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宜“嗯”了一声,端了茶盅啜一口茶,态度不冷不热的。

文姨娘不以为意,笑着和十一娘拉家常:“下午想到您这里坐坐,谁知道您却去了太夫人那里。听说打了牌,没占到上风。要不,我们几姐妹先在一起先练练?这打牌,也就是个熟能生巧的事。打得多了,自然就有精进了。也不知道明天下午姐姐有空没空?我那里有副老竹麻将,十分顺手,到时候拿来姐姐看看。要是觉得好,就留下…”

十一娘笑着听她说。

那秦姨娘则笑眯眯的望着文姨娘,乔莲房却是低头垂手地立在一旁。

有小丫鬟来禀,说徐令宽来了。

十一娘颇有些意外。

这么快就有了反应…

三位姨娘忙起身回避到了东间。

十一娘则起身叫丫鬟给徐令宽上茶点。

徐令宽客气道:“嫂嫂不用忙,我跟四哥说句话就走。”

十一娘笑着退到了东间。

文姨娘忙将十一娘迎到了大炕上,嘴里还絮叨道:“…五爷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又笑道,“不过,五爷向来豪爽,就是有什么事,只怕也不是自己的事。多半是为了别人的事来求侯爷。”

十一娘只是笑着听着。没想到乔莲房突然道:“你怎么这么多的话!”

文姨娘脸色微红,眼底闪过一丝愠意。

秦姨娘忙笑道:“文姐姐是个热心人。乔妹妹相处久了就知道。”又主动去接了文姨娘的话,“姐姐说的有道理。五爷来,多半是为别人的事来求侯爷。”然后问十一娘,“夫人,我听文姐姐说,冬青姑娘过两天要去您金鱼巷的宅子安置几房陪房,您这边少了人手,我来帮着值夜吧!”

这还是秦姨娘第一次和十一娘交流。

话说的好听,语气又很柔顺。只是她不太习惯这种作派。

她笑道:“你是侯爷身边的老人了,怎么好让你来值夜。再说了,我身边还有琥珀她们。再不济,还有陶妈妈。”

秦姨娘忙道:“我在侯爷身边再久,长幼尊卑也不可废,我服侍夫人本是本份。夫人有事,也只管使唤就是。”

她的表情很真诚。

如果不是真心,那就是个演戏的高手。

十一娘希望她是真心的。

秦姨娘是婢女出身,生死不由自己;文姨娘看似烈火烹油,可她也只不过是家族用来攀龙附凤的牺牲品罢了,一旦她本人的利益和文家的利益相冲突的时候,文家未必会顾她。还有乔莲房,落入元娘的圈套固然有她的不对,可没有乔夫人的推波助澜,她未必会落入到这样的境地。包括自己在内。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她未必会嫁到徐府来。

既然各有各的不得已,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所以,她希望秦姨娘是真心的,真心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越僭,不,就是小小的越僭也无所谓,水清则无鱼,谁又没一点点私心…只是,不要越过她的底线。她有她想要保护的人,她有她想要的生活。

那边,徐令宽正和哥哥商量:“…我们想来想去,搬到落叶山山脚下的别院最好。那里安静,景致也好。免得吵到两家的老人家。”

“那怎么能行。”徐令宜立刻反对,“那地方太偏了。这样,你们这两天暂时在家里住着,明天有大早朝,我到时候商量老侯爷,看看他老人家的意见。至于家里该回避的还是暂时回避回避,你们也不要乱走动了。”

徐令宽应喏,起身告辞。

徐令宜送了弟弟出门,回来吩咐十一娘:“家里不是有一斤血燕吗?你明天一早给娘和五弟妹各送些去。五弟妹怀了身孕,你是做嫂嫂的,多去她那里走动走动才是。”

十一娘喏喏应“是”,心里却道,你这样打一巴掌给个枣的,只怕这位丹阳县主不会领情。

此刻,五夫人也正和她的乳娘石妈妈说着话:“…属牛的全都回避了,不说别的,就娘屋里,就有五、六个小丫鬟,难道还为这事临时买几个小丫鬟进来不成?就算买回来了,还得要妈妈们调教调教吧?一时半会也上不了手啊。这本就是个兴师动众的事。当年,她抓住鲥鱼的事想收拾四房的,我可是一声没吭,给足了她面子,她却有点不知道进退,以为我怕了她。我如今这么做,也只是想让三房瞧瞧罢了。原准备过几天跟太夫人说说,搬到慈源寺旁的放生胡同去──离慈源寺不近又不远,我有个什么事,济宁大师也能赶过来看我。可十一娘这样逼着我搬,我心里难免不痛快!”

石妈妈小心翼翼地将五夫人的腿并放到贵妃榻上,笑道:“您想多了些。侯爷可不是那样的人!”

五夫人听了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小五却是听不得我在他面前哼哼。”说着,脸就红成了一片霞色。

“那也是五爷真心疼着您。”想到老侯爷反复叮嘱她,不要和侯爷起了冲突。石妈妈笑着将薄被搭在五夫人的身上,“您平时使使小性子不要紧。可不能让五爷和侯爷起了冲突。何况侯爷这样的人,就是老侯爷见了,也要礼让三分。有侯爷撑着,你大树底下也好乘凉。要知道,上阵父子兵,打架亲兄弟。这家里要过得好,先要兄弟和谐,妯娌和气…”

“知道了,知道了。”五夫人娇嗔道,“要不然,我怎么就这样不吭不响地让小五去回了侯爷。你这样天天在我耳边唠叨,你说着不烦,我都听着烦了。”

石妈妈呵呵笑了两声,不再做声,望着五夫人的目光却满是慈爱。

五夫人就拉了石妈妈的衣袖:“你说,三房的要是知道我搬出去,会不会气得跳起来。”

既然五夫人听了她的劝,这个时候,自然要顺着她说。

石妈妈立刻笑道:“那是自然。说起来,您这一招让她也吃了个闷亏。要知道,外院的白大总管也是属牛的,还有回事处的赵管事,也是属牛的。这两人都是侯爷用惯的。要是她借着您这件事给这两人下绊子,到时候难免连累到您。还是我们的县主聪明,根本不理她那一套,大大方方地搬到放生胡同去。再说了,那里是您的陪嫁,里里外外都是我们自己的人。您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五爷看了只有欢喜没有责怪的。”

五夫人笑着点头:“我让她去折腾去。不就是想分家吗?她要是明明白白说了,娘还会拦着她不成?”

石妈妈只是笑,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没钱,分什么家啊?

十一娘照着往日的习惯铺了床,回头却看见徐令宜站在净房门口望着她。

“侯爷要不要喝杯茶!”十一娘笑着问徐令宜。

“不用。”徐令宜大步走过来,“你的丫鬟呢?”

是看着她自己铺床,所以有些困惑吧?

肯定不是琥珀她们不帮助,而是十一娘拒绝了。对着陌生的徐令宜,做点事,免得胡思乱想,可以稳定情绪。

“不过是些小事!”她笑着解释,“随手而已。”

徐令宜点了点头,脱鞋上了床:“早点睡吧,明天还有大早朝。”

自从知道徐令宜要上早朝后,她就有了每天早上丑时起床的心里准备。

吹灯上了床,徐令宜突然问她:“你身边的丫鬟,是从小跟着你的吧?”

因为冬青和滨菊都比她大一些?

十一娘要抓住每一个他感兴趣的话题:“小时候跟着父亲在福建任上,回来的时候,乳娘舍不得离开家乡。琥珀、冬青、滨菊是我回余杭以后母亲赏的。竺香是我姨娘赏的。”

徐令宜没有做声。

十一娘就继续道:“我姨娘以前是母亲身边的婢女。我小时候,觉得她像仙女似的。可惜这次我出嫁她没能来。”

徐令宜还是没有动静。

但她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

睡着了吧!

十一娘就想到了五姨娘就是笑,眼中也有的郁色。

她望着帐顶,轻声地道:“…也不知道她在余杭过得怎样?”

大太太就要回去了。自己如今嫁到了永平侯府,是永平侯的夫人了。她看在谆哥的份上,会给她几份体面的吧!

“你要是想她,让岳父把她接到岳母身边服侍就是了!”黑暗中,徐令宜低沉的声音如晨钟般幽远的传来,“用不着这样总念叨着。”

十一娘翻了个身,枕了手臂望着身边的人。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四也很明亮。透着罗帐映进来,可以看见徐令宜的轮廓。

他肩膀宽阔,身材结实修长。记得和他站在一起,自己只到他的肩膀。

“我是不是话很多?”她笑着问他。

十一娘等了好一会才听到徐令宜的回答:“还好。”

“相比侯爷而言,我的话的确多了些。”十一娘忍俊不住,微微笑起来。

望着她愉悦的眉目,半明半暗的罗帐里,徐令宜的眸子闪闪发亮。

第九十九章

十一娘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好像有一搭没一搭和徐令宜说了半天话,然后眼皮一搭,就睡着了。再醒来,是有人在一旁轻轻地推她:“夫人,夫人,丑时了。”

她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就听到徐令宜含笑的声音:“再睡一会吧!又不是没丫鬟婆子。”

十一娘完全清醒过来。

她笑道:“妾身服侍侯爷起床吧!”

“不用。”徐令宜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但十一娘怎么睡得着,还是跟着起来,盥洗,更衣,吃早饭,送徐令宜出门,回到屋里已是丑过一刻。

她打着哈欠:“还好住的离皇宫近,要不然,只怕子时就要起了。”

琥珀服侍她上床:“夫人再歇会吧!长期这样下去可受不住。”

十一娘点头,爬上床,一觉睡到卯正时分,然后起床梳洗,又吩咐琥珀把陶妈妈找来。

南永媳妇给她梳头,她和南永媳妇闲聊。问她什么时候成的亲,丈夫在做什么,有没有孩子,孩子多大。南永媳妇有些怯生生地回答她。她和丈夫都是徐府的家生子,从小订了婚。十二岁就入了府,原来在针线房做针线,因梳了一手好头,被太夫人身边梳头的妈妈看中了,然后跟着学了几年。十八岁的时候成的亲,今年二十二岁,丈夫在马房喂马,有个三岁的女儿。

“你这么早出来,女儿怎么办?”

南永媳妇羞涩的脸上就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我托了隔壁住着的赵家婶子看着呢!”

“赵家婶子?是做什么的?”

“她是回事处赵管事的媳妇。没在府里当差。平时做些针线拿出去卖。是个很好的人。”说着说着,南永媳妇渐渐放开了,“我会梳十几种髻,您明天要不要试试别的?”

十一娘看着暗暗点头。

可她不希望身边的人看着自己就战战兢兢或是都像木偶似的,那有什么意思。

“我是怕麻烦!”她笑道,“这样简单地梳个纂儿多好啊!”

十一娘的话音刚落,南永媳妇已将最后一缕头发挽上,从雕红漆的匣子拿了对赤金镶红宝石石榴耳坠:“您试试这个?”

她依言戴上了,就有了几分俏丽。

“不愧是专司梳头的。”

十一娘赞扬她。南永媳妇就抿着嘴笑起来。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陶妈妈来了。”

十一娘发现南永媳妇的表情变得有些生硬,然后恢复了刚才的畏缩,快手收拾着镜台上的梳子。

“请陶妈妈进来吧!”

小丫鬟忙打帘请陶妈妈进来。

南永媳妇就给十一娘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十一娘就低声地问陶妈妈:“你可听说过长春道长这个人?”

“当然听说过。”陶妈妈笑道,“长春道长是长春观观主,能拜雪雨,被先帝封为靖微妙济守静修真凝元衍范真人,卦算祸福也十分灵验。燕京很多权贵人家都拜在他门下。说起来,我们大姑奶奶能有谆哥儿,多亏有长春道长。”说着,就把当年长春道长怎样给元娘看风水,怎样给她破孤煞星,怎样帮她求子,怎样算出谆哥是男丁,甚至谆哥十岁之前有“三灾”,一一向十一娘说了。

十一娘见陶妈妈说起这个长春道长的表情就像说起自己的偶像似的激动、打不住话题,知道她也信长春道长。就笑道:“这样说来,大姐应该是长春道长的门徒了?”

“那是自然。”陶妈妈笑道,“要是哪天您有空,也应该去长春观拜见一下道长才是!”

十一娘点头:“总不能我一个人去吧?家里还有谁是长春道长的门徒。到时候也好一起去。”

陶妈妈笑道:“家里的人都信。不过太夫人、侯爷和二夫人是信佛的,所以不大去长春道长那里罢了。”

十一娘微微点头,有小丫鬟禀道:“三位姨娘来给夫人问安了。”

陶妈妈就虚扶着十一娘去了堂屋的。

三人向她行了礼。文姨娘立刻殷勤地问侯十一娘“睡得好不好”之类的话,十一娘应酬了她几句,琥珀过来传饭。

秦姨娘忙帮着琥珀安箸摆碗,文姨娘就笑着指挥丫鬟服侍十一娘净手,乔莲房站在一旁,脸色有些僵硬。

十一娘不想为难谁,笑道:“大家都散了吧!我等会还要去给太夫人问安。”

乔莲房转身就走,秦姨娘却笑道:“夫人也让我尽尽心。”

十一娘笑道:“以后大家一个屋里住着,日子长着。也用不着急在这一时半会。”

陶妈妈也看出她不想留三位姨娘,也在一旁劝着,这才把秦姨娘和文姨娘劝走。事后还道:“四夫人这样做就对了。那文姨娘的一张嘴就没有关得住的时候。她今天服侍您吃了顿饭,等会就传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天天在您跟着服侍着。白白便宜了她。”

十一娘笑起来。

这还真像她能做出来的事。

笑着遣了陶妈妈,她问琥珀:“送太夫人和五夫人的药材可准备好了?”

琥珀点头:“照您的吩咐,两支人参各一支,六两血窝给太夫人,另四两给五夫人。”

十一娘点头,吩咐冬青:“你这几天待在后罩房不要出来。免得遇到五夫人。”

冬青连连点头,十一娘就带着琥珀和滨菊去了太夫人那里。

知道十一娘给她和五夫人送了药材来,太夫人很高兴:“我这里不缺这个。”

十一娘笑道:“这还是侯爷吩咐我送来的!”

“是吗?”太夫人听了更是高兴,忙让杜妈妈收了,又让姚黄陪着琥珀去了五夫人那里。

乳娘就陪着贞姐儿和谆哥过来给十一娘问安。

大家刚说了两句话,徐嗣勤和徐嗣谕来了,接着三爷和三夫人带着徐嗣俭来了,然后五夫人由一大群丫鬟簇拥着进来了。

一时间,太夫人屋里热闹极了。

待把徐嗣勤、徐嗣谕和徐嗣俭送去上学,又把三爷送去铺子,五夫人就说起搬家的事来:“…把两家的父母都吵得不得安生,我们做晚辈的实在是过意不去。正好我陪嫁的院子有一座在慈源寺附近的放生胡同。您也知道,慈源寺的主持济宁大师医术了得,五爷就和我商量,我们暂时搬到那边去。”

三夫人一听,立刻道:“这怎么能行。五弟妹怀着我们徐家的血肉,怎么能在外生产。这样也不吉利啊!”

太夫人没有做声,眼底却有犹豫闪动。

“也不算是外面了!”五夫人看了一眼一直没有做声十一娘,笑道,“既然是我的陪嫁,自然也是徐家的产业…”

“五弟妹是怕兴师动众,有人说闲话吧!”没等五夫人的话说完,三夫人笑着望了一眼太夫人,“说起来,这可不是五弟妹你一个人的事。想当初,二嫂小产需要静养,二嫂就提出来把二哥身边的两位丫鬟开了脸。二哥不同意,娘也心疼二嫂,没有答应。结果,二哥如今连个供奉香火的都没有,二嫂孤零零的一个人…”

“别说了!”太夫人厉声道,“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家里属牛的全都回避!”

没有人敢再提出异意。

三夫人脸上就有得意之色闪过。

五夫人不由望向十一娘。

却发现十一娘依旧沉静如水,没有任何异色。

她不由微讶,却听到小丫鬟进来禀道:“太夫人,慈源寺的济宁师太来拜见您。”

大家一怔。

太夫人已道:“快请进来。”

小丫鬟应声而去。

太夫人就问五夫人:“可是你和济宁师太约好了的?”

“没有,没有。”五夫人忙道,“我也不知道她来干什么?”眼中有几份茫然。

不一会,小丫鬟就领了个身穿青绸缁衣的白胖尼姑走了进来。

她双手合十念“阿弥陀佛”给众人见礼,太夫人、三夫人、五夫人纷纷起身喊那尼姑“济宁师太”,十一娘也随着起身迎那尼姑。

太夫人叫了小丫鬟端了太师椅给那尼姑坐,上了清茶。

济宁师太笑着坐下,啜了口茶,和太夫人寒暄了几句“还是盂兰盆节上见了”之类的话,然后就把目光落在了十一娘的身上:“这位是府上新娶的四夫人吧!只是我前些日子做了道场,没有前来恭贺,还请四夫人不要责怪。”说着,起身双手合十,给十一娘行了个礼。

见太夫人这样礼遇济宁师太,十一娘自然不敢托大,笑着起身回了礼:“俗事不敢打扰,济宁师太太客气了。”

济宁师太听了就笑起来:“早听说四夫人谦虚有礼,是罗家小姐中的头一人。还以为是有人夸大其词,如今见了,才知道所言不虚。”

十一娘愕然。

其他人也很惊讶。

济宁师太就笑对太夫人道:“说起来,我和尊府也是相熟,只是这事我受人所托,想请太夫人行个方便,让我和四夫人私下说两句话。”

太夫人听着目光微闪,笑道:“师太行事向来庄重,我自然信得过。”又对十一娘道,“既然师太受人所托而来,你少不得听听师太说些什么!”

十一娘自然应喏,随着济宁师太出了太夫人的正屋,去了一旁的东厢房。

第一百章

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位济宁师太,更谈不上什么交情了。是什么人托了她来找自己?说起来,自己认识的人也很有限。

这么一想,她不由心中一跳,手心骤然有汗。

可当着太夫人的面,她不动声色地笑着随济宁师太出了太夫人正房,去了一旁的东厢房。

丫鬟给两人上了茶,济宁师太笑道:“四夫人,不知道您认不认识一位叫段霜影,一位叫袁雪衣的妇人。”

大姨娘和二姨娘!

虽然隐隐猜到,但被证实,十一娘还是觉得很惊愕。

没想到,她们曾经还有那么好听的名字…不过,既然济宁师太通过太夫人找上门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要和她单独谈谈,又开门见山的问她认识不认识两位姨娘,想来早有准备。

她微微笑:“我娘家大姨娘和二姨娘一位姓段,一位姓袁。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您所提的两人。”

“那就是了。”济宁师太笑道,“大姨娘说,夫人是个直爽人,让我找您,说您一定会帮她们的。”

在骗了所有的人之后,包括自己在内…二位姨娘凭什么认为自己会帮她?

十一娘笑望着济宁师太没有做声。

济宁师太对她的态度并不吃惊,而是笑道:“二位姨娘说,她们多年信佛,诚心想出家供奉佛祖。只是主母怕有多事的人说些闲言闲语,以为两位姨娘出家是不堪主母虐待才不得已而为之。因此一直没有答应。这次随贵府的人到燕京之后,更是看破红尘,所以才离家出走托身我寺。我不知道夫人知道不知道慈源寺。在燕京,我慈源寺虽然不能与护国寺、白云观这种受僧道禄司庇护的寺院、道观相比,但也不是那默默无闻之地。”说到这里,她脸上流露出骄傲神色,“两位姨娘识字断文,进退有度,言词文雅,托身我寺,不仅能潜心修佛,而且能一展所长。夫人如今落藉燕京,人生地不熟,何不为两位姨娘大开方便之门,也与方便呢!”

两位姨娘真是好计策!

仅仅是识字断文,进退有度,言词文雅恐怕不会入了这位师太的眼!

“不知道两位姨娘托身贵寺,捐了多少香火钱呢?”

十一娘淡淡地望着济宁师太。

济宁呵呵笑:“夫人果是直爽人。不过五千两银子。”

十一娘费了一番功夫才控制住自己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济宁已笑道:“这些银子对永平侯夫人来说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可对二位姨娘来说,却是孝敬菩萨的功德。所以才苦苦哀求贫尼帮着走这一趟。”

十一娘不禁为杨姨娘感到悲哀起来。

刚开始,她以为十娘手镯里装的是银票,后来发现却是砒霜…她当时就在想,那些钱去哪里了?或者,是用来干什么了?

故事到这里,才有了答案。

十娘留在大老爷看不到的余杭,只会被大太太如钝刀子割肉般的收拾了。还不如奋起一博,说不定还能有个出路。而两位姨娘定是像唬弄自己似的取得了杨姨娘的信任,共同定下这围魏救赵、金蝉脱壳的计中计。杨姨娘以自己的死引开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同时也希望大太太知道自己死了,能对十娘存一丝怜悯,让两位姨娘借参加庙会的机会带走十娘,然后结伴进京。

十娘出现的那样巧,想来到燕京已有段时日了。只是不知道是谁给她们通的风报的信。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是如此,十娘嫁王琅,两位姨娘为什么不出面阻止呢?

济宁却好像能看透她的心思般,笑道:“两位姨娘还让我给夫人带句话。说,十小姐求仁得仁,求义得义。她们也不过是个弱女子,求个活命的机会罢了!”

十一娘不由苦笑:“这毕竟是我娘家的事,只怕还要我母亲做主。”

“那是自然。”济宁笑道,“只是罗府的大太太既然能把您嫁到永平侯府来,想必有一番思量。两位姨娘,有不为多,少不为憾。想来这个账罗府的大太太是算得过来的。可对我慈源寺却不同。能有像两位姨娘这样言之有物的人,想必很受高门女眷的亲睐。这也是我不得不来夫人面前求这个恩典的缘由。”

她反复强调钟意两位姨娘,欢迎两位姨娘到慈源寺出家。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趟这浑水了。

十一娘也能理解。

寺庙要发展,必须要有相应的人才。一般出家之人不是因为生活贫苦无所依靠,就是家庭变故心灰意冷,前者没受过什么教育,后面对世事很是冷漠。像两位姨娘这样,曾经为大老爷红袖添香夜半陪读过,见识谈吐自不一般。这般年纪还折腾着离家出走,有搅了大太太的布局怕被大太太报复的害怕,估计也有想重新开始新生活的憧憬。这样的两个人能加入慈源寺,还捐了大笔的香油钱…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济宁都是要出这个头的。何况,十娘嫁到了茂国公府,自己嫁到了永平侯府,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十娘私自离家,她有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姐姐…最终,声誉受损的是她们两人,得不偿失的是罗府。

所以,济宁师太才敢这样直白以告。

“既然夫人不反对,那我等会走趟罗府。”济宁师太的目的达到了,笑眯眯地站了起来,“如果太夫人问起,我会说是两位姨娘想到慈源寺出家,特托我来请夫人到罗家大太太面前说项。至于其他,自会一字不提。”

敢情还要感谢这位济宁师太和两位姨娘不成?

十一娘有些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