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内室里一声哭嚎,接着身上只穿着中衣的袁姨娘竟跌跌撞撞地奔出来,一下子便跪在了刘夫人的面前,以头触地,砰砰磕头,一边大叫道:“太太,妾身苦啊,好容易怀了爷的骨肉,就这么没了……太太,这都是奶奶来害得我,那桂花糕,她吃了好多天,只今天说厌了,就一块没动,妾身以为她真是厌了,却没想到……没想到她是故意来害我的,太太……太太给妾身做主啊……”

刘夫人看向阮云丝,却见她叹了口气,站起身无奈道:“太太,妾身从小就不太喜欢桂花点心,今日委实是真的厌烦了那个味儿,便叫厨房做了别的来,我……我真不知道怎么会出这种事。

话音未落,就听外面苏吟玉的声音响起道:“嫂子说的没错,她确实不知道那桂花糕里有故事。”随着话音,门帘一挑,苏吟玉和苏吟采已经走了进来。

刘夫人只觉着一个头两个大,看着女儿道:“你们这会儿来这里做什么?”又对袁姨娘道:“你刚刚小产,身子正是发虚的时候儿,还不赶紧回去躺着呢,这里的事情有我处置,难道连我你还不放心么?”

袁姨娘只是哀哀痛哭,却说什么也不肯回房。刘夫人心中暗自着恼,不过想一想,自打袁姨娘进了家门,七八年来,好容易怀上了这么一个,如今却掉了,且日后怕也没机会再怀上,因此一颗心不由得又软了,叹气道:“也罢,你既一定要在这里,碧婉,扶你们姨娘到椅子上坐着,小产后再受了寒气,更不得了了。”

碧婉和采香连忙上前,扶着袁姨娘坐在了椅子上。这里刘夫人转向苏吟玉,面色便沉下来,一字一字道:“你刚刚说的话什么意思?如何能给你嫂子打这个保证?”

苏吟玉上前一步道:“母亲,因为姨娘这几日总是去嫂子房里,说那里的桂花糕好吃。女儿今日好奇,就和四妹妹也去了嫂子房中,女儿向来有话就和嫂子说的,因也要桂花糕吃,却没想到厨房里今日的桂花糕不多,只有一盘子,姨娘就把她盘子里的桂花糕让女儿吃两块,女儿本待不吃的,是嫂子给我使眼色,意思是不叫我拂了姨娘面子,女儿一想,也是,姨娘这人惯是多心的,女儿就为了她肚子里那个,这糕也得吃下去,因此女儿也吃了两块……”

第三百二十六章:隐瞒

“什么……”

却听刘夫人惊叫一声,接着她一双眼睛蓦然锐利起来,在四下里一扫,沉声道:“这件事若是谁敢传出去,便撕了嘴打死。听见了吗?”

“是……”

屋里几个人连忙齐声答应,好在因为这件事不比寻常,此时在屋里屋外守着的,都是众人心腹。阮云丝一开始不明白刘夫人怎会如此郑重,但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红花麝香都是对女人不好的东西,据说红花汤会让女人从此后不孕,一旦苏吟玉吃的两块糕里也有这东西,虽说份量或许轻些,未必就造成什么后果,但是谁敢保证?一旦传出去,还有谁敢冒险娶一个可能不会生育的女人回去做正室?这关系到苏吟玉的终身大事,刘夫人能不紧张吗?

想通了这一层,阮云丝也不由得唏嘘,看向苏吟玉的眼神多了一抹深思:这件事的后果,苏吟玉不可能不知道。她完全没有必要当众说出来,过后禀告刘夫人也是使得的。偏偏就像是她替自己着急,所以把这事儿说开了。替自己着急是真的,但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孩子,怕也是为了日后做打算。

一念及此,她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心想好聪明的女孩子,都说大宅门中勾心斗角的事情多,就有这些冰雪聪明的女孩儿,那些争斗算计怎么可能会少得了?即便像我这种不喜欢宅斗的,可如今不也是被逼着入了漩涡吗?

刘夫人这会儿全是替女儿的未来担心了,一时间也茫茫然没有头绪,忽听杨老太君沉声道:“名溪媳妇,这件事你怎么看?若说是你……今儿当着泷云的面前,老婆子也把话撂在这儿,说是你用这法儿害泷云,我是不信的……”

“老太太……”杨老太君不等说完,袁姨娘便嚎丧似的哭了一声,接着就又要起身扑跪到老太君身前去,碧婉和采香见她情绪不对,哪里敢让她扑过去,忙都拽住了,一边温言安慰着。

却听杨老太君冷冷道:“泷云你也不要急。你们奶奶没嫁进来的时候儿,这名声你不是不知道,她要害你,这法子可也太拙劣了些。我不信这就是她的手段,所以你稍安勿躁,这件事老婆子答应你,必然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能冤枉了好人,更不能冤枉好人后,倒让那真正作恶的逍遥自在,幸灾乐祸去。”

袁姨娘听着杨老太君掷地有声的话,心中猛然就是一跳,呐呐道:“老太君……老太君您这是什么意思?您可是怀疑妾身故意陷害姐姐么……”不等说完,便听刘夫人呵斥道:“胡说,这是什么话?老太太怎会这样想?你说出这样话来,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该不该?”

袁姨娘也知道自己造次了,心中后悔,也不敢看杨老太君,只好低着头捂着脸一直呜呜地哭。这里刘夫人便命烟霞道:“把厨房里那几个都带上来。”

须臾间,于嫂子和谢家的以及那个桔子便都被带了上来问话。三人面色惨白,看到阮云丝,于嫂子和谢家的不由得就垂下头去,她们知道自己给奶奶闯了祸,连累的她平白受人冤枉。只有桔子年纪小,心里害怕,看见了阮云丝,便大叫道:“奶奶,不关奴婢们的事,奴婢们也是冤枉的,奶奶您救救奴婢们啊。”

于嫂子和谢家的连忙瞪了桔子一眼,咬牙道:“你给我闭嘴,不懂事的东西。”说完却听阮云丝郑重道:“太太要问你们话,问到什么,你们必得说出来,若你们是清白的,那能不能证实自己的清白,可就在这几句答话里了。”

于嫂子和谢家的便松了口气,见阮云丝能说出这番话来,很显然是杨老太君和刘夫人还没有对她生了厌恶愤恨,于是都忙垂头道:“是,奴婢们必然好好答话。”

阮云丝看了刘夫人一眼,刘夫人点点头,刚要问话,便听杨老太君忽然道:“那个小丫头呢?我记得是叫品儿吧?就是之前说在泷云碗里下了巴豆,过后又查明不是的小丫头,她在哪里?”

品儿刚刚来报信儿,此时虽然出了门,但因为担心阮云丝,所以并没有离开,还在院中等消息。因烟霞过来时看见了,这会儿便连忙出去把她喊了进来。

品儿心里害怕,看见杨老太君和刘夫人,就想起上次自己跪在她们面前受审的事,虽然那次审她的是阮云丝,然而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已经知道这位奶奶慈善,因此对其倒反而没有了畏惧之心。

于是连忙跪下,就听刘夫人冷冷道:“你今可去了厨房?什么时候儿去的?”

品儿一下子就愣了,连忙抬起头道:“没有没有,太太,奴婢今日没有去厨房,奴婢……奴婢在水明院里是负责洒扫的,平日里也喂喂鸟浇浇花,不往厨房去。”

“今日也没去过么?在袁姨娘到你们奶奶屋里之前,你都在做什么?”刘夫人森森地问,也难怪杨老太君和刘夫人怀疑品儿,无论上一次下巴豆的是不是她,这小丫头都有足够的理由怨恨袁姨娘,一旦是因为怨恨而起了歹心,这也是说不定的。

“之前和芳草姐姐以及燕儿在屋里收拾,后来奶奶去上房请安,我们便回去吃早饭,接着就到后院里,因为奶奶喜欢吃杏仁,所以今年树上杏子虽然没吃就烂了,但我们把杏核收拾了起来,就一直在后院砸杏仁,直到听说这边出了事儿。”

刘夫人皱起眉头道:“期间可是一直有人和你在一起?你不要扯谎,不然的话让我问出来,我饶不了你,明白吗?”

品儿哆哆嗦嗦道:“是,奴婢明白,太太,奴婢没有说谎,燕儿可以为奴婢作证,芳草姐姐也能作证,先前收拾屋子的时候,她一直在里面。接着燕儿就一直和我在一起,芳草姐姐也看见我们在后院砸杏仁。”

刘夫人于是使人传了燕儿过来,又叫芳草上前问话,果然就如品儿所说。

不说品儿松了口气,就是阮云丝,心中也放松下来,暗道幸亏这小丫头运气好,不然这事儿一旦查不出来,恐怕罪名就少不得要攀扯到她身上了,幸好幸好,上天保佑啊!

阮云丝在这里庆幸,刘夫人心里却是够郁闷的。她原本以为品儿是因为怀恨在心,所以瞅了人不注意,才下了药,十二岁的女孩儿,若留心打听,也该知道红花和麝香的作用了。

审完了品儿,便轮到厨房里的人。刘夫人让她们把事情经过一一说来,于是众人便从头说了,也无非是些平常事,和面,弄馅料儿,统共做了一盘子糕点,因为袁姨娘喜欢吃,而阮云丝却厌烦了,特意使人来厨房告诉给她做别的,一直说到苏吟玉想吃却没有,桔子答应了下午再做些给她亲自送过去的事情。

刘夫人和杨老太君还有阮云丝对视了一眼,这其中也没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是极为平常的事情。刘夫人想了想,沉吟道:“你们仔细想想,在你们做完桂花糕之后,可有人去了厨房?”

话一出口,桔子的面色就变了,于嫂子和谢家的却是摇头说没有。因刘夫人便紧盯着桔子道:“是谁进了厨房?你说出来。”

桔子上下牙齿打着颤,好半天才摇头道:“没……没有谁进厨房……”不等说完,便听刘夫人道:“胡扯,看看你的脸色,竟然敢糊弄我?来人,掌嘴。”

桔子哆嗦着,却不说话,阮云丝心里着急,连忙道:“到底是谁去了厨房,你快说,这是人命关天的时候儿,难道不知若找不到凶手,你们三个就要顶缸?若说出来,凭她是谁,太太与我为你们做主,快说出来。”

桔子垂了头,小声道:“确实没有人,奴婢……奴婢只是听了太太的话,想到有人可能进厨房,所以……所以害怕……”

“这个时候儿了,还敢嘴硬。”刘夫人气得脸色铁青,让身旁两个嬷嬷上前,噼里啪啦便是一顿嘴巴子,只把桔子的脸都打得肿了起来。

阮云丝心里急得不行,但桔子这模样,明显是心虚的表现,她又偏偏不肯说,自己连为她说情的理由都没有。因站起身急道:“你……你这不懂事的东西,是想急死我吗?究竟是谁去了厨房?你就说出来又能怎么样?”

话音刚落,忽听门外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道:“奶奶不必着急,去厨房的人是我。”随着话音,门帘一挑,一个身材纤细容颜艳丽的少妇走进来,不是萧姨娘还会有谁?只是她虽淡施粉黛,却仍是透出一股病弱之态。

“你……眉娘你怎么过来了?”

阮云丝不禁一下子站了起来,却见萧姨娘盈盈拜下去,沉静道:“妾身见过老太太,太太,奶奶……”不等说完,忽听袁姨娘嘶声吼道:“原来是你这个贱人,是你害了我,我……我早该想到,这府里最恨我的人就是你……”

第三百二十七章:认罪

她说完又要扑上去,碧婉采香忙死命摁下去。阮云丝看看袁姨娘,又看看萧姨娘,她心中实在是糊涂了:不可能是袁姨娘自己设了圈套害自己。就算她有这个魄力,那也该咬紧了她要陷害的目标不放松,不可能先是赖自己,如今看到萧姨娘,又立刻把目标转移了。

那……会是萧姨娘做的吗?

阮云丝看着萧姨娘,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发寒,只看对方面上的沉静表情,她便知道萧姨娘这是干什么来了,只是她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件事会是萧姨娘下的手。

冷静,我要冷静,没错,我得冷静下来,这件事的确古怪,但正因为如此,才不能这样糊里糊涂的就结束,决不能让村子里那样的悲剧也发生在这府里的人身上。

“你不在屋里好好养病,跑到这里做什么?刚刚你说你去了水明院的厨房,你去厨房里做什么?”说到后来,刘夫人的语气已经变得森冷无比。

萧姨娘却是不慌不忙,沉声道:“回禀太太,奶奶对妾身有照拂之恩,妾身今生已经无以为报,万万不能让奶奶替我被黑锅了。桔子不敢说出来的人是我,是我去了水明院的厨房,红花和麝香都是我下在桂花糕里的,太太不必再审了,只让我给爷的骨肉偿命就是。”

一句话,却是石破天惊。

杨老太君一直低着的头猛然就抬起来,锐利目光射在萧姨娘的面孔上似是在分辨她的神情。而刘夫人却是霍然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萧姨娘。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刘夫人指着萧姨娘,身子都打了颤,咬着牙道:“国公府还薄待过你吗?你嫁进府里一年,身上便添了好几层病痛,名溪却从未因此而厌弃你,哪一个月,他不过去看你两趟?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怕有人看你失势,慢待作践你么?你治病的药进补的补品,国公府何曾亏待过?你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恩将仇报?

萧姨娘面对刘夫人的气愤质问,面上却仍是一派波澜不惊的模样,她淡淡看了袁姨娘一眼,忽然冷笑一声道:“太太问妾身为什么?那好,妾身今日就告诉太太,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说到这里,便微微昂起下巴,眼睛看着袁姨娘讽刺笑道:“太太刚刚说,爷每月去看我两趟,是为了怕有人慢待作践我。只是究竟我过的什么日子,姐姐是最清楚的吧?爷再怎么照拂我?又有什么用呢?这家里的大权,始终是把在姐姐手里。姐姐不许人亲近我,谁敢亲近?姐姐卡着我的银钱,谁敢接济我?这些年为了活下去,我连一点脸面都没了,就盼着在姐姐手底下得点活命银子。连姐姐的丫鬟都敢当众给我没脸。

奶奶要替我做主,结果也被姐姐拦下了,姐姐你真是好威风啊。可不是么?怀了爷的骨肉,这府里的人谁还敢惹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连奶奶不也得看在你肚子里爷的骨肉份儿上,礼让你三分吗?”

她说到这里,声音蓦然高亢起来,恨恨道:“只是这凭什么?你我同时嫁给爷做妾室。明明爷更喜欢我一些,奶奶也对我好。凭什么到如今,却让你这样的得意?若不是你暗中使绊子,我的病未必就治不好。都是你让我吃了一半的药,眼看着见强了,你怕我好了威胁到你,便想方设法儿把我的药给停了。没有你我到不了如今这个地步。如今眼看着你就要母凭子贵了,姐姐你说我这做妹妹的怎么能甘心?给你吃红花麝香很冤枉吗?你也不过是日后不能再生孩子罢了,比起我,你受的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你……你……你这个蛇蝎女人……”袁姨娘气得身子都颤了,脸色惨白,双手一抓一握,似乎这样就能将萧姨娘活活儿掐死。而刘夫人也是脸色铁青,双手都握成了拳头,嘴唇翕动着,便要命人将萧姨娘捆了,等回禀了老公爷后,立刻处置了这心如蛇蝎的妇人。

却就在这个时候儿,便听阮云丝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眉娘,我问你,小公爷待你如何?袁姨娘又待你如何?”

萧姨娘愣了一下,忍不住看她一眼,旋即垂下头低声道:“小公爷待妾身恩重如山,只可惜妾身这一世里注定报答不了他了,也唯有寄希望于来世,哪怕结草衔环,也要报爷的大恩。”

“这就是了。”

却听阮云丝冷笑一声道:“爷对你有大恩,而你刚才所述,却是对袁姨娘恨之入骨。如此说来,倒是有些奇怪,你怎么就想着用起红花麝香来了?打掉了爷骨肉,让袁姨娘继续逍遥,这便是你所谓的报复?既然下定决心要害她,怎么不用砒霜?难道砒霜比红花麝香难下吗?一尸两命,让袁姨娘也活不过来,这才该是你的报复,只打掉了孩子,算什么?”

袁姨娘怔怔看着阮云丝,喃喃道:“你……你更狠,你……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刘夫人却是听出来了一点端倪,不由得慢慢坐下来道:“云丝说的没错,你既是恨泷云入骨,怎么却用了红花麝香?怎么不用砒霜?你既知你们爷对你恩重如山,又知道他子嗣单薄,怎么不等泷云生产完下手?又不是没机会。”

萧姨娘垂着头,好半天才轻声道:“妾身……一时间没想那么多,只是……只是想着不能让她母凭子贵,这样嚣张下去,太太不必多问,这件事情便是妾身做的……”

阮云丝又冷笑道:“绿柳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进来?你的身边素日是离不了她的。还是说,你怕她露出什么马脚,就把她给想办法撂在别处,自己来认罪了?”

萧姨娘连忙道:“已经是中秋了,妾身让绿柳在屋里替我缝制冬衣,每当寒冬时分,妾身最怕冷。”

这一回就连刘夫人的眉头都皱起来了,冷哼一声道:“你既然是来认罪的,自然知道这个罪名够你死上好几回的,竟然还有心思让丫头缝制冬衣?”

“妾身……妾身原本没想着认罪,是……是过来打探消息时,听太太要发落厨房里的人,妾身……妾身不忍连累他人,所以才……才过来认罪。”萧姨娘的头垂得更低,双手也无意识的绞着衣襟儿。

刘夫人看了阮云丝一眼,接着摆了摆手,便扶住额头叹了口气,那边杨老太君则把头都垂下去了。

“你回去吧,好好儿养病,这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阮云丝也叹了口气,上前亲自扶起萧姨娘,安慰她道:“没有这样的道理,你认了罪,却让真凶逍遥法外,你细想想,你对得起爷吗?对得起那个无辜送命的孩子吗?快回去吧。我和太太一定会找到真凶的。”

萧姨娘本来都犹豫了,听到最后一句话,忍不住便是一愣,接着她便抓住了阮云丝的手,哀求道:“奶奶,真凶就是我,真的没有别人,求奶奶太太相信我,把我正法了吧,真的是我害了袁姨娘啊,没有别人……”她一边说着,便又重新跪了下去。

这不是添乱呢吗?

阮云丝这回是真恼了,坐回椅子上一拍桌子,恨恨道:“好,既然你说真凶就是你,那我来问你,你是亲自进了厨房,挑到桂花糕下药了吗?”

“是的。”

萧姨娘很肯定的点头,却听阮云丝冷笑道:“既如此,你给我说一说,厨房里都有些什么摆设?共有几盘子桂花糕?其他的点心都有什么?”

“厨房里的摆设,妾身……妾身没有留意。桂花糕……桂花糕只有……只有……一……一盘子。”萧姨娘脑子里急速转着,她刚刚赶过来,所知道的消息并不多,但是凭着猜测,应该只有一盘,不然阮云丝不会没事儿。只是这其他点心,她委实不知道,因只好含混道:“我知道袁姐姐喜欢吃桂花糕,因此也没在意别的点心,好像……好像有白糖糕和绿豆饼,凉糕等点心。”

“你说的这几样,的确是我那里常吃的糕点。”却听阮云丝笑一声,然后正色道:“只不过今儿厨房里只有绿豆饼,并没有白糖糕和凉糕。你连点心都看错了,还敢说是自己下的药?”

“是是是,妾身当时脑子糊涂心惊胆战,没看清楚,如今想来,的确是没有白糖糕和凉糕,只有绿豆饼和其他几样点心。”萧姨娘连忙改口,而她身后的于嫂子和谢家的神情都变得古怪,桔子却是叹了一口气。

“谢家的,你告诉姨娘,今儿早上厨房都预备下了什么糕点?”阮云丝喝了一口茶,说了半天话,嘴巴都干了。

却听谢家的叹气道:“今儿厨房里因为奶奶说不喜欢桂花点心,所以只做了一盘子桂花糕,另有两盘子白糖糕,两盘子花生馅儿的凉糕,两盘子枣泥馅儿的凉糕,两盘子馅儿的饽饽,两盘子金丝酥饼,没有……没有绿豆饼……”

第三百二十八章:转折

萧姨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看着阮云丝,忽然就膝行过去,拉住了她的手哭道:“奶奶,是我,是妾身一时糊涂了,奶奶就别攀扯别人了,求您了,奶奶……”

阮云丝看着她痛哭流涕的模样,又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瑟瑟发抖,两边脸都肿胀着的桔子,忽然叹了口气,轻声道:“今日去厨房里的,是小白还是阿峰?”

“奶奶……”

萧姨娘和桔子异口同声地大叫,都惊骇地望着阮云丝。就连刘夫人和杨老太君,也都震惊看着她。

阮云丝闭了闭眼,轻声道:“能让桔子被打成这样也不肯说出来,能让萧姨娘甘心为之顶罪的,除了我之外,就只有小白和阿峰了吧?你们说,到底是哪一个?”

“这怎么可能?小白和阿峰那会儿已经进了族学,他们怎么可能偷溜回来?”

刘夫人一拍桌子,愤怒地对阮云丝道。却听她沉声道:“这么说来,应该是小白,阿峰一般情况下不会这样的淘气。而且听说最近他和南哥儿一起,有专门的师父教导着,那只有小白了,是也不是?”

刘夫人又惊又怒,正要骂阮云丝,却见她猛然站了起来,对萧姨娘和桔子吼道:“你们两个糊涂虫,简直就是愚蠢透顶。一个想着顶嘴,一个想着隐瞒,你们难道认定了这事情是小白做的?你们不想一想,他虽是个贪玩性子可什么时候做过害人的事?更何况,就算是小白心里恨透了袁姨娘,要害她,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难道竟知道红花和麝香会有这种作用?他便是用老鼠药,也不会用这两种药材。你们在这里牺牲自己,看上去是要保全他,其实是害了他,你们明不明白?”

萧姨娘和桔子面色瞬间惨白。萧姨娘之所以豁出性命揽了这桩罪过就是怕真相揭出来,小白这一辈子就完了。他是爷的嫡子,若是被传出下毒害死庶母腹中胎儿的流言,这一辈子的前程尽毁不说,日后更是连人都做不成。因此一咬牙,想着自己欠苏名溪和阮云丝的太多,这身子又不是长寿的,倒不如牺牲了自己一个,换小白的后半生前程平安。反正只要袁姨娘生不出儿子,小白以后应该也就不会再做出过激的举动了。

然而此时听阮云丝这样一说她便如醍醐灌顶一般,不由得立刻清醒了过来,暗道是啊,奶奶说得对,小白才多大?哪里会懂得红花和麝香的作用?只怕他连腹中胎儿是可以打掉的都不知道呢,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一念及此,当下便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

阮云丝对身旁芳草道:“这会儿已经晌午了,小白应该回到了水明院,你过去把他找来。”不等说完,便听一个丫头在外面道:“老太太太太,奶奶,小少爷和阿峰少爷过来了,不知……”

刘夫人略想了想,便对烟霞道:“把那三个带下去,眉娘,你自己先去你们奶奶身边坐着,别让小白阿峰看出端倪来。”说完又对阮云丝道:“你可想好了要怎么问?这种事情,不该让小孩子知道。”

阮云丝道:“太太放心,小白这孩子虽然顽皮了些,却是宅心仁厚万万不会做出这样事他今日偷跑回来,怕也是有原因媳妇定然不会让他察觉到这件事。”说完又对碧婉和采香道:“带姨娘进去休息。”

袁姨娘不甘心,她此时恨不得能把这件事栽赃到小白头上,,因听阮云丝说的这般笃信,便叫道:“我不去,我要听着,免得你徇私……”

“啪”的一声响,却是刘夫人彻底怒了。

要知道,小白可是刘夫人与杨老太君的心尖子。刚刚阮云丝推测出桔子和萧姨娘的所作所为恰是为了小白遮掩时,这位国公夫人都是面色不善,若不是阮云丝开口的快,一顿狗血淋头的大骂是免不了的。这个时候儿袁姨娘却嚷着什么怕阮云丝徇私,言下之意竟是认准了小白就是给她下药的人,这让刘夫人怎么忍受得了。

“好歹也是官宦出身,在这府里做了六七年的当家姨娘,你听听你如今嘴里胡吣的是什么?”刘夫人怒不可遏的看着袁姨娘,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然后回头对身后两个心腹嬷嬷道:“还等什么?把她拖回去,若是要叫嚷,就堵了嘴。平日里仗着肚子里的趾高气扬,如今胎儿都没了,谁还逞的你这样威风?”

袁姨娘一愣,一时间只觉得万箭穿心,憋得她都要疯了,“嗷”一声就要大哭起来。

却不料那两个婆子很有把子力气,上来便将她拖进了屋子里,然后阴森森道:“姨娘从前也惯是会看脸色的,如今怎么这样不知轻重?让你嘴里说的,小少爷成了什么?怎么能怪太太生气?左右你在屋子里,外面的话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你便老实听着得了。若是不识时务,想叫嚷几句,那别怪老婆子们不敢留情,这要是吓着小少爷,就算太太能保住我们,国公爷也指定要了我们的命。”

袁姨娘听到国公爷三个字,就觉得像是一盆冰水在三九天兜头浇了下来,不由得身子都发抖了。

虽然苏老公爷很少管内宅的事儿,但正因为如此,这府里人就没有不怕他的。除非是他不过问,一旦过问了的事,那就绝不会是小事。袁姨娘想着自己如果真吓到了小白,别说这两个婆子,就是自己,即便不死,那指定也是要脱一层皮的。

这样一想,才发觉自己刚刚是有多造次,身上不由得连冷汗都出来了。忽听外室内一阵脚步声响,接着小白的声音响起道:“见过太祖母,祖母,娘亲。咦?今儿怎么大家都在这里?姨娘也过来了?怎么不在屋里好好儿养身子?”

却是小白和阿峰进了屋,两人原本是从族学里结伴回到水明院,听说阮云丝在袁姨娘这里,又见下人们的脸色不对,小白唯恐母亲吃了亏,在他心中,袁姨娘现在基本上就等同于女妖精的存在,还是会吃人的那一种,因此忙不迭就拉着阿峰急着过来“保护”母亲了。

进了屋,只见众人都在,小白心中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好在母亲这会儿还坐在椅子中,似乎目前为止还不用自己怎么保护。不过让小白奇怪的是,袁姨娘竟然不在,一向病弱的萧姨娘倒坐在这里。

小白原本对萧姨娘就比对袁姨娘多了那么一点点亲近,只因为他亲娘在世的时候,对萧姨娘好过对袁姨娘,不过平日里也是淡淡的。

及至阮云丝进了府,小家伙见云丝娘亲也是亲近萧姨娘的,这才见了面也会和对方说几句话,表示亲近之意,袁姨娘就很少有这个待遇了。

此时见小白过来,杨老太君就先露出慈爱的笑,招手把他叫过去坐着,阿峰则被刘夫人叫到面前,然后看了阮云丝一眼,示意她可以问了。

阮云丝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暗道老太君你用得着这样吗?小白是您老人家的孙子,那也是我的儿子啊,难道就你心疼他?巴巴把人弄过去,好像在我身边我会害他似得。

心里想着,面上却不显露出来,只是笑吟吟看着小白道:“说一说,今儿怎么淘气了?”

小白一怔,接着目光便不由自主看向阿峰,待看到哥哥一脸无知的望着自己,他这才想起今天上午哥哥是和南哥哥一起在书房,由专门的先生教授,还不知道自己做的“丰功伟绩”,于是大眼睛骨碌碌一转,先向阮云丝嘿嘿一笑,却不肯说话。

这是小白的一贯伎俩,小家伙就是要探一探阮云丝的底儿呢,看看母亲到底知道多少,自己再“酌情”招供。

阮云丝哭笑不得,面上却要端着威严,沉声道:“都说了吧,娘全知道了,你不用想着隐瞒。”

“全都知道了啊?”小白露出失望神情,撅着嘴巴道:“娘亲也是的,儿子又不是做了什么大奸大恶的坏事儿,当着老祖宗和祖母的面儿,您也让儿子留点隐瞒余地啊,这……这要全说出来,儿子……儿子还要不要面子了?”

即使是在这个时候儿,厅上众人也差点儿让小白这一句话给逗得笑出声来。

杨老太君刘夫人还好,毕竟身份在这里,定力也是练出来的。而阮云丝早已经应付惯了小白的奸猾耍赖,对此也有足够的免疫力。只是苦了那些丫鬟,一个个憋笑憋得好痛苦,秀丽脸蛋儿一水儿晕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都是些刚刚从西藏拉萨被押回来的红脸女奴呢。

“你既然要面子,那就老实说吧,今天进了族学后,又偷偷跑回来做什么?”阮云丝咳了一声,知道让小白这么东拉西扯,就别想进入正题了。所以立刻开门见山。

“啊,连这个都知道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迷雾

小白一看,果然是没有抵赖的余地了,便垂下头,看着脚尖道:“也……也没什么,族学里有两位才来附学的哥哥家贫,昨儿中午他们吃窝头,被人嘲笑了。儿子谨记母亲的话,不和人起冲突打架。原本想着今天给他们带些好吃的,偏偏早上走的匆忙,就忘了,到了族学才想起来,就趁着先生去如厕时偷溜回来,谁知厨房里什么都没有,就那么几盘子点心,儿子看都是母亲喜欢吃的,所以也没动,还好最后在厨房里屋找到一锅肉包子,儿子就装了十几个回去了。”

说到这里,小家伙不由得反应过来,连忙抬头道:“不……不对啊娘亲,这个……咱们是不是得说道说道?儿子这事儿做的没错啊。娘亲素日里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能帮人时莫袖手。儿子这不是做好事儿吗?要是娘亲知道了,指定也会命厨房替那两人做饭的。这……这这这咋成了儿子的错儿了呢?再说我也不是偷跑回来的,唔,不过我进厨房的时候儿,的确没有人在,也不知桔子她们去哪里了。”

这番话说完,杨老太君和刘夫人终于都松了一口气。杨老太君便摸着孙子的头道:“没错,这事儿小白做的对,友爱同族兄弟,需要时帮人一把,这本就是该做的,等太祖母好好赏我的乖重孙子一些好东西,你上次不是看中了太祖母那一对金瓜吗?等回去找出来给你玩儿。”

小白兴奋的大叫一声。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然,就算知道了,他大概会蹦的更欢。

不过他旋即就收了笑容,对阮云丝委屈道:“娘亲不对,娘亲不夸儿子。反而还说儿子是偷偷跑回来的,是娘亲不对,娘亲也要给儿子东西。”

阮云丝险些绝倒:好嘛,这小家伙,顺着杆子就爬上来了。而且还当众就敢勒索自己。于是咳了一声道:“娘亲怎么了?娘亲说什么了吗?我也没说什么啊,是你自己做出一副心虚样子的,关娘亲什么事?这么多长辈看着呢,你就敢勒索娘亲,胆子肥了是不是?”

杨老太君和刘夫人萧姨娘再度绝倒,刘夫人看着阮云丝,哼了一声悠悠道:“我就说小白如今怎么越来越会胡搅蛮缠了。原来却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是跟你这个娘亲学的。”

阮云丝心想:纳尼?跟我学的?胡搅蛮缠?有没有搞错?我……我什么时候胡搅蛮缠了?我……我这难道不是在很正常的教育小孩子的是非观吗?婆婆你真的确定你不是因为溺爱才故意抬高小白来贬低我?

心里想着,嘴上当然“不敢”同婆婆理论,小白有了祖母撑腰,越发趾高气扬,几步蹦到阮云丝面前,嘻嘻笑道:“娘亲,娘亲,把你那把金梭子给我吧,嘿嘿。我就要那个。”

阮云丝的金梭子其实只是镀金的一把梭子,因为用着顺手,所以常年放在炕上,以备随时取用,却不知怎么小白就喜欢上了那个,因为这是女孩儿家织布用的东西,所以阮云丝怕他带着惹人嘲笑。就一直没给,谁知小家伙竟到今天还想着,当下不由得无奈,只好道:“好好好,给你给你。留着在书房里当镇纸用,不许拿出去,当心人笑话。”

小白终于如愿以偿,他只要得到就好,既然阮云丝不让拿出去,那有什么?因此满口答应。这里阮云丝看了看天色,便对刘夫人道:“太太,天晌了,小白和阿峰下午还要上学,不如先让厨房传饭,这里的事下午再说吧。”

刘夫人点点头,对杨老太君道:“老太太想是也累了,不如先回去,下午由媳妇和名溪媳妇一起调查,您老人家等着结果就是。”说完听小白好奇道:“什么结果啊?发生了什么事?”

刘夫人当然不肯让宝贝孙子知道这种事情,于是随便敷衍过去,便命阮云丝领着小白和阿峰回去用饭,她这里安慰了袁姨娘一番,也便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