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有点理解徐令宜的无可奈何。

那天在小院,明明知道是元娘设的一个陷阱,明明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为了那些顾忌的人或是事,却只能眼睁睁地跳下去…

回到太夫人那里,济宁师太果如在东厢房所言,说是受两位姨娘之托来请十一娘到大太太面前说项,还说,十一娘觉得两位姨娘既然是出家意志已定,乐意成全,待一月新婚过后,问了太夫人、侯爷的意思再择日回娘家为两位姨娘的事与自己的母亲商量。

大家听了虽然都觉得有些意外,但济宁师太的话说得通情达理,又是十一娘娘家的事,也就没人这个时候去追究。

济宁师太说了一会话就告辞了。太夫人看着时辰不早了,和杜妈妈去了佛堂。其他人自然也就散了。

十一娘回到屋里就找了冬青来,把济宁的来意告诉了她。

“你回去一趟,把这事告诉大奶奶,特别要提醒大奶奶,看济宁的样子,是打定了主意要插手这件事了。”又叮嘱,“暂时别跟大太太说,先跟大奶奶说,请大奶奶拿个章程。看我这边该怎么办?”

冬青应诺而去。

十一娘又叫了陶妈妈来:“能不能挑几个机敏伶俐的人,我这边还有两个二等丫鬟、六个三等丫鬟、四个粗使婆子的缺。”

陶妈妈忙道:“夫人放心交给我来办。下午就把人领来您看看。”

十一娘点头,又低声道:“能不能安两、三个人到外院的书房当差。”

不愧是元娘的人!

陶妈妈微怔后立刻低声道:“三位少爷在家学里上学,那边有好几个人都是我们派过去的。夫人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就是。就是我一时半会答不出来的,下午也能有信给您。”

十一娘微微摇头:“听侯爷的口气,只怕是在给三位少爷寻合意的先生。到时候肯定是在外书房别设讲堂。谆哥儿今年都六岁了,身子又弱,多半会跟着几位哥哥在外书房启蒙。太夫人根本没有把谆哥交给我带的意思。而且,我们毕竟是内宅妇人,不比爷们在外见多识广。如果有个好先生在身边时时指导,既占了名份,又能督导谆哥的品行学问,有什么事,我们也可以和先生说,让先生去教导谆哥。岂不比你我这样胡乱插手的好。”

陶妈妈不由赞赏:“夫人这主意好。我知道了。这就去办。”说着,竟然急急起身。

“你也不用这么急。”十一娘笑道,“一是先生的事还没有定,二来也只是先备着,怕到时候引人的耳目。要知道,还有三位少爷一起读书。知道的,是我们想看着谆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要去看着二少爷。”

陶妈妈立刻点头:“夫人放心,我自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说着,又露出几分犹豫来,“就是晚香那里,还有些麻烦…”

“你说说看!”

“晚香昨天跑到我这里来说,府里大小厨房共有十一个。昨天下午三夫人发话说,除了太夫人屋里的厨房,其他十个厨房都按单子配菜,不允许再点菜。如果谁临时要加菜,自己出钱由厨房里单做。”陶妈妈还怕十一娘听不懂,解释道,“以前大姑奶奶掌家的时候,是按厨房的大小拔钱,多少自负。有的厨房上半个月用的多了些,下半个月就省点。也没有出现过超支的事。临时加菜,是超出来的费用,自然也由各人自掏。可三夫人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十个厨房就可以一起买菜了。”十一娘笑着接了话茬,“厨房采买可就发大财了。是不是?”

陶妈妈怔住。

十一娘的笑容依旧是那样,温和中带着一点点的亲切,可眼中却有种洞察一切的镇定从容。好像在说,不过是些小伎俩罢了,你不必慌张!

陶妈妈突然间脸色烧得通红。

第一百零一章

陶妈妈突然间脸色烧得通红。不由辩道:“夫人,我这是在为大姑奶奶和您担心呢?她这样不管不顾地敛财,只怕账目上也会做手脚。到时候,她不是赖到我们大姑奶奶的头上,就是把个烂摊子丢给您?她得了好处我们还要给她背黑锅!”

十一娘笑道:“内院的钱应该是外院司房拔进来的吧?司房应该有两位管事专管着内院的账目吧!拔了多少?用了多少?还剩多少?都是有章可循的。就算这两三年账目不清,可大姐掌家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早年的账目应该都是入了库的。她就是要做手脚,也不过是这几年的账,她想把以前的帐全翻过来,只怕她的手还没有那么长,能伸到司房里去。”说到这里,她笑了笑,“而且,她这样迫不及待地改革,触犯的可不是我们一房的利益。别人都不说,凭什么我们出头?退一万步,三夫人管家,是太夫人决定的。就算出了再大的纰漏,那也是太夫人的意思,难道还喊打喊杀闹得有人皆知不成!三夫人未尝不是仗着这点才敢乱指乱打。只管坐着看就是了!”

陶妈妈望着眼前神色自若的十一娘,眼底全是震惊。

大太太不是说她年纪小。性格虽然沉稳,但也有些懦弱吗?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念头一闪,她立刻意识到──大太太看错了人。

只怕这位十一小姐在家里,低调内敛的让终日打雁的大太太失了眼…

陶妈妈心乱如麻。如果说之前她对完成元娘交待的事充满了信心,现在,则充满了怀疑。她把元娘奶大,又跟着她到了徐家,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的事。深切知道“有备无患”的重要性,很多时候,都是因为有了防备,所以才能全身而退。可现在,这个十一娘到底表露出了多少,还有多少隐藏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会不会对谆哥好?一切的一切,都让她略一思忖就觉得汗透背脊…

一时间,她望着十一娘的目光中充满了戒备:“夫人说的是!这件事,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

十一娘看着陶妈妈的神色从震惊到失措,从失措到担忧,从担扰到强作镇定…她不由微微地笑起来。

看样子,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徐府这样复杂,她唯一能用得上、也让她用的,不过是元娘留下来的人。她要和这些人合作,而不是被他们利用或是当成挡箭牌。那就要向他们展现一下自己的能力。要不然,没有人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所以她索性借着这个机会问了陶妈妈一些比较重要的问题。

“…你可知道侯爷名下有多少产业?”

陶妈妈迟疑了半天,嘴角翕翕,一副不好回答的样子。

十一娘看着也不急着追问,而是道:“三房这样急着敛财。你不觉得奇怪吗?”

陶妈妈听了果然神色一变,忙道:“说起来,当年老侯爷为了支持皇上继承,家里的产业卖掉了大部分。二爷死后,老侯爷感觉世事无常,活着的时候就将徐府仅剩的那点产业分了──包括死去的大爷在内,每人一份。后来老侯爷去世,侯爷承了爵,家里内忧外患乱得很,加之太夫人还在,没有谁去提分家的事。这样一来二去,家里世道越来越好,就更没有人去提了。”

十一娘沉吟道:“知道死去的大爷那一份由谁掌着吗?”

陶妈妈道:“当时就拿出来买了祭田,老侯爷说,让后人也念着大爷的功德。”

“一共是多少亩?”

陶妈妈额头已微微有汗:“一共是两千亩。”

两千亩,大太太给自己买陪嫁田庄的时候好像一亩地是五两银子,就以这个折算,每房可以分一万两银子。也就是说,徐家也不过五万两银子左右的家当。这其中应该还包括了房产、古玩、字画之类一但变卖就会折价的东西,真正分到手里的,未必有一万两的现银…再看现在徐家。仅青帷小油车里仙绫阁的绣品就价值不菲,更不要说元娘屋子里的那些陈设,太夫人院子里的那些一年四季绿意盎然的花木。而徐令宁和徐令宽都是四品,每年俸禄三百六十两银子,一百四十四石米。徐令宜领三份俸禄。永平侯,每年一千三百两银子,五百二十二石米,太子少师,每年七百二十两银子,二百八十八石米,五军都督府都督,每年五百二十二两银子,二百一十石米。就这样,有时候银子还会折成绢…

她不由笑望着陶妈妈:“也就是说,不是很多了!”

陶妈妈听着脸色微变:“我怎么一直没往这上面细想…就一直纳闷,三房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蹦来跳去的这样急。原来所谓的公中银子,全是我们侯爷的家当…还有二房,今要买张画,明要买个花瓶,百两千两的花起来一点也不心疼。我就奇怪了,大姑奶奶从不是个小气的人,前两年怎么为了钱的事和侯爷生气。”说着,已是团团转。

十一娘听着目光微闪。笑道:“妈妈别急。既然府里没钱,用的都是太夫人的陪嫁。说不定二夫人也用的是自己的陪嫁!”

“哎呀,你知道些什么啊!”陶妈妈已有些激动起来,“您”也变成了“你”,“二夫人嫁过来的时候不过一个四百亩的小田庄,三十六抬嫁妆。听说。就这三十六抬嫁妆,有些也是太夫人为二夫人做面子拿了体己钱子给填的窟窿。后来二夫人守寡,膝下又没个孩子,太夫人怕她没有个依靠,就把自己的陪嫁分了。二爷、四爷、五爷,各一份。二爷的,给了二房,五爷的,聘五夫人的时候就拿出来了,侯爷的,我们大姑奶奶可是一直没看见,和你成亲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写公中应分多少田产地亩给你们…还有侯爷得的那黄金一万两,十顷良田。那个时候大姑奶奶已经不在了,你还没有进门。这账到哪里去了?谁也不知道啊!”说着,团团转起来,“不行,这事我得找人到司房打听打听去。这些产业,可是有谆哥一份的!”

十一娘听着不由暗暗叹一口气。

锦帛动人心。徐令宜还没有死…不怪有人为争产杀人放火都做得出来。

“这件事你也不别急。”她弄明白了自己想知道的,笑道,“免得没影的事吵出个影儿来。”

陶妈妈听着有道理,强压了心中的激动,而十一娘看着时间不早了。遣了陶妈妈,去了太夫人处。

五夫人还没有到,三夫人拿着账册正和太夫人说着什么,看见十一娘进来,就打住了话题,笑着和十一娘行礼。

她就想到了陶妈妈关于三夫人要改革厨房制度的事!

应该是在说这事吧!

十一娘笑着回了礼,又上前问了太夫人的安,笑道:“娘和三嫂在算账吧?那我帮着魏紫她们布箸去。”说着,也不待太夫人发话,转身去了西次间。

三夫人就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这样一来,也免得那些人为吃饭扯皮吵嘴。少了很多的麻烦。”

太夫人听着微微一笑:“厨房的大买办是谁啊?”

三夫人笑容就有了几分勉强:“是甘老泉。”

太夫人望了她一眼。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照着你说的办吧!”

“嗯。”喜悦无法掩饰地从三夫人脸上溢出来。

“不过…”太夫人话音一转。

三夫人立刻露出紧张的神色:“不过什么?娘您尽管吩咐!”

太夫人慢慢地啜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道:“不过,菜单子让各房的把各房喜欢吃的拟出来,然后再让厨房照着搭配。不要自作主张,想做什么菜就做什么菜。”

三夫人忙应了一声“是”,表情却有几分失望。

“既然没事了,你去帮着十一娘摆箸吧?”太夫人淡淡地道,“她年纪小,刚进门,你又是做嫂嫂的,要有个样儿。”

三夫人心里更是憋得慌,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笑着站起来应了一声“是”。

一旁服侍太夫人的杜妈妈不由叹了口气。

太夫人听着也叹了口气:“你是想问我,我明明知道她想敛财,为什么还放手让她做吧?”

杜妈妈就笑道:“您一向心慈。这是怜惜三夫人,怕她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呢?”

“我不是怜惜她。”太夫人神色有些落寞,“我是怜惜勤哥儿和俭哥儿。”又道,“说起来,她能想到这法子,也动了不少脑筋。只可惜,心眼用在别的地方!”

十一娘在太夫人那里吃了饭,服侍太夫人睡下,回了自己睡。

冬青已在那里焦急地等:“夫人,大奶奶说,她等会抽个空来见您。”

也好,事已至此,无可挽回。既不能撕破了脸,大家除了要商量怎样劝大太太,也要商量怎样和十娘说这件事。

她睡了个午觉起来,大奶奶还没有来。

十一娘又怕大奶奶来了找不到自己,留了话,先去了太夫人那里,正好未正差一刻进门。

太夫人刚起来,笑道:“这孩子,还按着点进!”

杜妈妈正服侍太夫人穿鞋,笑道:“可不是。今天一早也是和昨天一样。辰正还差一刻钟到的。”

太夫人“哦”了一声,眉角挑了挑。

第一百零二章

十一娘给太夫人问了安,说起自己想从元娘那边挑几个人到自己屋里当差的事:“…娘如果同意了,我这几天就暂时定几个人。到时候您再帮我拿个主意。”

太夫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十分柔和,笑道:“本就留给你处置的。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了。”

正说着,贞姐儿和谆哥起来了。

两个孩子给长辈行了礼。

谆哥就问太夫人:“今天我们还去不去二伯母那里?”

十一娘有些意外,不知道谆哥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太夫人就呵呵笑着问他:“你喜不喜欢去?”

谆哥笑眯着眼睛点头:“二伯母那里有糖包子吃。”

太夫人笑起来:“你就惦记着吃。”

谆哥站在那里笑。

太夫人就对十一娘道:“…怡真的学问好。勤哥、谕哥、俭哥没启蒙之前,也都跟着她学着识了几个字。先前天气太热,后来又忙着你们的婚事,就把谆哥留在屋里了。昨天怡真考勤哥儿学问,这孩子听着,也惦记着上学的事呢!”语气间流露出对谆哥儿懂事的欣慰。

难怪昨天三个孩子对二夫人都那样的尊敬。

十一娘暗暗吃惊,脸上露出几分惊讶:“我听说过二嫂的学问好,可没想到竟然能指导孩子们启蒙。”又笑望了一眼贞姐儿,“贞姐儿的学问也是跟着二夫人学的吧!”

太夫人笑着点头:“怡真是什么都会。说贞姐儿手指长,所以特意教她音律。如今也能弹上几支曲子了。”

十一娘的目光不由落到了贞姐儿的手上。

果然,十指修长,骨节分明,不像一般养在深阁里的小姐软若无骨,而是隐隐透着几份劲拔。

贞姐儿见十一娘望着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握成了攥:“我的手不好看…”

十一娘笑道:“认真的手最漂亮。”

贞姐儿一怔。

十一娘已笑道:“要是不常常练习,手指怎么会有劲,要不是有劲,又怎么能弹得好曲子。”

贞姐儿微微的笑,面颊有淡淡的粉色,十分的漂亮。

十一娘嘴角微翘。

贞姐儿不是传统意义上那种身姿如柳、眉目如月的美女,却目光清澈,淡然娴静,有大家之女的磊落之风。说起来,有点像二夫人…和文姨娘相差的太远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一阵庆幸。

还好太夫人把贞姐儿养在自己身边,要是跟着文姨娘,恐怕会成为第二个话篓子…

太夫人就叫了魏紫去准备些吃食带过去,然后对十一娘笑道:“我们也去那里吵吵她。”

陪太夫人,十一娘自然是义不容辞。刚笑着应了,三夫人来了。拉着十一娘:“我去你屋里找你,说你来了太夫人这里。正要和你商量厨房的事。”

十一娘故作不知:“厨房的事?我又不懂。不知道三嫂要我做些什么?”一副全力配合的样子。

三夫人就絮絮叨叨说起管家有多难,家里的开支有多大之类的话来。

太夫人看着她们一时说不完,笑着牵了谆哥的手,对三夫人和十一娘道:“我送他们去怡真那里。你们慢慢说。”

十一娘正惦着罗家那边的消息,笑着应了,送了太夫人和孩子们出门,然后往自己屋里去:“…三嫂到我那里坐坐,我们好好说说。”

三夫人急着把这事做成,笑着跟十一娘去了她那里。

“…你们把自己喜欢吃的菜单子拟出来,让厨房帮着拟出菜谱来…没找到四弟妹,我先去了五弟妹那里,把这事跟她也说了,她连声赞好,让我来问四弟妹,只说你同意了,明天就可以开始把以前的老规矩改一改了。”

十一娘就笑道:“现在是三嫂当家。家里是什么情况,没谁比三嫂更清楚了。三嫂既然觉得这样好一些,自然就有它的好处。我没什么意见。到时候你直管吩咐我院里管厨房的吴妈妈就是了。”

过程出乎三夫人意料之外的顺利,她不由微微一怔。

就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四夫人,陶妈妈来了。”

十一娘就和三夫人客气了几句,送三夫人出了门。

回到屋里,陶妈妈拿了一份名单给十一娘,然后遂一向她介绍这名单上的人:“…您看满意不满意。”

陶妈妈给她挑的这些人都是些没有什么背景,以前在元娘屋里做小丫鬟的。

十一娘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是要这样的。”

年纪大一点虽然有经验,但也喜欢凭着经验办事。机灵些的早做了大丫鬟,不机灵的早被淘汰。而这些小丫鬟年纪小,又经过一定的训练,品级又低,到自己屋里来一下子就做二等、三等的丫鬟,应该会珍惜这样的机会!

陶妈妈见十一娘很满意,笑道:“那我就把人领来吧!”

十一娘见大奶奶还没有来,笑着应了。

不一会,陶妈妈就领了六个丫鬟,四个婆子来了。

丫鬟的年龄在十二、三岁间,都素着脸,看上去干净整洁,模样儿也机灵。婆子都四十来岁,面相老实,打扮得很干练。

几个给十一娘行了礼,都恭手立在了一旁。

陶妈妈就一个个给十一娘介绍。

四个婆子的丈夫有的在元娘的田庄上帮助,有的在徐府打杂,八个小丫鬟一个叫绿云、一个叫红绣,一个叫双玉,一个叫芳溪,一个叫秋雨,一个叫雁容,一个叫秀兰,一个叫兰萱。其中绿云和红绣准备做二等丫鬟,其他几个都是三等丫鬟。

十一娘想到元娘身边的两个大鬟,一个叫绿萼,一个叫嫣红的,就仔细打量了两个丫鬟一眼。

相貌都很普通,气质却很沉稳。

她不动声色地把人和名字对上,然后简短地说了几句“以后要听姐姐们的话,和睦相处”之类的话,就让琥珀把人领了下去。

然后让冬青磨墨,把几个的名字重新誊了一遍。

陶妈妈在一旁看着她字迹娟秀却带着几分洒脱,有几分女子的婉约,又有几份男子的飞扬,心中不由一颤。

大太太说,她擅女红不喜读书…

她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怨怼来。

大太太到底知不知道这位十一小姐的底细?

起了抽空要去罗府问一问的心思。

十一娘见陶妈妈看见了自己的字迹颇有动容,心中微微笑。

她前世从五岁开始学习书法,除了在罗府的三年,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从未间断过。要不然,明明知道古时代讲究“字如其人”,怎么会把精力全放在女红上。怎么也要把一把字写端正了!

把名单写好,十一娘递给陶妈妈:“看看有没有写错的。”

陶妈妈看了一遍,一字不错。

知道十一娘都记在了心里,微微有些吃惊,却再也没有那种愕然──从十一娘对三房掌家的态度到现在只听了两遍就把人名全记住了,她对十一娘已有了精明能干的印象在心底,惊奇感也就少了很多。

十一娘就叫了滨菊和竺香来,让大家一起拟菜单子。

陶妈妈发现十一娘知道很多菜,有一些,连她都没有听说过。

竺香不由犹豫:“要是厨房做不出来呢?”

“做不做得出来是他们的事,拟不拟单子是我们的事!”滨菊不以为然地道,又在菜单子上添了一道“佛跳墙”,“…最考食材,即可以是鲍鱼海参,也可以五花肉大白菜,我到要看看她们怎么个配送法!”一副刁难人的口气。

陶妈妈自然是喜于乐见的。

三房掌家就推翻了元娘以前的规矩,就是变相地否认元娘的功劳。

十一娘却笑着嘱咐陶妈妈:“想办法看看五房都拟了些什么菜。”

陶妈妈立刻明白过来。

五房还怀着身孕,四房这个时候越过五房去,别人看了不免觉得四房在暗中下绊子。

这个时候这样做也的确有些急切了。

陶妈妈笑着应声而去。

十一娘就随着滨菊和竺香在那里发挥。等琥珀回来说人都安置好了,她又让琥珀领着滨菊和竺香去挑人:“…你们各找各的帮手。我呢,吃的不好我只找竺香,没衣裳穿了我只找滨菊。”

两人听了倒露出几分郑重来,跟着琥珀去挑人。

冬青笑着给十一娘重新沏了杯茶。

十一娘端着茶盅不由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冬青去看了钟:“申正过一刻了。”

十一娘听了不由暗暗焦急起来。

这个时候大奶奶还没有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正思忖着,有小丫鬟进来禀道:“罗家大奶奶来了!”

“快请进来!”十一娘一边说,一边迎了过去。

门帘子一撩,头戴金丝累凤衔珠钗,身穿大红通袖衫的大奶奶已急步进来。

她眉宇间有几分急切。

十一娘看着心中暗暗觉得不妙,忙携了大奶奶的手:“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不好了!”大奶奶一语刚出,眼角已有泪水,“娘听说两位姨娘要在慈源寺出家,气得昏死过去。”

知道大太太会生气,但没有想到会气成这个样子。

“现在怎样了?”

“已经请了太医院的刘太医。”大奶奶掏出帕子抹着眼角,“一直没醒。我来的时候正在诊脉。爹急得直骂人。你大哥那边、五姑奶奶那边,我已差了人去报信。只是十姑奶奶那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当年吴孝全陪四叔来燕京住了一年多,谁也没有提起四姨娘的事…”

第一百零三章

十一娘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这事做的太不地道…谁系的铃谁去解好了!

她急道:“既然这样,我去见太夫人。等会跟着你回家看看去。”

大奶奶却拉了她的衣袖:“我是怕你急,所以特来给你报个信。你还在新婚,这个时候回去,不太好…”

成亲头一个月新房不能空着。

十一娘笑道:“隔得近,我去看看就回。侍疾奉药,只怕得劳累大嫂了。”

“本是我份内之事,说什么劳累不劳累的。”

大奶奶和十一娘客气了几句,然后一起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在二夫人处还没有回来。

两人又找到二夫人那里。

远远的,就有悠扬却欢快的琴声传来。

大奶奶听着脚步不由一顿。

“是鹿鸣…”她望着高高的台阶,侧耳倾听,“中正跌宕,悠远洒脱,急缓有度。咦,宫弦有些轻,羽弦却有些重,手法好像不太熟练的样子。”

十一娘很吃惊。

她从来不知道大奶奶懂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