握命运,只能眼睁睁看丈夫小妾通房一大堆呢?毕竟我也是俗世男人,也……不能免俗,何况我还是这样的身份,就算我说我会一心一意对你,你又怎么肯相信?阮姑娘,你……你到底是不是那个逃婚女子?如果是,命运为什么会给咱们两个这样的牵绊?唉!”

阮云丝根本不知忠信侯府众人和苏名溪此时都为自己另一身份的疑似暴露而辗转反侧,她还以为当日和阮思齐匆匆一瞥而过之后,便是再无瓜葛,丝毫没想到那个不算细心的兄长,竟能间不容发的看清了自己面容,更因为小厮一个提醒而对自己起了疑心。

但是因为这件事,她心中却暗自警惕起来,暗道京城是非之地,日后还是少踏足的好,不然难保有一天,自己这身份就露馅儿了。此时她并不知道苏名溪已经在往最正确的方向查察,她的身份,其实离暴露并不远了。

日夜赶工下,在过年前竟也赶出了二十匹妆花锦,而且还是两种图案,一种是缠枝芙蓉花鸟,另一种则是花开富贵牡丹图,以阮云丝现代的眼光来看,做衣服穿肯定是不好看的。但是以古代宫装的搭配风格,这两样布料却是恰到好处。

除此之外,还赶出了五匹姑绒布料,这布料却不是她赶出来的。而是她教了方法,之后由几个傣依族女人合力完成,这是些心灵手巧的女子。且原本就有这方面的经验,阮云丝看到她们跃跃欲试的模样,稍微指点了几句,竟然真被她们像模像样的给织了出来。

有了这二十五匹布料,阮云丝心中终于有底了,于是叫钟南将布料送去京城的流锦布庄给素流云后,她便去了李家。一是看看织机的进展,二来也是要和李怀风研究一下印花机,那小子虽然在这方面有一份奇才,但还属于摸索阶段,自己的想法或许可以给对方很多启发。只是一直没时间详谈,现在眼看就要到腊月了,手上的活计也都完成,没了什么心思,她终于可以有时间和对方谈这方面的事情。

且说钟南,赶着马车来到流锦布庄,他还丝毫不知这些日子里京城不知有多少人盯紧了来往的各种马车,只是进城之后,发现各条道路都十分拥挤。想来是腊月将至,京城中又要有规模巨大的年集,所以吸引四里八乡的人都往这里来吧。

到了流锦布庄,素流云自然也在总店内,听说他送布来了,连忙和言掌柜一起迎了出来。命伙计们将那二十五匹妆花锦姑绒以及其他一百匹碎花锦和素锦云纹锦都搬了进来。

看到这二十匹高档妆花锦,素流云和言掌柜都不由得喜上眉梢,还有那五匹姑绒,因对钟南道:“南哥儿回去和阮姑娘说,她真真是天上织女临凡,如此一来,我们今年完全没问题了,你只让她专心发展厂子,加大生产量是最要紧的,资金也好,原料也好,若是有缺口,尽管来找我们,但凡能帮着解决的,定然竭尽全力。

钟南笑道:“姐姐也说,这妆花锦应该还是能让内务府满意的。只是让掌柜的和五公子不要着急,凡事循序渐进,你们只要放心等着收她的好布料就是了。”

一边说着,那边言掌柜早已取了三千两的银票交给钟南,又细心道:“快过年了,你们家的那些女工,还有跟来的做织机的人,怕是都要打赏的,你回去时记得去钱庄里把银子兑换些铜钱,留着过年打赏她们吧。”说完又拿出两串钱塞给钟南道:“这两串钱是给你买果子回去吃的。”

钟南笑道:“多谢掌柜的赏,只是我已经大了……”不等说完,便听言掌柜笑道:“糊涂,你再怎么大,在我眼里还不是个孩子?更何况又不是给你自己吃,你买些零食回去,你妹妹岂不高兴?如今炒瓜子儿,糖炒栗子,松子儿这些零食都出来了,多买些,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一边闲话一边磕着,多惬意啊。”

钟南忍不住笑道:“成,我就按照掌柜的说的办,真没想到您老人家还真懂得享受呢。好了,姐姐不让我耽搁时间长了,我这就告辞。”说完就要往外走,却听言掌柜道:“天快晌午了,也不急这一会儿,留着吃完饭再走吧。”

钟南却着急回去,嘿嘿笑道:“不用,我随便在哪里买几个包子糖饼吃了就是。”说完到底还是谢绝了言掌柜的好意,出门一溜烟儿就跑下楼梯。

来到外面,正要坐上马车离开,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南哥儿,嘿!这真是巧,怎么就又遇到了?”接着一个人蹿过来,恰是苏名溪身边的小厮扫书。

钟南也是一愣,接着热情和对方打招呼,扫书便拉着他去饭店吃饭,钟南哪里肯,奈何扫书可不是言掌柜和素流云,哪里管他愿不愿意,自己爬上马车便做主了,到底把马车赶到一家酒楼下,他却扯着钟南来到那大酒楼对面的一家小饭店,嘻嘻笑道:“别看不是大酒楼,可这家的小菜味道着实地道,今天哥哥让你见识见识。”说完便叫小二过来,极熟练地点了几道菜。

钟南实在没办法了,也只好既来之则安之,加上扫书点的几道菜很合他胃口,他本身没什么急事,只是听了阮云丝的嘱咐,不许在京城耽搁,但此时扫书自作主张,自己也不能不给面子不是?于是两人言谈投机,等到饭菜上桌,边吃边说,气氛就更加热烈。

而此时在那大酒楼上,苏名溪却正在和阮思齐各怀心事的喝着闷酒。

“小公爷今日怎么想起特意把我从家里叫出来吃饭?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你做吗?”到底还是阮思齐沉不住气,见苏名溪把自己叫来后,也不说话,只是时常看着窗子若有所失,他便忍不住猜测了一下。

苏名溪将目光从窗上收回,微笑道:“说过多少次了,别叫我小公爷,让人听见又是麻烦,你就叫我一声苏兄弟便好,若实在觉着生分,咱们便各自直呼姓名,你叫我名溪,我叫你思齐岂不好?反正我们年纪本来也差不多。”

阮思齐差点儿就把自己嘴里的酒给喷了出来,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苏名溪,他喃喃道:“小……小公爷,你……你说什么?那个……你今天怎么了?”

苏名溪笑道:“我说,我厌烦了这些繁文缛节,从此后我们只呼姓名就是。别忘了,若不是当年那桩意外,你已经做了我的大舅子,那时候我们交情也是很好的,如今既然冰释前嫌,你还叫我小公爷,可不是生分了呢?”

提到当年那件事,阮思齐的肩膀便一下子垮了下来,蔫蔫道:“唉!别提那件事了,就为我那任性妹子,如今侯府简直是鸡犬不宁,我爹每日里让我那继母和姨娘们闹得疲惫不堪,我都后悔死了,那天不该冒冒失失就把这事儿说出来。”

苏名溪眉头一皱,淡淡道:“你的继母和姨娘们为什么闹?你那妹子终究是阮家人吧?不管她当日做了什么错事,父女没有隔夜仇,如今侯府要接她回去也是顺理成章,她们有什么可闹得?”

阮思齐苦笑道:“唉!我那继母和姨娘们原本就不喜欢我妹妹,说她孤僻厉害,凡事都和人拧着来,又不服管教,后来出了这种事,她们如今哪还肯让妹子回来?只说带累了我那些待字闺中的妹妹们的名声,还说回来也成,须得将我妹子逐出门户,从此后在阮府为奴为婢,还要绑了去你国公府负荆请罪,总之……我如今算是看出来了,就算我妹妹在外面过得不好,回来了,也未必就有活路。再说,这些日子我派人在京城里四处寻访那辆马车,也没找到,想来,只是我看花了眼吧。”

苏名溪眉头一皱,脸上笼罩了一层淡淡怒气,冷笑道:“阮兄,你是侯府世子,叔叔是堂堂侯爷,难道偌大一个侯府,竟然是由这些女人把持着吗?”

阮思齐苦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啊小公爷,我那继母,寻常人看见她,只说她高贵慈和,哪里知道她内里那些狠辣?总之,因为我妹子的事情,我和我爹现在的确是很难做这个主,唉!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你只说叫我过来,到底有什么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心里闷了,所以叫你出来喝两杯。”苏名溪脸上怒气转瞬间收敛,又露出笑容,殷勤劝起酒来,阮思齐也是心中烦闷,并没细看他面色,不然他就会发现,苏名溪今日的神态,着实有些反常。

第一百六十五章:确认

闷酒喝起来也无趣,所以动了几筷子饭菜后,阮思齐便起身告辞,苏名溪也没有挽留,也起身笑道:“实在是没什么趣味,也罢,我送阮兄回去,之后我自己再去寻点乐子吧。”

两人并肩下楼,来到门外,苏名溪向左面瞟了一眼,便皱眉道:“奇怪,是谁这样不懂规矩?怎么把马车放在了这个地方?咦?都没有人管一管吗?”

这里阮思齐心不在焉目不斜视,听见苏名溪的话,方向左边瞟了一眼,只一眼,便惊得险些一个腚墩儿坐在台阶上,手指着那辆马车,面上都变了颜色,呐呐道:“怎怎怎……怎么会……怎么会……”

“阮兄,怎么了?这马车有什么问题吗?”

苏名溪心中“咯噔”一声,拳头不自禁的握紧,面上笑容却越发和煦,转头盯着阮思齐问道。

“哦……那个……我看着……有些面熟……没什么……没什么……嘿嘿……呵呵呵,看错了……错了……”

阮思齐语无伦次地答了一句,又深深盯着那马车看了一眼,然后便结结巴巴对苏名溪道:“小公爷,我……我先告辞了,不用送了……再会……”说完一径去了,苏名溪这里拱手作别,手都没放下来,小侯爷已经没影儿了,更别提他压根儿就没想到要还礼。

再看了一眼旁边的马车,苏名溪面上的淡漠终于退去,露出了不知是悲是喜的无奈表情。深吸了一口气,他看到对面小店扫书走了出来。于是轻轻点点头,扫书便又进去了。

苏名溪前脚刚离开酒楼,扫书和钟南也从对面的小饭店出来,一直看到钟南驾着马车离开。融入人潮中不见了,扫书方一溜烟儿向反方向跑去,很快的。便看到自家主子那醒目的披着黑貂裘披风的身影。

他没敢凑上去,而是来到和苏名溪保持着四五步距离的名砚身边,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问道:“怎么样?真的是这辆马车吗?”

名砚脸上早没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郑重点头,小声道:“看小侯爷的反应,八成,不。九成九就是这一辆马车了。”

虽然已经被吊了很长时间的胃口,但是忽然间听到答案,扫书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仍忍不住叫出声来,然后他连忙捂住嘴巴。喃喃道:“真的……真的是这样?那不就是说,阮姑娘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