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间就有些尴尬,这时候名砚带着阿峰和小白已经过来了,小白欢呼一声,就来到苏名溪面前,叫道:“爹爹,阮姑姑可是在你这边?小白跟着姑姑在园子里,有好多姑姑们,小白还以为阮姑姑会在里面,结果也不在,不好玩儿,一点都不好玩儿。”

苏名溪抱起儿子,皱眉道:“小白,在家时我嘱咐你的话都忘了?一来就原形毕露。”话音落,小白才想起当日可是向爹爹拍胸脯保证,决不调皮捣蛋,要沉稳要严肃,就算看见阮姑姑也不能失态,所以爹爹才放他跟苏吟玉一起过来的。

因此这小家伙吐了吐舌头,立刻便整肃了表情,如同一个严谨的老夫子般咳了一声,慢条斯理道:“是,爹爹教训的是。”

阮思齐哈哈大笑,一把将小白抱过来,对苏名溪道:“小公爷,别说,令郎板起脸来,倒还真有几分你的风采。”话音落,另一个广平侯的世子便笑道:“没错,就是一笑起来,便破功了。”

尴尬的气氛因为小白的到来而有所缓解。苏名溪将小白放下,问阮思齐道:“令郎呢?怎么不见他们出来?让小白和他们一起玩儿去,小孩子嘛,就该和小孩儿一块玩。”

阮思齐笑道:“是了,这点我疏忽了,原也没料到小白会来,因就对身后小厮双喜道:“你去族学里。就和先生说这边有些事,让承业他们赶紧回来。”

双喜答应一声跑走了,这里苏名溪微微低头,暗含警告的瞪了小白一眼。

他心里很清楚,儿子就是奔着阮云丝来的,不然的话,这种宴会请他他也未必肯来。

只不过谁都知道自己和阮云丝的恩怨,儿子若做的太明显,难免让人觉得奇怪,因此原本就嘱咐好了。让他们两个到了侯府后,和两个孩子玩在一起。之后再提出去阮云丝那里,这不就是顺理成章了吗?

小公爷也是要面子的啊,这才会煞费苦心的给儿子安排了这样一条相对来说稳妥隐晦的捷径。

彼时姑娘们也在奇怪,苏吟玉苏吟采等人带着小白。谁都知道这是小公爷的心头肉,国公府里的小祖宗,哪个不是上赶着巴结讨好,可谁料小家伙一概不理,只和苏吟玉吵着要去阮姑姑那儿玩。一时间让众人全都是一头雾水,苏吟玉也是尴尬不已,好在这个时候儿名砚过来了。把这小魔星带了去苏名溪那里,才让几个女孩儿松了口气。

侯府这园子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眼看着女孩儿和世家公子那个队伍越走越近,阮明蝶便招呼着大家上了赏桂亭,一边就有广平侯家的千金单月桂笑道:“看见我哥哥了,他素日里是不愿意去别人家赴宴的,难得阮小侯爷的面子大。咦?那是小公爷吗?原来今日他也过来了。”

苏吟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这不是废话吗?刚刚我哥哥的小厮过来接走小白,你没看见?正想着,就听承平伯的千金梁红珊也笑道:“果然那边也都是熟人,既如此,这赏桂亭倒也宽敞,何不把几位公子邀请过来?哼!素日里他们吟诗作对,如今也正好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这些闺阁文章。”

这提议可是大胆之极了,一时间,其他几家的千金不免都有些局促,暗道这是不是有些唐突?不过转念一想,那里面也都不乏自己的哥哥弟弟,甚至辈分高的,还有自己的侄儿,有什么唐突的?又都想见识见识苏名溪的风采,于是便都没有反对。

阮明蝶巴不得这一句话呢,听见顾氏犹豫道:“这有些不妥当吧?”她便连忙笑道:“这有什么不妥当的?嫂嫂也太谨慎了,那些世家公子里,其实说起来,倒和咱们这边儿大多是沾着亲的,又不是什么别的男眷,就叫过来和他们斗斗诗词而已,何况如今赏桂亭已经让我占了要摆宴席,哥哥不能在这里设宴了,难道还不许人家上来看看景致?”

听她说的也有点道理,顾氏抻头望了望,也都是几个相熟的世家公子,因略沉吟了下,便同意了。这里苏吟玉却皱起眉头,不着痕迹的看了阮明蝶一眼,心道从前院一直到过来这里,这位七姑娘表现还是不错的,怎的这个时候儿却如此孟浪轻浮?就算是亲族子弟,过来打个招呼也就是了,还要斗什么诗词?笑话儿,这把我们当做了什么?青楼里的姐们儿了吗?不知自重。

因此面上就带了些愠色,淡淡道:“我觉着头有些晕,倒还是下去走一走得好,几位在这里慢慢聊。”

说完便带着初雨下了赏桂亭,苏吟采向来以她马首是瞻,也连忙跟上来。段如兰和刘吟霜倒是和其他几位姑娘相谈甚欢,更何况大家也没料到苏吟玉的心思,只以为她是真的头晕,下去走走而已。

苏吟玉下了赏桂亭,左右望望,见身边无人,便摇头冷笑道:“什么世家名媛千金,真是浅薄的可笑。是了,不知道阮姑娘在哪里?这样场合她竟不肯出面,足可见其品质清高,只是这样一个女子,当日又为何做出那样事?唉!我哥哥哪里配不上她?”

苏吟采便轻声笑道:“姐姐既然这样说,何必还要找她?叫我说,不如在这园子里随处走走也就是了。”说完却听苏吟玉意兴阑珊道:“这种聚会无趣的紧,所以我就不喜欢参加,这一次,本以为是可以见到她的……”不等说完,只见阮思齐和苏名溪等人果然到了赏桂亭上,她哼了一声,撇撇嘴道:“反正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就随便走走吧。”

因和苏吟采等漫无目的的闲逛着,忽然就听前面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慢点儿,这里路窄,别碰到花草树木了。”她听了声音,不由得一怔,紧走几步看过去,只见一辆马车施然而行,旁边跟着几个女子,而车辕上赶车的,恰是钟南。

“咦?钟姑娘,碧秋姑娘。”

苏吟玉高兴地叫了一声,连忙奔过来,碧秋和钟秀回头看见她,也都是吃了一惊,连忙道:“原来是苏姑娘,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吟玉笑道:“今儿侯府的七姑娘搞什么赏菊大会,我反正在家里无事,所以就跟过来看看热闹。不料这会儿随意走动了一下,正巧就看见了你们,你们怎么过来了?”

钟秀笑道:“还不是我们姐姐,是了,姑娘知不知道?她如今回到这侯府来了,听说还要在这里住着,打理什么后宅,总之是忙的脱不开身,更顾不上我们了,偏偏这给后宫里进贡的锦缎不能耽误,她临走时留下的那个花样儿,我们已经织成了,还有个花样,非要过来请她亲自编排出来才成。所以我们一核计,既然姐姐在这里长住,不如我们也搬过来,一是需要的时候还能帮帮她的忙,二来,也可以让她编排织锦花样,我们也跟着多学习学习。”

苏吟玉吃惊道:“给宫里的进贡锦缎?呀,那我也得瞧瞧去”

这边赏桂亭里,此时真是热闹非凡,名媛千金们与世家公子们侃侃而谈,只是因为终究是大家子出身,彼此自然都十分收敛,气氛倒也是一派和乐平静。

苏名溪的心思明显不在此处,一直站在栏杆处向外望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里小白和阿峰跟在他身边,小小的身子扒着栏杆,也拼命往外望,等到苏名溪回过神儿来,不由吓了一跳,因为小白的身子短,这会儿脚都离地了,一个不慎甚至就可能摔出栏杆去。

“小白,你是不是……”

苏名溪有些愠怒的道,可还不等说完,就听见儿子大叫道:“啊啊啊,是……是秀姑姑,还有碧秋姑姑,那个……那个是南哥哥,爹爹,你看到没看到没?天啊,他们怎么都过来了?”

苏名溪心神一震,举目看去,果然,就见在离着花园不远处的一条通道上,行驶着一辆马车,钟秀碧秋跟在马车旁边,因为那条道还是花园里的,所以显得有些窄,钟南赶着马车小心翼翼,唯恐撞上路旁的山石树木,所以走得特别慢。

“咦?姑姑也在那里。”

忽听阿峰叫了一声,苏名溪定睛一看,可不是,苏吟玉苏吟采不知何时竟然到了那个地方,正和钟秀碧秋一边说话一边向枕香阁而去,他心中一紧,只恨不得此刻也在那队伍中,想来这些人定是往阮云丝的住处去的,但是却终究握住了拳头,很快便恢复了面色。

第二百二十章:钟秀引起的轰动

这里千金小姐和世家公子们听到小白的一声喊,不由也都围了过来,向那马车方向看过去,梁红珊便笑着对阮明蝶道:“我真不知道你们家规矩怎么变成这样了?怎么这样的马车也能出入花园子?可不是叫人看笑话呢?”

阮明蝶心里这个气啊,暗道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非要现这个眼。真真心里一点儿算计也没有。嘴上却微笑道:“这必然是那赶车的不懂事儿,许是拉的东西太沉,实在搬不动……”

她还不等说完,蓦然就听广平侯家的公子大叫道:“天啊,我……我没看错吧,那……那位姑娘……莫不是嫦娥下凡西施重生……”

他激动地声音都打了颤,原来却是发现了钟秀的绝色姿容。不等喊完,其他几个世家公子也都看到了,不由纷纷惊叫起来。旋即才发现自己实在有点孟浪了,个个俊脸通红。

这当中倒数苏名溪和阮思齐最沉稳。苏名溪是早已对钟秀的美貌免疫,而阮思齐也知道妹妹身边有这么一位绝代佳丽,所以丝毫不觉着意外。此时看见世家公子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又都是跃跃欲试的模样,他便不觉扭头偷笑起来。暗道还想着看人家乡下土包子出洋相呢,且看看你们自己吧,一个个也是家世显赫,万花丛中过的,这会儿却像个急色鬼似的,忒没品了。

正想着,忽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阮兄。那是你家的女孩儿么?怎么从来没见到过?这……这真是……”

这位老兄显然已被钟秀的美色惊呆了,此时竟险些手舞足蹈起来,更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似,完全没了世家公子的气度和尊贵。

苏名溪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听阮思齐笑道:“她不是我们家的女孩子,只是舍妹身边的一个朋友罢了……”不等说完,就听另一人道:“如此佳人。实乃我平生仅见,不成不成,若是不攀谈两句,终究是一生憾事。”

话音落,这人竟直下了赏桂亭,奔着钟秀她们的马车方向就过去了。

世家公子们的自尊心在绝代佳人面前,很显然就不那么值钱了,看见有人带头,其他人发一声喊,一起奔下了赏桂亭。就好像是一群羊从羊圈中涌出去一样,阮思齐待要拦阻他们。哪里还拦得住?况且这么多人,他也拦不过来啊。

这下小侯爷是真的急了,他知道自家妹子的个性,这些个世家公子蜂拥而去。很明显就是欺负人家钟秀不是什么显赫身份,不然的话,寻常的大家小姐,即使是貌比天仙,他们敢这么孟浪吗?一旦到时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再惹得阮云丝恼了,这岂不是又结下了仇?倒让他白费心思举办这场聚会了。

更何况,他更担心有的人仗势相欺。阮家如今已经远离了贵族中的权力圈,而这里面的公子哥儿,却有不少是比自己身份还要高贵显赫的,甚至还有一位小王爷,他怎么能不急。

正团团乱转时,忽然一眼看见苏名溪,这小侯爷猛然就有了主心骨儿,一把拉住苏名溪道:“天啊,小公爷,万幸您在这里,快,快随我过去看看,舍妹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这万一若是起了摩擦,我可怎么办?”

苏名溪想了想,也了解阮思齐的为难,便点头道:“好,那我们也过去看看吧,我也是好久没有看到南哥儿和秀姑娘了。”

他们这里一下了赏桂亭,那些女孩儿们也快要被好奇心杀死了,何况钟南是那样俊俏的一个男孩子,谁不想多看几眼,因此便拉着阮明蝶笑道:“那里似乎有热闹可看,走,咱们也瞧瞧去。”

阮明蝶却是面上变色,心中暗恨阮云丝为什么非要让她的朋友今天过来,自己苦心准备了这一场宴会,如今却被一个乡下丫头夺得了光彩,若是再让阮云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那自己和母亲的图谋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此便强笑道:“这种热闹有什么好瞧的?不过是几个乡下人罢了……”不等说完,那些千金小姐们此时已经要好奇死了,哪里肯依她,纷纷道:“乡下人又如何?说不定有笑话儿看呢,更何况,刚刚听几位公子说,似乎你们家那位三姑娘今天要搬什么高档的织机,又说是织宫廷锦缎的,我们还没瞧过真正织锦是什么样子呢,便趁这机会去瞧瞧是什么也好啊。”

这么多人众口一词,阮明蝶心中再恨,却也是无可奈何了。只好头前带路,一边心中狂骂,一边不甘不愿的向枕香阁而去。

且说枕香阁中,阮云丝在楼上时不时去窗子边看一遍,一边急道:“怎么还不来?芳草也是,让她找几个小厮,竟然找到现在还没回来,去干什么了?”

芸娘一边绣着花一边笑道:“芳草又不是别的丫头,动辄会被那些新奇东西吸引了心神,就忘了正事儿,你急什么?且在这里慢慢等着,我算着南哥儿他们就算走的早,这会儿怕也难到呢。”

话音刚落,忽听阮云丝一拍巴掌,笑道:“这回你可说错了,我已经看见了他们的马车,可恶啊,芳草怎么还不回来?唔,也罢,大不了让南哥儿他们在这里多等一会儿,到时候小子们来了再往下抬。”

说完又回头笑道:“咱们如今在这里有人手,可今天早上,真不知南哥儿是怎么把那织机搬上马车的,也幸亏咱们的马车够大。”一边说着,就走过来将芸娘的针线夺下来放在床上,笑道:“你从来了侯府,越发沉稳了,这会儿还不说赶紧迎出去,难道等着秀丫头和碧秋来给你问安?’

芸娘下了床整理下衣衫,一边笑道:“我是沉稳了没错,只是你怎么又这么急了?明明之前在村子里,你遇到事儿可比我稳当呢。”

两人说笑着下了楼来到院子中,果然,不一会儿,便见钟南赶着马车进来,看到阮云丝,他便跳下车道:“幸亏姐姐想得周到,早早告诉了门卫让我进来从花园子里走,不然这么沉的大家伙,若让我们搬进来,就是杀了我也办不到啊。”

阮云丝笑道:“这个自然,所以我特意吩咐了人的。”话音刚落,就见苏吟玉和苏吟采两人走过来,钟秀碧秋跟在她们身后。

阮云丝面上的笑容就变成了惊讶,这会儿在侯府里看见苏吟玉,虽然知道对方肯定是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她还是觉着有些别扭,不过很快便又堆上笑容,笑道:“苏姑娘也过来了?这位是……”

苏吟玉见她目光落在苏吟采身上,便微笑道:“难怪姑娘不认识她,上次你去我们家,我四妹妹恰好身子不舒服,就没出去,你们也没见过。”说完便对苏吟采道:“这位便是我时常说起的,救了小白的那位阮姑娘了。”

苏吟采上前轻施一礼,阮云丝连忙还礼,这时候钟秀和碧秋才上前,拉着她的手娇嗔道:“姐姐真是的,一走便是这样长时间,害得我们在家里也没个主心骨儿,也幸亏楼兰和黄莺的手艺了得,不然那宽面妆花富贵锦是怎么也织不完了,有些地方的编排太复杂,我们都记不住。有那小册子也没用。”

阮云丝笑道:“你们才入了这行当多点时间?编排不出来是正常的。倒是楼兰和黄莺,她们在这方面的天赋和才华的确比你们高得多,而且她们大概是从前做熟了,所以技艺比起我来也差不多少,只是不会创新花样儿。”

一边说着,钟南早把马车帘子撩了起来,芸娘看着那几乎把马车塞得满满当当的大织机,笑道:“芳草去找小子们了,这会儿还没回来,等下再往下缷吧。不然……”

一语未完,只见院门处人影闪动,她便笑骂道:“这蹄子,总算……”

只说了五个字,就愣在那里,只见进来的这位公子身着锦衣长袍,外面披着一件金丝闪烁得多罗尼披风,很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小厮,而且芳草也不见踪影,芸娘不由得就愣住了。

却见那位公子眼睛转了两圈,便定在了钟秀身上,接着紧走几步,还不等到佳人面前,便见阮云丝不动声色的拦在钟秀身前,沉声道:“公子是谁?难道不知这是后宅女眷之地?你如此唐突便闯进来,凭的什么?”

那公子见阮云丝面色凌厉,而之前的绝色佳人被她护在身后,竟是半根儿头发丝都看不到了,不由得十分着急,不过这时候自然是更不能失却大家公子的翩翩风度,因此拱手道:“在下乃是广平侯世子,但不知姑娘是谁?可是此间主人?”

话音未落,就听一旁有人冷笑道:“废话,人家不是此间主人,难道你是?梁广,你不在赏桂亭上吟诗作赋,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那被叫做梁广的人看到苏吟玉,不由得更是心中叫苦,暗道怎么国公府的千金也会在这里?看样子还是要偏帮这女人的,奇怪,这女人到底是谁?

第二百二十一章:心有所属

心里腹诽着,表面上更是不敢怠慢,因正要说话,却不料其他几个世子也到了,进了院门,眼睛便骨碌碌乱转,显然都是在找寻钟秀的身影。

阮云丝为之气结,暗道哥哥好糊涂,你召开宴会宴请这些公子哥儿也就罢了,怎么倒把人引来了我这里?看等这事儿结束了,我饶不饶你。

心中不悦,却是极力克制着,她也知道这些世家公子的能量,更何况人家又没表现出什么无礼的举动。就在此时,连苏名溪和阮思齐也到了。

彼此相见,心中百般滋味流转的同时,也着实觉着有些尴尬,苏名溪只和阮云丝交换了个眼神儿点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倒是钟南钟秀碧秋芸娘看见他,心里着实透着亲热劲儿,忙都上前拜见道:“小公爷,您今天也在这里啊。”

“嗯,阮兄下了帖子,我反正无事,就过来凑了凑热闹。”

苏名溪沉稳道,接着就听见旁边几道倒吸冷气的声音,却原来是几位世家公子终于近距离看到了钟秀的容貌,不由的大脑一片空白,有那定力不好的,竟然看直了眼睛。

这时候阮明蝶等人也过来了,和世家公子们分作两边站着,阮明蝶便上前道:“三姐姐,真没想到你的朋友们竟是这个时候儿到了,咱们都没见过织机,所以便过来瞧瞧热闹。”

一边说着,就不动声色的看了身旁的钟秀一眼。一看之下,不由得也是吃了一惊,暗道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孩子?这……这真是造化弄人,我这侯府千金尚未生成这样的花容月貌,倒让她一个乡下的土包子得了去,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阮云丝心里也恨着呢,暗道瞧你妹的热闹。原本我不去参加你们的宴会,就是和你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你们倒自己跑了过来,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心里着恼,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笑道:“这热闹有什么好瞧的?如今天近晌午,妹妹还不准备姑娘们的饭菜吗?倒让人家说我们侯府怠慢贵客。”

话音未落,就听几个女孩子都笑道:“不急不急,吃饭而已,有什么可着急的。倒是这织机,今儿定要好好瞧瞧。”

她们这一句话不打紧。那些世家公子也瞬间找到了理由,一个个点头如捣蒜道:“没错没错,俗语说,衣食住行。咱们身上穿的虽都是锦缎,却还从未看见过织机,如今好容易瞧到了,自然要看个够本。”

阮云丝又好气又好笑,转向苏名溪道:“难怪我大吴国国泰民安盛世繁华。原来权贵们的子弟都是这样关心民生。只是既然大家都如此好学,其实织机也不是什么难以看到的东西。小公爷该建议建议朝廷,定期组织公子们去学习一下才是。例如我就知道,贵云织染厂和流锦织染厂都在京郊,便是在京城里,好像也有荷香的一个厂子。是了,若说衣服,倒还其次,难道不闻民以食为天?这食物才是最重要的,论起来,还是下田种地才是第一要学的。”

阮思齐定力太差,当即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却见妹妹狠狠剜了自己一眼,他连忙大声咳嗽了几下。这里苏名溪心中也暗自好笑,暗道不管到了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阮姑娘的性情当真是一点都不变,这暗讽极好极妙。因也便顺着她的话头道:“姑娘说的极是,连我也不知道大家原来如此心系民生,改日我便向皇上建议,看看明年春天,也带着他们寻一块田,开垦出来先种点东西试试。”

一句话让几位公子哥儿的脸都变成绿色的了。谁都知道当今皇帝关心民生,啊不对,与其说是关心民生,不如说是老头儿爱玩,苏名溪这一本如果真的奏上去,只怕老头儿就立刻拍案准了,甚至还可能亲自参与进去,那可是皇帝,累了自然就可以休息,但这样一来,那块田可就成了御田,种不好要挨罚的啊。

于是就有几个人杀鸡抹脖子似的向苏名溪使眼色,苏名溪一概假装当做没看见,就在这时,便听一个声音道:“若是要开垦荒田种地,我后院就有好多,姐姐原本说让家丁们帮我开垦,如今既然几位哥哥都有心要大展身手,不如就来我这里啊。”

却是阮思举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就连阮云丝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还插上了话儿。明明来了枕香阁不久,这小子就下楼不知去看什么植物了。

苏名溪看了眼阮思举,阮思齐连忙道:“诸位,这是舍弟,咳咳,他每日里就喜欢摆弄花花草草和泥巴。那个……呵呵,刚刚他说的话大家不用在意,不用在意。”

他这样一说,才让那些世家公子们松了口气,一个个拿袖子抹汗,心想我们容易吗?就为了看美人一眼,险些让这位阮姑娘给抓了壮丁。咦?这女人言语如此犀利,该不会她就是那个逃婚的阮三姑娘吧?

后知后觉的公子们这时候顾不上看钟秀了,都一齐把目光转向了阮云丝,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她,然后又都齐刷刷去看苏名溪的反应,却见他神色如常,这些男人不由得在心中暗竖大拇指,想着还是人家小公爷,瞧瞧这定力,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儿,芳草领着两个小厮回来了,一进院子,便嚷道:“姑娘,小厮们也不知去哪里了,大爷还说都在前院,结果我就找来了两个……”

不等说完,小丫鬟蓦然看到院子里站着的这些人,不由吓得一个激灵,心想妈呀,怎么回事?宴会地点改到我们枕香阁了吗?这……这没道理啊,再说,就算改到了枕香阁,那……那也该这些千金们过来,怎么……怎么连男人们也来了。

正想着,就听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咦?姑娘这是要找人帮忙抬东西吗?还等什么小厮啊?咱们这里许多人手难道是白吃饭的?”声音中的谄媚讨好之意,生生就让芳草身上起了好多的鸡皮疙瘩。

有人带头,立刻便有人喊道:“没错没错,不就是一架织机吗?咱们也抬得动,来来来……”

所以说美人是红颜祸水,这话某种程度上也没错。要说起来,这些世家公子的身份何等高贵?这里面还有一位小王爷呢,可是这时候儿,他们丝毫不顾自己的矜持和尊贵,都争着要去抬织机,只盼着钟秀能正眼看他们一眼。

“哎,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不等阮云丝说话,钟秀和碧秋先急了。

她们亲自跟着阮云丝去苏州,抬回了这架民间难得一见的织机,如今又用这架织机织出了最高档的锦缎,自然是知道这织机价值的,而且,就算不论价值,朝夕相处之下,看着那一寸寸锦绣从这织机中被吐出来,在感情上,也早就把这织机当成了她们最亲密的好伙伴。

现如今,这些公子哥儿忽然间就像吃了春药似的,一股脑儿就要上前抬织机,那是些什么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儿,自己的衣服还不知道能不能自己穿呢,现在来抬织机?开什么玩笑?

于是钟秀和碧秋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害怕了,甚至她们也没有阮云丝那份儿定力,“嗖”一下就冲了出来,跳着脚大叫阻止那些公子哥儿,钟秀的小脸儿都气红了,担忧和愤怒让她忘记了害怕,她就那么伸着双手往织机前一站,愤怒叫道:“住手,都住手,你们要干什么?”

“这……这不是要帮忙吗?”

美人儿就在前面拦着,公子哥儿们哪肯唐突佳人,一个个又连忙站住了,重新摆出人模狗样的斯文风度,最开始喊得那个便讪笑着道:“咱们……咱们没有恶意,就是想着帮姑娘的忙。”

“你们会帮忙吗?一个个锦衣玉食的,这织机很金贵,拿钱也买不到呢,磕了碰了你们负责?”

钟秀见这些公子一个个就像正摇尾巴的小狗似的,胆子不由大了起来,她从跟着阮云丝后,性子也不似从前在家时那般温柔软弱,对于亲人固然是温和乖巧,但对于看不上的人,却一向都是不假辞色。

几个公子哥儿脸上都下不来,心想不就是一架织机吗?有什么?还拿钱也买不到?难道这是江宁织造里压箱底的宝贝?就算是压箱底的宝贝,我也能弄一架来。

正要显摆显摆自己的能量和威风,就听钟秀已经开始点名,看着苏名溪身旁的扫书道:“扫书哥哥,还是你过来帮忙吧,再加上那两个小厮,人手应该够用。”

扫书哥哥?

几位公子的耳朵一下子就支棱了起来,四处张望着,忽然就见苏名溪身旁的一个小厮点头答应了一声,又转身道:“名砚,你和我一起去,咱们四个人,一个人一只角,稳当,不至于把这织机碰坏了。”

“好。”名砚答应了一声,和扫书一起走出去,与另两个小厮一起,抬起那织机走进了枕香阁。

第二百二十二章:七姑娘的郁闷

这一切虽然说来话长,但真正发生的时候,可以说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阮云丝皱着眉头,下意识的看了苏名溪一眼,却见他也是轻蹙眉头,似乎是感应到了自己的目光,他也抬起头来看向这边。

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但是个中的担忧彼此却都是心中了然。而阮思齐这时候也在头痛,却无意中又瞥见了苏名溪和阮云丝的目光,这小侯爷就觉着心中更加烦躁起来,暗道冤孽,一个个都是冤孽啊。

织机已经进了枕香阁,阮云丝见那几位公子还抻着脖子向里边张望,一边就要迈步进去,于是连忙淡淡道:“几位公子,此处乃是我的绣房,向来不请外男进入,还请自重。”

几位公子心里痒痒啊,哪里肯这么放弃,但是见阮云丝目光中已经染上怒意了,心中也知道这一次自己等人实在唐突,因只好都讪讪退下来,也不说什么,只是求救似地望着阮思齐。

阮思齐耸耸肩,心想别看我,我也爱莫能助。因忙笑道:“是啊是啊,大家伙儿的热心三妹妹心领了,眼看就是晌午,想必宴席已经齐备,咱们该入席了,嘿嘿……嘿嘿嘿……”

几位公子哀怨地瞪着这个“没用”的朋友,心有不甘的退了出去,刚离开枕香阁,那位小王爷李观鱼便忍不住埋怨道:“阮兄,你怎么能这么不够意思呢?怎么说你如今也是这侯府中真正当家做主的人吧?就连给兄弟们行个方便都不成?”

阮思齐苦笑道:“你们还来怪我?你们哪里知道我如今的难处?我这三妹妹在家掌管着后宅,连我也要听她调度呢。”

“不会吧”

梁广震惊地道:“还有这种事情?这……哪有这样道理?阮兄,难道你就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

“不任由发展下去怎么办?”阮思齐叹气道:“我们侯府之前遭的事情,你们虽然不提,我却知道,你们心里必定是清楚地。我这妹妹之前的事情,大家也清楚。老实说,我妹妹一个女人,在外面漂泊创业多不容易?我和爹爹之前还想着抓她回来给小公爷一个交代。这种时候。她就算不出头,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她偏偏出头了,而且不单出头,更是竭尽所能。如今侯府里用的每一文钱,都是我这妹妹的血汗钱,而且爹爹那里,也是她巨细无遗的照顾着,我在外面忙碌,家里面就全靠她撑起来,我……我有这样的妹妹。难道你们敢说不是我的荣幸?不是我吹牛,你们当中,哪一位妹妹能像我妹妹这样能干?”

众人看着苏名溪,见他面上并没有什么阴沉不悦的表情,而且看刚刚钟秀叫扫书的热络,分明是之前就和对方认识的,因此一个个胆子也就大起来,纷纷道:“阮兄说的也没错。你三妹妹能在侯府将倾时出面,一力承担起这份重责大任,算得上是一个义女子了。”

那李观鱼却咕哝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女人便该在府中针织女红,操持井臼,在外面是男人们的事情,她如今一个女儿家,在外面抛头露面,终究不妥。”

阮思齐哼了一声道:“男人又不是万能的,就如我们家这种情况,若是摊在哥几个身上,你们又有什么办法?不是我说,咱们几个算是公侯世家的子弟。可咱们有什么本事?一旦像我们侯府这样,除了向朋友求助之外,你我还能担负起什么?即便会行军打仗,皇上肯派你我上战场吗?”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苏名溪始终淡然自若一言不发,阮思齐看了他一眼。心想我这妹妹是什么样的烈性子,恐怕也只有小公爷是最清楚的了,不但清楚,而且是深受其苦啊,唉!

正想着,忽然就见李观鱼凑过来,咳了一声道:“咳咳,阮兄,那个……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令妹身边那位姑娘,端的是绝色佳人,令人一见便不由心生爱慕,但不知她如今芳龄几何?可还是待字闺中?”

阮思齐和苏名溪的心中同时一跳,暗道来了来了,就说嘛,这些人看见了钟秀,还能不打她的主意?

如果可能,阮思齐的确也愿意用钟秀和李观鱼联姻,怎么说对方身后也是郡王府,如果能够交好,他自然是不遗余力的。

但他深知阮云丝的性格,更知道钟秀在阮云丝心中的地位,因只好苦笑道:“小王爷不必在我这里套话了,那女孩儿是我妹妹的人,所有情况我一概不知。”

“哦……呵呵,没……没什么,就……就是随便问问。”

李观鱼尴尬地笑了两声,一边看了看身旁几个满脸沉思的公子哥儿,暗道不好,我这个笨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知道吗?这么多人不打听,就你打听。即便是打听出好结果,还不是便宜了这些家伙?不行,我……我回家就立刻派人上门来提亲,嗯,这事儿要办的郑重些,多给聘礼,进了府就封她做姨娘,绝对不能忽视了……

小王爷在这里做美梦,其他人心中也都是如此想。苏名溪心中当然不会有这种想法,只是心里依然忧虑重重。

钟秀和扫书的年纪还小,或许他们两个还没有发觉,但是就从刚才那样的情况下,钟秀能开口就找扫书帮忙,足以说明这两个小儿女之间,是有了一缕情丝系着。只是,阮姑娘会是什么想法呢?若是能嫁入豪门,谁愿意把钟秀嫁给一个小厮啊?唔,也说不定,阮姑娘自己就是对豪门深恶痛绝的人,或许并不会这样做,但是钟秀呢?一缕情丝算什么?那个女孩儿能经受得住锦衣玉食婢仆如云的诱惑吗?

“咦?姑娘们呢?”

这些人本来都在心中暗打主意,但是一转头,才发现那些名媛千金们并不在身后,不由得都奇怪起来,却听阮思齐苦笑道:“那些千金小姐们没见过织机,想来都想看看,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出来?”

一句话让几位公子哥儿都是跌足长叹,心中无限后悔自己不是女儿身,没办法混进枕香阁。却不想想他们如果是女儿身的话,钟秀就是再美,和她们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