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丝心中翻翻白眼,心想看顾她?你不知道这位姨娘祖宗的性体啊?我真要看顾她了,八成又要说我不尊重,不信任她,不知闹成什么样儿呢。我吃饱了撑着才来看着她。

只是心里想着,表面上自然不能这样说,也知道刘夫人这会儿是气急攻心,根本就没有理智可言,所以便态度良好的认了错儿,这才站起身问刘夫人身后的丫鬟情况怎么样?

“奴婢们究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过来听烟霞姐姐说,姨娘先前觉着心热,只想喝些酸梅汤,就要小丫头品儿去端,却不料喝了酸梅汤,不一会儿就有这症状了,烟霞姐姐也唬的不行,赶紧去找太太过来,如今大夫在里头看视着,还没有出来,也不知情形究竟如何。”

这里刘夫人见阮云丝二话没有,心中怒气稍微降了些,她自然也明白袁姨娘的性子,自己派了烟霞过来,虽说也有私心算计在其中,却也是一片好意,指望着烟霞稳妥,能好好服侍她。苏名溪的第二个孩子啊,好不容易在这时候才有了,能不重视吗?

结果烟霞过来,袁姨娘却像防贼似得防着她,那丫鬟是个晓事的,自然不会明着告诉刘夫人自己在袁姨娘这里受的委屈,然而刘夫人是什么人?每次只向她问问消息,从她回答中也就可以听出来了。

因此刘夫人心里其实是非常恼恨袁姨娘的:这算什么?这国公府什么时候成了她的?一个姨娘罢了,让她管了这么多年的家,难道还不足?慢说如今是因为她肚子大了,所以想把管家之权收回,就算她仍是从前那般精明爽利,自己和老太太要收回她的管家之权难道不应该吗?看哪个公侯府第里是要姨娘当家掌权的?何况苏名溪现在已经娶了正妻回来,这袁姨娘从前看着还好,谁知竟是这么个不晓事的人。

只是愤怒归愤怒,终究是忌讳着她肚子里那个小生命,刘夫人也只能将这份怒气埋在心中。刚刚听说袁姨娘上吐下泻,她几乎是吓了个半死,看见阮云丝难免有些迁怒,然而见她面上平和淡然,心中也立刻就反应过来。因此听身旁丫鬟和阮云丝说袁姨娘的病情,她也只是在旁边捻着念珠默然不语。

第三百零七章:巴豆

阮云丝来到刘夫人和老太君面前,柔声道:“老太太太太不要太焦虑了,许是暑日炎热,东西有些不太妥当,袁姨娘吉人自有天相……”

说到这里,连她自己都不怎么相信这句话,就袁姨娘那么个尖酸刻薄的模样儿,哪里能称得上是吉人?因犹豫了下,方又笑道:“便不看在姨娘这个当娘的份儿上,也总要看在爷这个当爹的份儿上不是?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保家卫国,这是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可不是天大的功德呢,上天怎忍心让爷的子嗣有闪失?”

杨老太君微微笑道:“这句话却还中听,锦霞,你也暂放宽心。俗语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到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话音落,忽听里屋小溪道:“多谢大夫,大夫请随奴婢来,我们老太太太太等着问情况呢。”

说完领着一个大夫从门里出来,那大夫来到杨老太君面前,阮云丝一看他身上穿着官服,知道是请了御医来的。自己来的时候,御医已经到了,这速度真是好快,由此也可见老太君和杨夫人对这个孩子有多重视了。

那御医恭恭敬敬的向老太君行礼,一面笑道:“不妨事,待我开张方子给姨娘用,这吐泻就可以渐渐止了,只是此后要好好静养些日子,至于补品,当以食疗温补为要。另外,还有个不情之请,我想看看姨娘喝剩下的酸梅汤。”

小溪在旁边连忙道:“有,那半碗酸梅汤还在呢,姨娘喝了一口,只说有些怪味儿,就放下了。”说完连忙转身进屋,不一会儿将那半碗酸梅汤给拿了出来。

阮云丝有些奇怪,暗道怪味儿?这酸梅汤难道有古怪不成?只是如今又没有什么检验之所,不知这御医要怎么查探。刚想到这里。便见对方将鼻子凑过去,微微嗅了一下,便起身凝重道:“这汤里竟似是有巴豆味道,待我拿出去好好查验一番。”

不是吧?阮云丝瞠目结舌,心想用鼻子闻就能闻出来?巴豆的味道不是很浓吧?这御医难道长了一只狗鼻子吗?

正想着,却见老太君和刘夫人都怒气冲冲的站起身来,好半晌,刘夫人方一拍桌子。阴沉道:“去把端酸梅汤的丫头先绑起来,仔细问问酸梅汤是从哪里来的?”

阮云丝心中觉着有些不对劲儿,只是此时事情还未弄清楚,倒也不能下定论,眼见刘夫人身边的丫鬟要出去,她忙叫住了,郑重道:“此事非同小可,这会儿还不是打杀那丫头的时候,务必要好好盘问盘问,用巴豆陷害主子。这还了得?”

“是。”

那丫鬟答应一声转身出去,这里阮云丝皱着眉头。暗道一个丫头怎么会用巴豆害人?除非是有什么杀父之仇的,才会以奴害主吧?可也没听说杀父之仇用巴豆报的。

刚想到这里,便听苏吟玉在旁边道:“这有些奇了,若是小怨,谅也没人敢在这时候冒险对姨娘下手,不值当。若是大仇,怎么会只用巴豆?那东西不过是让人吐泻几回。一旦用了药就止住,好容易有这么个报仇机会,用砒霜不是更便宜?倒要用巴豆这样不顶事的药。来特意提醒人家注意防备吗?”

刘夫人看向女儿,脸色依然是沉沉的,冷哼道:“这是什么话?什么用砒霜?你还嫌我不够糟心吗?”

苏吟玉笑道:“娘可别给女儿乱扣帽子,女儿也只是就事论事认真分析罢了,实在是这事儿太蹊跷,不由得人不琢磨。”

袁姨娘身旁另一个大丫头小桥看了眼阮云丝,哽咽道:“姨娘从怀了身子后,倒是有些喜怒不定的,只怕是无意中得罪了人也未可知,又或者,有人觉着姨娘碍眼,想要用这种方式暗中敲打敲打,这次的事,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就是了。”

话音刚落,就听里屋袁姨娘怒道:“胡说什么?你这是要混赖谁?让太太老太太听了,以为我便是这样教育下人的,没得给我脸上抹黑,还不滚出去?”

小桥吓了一跳,哭着跑出去了,这里老太君和刘夫人以及阮云丝等才走进去。刘夫人皱眉道:“你那么大火气做什么?谁也没往那些没谱的地方去想,丫鬟愚蠢,难道咱们这些做主子的,也跟着愚蠢不成?你如今病的这个样儿,还有心思吼人,趁早儿好好歇歇吧。”

袁姨娘倚在床上,面色确实是蜡黄的,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叹气道:“多谢太太挂怀,妾身这会儿觉着好了些,多亏请了陈御医来,刚吃了他一丸药,就觉着受用些了。”

烟霞在旁边笑道:“这可不果然应验了奶奶的话?姨娘吉人自有天相。后厨还在煎着药,等下把那药服下去,这一关便是闯过来了。”说完忽听小丫头在外面道:“太太,老太太,陈御医过来了。”

阮云丝心想这么快就出结果了?果然古代独特的化验技术也是不容小觑的啊。因忙和刘夫人老太君一样侧耳朵听着,就听陈御医在门外道:“回禀老太太和夫人,那酸梅汤的底子里,果然有些微的巴豆粉末。”

“什么?”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惊雷,老太君和刘夫人即使早有准备,然而真的听到这个结论,也不由得又惊又怒,一齐站起身来。

连阮云丝心中也糊涂了,暗道真是巴豆真是巴豆,就如刚刚三姑娘所说,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难道她故意用来陷害我或者萧姨娘?毕竟她怀孕,影响我的利益,萧姨娘又对她恨之入骨。只是这诬赖也不那么好弄的吧?难道她以为我们两个就是面人儿?”

正想着,却见袁姨娘已经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恨恨地叫着:“把那奴婢带过来,我要问问她,我和她是什么样的仇?就这样的害我,害我也就罢了,如今我肚子里,可是爷的骨肉,这样胆大妄为的奴才,就当活活打死。”

刘夫人表情也凝重起来,沉声道:“你不要这么激动愤恨,大夫说了,往后要静养的,这事儿自有我给你做主,你放心,若真查明了是那奴婢做下的事,我绝饶不了她。”说完眼中杀气一闪,显然是真动了杀机。

阮云丝明白在这个时代里,下人的命就和蝼蚁差不多。以前看宅斗小说,那些女人动不动就是把丫鬟活活打死之类的,她还不以为然,心想女人哪有这般心狠的?如今真正经历了,才知道确是如此,这国公府还是有名的宽厚人家呢,可一旦奴婢们犯了大错,也是动辄打死毫不留情的。

袁姨娘低下头,悲悲切切道:“是,妾身就凭太太做主了,我如今折腾了这半天,自己如何都无所谓,但愿这腹中胎儿,可不要受半点波及,呜呜呜……不然,不然妾身哪还有脸面对爷啊?”

刘夫人也不耐烦看她做戏,只是没奈何,和老太君安慰了她几句,便一起走出来,回到上房,老太君便疑惑道:“锦霞,依你看这件事倒要如何定夺的好?听说那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何以就敢有这样大的胆子?”

刘夫人沉声道:“儿媳晓得,必然要问清楚的。”说完看了阮云丝一眼,淡淡道:“你也莫要多心,无论是谁,摊上这样的事都要一查到底。”

阮云丝淡淡笑道:“儿媳有什么可多心的?太太尽管查,老实说,刚刚三姑娘的话有道理,儿媳也有些疑惑呢……”

不等说完,忽见刘夫人身旁一个丫鬟匆匆走进来,急切道:“太太,那……那品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之前将她捆到柴房,她还只是央求我,说她什么都没做。奴婢问了几句话,那碗酸梅汤确确实实是她从厨房端回来,途中没经任何人的手。奴婢要回来禀报太太,就出了柴房,先找人去看着她,奴婢自往上房来,可刚才走到门口,一个小厮追上来,说进去后那小丫鬟已经不在柴房里了。”

“怎么会这样?”刘夫人这一下真是出离愤怒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冷哼道:“我素日竟不知这府中到了这个地步,查,立刻给我查,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把那奴婢找出来。”

阮云丝心中叹息,暗道那小丫头不知是怎么想的,这样一跑,巴豆不是你下的,也变成是你下的了。那只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就能做出这样事,若真是她下了巴豆谋害袁姨娘和她肚里的孩儿,怎能不让刘夫人火冒三丈。

三人坐在房中等消息,却不料这一等,便等到傍晚,那小丫头竟似是凭空消失了也似,就连阮云丝,也不由得暗暗称奇,心想等苏名溪回来,他是在外面经历过的,说不定能找到,又或者那丫头跑到外面去了?如果真是这样,怕只有无可奈何了吧。

且说袁姨娘这里,听说品儿逃跑了,她倚在床上,也不知想些什么,小溪见她精神不太好,一直到晚饭也没吃什么东西,就有些担心。却听袁姨娘吩咐道:“我今儿心烦,你别留人在外面伺候了,就你一个在外间照应着便好。”

小溪答应一声,把和她一起值夜的青儿打发出去,这里躺在榻上,想着这些日子的事情,越想越觉有些心惊,她是服侍了袁姨娘十几年的人,自然对对方的性情十分了解,总觉着这些日子,袁姨娘似乎有许多事连自己都瞒下来,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但她确实能够感觉到:事情不对劲儿。

第三百零八章:调查

如此直到半夜方合眼,正朦朦胧胧间,忽听里面袁姨娘叫她,小溪连忙起身,就听袁姨娘淡淡道:“你去品儿房里,仔细找找,若看见她,就把她悄悄儿带过来,记住,机灵点儿,别让人瞧见。”

小溪大吃一惊,呐呐道:“那死丫头都跑出去了,还肯回去她自己的房间吗?岂不是自投罗网?”说完却听袁姨娘不耐烦道:“你过去找找,不在也就罢了,若是在,就悄悄带过来。”

小溪不敢多问,转身出了房门。这里袁姨娘望着房顶轻轻吁出一口气,目光闪烁不定,好半晌,方绽开一丝笑容,冷笑着喃喃自语道:“这事儿若成了,便可以让那个女人吃个苍蝇,可不是大快我心呢。即便不成,这小丫头颠三倒四反复无常的,太太怕也是断断不能容她活下去了,很好,很好……”

这一夜苏名溪却没有回来,派人捎信说要在户部核算账目,阮云丝知道他那边的事情定然不简单,自然不肯把家里的事情去烦他,亲自做了几道他喜欢吃的大锅菜,又让厨房蒸了一锅糖三角,还有各色点心,装了满满当当六个大食盒,又备好了洗漱用具和衣裳,吩咐扫书和名砚给苏名溪带过去。

名砚看见那六个大食盒,眼睛都直了,呐呐道:“奶奶,这……这是不是太夸张了些?爷就算是只猪,也吃不了这么些啊。”

不等说完,便被阮云丝啐了一口,笑骂道:“显见着是跟了你们爷这么些日子是吧?说话这样口无遮拦的,看等你们爷回来了,我不告诉他,到时候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哼!”

名砚连忙笑嘻嘻地说再不敢了。这里见扫书瞅着机会,到底和钟秀说了两句话,这才心满意足地过来。他便苦笑道:“看看这么些东西,再叫几个小厮过来吧。”

扫书也吓了一大跳,正要询问,就听阮云丝淡淡解释道:“这不单单是给你们家爷准备的,这几日他在户部忙,听那意思,里面有好几个从别处抽调过去的人手,不过寻常小官吏罢了。连爷都要在那里加班,他们哪里能免得了?又不都是你们爷这样的身家,忙到这会儿,热乎饭不知道吃没吃上一口,更不用提精细点心茶水,你们带了这些去,除了你们爷吃的,剩下的给他们分一分,也是做上官的体贴,到时候他们干起活来。自然也是更加认真努力的。”

扫书和名砚这才明白过来,纷纷竖大拇指道:“奶奶真是心细如发。又慈善,这方面连爷都没想到呢。”说完自提着食盒往户部里送去了。

阮云丝这里替苏名溪有些担心,不过想到他这么些年来和甄言周旋着,尚且圣眷不衰,此次的事他也该心里有数才是,因又放宽了心,饶是如此。也等到后半夜敲了二更梆子,这才朦胧睡去。

第二天起床梳洗完后,就去给杨老太君和刘夫人请安。到了上房,见屋里只有老太君和刘夫人两个,苏吟玉苏吟采姐妹都不在,她便有些疑惑道:“三妹妹四妹妹怎么不见?可是不舒服?”

刘夫人淡淡道:“她们来请了安,就打发回去了。你反正无事,等下就在这里和我们一起用了饭吧。”说完便忍不住用手揉了揉额头。

阮云丝迟疑道:“太太眼睛里还有血丝呢,可见昨晚儿没睡好,如何?那个叫品儿的丫头还没有消息吗?她一个女孩子,能跑去哪里?这事儿可真有些蹊跷。”

刘夫人正要说话,忽然就听门外匆忙的脚步声响,接着烟霞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老太太太太,奶奶,那个品儿找到了,原来是跑去她自己个儿的房里躲了起来。”

“找到就好,带她过来。”刘夫人冷冷说完,待烟霞去了,她方冷哼一声道:“她倒是聪明,知道往自己房间里躲,这么多人,谁能想到她还敢回屋?”

阮云丝却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没有受过任何小说的熏陶,竟然就能知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的地方’这个道理?

别逗了,这简直比她开的金手指还厉害,这根本就是开了外挂的人生吧?要不然,莫非那小家伙也是穿越来的?

她平日里并没有注意到袁姨娘身旁这个叫品儿的小丫鬟,这会儿不免有些好奇。过了约莫小半刻钟,那个品儿方被带进房间,刘夫人恨恨看着,旋即扭过头问杨老太君道:“老太太,您看,不如儿媳带她回去我的屋里审问……”

不等说完,便听杨老太君淡然道:“不必了,老婆子虽然岁数大,也不是没经历过世面的,我倒要听听这个小丫头子有什么话好说。”

刘夫人点点头,转身看向品儿道:“看来你已经知道自己犯的错儿了,如今我问一句话,你就要老老实实的答一句,不然的话,只凭你之前做的事情,拉出去打死也是活该,明白吗?”

品儿吓得哆嗦成一团,小脸儿惨白着点了点头,目光却似有意似无意地向阮云丝那边看了一眼。

阮云丝眉头微微一挑,暗自好笑道:怎么?难道她已经得了袁姨娘的面授机宜,要把这事儿赖到我的头上了?这倒是有趣,就听听她如何说。

因慢慢喝茶,只听刘夫人问她话。和昨日不同,今日这品儿略微犹豫了下,便承认巴豆是她自己下的,只不过这样做,自然是得了人的授意,一边说着,她的眼睛就盯着阮云丝不动弹。

阮云丝心中早有预料,却还是“又惊又怒”的站起身来,指着品儿叫道:“你……你这奴婢好大胆,竟敢血口喷人,说,别人给了你什么样好处?让你如此地诬赖我?”

刘夫人和杨老太君有些诧异的彼此互看了一眼,凭良心讲,她们两个都不太相信这是阮云丝指使的。

袁姨娘就算没了孩子又如何?她又不能把对方撵出府去。若是孩子生下了,她只要喜欢,随时可以抱过去自己养着,更重要的,是她们觉着阮云丝的人品足可相信。

品儿十分害怕的样子,跪在地上呜呜地哭,也顾不上再说话。

刘夫人又皱起眉头,心想既然都招了,怎地还在这里哭,就将来龙去脉说出来又何妨。因正想问话,却见阮云丝深吸了几口气,似乎强压下心中怒火,慢慢坐下来道:“老太太,太太,可否容妾身问这奴婢几句话?”

刘夫人和杨老太君对视了一眼,老太君便微笑道:“你问吧,我老太婆也听听这个奴婢都能编出些什么来。”

这句话显然是说她并不相信此事乃阮云丝指使,让她安心。阮云丝暗暗点头,心道果然是人老成精的人物,不管是不是我做的,眼下都要先安抚住我,才能慢慢查探。

不过她自然不想让杨老太君和刘夫人查探自己,即便自己行得正做得直,也不愿意让别人来当成谋害妾侍的狠心之人慢慢查吧?

因想了一想,她便轻声道:“品儿,你昨日是如何从厨房里逃脱的?又怎么会躲回自己房间里?”原来她听了这小丫头刚才的几句话,显然不是聪明的,就算有点小聪明,也没有到懂得“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种道理的地步。

品儿畏惧的看了她一眼,杨老太君和刘夫人正惊异于阮云丝怎会问出这么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来,更想知道这个小丫头要如何回答,目光不由得就都在品儿身上。

只见她看着阮云丝,目光闪烁,当中还有些愧疚,两个人心里便明白了,彼此对看了一眼,却都不动声色。

品儿小声道:“奴婢……奴婢从懂事起就在个杂耍班子里,跟着……跟着班主稍微学了点缩骨术,后来班主……班主惹上了官司,就把班子解散了,奴婢落到人伢子手里,被卖进府中,当时管事们绑住奴婢,并没有太用力,奴婢心里害怕,就……就挣脱了绳子从窗口跑出去,可是……可是奴婢也不知道去哪里,没办法,只好回到自己屋里,奴婢……奴婢心爱的布老虎在屋里,就算要奴婢死,也要和老虎死在一起,呜呜呜……”

品儿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刘夫人和杨老太君都微微点头,这番话倒是合情理的。

就连阮云丝也不由得暗暗好笑,心想我还以为这小姑娘怎么会懂得危险地方即是安全地方的道理呢,原来却只是想与布老虎死在一起。因心下就越发怜悯,暗暗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不能让这小女孩儿偿命,那巴豆怎么想也不该是她下的。

只是眼下她自己身上还担着嫌疑呢,总要摘清了再说。因为这一番对答,阮云丝心中更有把握,于是微笑道:“原来如此,你倒是个有本事的。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害袁姨娘?给她的汤里下巴豆?”

品儿支支吾吾着,好半晌才小声道:“是……是奶奶吩咐奴婢做这件事的,我……从前袁姨娘也因为奴婢做事不好,打……打过奴婢两个耳光,所以……所以奴婢也怀恨在心,就……就听了奶奶的话……”不等说完,阮云丝还没怎样,这小丫鬟却呜呜呜哭起来。

阮云丝无奈,对方哭成这样,还怎么答自己的话?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听刘夫人冷冷的声音响起:“不想死就好好答话,我最不喜欢你们这些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

刘夫人声音森冷,又毕竟积威日久,在恐吓方面的作用可不是阮云丝能比的,果然,那品儿当即就吓得不敢再哭,只是跪在下面小声抽噎着。

第三百零九章:审问

“唔,原来是我吩咐的,那巴豆也是我给的了?”阮云丝笑眯眯问着品儿,却听老太君淡淡道:“我看已经很没有问的必要了吧,这样一个奴婢,暗害主子不说,如今竟还学会了攀咬诬陷,这样的人是留不得的。”

阮云丝连忙道:“老太太,这样打死只怕袁姨娘不服,想着老太太太太偏袒媳妇,倒不如问个水落石出。”

她心里明白老太君的意思,这小丫头根本不会撒谎,想来这些话是有人教的,至于是谁教的,这还用问吗?只是那一个怎也是受了这番劫难,这时候也不好去处罚,若不处罚了,阮云丝这里又怎么心服?所以杨老太君当机立断,就准备把这些事情全都着落在这小丫头身上了。

听见阮云丝反对,杨老太君皱眉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些不满,暗道你是冰雪聪明的,不会不明白我的用意,这样处理,于你面上无损,于那一个,总该让她安心保胎。怎么这个时候儿你又要掰这个尖儿,定要弄出个来龙去脉是非黑白呢?到那时,可让我和你婆婆怎么做?莫非在府里安分了这几个月,你如今倒是要发威了?

阮云丝只看杨老太君的目光,便明白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心中也不由叹气,暗道这还是慈善的呢,为了所谓的“家和万事兴”,就可以不顾一个小女孩的性命和未来,只我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因微微敛衽施礼道:“老太太太太放心,如今这屋里没有别人,这件事无论结果如何,妾身也绝不会再追究,妾身虽不懂事,也没到这个地步。只是老太太太太不觉着此事蹊跷吗?无论如何,该顾及的咱们要顾及,例如袁姨娘那里,是一定要让她安心养胎的。但该咱们心中有数的。也不能轻易让人瞒骗了去。老太太太太若是不想听这些腌泞奘拢那媳妇也可以放开手,只是这小丫头可怜,奴婢看着她也不像是能下巴豆谋害主子的人,不如就拨给妾身用,老太太太太觉得如何?”

杨老太君心中一凛,暗道是了,这么个豆芽菜。如何能下巴豆?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蹊跷,我一时想顾着她们两人的脸面,倒把这事儿给忘了。因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罢了,你继续问。”

阮云丝这才又坐下,对那品儿和蔼道:“你说是我叫你去给袁姨娘下巴豆,我问你,我是在哪里吩咐你这番话的?当时我是怎么说的?”

品儿愣了,袁姨娘昨天晚上只悄声吩咐她说:若想活命,便把这事儿推到阮云丝头上。却是丝毫没交代别的。因一时涨红了脸,好不容易才结结巴巴道:“自……自然是在奶奶的房里。您……您只说让奴婢把巴豆下到袁姨娘的碗里……”她努力冥思苦想着,目光在半空游移,忽然接触到阮云丝的视线,不由心神一震,连忙又垂下头去。

阮云丝本来想用现代刑侦那一招,就是提出几个问题反复问,在她看来。这丫头大概是惊恐太过的关系,反正这会儿脑子不太清醒,反复问几遭。那马脚破绽定然是要大大露出来。

然而如今见她这模样,便知自己压根儿不用费事,于是身子都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只有些慵懒地笑问道:“既然巴豆是我给的,你和我说说那巴豆的模样。”

品儿再次愣住了,好半晌才小声道:“就……就是和大豆一样的。”可怜她虽然也跑了十几年的江湖,然而班子里的人都是最怕生病的,谁没事儿敢弄巴豆回去,一个不小心,拉肚子怎么办?及至到了国公府,她就更是无缘得见这种东西了,于是根本说不上来,只能凭着想象说。就听阮云丝“扑哧”一笑,她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连忙改口道:“不……不对,是像蚕豆那个样儿的。”

阮云丝忍了笑,又问道:“那巴豆你下了几颗在酸梅汤里?”

却不料品儿是知道那酸梅汤里的巴豆是粉末,于是连忙道:“不是几颗,奴婢……奴婢磨成了粉,然后……然后才下到袁姨娘喝的酸梅汤里,奴婢……奴婢甘愿受罚,只求奶奶看在奴婢是为您效力的份儿上,救奴婢一救啊……”

“巴豆粉末?”

阮云丝没料到品儿却是知道这件事的,忍不住就看了杨老太君和刘夫人一眼,见她们都是面无表情的喝茶,她便知道,这两位心里是有数了,连品儿也沉不住气了,这就好。于是轻笑一声道:“既如此,那巴豆粉末是什么颜色的?你可记得?”

“自然……自然是黄色的。”品儿胡乱说着,想着巴豆既然是像大豆和蚕豆,那就该是黄色,只这是自己杜撰出来的,谁知道那个巴豆到底是不是长得像大豆蚕豆呢?但名儿都差不多啊。

“可见你是胡说。”阮云丝忍笑正色道:“那巴豆粉末怎会是黄色的?分明是紫红色的粉末才对,你这小丫头信口雌黄,委实可恶,来人……”

“不,不不不,奴婢记错了记错了,是紫红色……紫红色的,因为当时有些慌张,没……没看清……”品儿让那一句“来人”吓得魂飞魄散,急忙高喊了一声,却听杨老太君和刘夫人都叹了一口气。

“这回你确定了?巴豆粉末是紫红色,不是白色的?”阮云丝悠悠喝了一口茶,杨老太君和刘夫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暗道你一个快三十岁的人了,竟给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挖下这么多坑,忒不厚道。

果然,品儿再次愣了,心想奶奶这又是在诳自己吗?只是……只是,巴豆粉末到底是白色还是紫红色?应该是白色的吧?从前看见姐姐们买砒霜保养皮肤,那就是白色的。

一听见品儿改口说巴豆粉末是白色的,刘夫人便忍不住抚住了额头,杨老太君咳嗽了两声,暗暗摇头。这里阮云丝便起身道:“老太太太太亲自听了这些话,想必事情经过是知道了,妾身这便处理如何?”

“随你吧。”刘夫人挥挥手,也不知是苦恼还是庆幸,总算阮云丝不是那笑里藏刀的人,可如今让她这一审,袁姨娘那里却是迷雾重重了,巴豆既不是品儿下的,那到底会是谁?

“我再问你最后一句话,那酸梅汤从你在厨房看着厨子盛出来后,是不是就再没有任何人接触过?回来路上有没有遇到谁?你可曾和谁说过话?”

品儿心神这会儿已经糊涂了,听了阮云丝的问话,总算这件事自己是清楚明白的,当下便飞快道:“回奶奶的话,奴婢素日里只在院里负责修剪花枝洒扫庭院的活计,除了偶尔喜欢去园子里给姨娘摘些花插瓶,也不往别处去。那厨房奴婢是找了小半刻钟才找到,知道姨娘等得急了,奴婢哪敢耽搁,盛满了就端着回去交差了,厨房和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任何人,自然也没有和谁说过话。”

阮云丝点点头,面色也凝重起来:究竟下巴豆粉末的这个人是谁呢?

如今她也糊涂了,然而心中却清楚,这国公府里是决不能有这样一个人的,只是仍不死心,想着后世那些电视剧里的情节,虽然知道那都是扯淡,却还是追问道:“你记清楚了?中间没有钗子掉了你去捡钗子之类的事?你就一直紧盯着那个碗?”

“是,奴婢一直端着碗赶路,并没有遇到什么钗子掉了的事情,直到端进去,姨娘说放在桌上,奴婢才退了出来。”

“行了,你下去吧。”阮云丝叹了口气,挥挥手让品儿下去。却听刘夫人冷冷道:“慢着,这奴婢无论是受了谁的指使,刚才诬赖攀咬你是事实,既如此,彩云,你去把林希家的叫来,拖下去打十板子,手下不许留力气。”

“是。”彩云答应了一声,便转身走出去,这里品儿愣了一下,不但不惊恐,反而磕下头去,连声道:“谢谢太太开恩,奴婢以后再不敢了,呜呜呜……再不敢了。”

阮云丝心想,这品儿倒也不是十分笨,知道虽然要挨十板子,却不用送命了。

等到林希家的领着两个婆子把品儿拖出去,她才转身对杨老太君和刘夫人道:“这事儿果然蹊跷,有些细节老太太太太心里也有数,只是终究是怎么回事,妾身心里却糊涂的紧,只怕老太太太太也不甚明白。如今之计,也只能让人好好看顾着袁姨娘,不能再让她有一丁点儿闪失了。”

刘夫人和杨老太君点点头,刘夫人便道:“这件事情我来处理,你不用操心了。只是刚刚你自己说的话,可还记得吧?”

阮云丝垂首道:“是,太太放心,袁姨娘只是不知怎么吃了巴豆粉,品儿并非是元凶,只因害怕惊恐之下,才诬陷儿媳,已经被打了十板子教训,只是她如今却也不能继续留在袁姨娘那里了,儿媳少不得要把她调到自己院里,好好教教她为人处事的道理。”

第三百一十章:疑惑

刘夫人忍不住就摇头笑道:“好,你安排的倒明白,难怪你那厂子的生意蒸蒸日上,原来全都是因为有个不肯吃亏的老板。”

阮云丝也微微一笑道:“儿媳只是为太太和老太太分忧罢了。”

杨老太君也笑骂道:“呸!倒是冠冕堂皇的,谁信你有这个孝心?行了行了,为这件事,折腾了大半天,你也赶紧回去歇歇吧。”

等到阮云丝离去后,刘夫人和杨老太君的面色才郑重起来,刘夫人便道:“老太太,您看,这事儿若不是那小丫头子做下的,会是谁呢?她刚刚说去了泷云房里,把酸梅汤放下来就走了,会不会这之后又被什么人下了手?”

杨老太君冷笑道:“这是说不准的。所以打今儿起,泷云房里伺候的全都换掉,你派几个稳妥忠厚的人过去。是了,再多赏她些金银首饰安慰一下,算是给她压压惊。”

刘夫人疑惑道:“老太太的意思是……”

杨老太君淡淡道:“前些日子库房里被盗走了些值钱的金银器,后来她又有什么表嫂上门,以至于动了胎气,加上如今的事情,只怕是她娘家那边生出了什么事,急需用钱,算了,这个时候儿,不必和她计较那么多,你多赏她一些,就权当是花钱买个清净,再这么闹上几次,不等她撑不住,老婆子我这身子骨恐怕就先撑不住了。”

刘夫人连忙答应下来,想了想又生气道:“若真是因为这个,那巴豆怕是她自己下得了,这……这也太过任性,当家这么多年,我不信她就没攒下体己,她娘家到底生了什么事,她那些体己钱还不够?何况用钱就用钱,难道我和老太太是那不通情理的人?莫说她现在这么个模样,就是没有身子,该帮衬的咱们还不帮衬?何必这样闹?她就一点都不顾及肚里的孩子?”

“只怕是顾及了。”杨老太君叹了口气:“不然的话,那巴豆是能折腾这么一会儿就算完的?即便喝了药,也总要一两天才能慢慢止住。”

刘夫人愣了下,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袁姨娘只吃了一丸药就止住了吐泻,怕便是因为巴豆的量极为轻微,既如此,那定然就是她自己下的巴豆无疑。

一念及此,越发气恨,却听老太君淡然道:“只怕她们家那边不是什么光彩事儿。只不过她这样的处心积虑,却也不能一味纵容,你就按照我说的,将她身边那些下人们给换了,日后这府里的事情,也不要用她插手了。这些年看着表面还好,如今经了这些事,才真正是看透了,也无非是个本质败坏的,难怪说日久见人心呢。”

刘夫人答应下来,又犹豫一下道:“只是……泷云现在这个情况,若把她身边的下人都发作了,她再闹出幺蛾子怎么办?媳妇如今还真是有些怕,哪想到她竟是这么个滚刀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