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京算是一般吧。”常学智道:“没有开分店。东家老板是常州那边来的一位客商,在东大门有三间铺子。专做棉绸生意。我是上午的巳初时分到的,伙计们做了七、八单买卖。看样子生意还不错。”

十一娘点头,让绿云抓了把铜子赏他,又嘱咐他继续打听:“…没事的时候就去转一转。”

常学智应声而去。

琥珀进来:“夫人,二夫人的马车已经到了。”

明天是二小姐徐嗣歆的满月,五爷徐令宽前几日亲自去请了一趟,说好了今天回府的。

十一娘带了贞姐儿去垂花门前迎。

二夫人梳了高髻,并插了三支丁香花银簪,穿了件黑色貂皮皮袄,月白色云纹综裙,模样儿即淡雅又素静。

贞姐儿大步走了过去:“二伯母!”

她脸红扑扑的,显得很兴奋。

二夫人笑着朝贞姐儿点了点头,上前和十一娘见了礼。

“三弟妹走了,家里的事全交给了你。辛苦了!”她客气地和十一娘寒暄。

“份内之事,哪里敢说辛苦。”十一娘也客气地和她寒暄,“到是二嫂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了。”

两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换了青帷绿油小车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早就在等,看见二夫人脸上立刻溢满了笑容:“怎么这么晚?一路上可清泰?”

“有护院、管事,还有结香服侍,一路上都好。”二夫人曲膝给太夫人行礼,笑道,“只是今天天气好,贪恋延途的风景。让娘挂念了!”

“一路上平安就好!”太夫人携了她的手往内室去,“怎么?路上的树开始抽条了?”

“快到三月三了。”二夫人笑道,“树早就发芽了。”

两人说着在内室临窗的大炕上坐下。

二夫人说起三夫人来:“那几天正好我也有些不舒服,所以没回来。只派管事送了文房四宝和几匹刻丝料子做仪程…”

大家还是头一次听说她身体不适,十一娘和贞姐儿微怔。太夫人已急急地打断了她的话:“哪里不舒服?可找太医瞧了?现在怎样了?”又拉了她的手上下打量。

“没什么大事!”二夫人忙笑道,“就是受了风寒。如今已经全好了。”

“你这孩子!”太夫人见她神色清爽,知道所言不虚,不禁摇头。

“就是怕您担心才没有吱声的。”二夫人笑道,问起五夫人来,“听五弟说,丹阳生产一切顺利。孩子落地有六斤六两,取名叫‘歆’…”

“是啊,是啊!”太夫人提到这个孩子就高兴,眼角眉梢全是喜悦,“长得可真是漂亮。取了两个人的优点。眼睛、鼻子随了丹阳,嘴却随令宽…”

说着,有小丫鬟上茶。

太夫人打住了话题,笑道:“看我,你刚回来,却只顾拉着你说话。”然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道,“你这次回来不走了吧?”眼中不由露出几份期盼来。

二夫人眼底飞逝过一道犹豫,笑道:“原来搬去西山就是为了偷懒。可真去了,又惦着娘。正好趁着我们歆姐儿过满月,我就赖着不走了!”

“什么赖不赖的!”太夫人听了喜笑颜开,“这里是你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又叫了魏紫服侍二夫人梳洗,“…我们去看歆姐儿去!”

二夫人笑着应喏去了净房。

贞姐儿跟过去服侍。

太夫人神色微黯,回头望着十一娘欲言又止。

十一娘想到元娘和二夫人的“主屋之争”,知道太夫人是在担心自己和二夫人之间有矛盾,干脆笑道:“二嫂是孀居之人,不免心思细腻。娘劝一劝。我们妯娌之间多些走动。慢慢的就好了!”

她的话正说到太夫人的心坎上去了。

“好,好,好。”太夫人露出欢颜,“你们这样亲亲热热的,我看着比吃人参、燕窝还强。”

“娘放心吧!”十一娘笑道,“二嫂那里我会照顾好的!”

正说着,二夫人更衣出来。太夫人打住了话题,大家说说笑笑去了五夫人那里。

洗三礼之后十一娘还来看了歆姐儿两、三次。小家伙一天一个样。比上次来的时候好像又长大了些。粉妆玉砌的,二夫人看了稀罕得不得了。小心翼翼的抱着歆姐儿,好像手脚都不知道该怎样放好。

坐在床上的五夫人打趣道:“当初怎么就带了谕哥儿的?”

二夫人笑道:“那时候不是有乳娘、丫鬟吗?”听那口气,竟然一副从来没有像抱歆姐儿这样抱过徐嗣谕似的。

太夫人听了呵呵地笑,十一娘却心中一动。

有小丫鬟隔着帘子禀:“五爷回来了!”

大家一默。

徐令宽笑容满面地撩帘而来。

他手里拿了一份大红洒金柬,高兴地和大家打着招呼,又将红柬给太夫人看:“…明天满月的菜单。您看怎样?”

太夫人眼睛不太好使了,让十一娘接了:“念给我听听。”

四冷佐餐四冷碟四点心十热菜一品火锅,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全都有…十一娘粗粗算了算,不算酒、茶,一席大约要五十两银子左右。

“只请亲戚、相好的,大约有六十来桌客人。”徐令宽跟太夫人解释。

太夫人笑着点头,算是把这件事定了下来。

回到家里,徐嗣诫过来给她问安。

厨房做了山药枣泥糕过来。

十一娘给了一块徐嗣诫。

徐嗣诫坐在一旁小杌子上,小口小口地吃着,津津有味,满脸的满足。

十一娘就想到了歆姐儿的满月酒。

不知为什么,她心里觉得酸酸的。

不懂事的孩子见十一娘盯着他看,扬着笑脸朝她举着小碟子:“母亲好吃!”

十一娘摸了摸徐嗣诫的头,柔声道:“你吃,母亲不饿。”

徐嗣诫不解地望着她。

十一娘抱着徐嗣诫长长地叹了口气。

到了晚上,琥珀悄声告诉她:“听珠萼说,乔姨娘这两天很安静。不仅按时吃药,饭量也增加了。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十一娘听着沉默半晌,低声道:“乔姨娘那边,你只怕要多多注意了。”

琥珀笑道:“夫人放心。乔姨娘那边,我一直都注意着呢!”

“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十一娘的声音颇有些无奈,“失去了孩子,对乔姨娘是个打击。可这个打击到底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我们现在都不知道。只能防患于未然。”

第二天是歆姐儿的满月,五夫人的几个堂伯嫂嫂来送的满月礼。徐府外院开了四十桌,内院开了二十桌,又请了德音班的在外唱堂会,永昌侯黄夫人、黄三奶奶,定国公郑太君,威北侯林夫人、林大奶奶,中山侯唐夫人,唐四太太,周夫人…济济一堂,全是熟面孔。

三夫人去了当阳,内院的事全由十一娘打点。

十一娘轻声慢语地迎着客。

黄三奶奶拉了林大奶奶:“看四夫人那身衣裳。”

十一娘穿了件粉色小袄,紫色的综裙,只在耳朵上坠了一对小小的柳叶耳坠,端庄秀丽,温柔大方。

“她年纪轻,自然穿什么都好看!”林大奶奶笑道,“要是换了你我,这种颜色怎么穿得出去。”

“也是!”黄三奶奶讪讪然地笑起来,问起慧姐儿的事来:“…说跟着学针线的,学得怎样了?”

“阿弥陀佛!”林大奶奶不由念了一声,“不枉我当时没脸没皮地当着众人的面求了一回。总算愿意坐下来拿拿针线了。”

黄三奶奶讶然:“真的!”

“真的!”林大奶奶道,“那孩子回去后闷闷不乐了好几天。我正担心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想过来问问四夫人。谁知道她却叫了妈妈给她找个简单的绣样子。”说着感慨道,“虽然说现在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可总比从前碰也不碰的强…”

正说着,忠勤伯府的甘夫人走了进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打住了话题,就看见十一娘微笑着迎了过去:“您来了!”

甘夫人笑容略有尴尬。

三夫人走的时候,除了三夫人的胞兄,甘家其他人都没有送行。

别说当时错在徐家,就是徐家有道理,今天是歆姐儿的满月,十一娘也不能让人家甘夫人下不了台。

她笑着引甘夫人往太夫人那边去:“…您可来的有些晚!黄夫人想斗牌,正少一个人呢!”一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甘夫人欲言又止,随十一娘去了太夫人那里。

五夫人正抱着孩子给几位夫人看,大家笑嘻嘻地望着孩子或说“头发长得好”,或说“嘴巴像令宽”,在那里评头论足,场面很是热闹。

十一娘正要出声打招呼,甘夫人却突然拉了她的衣袖,低声道:“四夫人…本来是件好事。可你们家三夫人一直不松口,偏生我们家大奶奶又是个拗脾气…这才一气之下匆匆说了这门亲事…”说着,苦涩地笑了笑,“也是他们没缘分吧!”然后转身高声道,“这是我们歆姐儿吧!”融入到喧嗔的气氛中去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歆姐儿做了的满月,五夫人先是迫不急待地从照妆堂搬回了原来的院子,然后才和徐令宽带着孩子回了一趟娘家。晚上回来,歆姐儿身上挂满了五彩的丝线。太夫人抱着呵呵直笑,数着丝线逗歆姐儿:“…瞧我们老侯爷多疼我们家歆姐儿啊!”

孩子满月第一次走外家,如果是女孩子,外家的亲戚、朋友就会每家送一根五彩的丝线给孩子。丝线的多寡,代表外家来祝贺人数的多少。

五夫人听了笑道:“听说歆姐儿回去,几位出了五服的婶婶、嫂嫂都回去了──可热闹了!”

太夫人笑着点头。

坐在太夫人对面的二夫人就顺势抱了孩子──太夫人虽然保养的好,可毕竟上了年纪。逗一逗还行,长时候的抱着只怕有些吃力。

太夫人没有勉强,就和立在一旁的十一娘说起三月三的事来:“…每年这个时候都要请她们过来热闹一番的。今年家里的事特别多。”说着,她看了一眼五夫人,“更要请人来闹一闹,压一压才是。”

是指晓兰母子的暴毙吧?

“我正想为这个事和娘商量商量。”十一娘柔声道,“我看府里往年的帐册都有这个开支。正想来问问娘今年该怎么办?”

言下之意是指今年要不要大办!

二夫人听了就轻轻地咳了一声。

太夫人就朝二夫人望去:“你的意思呢?”

二夫人轻声道:“孩子才满月──我看还是照往年行事的好?”

古人讲究天命,认为每个人的福禄寿禧一生都是有定数的。更讲究阴阳的平衡。阴生则阳消,阴涨则阳殆。如若随意打破即定的格局,在阴阳平衡的关系下,就有可能形成富多寿少的情况。

她的意思是孩子还太小,过于奢侈会打破孩子天命的平衡,引起不好的后果!

五夫人之前是想大办的。一来是如太夫人所言,想冲冲喜气。二来这是女儿出生后第一个女儿节──虽说公中各种支出都有定制,歆姐儿过满月十一娘按旧例拿了五十两银子,其他的费用都是他们自己出的。但他们又不是出不起。为了女儿,这点钱花得还是值得的!

可听二夫人这么一说,她立刻改变了主意。

“还是二嫂考虑的周到。娘,就照着二嫂的意思办吧?”

太夫人心里也是赞同二夫人意见的,之前没有立刻表态,是怕五夫人多心。现在既然大家意见一致,太夫人微微颌首,吩咐十一娘:“那就照往年办吧!”

十一娘应喏着,徐令宜、徐令宽两兄弟来了。

互相见过礼,徐令宽立刻把女儿抱了过去:“今天有没有哭啊?”他问五夫人。

五夫人走到丈夫身边,笑盈盈地望着女儿:“谁敢惹她哭啊!”

徐令宽听了眉开眼笑:“孩子不舒服了就会哭。”意思是说今天服侍的好。

大家听着都笑了起来。

徐令宜的目光就落在了十一娘的身上。

自从接手了家里的事务,十一娘多半的时间都在西花厅,纵是在家里,也常有管事的妈妈来示下。他虽然赋闲在家,两人相处的时间反而没有从前多,更没有了从前的那种安宁──他们今天还是吃早饭的时候碰到说了两句话。

只见十一娘穿了件桃红色薄袄立在太夫人身边。乌黑的青丝绾了个寻常的纂儿,只在耳边坠了颗小小的南珠。静静地站在那里。安谧从容的如耳上的南珠,有一种安静的美丽。

感觉到有人看她,十一娘侧脸,看见了远远地站在门口的徐令宜。

他穿了件家常的靓蓝色杭绸袍子,双手背立,身姿挺拔。望着她的目光炯炯有神,又隐隐透着几分冬日般的笑意,让他的神色显得比平常都柔和了两分。

十一娘微怔。

王九保进京后,常有人来拜访徐令宜。徐令宜推托自己足痹复发,除了王励、马左文等几个老友,其他人等一律不见。窝在半月泮画画、写字。今天不知为什么,吃过早饭就去了外院,这时才回来。

难道有什么高兴的事发生了?

她思忖着,有些困惑地望着他。

十一娘生着一双好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明亮,如山涧的泉水般,让人看着心都澄净起来。但有时又如夜空的星星,亮晶晶的,闪烁着莫名的光芒,让你好一阵猜…

徐令宜仔细地打量着十一娘。

十一娘却有些尴尬。

觉得他的目光太过专注。

落在别人眼里还不知道会怎么说!

她忙侧过脸去,眼观鼻、鼻观心地端正坐好,就听见耳边传了一阵大笑,还有徐令宽问徐令宜的声音:“四哥,您觉得呢?”语气里透着两份试探,两份小心翼翼。

徐令宜见十一娘神色侧过脸去,敛眉屏笑地正襟危坐在那里,又想到她刚才瞥自己一眼时慌乱的目光…心中微微一笑。明知徐令宽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心绪却没有办法沉凝,话就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你们拿主意就行了!我不要紧的。”

徐令宽听了张大了嘴巴,半晌没有出声。

那边五夫人已娇笑道:“娘,您可是亲耳听见了的──四哥答应了。我们初二就开始,唱到初四。德音班、长生班、结香社,每家一天。”话说到这里,已很是兴奋,“到时候把周德惠、庚长生、白惜香全请来。这可是梨园界百年难遇的一桩盛事!”

“老四今天可真好说话!”太夫人的目光一会儿落在徐令宜的身上,一会儿落在十一娘的身上,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徐令宜已明白徐令宽所求何事,身子微微僵了僵,很快又恢复了一惯的温和从容:“难得大家都高兴。”

太夫人听了含笑点头。

二夫人却若有所思地望着徐令宜笑了笑。

当初说徐令宽“玩物丧志”的是他,如今同意徐令宽请戏班在家里连唱三天堂会的也是他…徐令宜颇有些不自在,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我今天和白总管看了看黄历。三月初十是好日子。想就选那天破土动工。早点修缮好了,也好早点搬进去过夏天。”

“好,好,好。”太夫人听了连连点头,“那你们准备搬到什么地方住?”

修房子得请工匠。男女授受不亲。屋里的女眷自然不能住在那里,得搬个地方。

没等徐令宜开口,太夫人又道:“我看,就搬到垂纶水榭去住吧!那里虽然说是水榭,可当年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喜欢在那里垂钓,在水榭后面加了一个三间的小院子。诫哥儿跟着谕哥住在丽景轩。贞姐儿暂时跟我住几天。几位姨娘住到依香院去。你们俩口子,虽不十分宽敞,也不算逼仄。”太夫人望着十一娘,“你看如何?”

花园里最宽敞的院子是妆照堂。可晓兰母子是死在那里的。让她搬到那里去住,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疙瘩。韶华院又在碧漪闸旁,到妆照堂的必经甬道与韶华院隔水相望。这样一来,徐令宜进出就不太方便了。太夫人这样的安排最好。

十一娘望向徐令宜。

这种事,自然得一家之主同意。

徐令宜也觉得太夫人这样的安排很合理:“就依娘的意思。”又道,“我看下个月初六宜乔迁,就那天搬吧!”

太夫人颌首。

十一娘说起贞姐儿的事来:“…还是让她和我们住一起吧!免得您这边又要挪地方。”

“现在是春天,从水面吹过来的风冷飕飕的,临水的屋子不能住人。”在这一点上太夫人比较坚持,“总不能让她和你们住在院子里吧?”

贞姐儿大了,何况身边还有一堆丫鬟婆子,搬进去的确有些不方便。但麻烦太夫人,十一娘又很是不安。

“让贞姐儿住我哪里吧!”一直坐着没有吭声的二夫人突然道,“也正好趁着这机会检查检查她的功课。看她丢了没有!”

太夫人略一思商:“也好,就让贞姐儿住你哪里!”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等徐嗣谕等人来请安太夫人一说,徐嗣谕没有做声,徐嗣诫还太小没有什么反应,贞姐儿则很高兴,只有谆哥儿,拉了太夫人的衣袖嘟呶:“祖母,让大姐和我们一起住吧!”

徐令宜皱了眉头:“你姐姐是要跟着二伯母学琴练字,不是去玩的!”

谆哥吓得往太夫人身边直躲,半天都不敢做声。

徐令宜看着就要考他的功课。

他现在跟徐嗣谕一起在族学里读书。

管儿子的功课,这是父亲的责任也是权力,后院的女人都不能说什么,包括太夫人在内。

谆哥战战兢兢地站在徐令宜面前,磕磕巴巴地背了几句《幼学》。

别说是徐令宜和二夫人了,就是十一娘也听出谆哥全然不在状态里──之前二夫人和太夫人都提前给他讲过《幼学》,他背得也挺溜的,可现在上了几天学,却好像把之前学的都忘了似的。

徐令宽紧张地望着他。

五夫人拍着女儿,有些心不在焉的。

二夫人目露困惑。

太夫人看着着急。

十一娘只好朝着琥珀使眼色。

琥珀转身出去一趟,就有小丫鬟隔着帘子禀道:“太夫人,饭摆在哪里!”

第二百七十二章

见谆哥背不出书来,徐令宜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扶着太夫人去了东次间。

谆哥有些沮丧地垂头站在那里。

十一娘上前半蹲着问他:“是不是心里有些害怕!”

谆哥点头,眼睛里已有了泪花:“我会背。”

十一娘柔声道:“那我们找个时间背给爹爹听,好不好?”

谆哥大力地点头。

十一娘牵了他的手:“我们先去吃饭去!”

谆哥却不动:“要是我,我还是不会背呢?”即忐忑又茫然。

“我们不当着这么多的人,悄悄地背给爹爹听,谆哥也会忘记吗?”十一娘小声地问他。

谆哥的头垂得更低了:“先生问我,我,我也背不出来!”

十一娘暗暗心惊。

如果是这样,情况只怕有些不妙。

不过这时候,更不能打击孩子。

“那你背给我听,行不行?”十一娘试着问他。

谆哥考虑了片刻,才勉强道了一声“好”。

十一娘想起过年的时候,他当着大家的面背《幼学》…

“我们先去吃饭。”她笑着抱了抱谆哥,“现在不想这些。好好地吃饭。要不然,你爹爹看见你拿着筷子挑着米粒吃,又要生气了。反正书已经背不出来了,我们就先把饭吃好吧!”

“嗯!”谆哥小声应着,乖顺地由十一娘牵着往东次间去。

走在前面的二夫人朝后瞟了一眼。

可能是听了十一娘的劝,谆哥这次规规矩矩地吃着饭,举止间透着几份世家公子的从容不迫,反衬着一旁的徐嗣诫狼吞虎咽的,丫鬟喂他,他又不肯,自己吃又掉了米粒在桌上,还捡起来塞到嘴里,看上去很是狼狈。

太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怜惜。

五夫人却侧过脸去,一副没有看见的样子。

徐令宜欲言又止。回去的路上小声地跟十一娘道:“我看搬到了丽景轩,还是找个借口让诫哥别上桌吃饭了。先让管事的妈妈们训一训再说。”

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虽然他们暂时还不懂,但做父母的应该帮他们维护才是。

十一娘也赞同,和徐令宜说起谆哥的事来:“…我私下问过他。他说有些害怕,所以背不出来…”

“害怕,害怕!”徐令宜听了眉宇间露出几份不耐烦来,“不是害怕,就是担心,要不就是紧张。他今年都几岁了?难道能一直这样下去。”

提出问题而不能解决,最好还是别再提这个问题了。

十一娘笑着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三月三还是诫哥的生辰呢?”

徐令宜哪里记得,“哦”了一声道:“那就趁着这个机会给他办一办。”又道,“你看要花多少银子,我让白总管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