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知道他的心思重,也不勉强他,笑着望了儿子:“我瞧着这眼睛也有点像诫哥儿。”话音刚落,徐嗣谆和徐嗣诫来了。

赵先生腊八过后就闭馆回了乡里,徐嗣谆和徐嗣诫就放了假。每天早上两人在徐嗣诫屋里练了大字后就会到十一娘屋里来看谨哥儿。如果谨哥儿睡着了,他们睡了午觉起来就会再来。

看见徐嗣谕,兄弟俩人忙拱手行礼,欢乐的表情有所收敛。

徐嗣谕回了礼,温声问两人:“听说赵先生回乡了。给你们留了很多功课。”

徐嗣谆应了声“是”:“赵先生说,过了元宵节开馆。到时候要检查功课。没有完成的要在园子里栽十棵树。”说到这里,他不禁有小小的得意:“我和五弟的功课都做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百页大字没有写了。”

徐嗣诫在一旁不住地点头,像是在为证实徐嗣谆说不错似的。

徐嗣谕就淡淡地笑了笑。

徐嗣诫就跑到了十一娘的身边。

“娘,娘,我和四哥给六弟带了好东西来。”他说着,就拉了谨哥儿胖乎乎的小手。

徐嗣谕看着,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就看见徐嗣谆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小鸡啄米的玩具,一面说着“六弟,你看这是什么”,一面演示着玩具。

谨哥儿立刻被“彭彭彭”地小鸡吸米声吸引,他冲着徐嗣谆就“啊”了一声。

第四百七十七章

“谨哥儿!”十一娘又惊又喜,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儿子“说话”。忙指了徐嗣谆手中的玩具:“很好玩吗?”

谨哥儿攥着小拳头,睁着乌黑的眼睛聚精会神地望着。

“母亲,母亲,”徐嗣谆也高兴起来,“六弟喜欢小鸡啄米!”

“嗯!”十一娘笑着点头。

徐嗣谆就有些兴奋地拽着提线。

小鸡脑袋不停地啄着米槽。

可不过片刻,谨哥儿的注意力就转移了──他的目光落在了徐嗣谕的身上。

十一娘就指了徐嗣谕:“那是二哥!”声音软软的,显得很亲昵。

徐嗣谕不由走了过去。

他望着谨哥儿粉嘟嘟的小脸,伸出手去想握谨哥儿的胖乎乎的小手,可手到中途,又收了回去。

这样简单的一件事,十一娘不知道徐嗣谕为什么表现的这样患得患失。

或者,在他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十一娘无意承担过去的苦涩,她希望孩子们都有一颗善待对方的心。

她想了想,把谨哥儿递给徐嗣谕:“想不想抱一抱?”

徐嗣谕惊讶地望着十一娘,然后目光慢慢地落在了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谨哥儿身上:“让我抱?”他瞪大了眼睛,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神色间就流露出几分稚气来。

难道是自己把问题想的太复杂了?

徐嗣谕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这个社会提倡“君子远疱厨”,何况抱孩子。

十一娘失笑:“想来你也不会抱!”说着,托着谨哥儿的脑袋,让谨哥儿伏在了自己的肩头。她的表情也随着这个动作变得如春风般柔和恬静起来。

徐嗣谕心头微微一震,记忆深处那个严厉又带着几份厌烦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耳边:“别让谕哥儿靠近谆哥儿。谁知道他又野到哪里去过?小心把那些灰啊!土啊!的东西带了进来,脏了这地界。谆哥儿可是嫡子,千金之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没了再养就是…”

鬼使神差中,他突然伸出了手:“怎么抱?”

十一娘见徐嗣谕的表情有些茫然,反而迟疑起来。

可贞姐儿眼里,二哥的样子只是显得有些别扭。

是因为母亲要他抱六弟而二哥又不知道该怎么抱吧!

她思忖着,笑盈盈地走了过去:“二哥,我告诉你怎么抱六弟!”说着,去抱谨哥儿。

自己就在旁边,谨哥儿又穿着厚厚的袄衣袄裤。

十一娘笑着把孩子给了贞姐儿。

贞姐儿示范给徐嗣谕看:“二哥,你看,要这样抱特别是脑袋,你一定要托着,六弟的脖子还没有力气!”

“哦!”徐嗣谕有些笨拙地接过了谨哥儿。

粉装玉雕的小弟弟,穿着大红色杭绸小袄躺在他的怀里,头沉沉的,身子软软的,随着他摆出来的抱姿而改变着身体的姿势…神色安静地躺在他的臂弯里,兴高采烈地挥舞着小手…不担心,也不害怕…相信他不会伤害他…心里突然间变得涩涩的,有湿湿的水气在眼眶里打着转…

他低下头去,眨着眼睛,想让自己的世界重新变得清晰起来,怀里的谨哥儿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徐嗣谕再也顾不得什么,求助地望着十一娘和贞姐儿,神色间有些慌张。

贞姐儿看着徐嗣谕有些狼狈的样子,就想到了自己第一次抱谨哥时的情景…她正要上前帮徐嗣谕,十一娘已道:“没事,没事!”说着,要上前去接了孩子,“他不喜欢别人这样横着抱,要竖着抱!”

徐嗣谕却没有把孩子交给十一娘,而是学着刚才十一娘抱孩子的样子,竖着抱了谨哥儿:“是不是要这样抱着?”

十一娘有些意外,抬睑仔细打量了徐嗣谕一眼,见他的表情温和,神色安然,心中微定,笑着“嗯”了一声,然后轻轻地拍着谨哥儿的后背。

谨哥儿立刻止住了哭。

徐嗣谕长吁了口气,整个人都忪懈下来。

十一娘叫小丫鬟拧了温热的帕子帮谨哥儿擦了脸。一面给他抹着油脂,一面叹道:“脾气这么大,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六弟还小嘛!”徐嗣谕小心翼翼地托着谨哥儿的头,有些辩护地道,“等他大一些了,读了书,明了事理,就知道了。”

“等他读书的时候,只怕已经晚了!”十一娘随意地笑了笑,并不想和徐嗣谕讲孩子早教的重要性──因为她讲了徐嗣谕也未必会明白,说不定还认为她匪夷所思。

而贞姐儿见徐嗣谕一动不动地抱着谨哥儿,忙上前指导他:“你要抱着他到处走才行…这样不动,他又会哭起来的!”

徐嗣谕“哦”了一声,抱着谨哥儿在屋里走起来。

谨哥儿就乖乖地伏在他的肩头不动。

徐嗣谆见了就拉了十一娘的衣袖,仰着头道:“母亲,我也要抱六弟!”

徐嗣诫见了也跟着有样学样:“母亲,我也要抱六弟!”

十一娘望着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一个豆芽菜似的身材,一个细胳膊细腿的,笑道:“等你们像二哥这么大的时候才能抱六弟!”

两个孩子都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

有小丫鬟隔着帘子禀道:“侯爷回来了!”

屋里的人一愣,帘子已被高高撩起,徐令宜大步走了进来。

十一娘和贞姐儿曲膝行礼,徐嗣谆和徐嗣诫躬身作揖,都矮了个头。只有徐嗣谕,正抱着谨哥儿,事出突然,行礼也不好,不行礼也不好,显得特别的突兀。而徐令宜见徐嗣谕回来了,还抱着谨哥儿,更是吃惊。但他很快就敛了自己的情绪,表情严肃地说了句:“回来了!”

顾妈妈忙上前抱了谨哥儿。

徐嗣谕恭敬地给父亲行了礼。

徐令宜点了点头,由小丫鬟服侍着洗了脸,换了件衣裳,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

十一娘接过丫鬟奉的茶放在了他的面前,侧立在了一旁。

贞姐儿紧挨着母亲站了,几个男孩子则一字并排立在炕前,顾妈妈则抱着谨哥儿挨着贞姐儿立着。

徐令宜不紧不慢地啜了口茶,这才慢条斯理地道:“这些日子在落叶山,都读了些什么书?”眉宇间一派肃然。

徐嗣谕恭声道:“照着姜先生的吩咐,重读了《论语》和《大学》,如今正在读《中庸》。”

徐令宜微微点头,问徐嗣谆:“赵先生留的功课做得怎样了?”

相比徐嗣谕,徐嗣谆有些紧张:“大部分都做完了。还余一百张大字没写完。”说着,怕徐令宜责怪似的,急急地道,“不过,先生元宵节过后才回来,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我一定能做完。”又道,“还有先生规定的,每天练习吹半个时辰的笛子,我和五弟每天都在练习,从来没有偷懒。”

徐嗣诫见哥哥提到自己,忙跟着点头。

徐令宜对徐嗣谆的回答很不满意。

做完就做完了,没做完就没做完。为自己未完成的事辩护,这是一个态度问题。

他眉头微蹙。

一直观察徐令宜表情的十一娘见了就轻轻地“咳”了一声。

徐令宜想到十一娘说徐嗣谆“有的人,一教就会,有的人,要教好几遍才会。要是我们做父母的都不能多点耐心,多点时间给孩子,还有谁愿意去包容他”的话,眉头又慢慢舒展开来。

“你能好好听赵先生的话就对了。以后领着弟弟,不可以贪玩。要在赵先生回来之前把功课做完。”

徐嗣谆心中一松,身姿也没有刚才那样僵硬了。

他低声应喏,语气里隐隐透着几份欢快。

徐令宜强忍着才没有再次皱眉。

又不是什么表扬的话,他怎么这样就满足了。

想到这里,一阵气闷,目光就转向了小儿子。

谨哥儿正瞪着他看。

大大的眼睛,清澈的如山泉般纯净。

他表情有所缓和,问:“谨哥儿今天怎样?”

十一娘笑道:“从早上一直睡到晌午,顾妈妈怕他回奶,就抱着在屋里走了走,谁知道竟然不睡了。一直玩到现在!”

徐令宜听着,表情又缓了几份。

顾妈妈忙将孩子抱了过去。

徐嗣谕和徐嗣谆就看见自己一向严厉的父亲动作轻柔把小弟弟抱在了怀里,伸出食指碰了碰谨哥儿紧攥成拳的小手,谨哥儿立刻张开手,把父亲的食指紧紧地握在了手心。

徐令宜眉宇间就有了几份笑意。

“这么好的精神?”他问十一娘,“从晌午一直玩到现在,都玩了些什么?连觉也不睡了?”

十一娘笑道,“哥哥、姐姐们都来了,他也跟着凑热闹呗!”

徐令宜的笑意更深了,低了头和谨哥儿说话:“我们谨哥儿还知道凑热闹啊!”

谨哥儿就冲着他打着哈欠。

徐令宜就笑着把孩子递给了顾妈妈:“好像困了。”

顾妈妈忙抱着谨哥儿去了暖阁。

徐令宜脸上的笑容又渐渐敛去。

“快过年了,家里人来人往的,功课却不能落下。”说着,他瞥了徐嗣谕一眼,目光更是在他沾着灰尘的靴子上停了一息,道,“既然回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先回去梳洗更衣,然后去给祖母请个安。”说完,看了看徐嗣谆和徐嗣诫,“时间不早了,你们各自回屋吧!今天你二哥回来,我们等会都去祖母那里吃晚饭。”

三个儿子躬身应“是”,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第四百七十八章

贞姐儿见了,也起身告辞。

徐令宜对女儿却很温和,吩咐十一娘:“外面刮起了北风,你找件斗篷给她披了。”

贞姐儿愣住。

十一娘就笑着应喏,拉着贞姐儿的手去内室。

“这件斗篷怎样?”望着有些发呆的贞姐儿,她把一件大红刻丝镶灰鼠皮的斗篷披在了贞姐儿的确身上,“配您这件宝蓝色素面杭绸小袄正好。”

感觉到斗篷压在身上的重量,贞姐儿才回过神来,她拉了十一娘的手,嘴角微翕,却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眼角却渐渐有水光闪烁。

十一娘能明白她的意思。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是女孩子,应该由母亲管着,你爹爹纵然疼爱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好!”

贞姐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噙着泪水绽开一个愉悦的笑容来。

十一娘就掏了帕子给她擦着眼角,调侃道:“可别。让你父亲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会!”贞姐儿抱着十一娘的胳膊,“爹爹最敬重母亲。不会的。”

十一娘笑着将帕子塞到了她的手里:“那你快把眼泪擦干了。”又道,“今天你二哥回来,你爹爹想给他洗尘。你回去好好梳洗打扮打扮,去祖母那里吃晚饭。打扮的大方得体,也是对别人的一种尊重。”

贞姐儿点头,披着十一娘给的斗篷去给徐令宜行了礼,这才由小鹂服侍着回了屋。

徐令宜就对十一娘道:“贞姐儿那边,邵家又来催婚了吗?我们迟迟不应,邵家会不会觉得我们拿乔──以后对贞姐儿也不太好”颇有担心的样子。

“允婚之前就说好了的。”十一娘笑道,“邵家这样,也是尊重徐家,给贞姐儿体面。让别人觉得这个媳妇得之不易。侯爷不用担心。要真有什么变故,会像王家那样,请了中间人跟我们说明白的。”

徐令宜觉得这完全是化简单为复杂,道:“你们这些女人,什么事都要弄得弯弯曲曲的。你既然知道这其中的门道,贞姐儿的事,就多留个心吧!用不着为些琐事惹得亲家不高兴。贞姐儿毕竟是嫁到别人家去,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地过日子。我们就是再强,也不能事事都帮她出头。”说到这里,竟然十分的唏嘘。

十一娘很能理解。

就好比丈母娘拼命对女婿好,也不过是想女婿能待自己的女儿好一些罢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徐令宜今天显得有些多愁善感似的。

十一娘给徐令宜继了杯热茶,坐到了他的对面,身子微倾,低声地道:“侯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徐令宜抬头,就看见十一娘关切的目光。

“没什么事!”他习惯性地答道。可话一出口,又觉得这样说话有些敷衍。语气略顿,“想起了谆哥儿!”

“谆哥儿?”十一娘奇道,“谆哥儿怎么了?他这些日子我瞧着挺好的。赵先生布置的功课都能认认真真、一丝不拘地完全,还知道领着诫哥玩,帮着看护谨哥儿…莫非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徐令宜摇头:“翻过年,他就十岁了。按府里的规矩,应该分院单过了。还这样天天惦记着和弟弟玩,吹笛子,做花灯的,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说着,口气里有了几分商量的味道,“我的意思,想明年开馆的时候和赵先生说说。看能不能加些人事礼仪、文臣武职方面的功课。免得谆哥总这样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整天只知道玩。”

赵先生的功课就是从玩入手的吧!

不过,他是谆哥的先生,对谆哥的学习情况肯定是最清楚的。而且他有因材施教的本领,对谆哥的未来,多半也有自己的安排和见解。可面对徐令宜这个惯于发号施令的人,直接回绝显然是个很不明智的举动。

“侯爷说的有道理。”十一娘笑道,“这件事,是要好好和赵先生商量商量才是。”说完,口风一变,“不过,赵先生是读书人,侯爷说话的时候,还是多多斟酌斟酌才是。大家都是为了谆哥好,免得因此生出罅隙来。”

徐令宜点了点头:“到时候我会看情况的。”

十一娘见话已经传到了,时间也不早了,叫小丫鬟进来服侍梳洗,然后换了栗色皮袄出了内室。

“外面的风太大了。就让谨哥儿在屋里吧!”

徐令宜见她人清瘦,肌肤却细腻如凝脂,又穿了栗色的皮袄,乌黑的发间并插了两枚金钢石的簪子,不仅不见单薄,反而有种雍容华贵。

“行啊!”他笑着站了起来,“要是受了风寒就不好了。”说着,却走到她跟轻轻搂了她,“打扮好了!”

十一娘望着满屋子低了头的丫鬟,脸色一红:“打扮好了!”

没有像往常那样推开他。

望着满屋的孩子,太夫人眼角眉梢全是止不住的笑意。

“照你说的,二月底就能到了?”

“爹爹说过了元宵节就启程。”徐嗣勤刚接到父亲的来信,正禀给太夫人听。他笑道,“我算着日子,应该能到。”

徐嗣俭忙补充了一句:“爹爹在信里还说了,给大家都带了好些土特产。”

太夫人听着笑起来:“陕西有什么特产?不过是些大枣罢了!”

徐嗣勤陪着笑了笑,徐嗣俭却跑到了太夫人的身边:“祖母,不仅有大枣,还有药材。黄姜、五味子、连翘、金银花、天麻、杜仲都产。”

太夫人听着呵呵地笑,拉了徐嗣俭的手:“我可长了见识。”心里却想着,就算是有这些药材,到时候三儿媳的土特产只怕也只是大枣。念头一闪而过,笑容更盛了。她老人家微微颌首,吩咐杜妈妈:“记住了,到时候差人好好把老三住的院子打扫打扫。”

杜夫人笑着应喏。

太夫人的目光就转到了刚刚进门的徐令宜和十一娘身上:“你们来,怎么也不把谨哥儿带过来?”

徐令宜忙笑道:“外面风大,怕他受了风寒。所以留在了家里。”

太夫人听着,就头对坐在她身边的二夫人调侃着说了句:“这可真是‘遍插茱萸少一人’啊”笑容到底淡了些。

二夫人抿了嘴笑,抬睑朝着十一娘使了个眼色。

把孩子抱过来吗?

十一娘正犹豫着,就听见徐令宜道:“…这件事,你要自己拿主意。留在御林军,自然闲散很多。去了五城兵马司,三教九流的,什么事都要管。也不如在御林军那样矜贵了!”

太夫人和二夫人一听,都支着耳朵朝徐令宜兄弟望去。

“怎么一回事?”太夫人更是面露焦灼。

“没什么事!”徐令宽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有想到哥哥会在这种场合和他商讨这件事。“前几天,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和我们统领说,想从我们这边要几个人去。正好我在场。我们统领就问我,想不想去。”说着,看了徐令宜一眼,“去了就是指挥同知。我就回来和四哥商量,四哥让我自己拿主意。”

太夫人听了没有做声,面露沉思。

这涉及到徐令宽的前程。屋里的人全都静气屏息地望着太夫人。

二夫人则看了太夫人一眼,低声道:“娘,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现在局势这样动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五城兵马司接触的人太复杂,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卷进去。要是只想着指挥同知的从三品。我看,等过些日子了,再到京卫谋个同知,也是一样的。正如侯爷说的,身份还矜贵些。何况和那些拉炭、卖菜的人天天打交道。”

太夫人微微点头,问坐在自己下首的五夫人:“你的意思呢?”

五夫人笑道:“我自然听娘和二嫂的。”然后对徐令宽道,“家里又不少吃少穿的,五爷何必去那种地方。我听人说,五城兵马司的人常常敲诈那些做小买卖的百姓,五爷,你堂堂贵胄,岂能做出那种事来?要是不做,不免和同僚们生分。我看,还是在营卫好。”

徐令宽有些泄气:“不过,去了五城兵马司升迁快一点…”

“不过是正三品的都指挥使。”五夫人笑着瞥了徐令宜,“我们家又不缺这个!”

徐令宽见了恍然大悟。有些愧疚地看了徐令宜一眼:“是我想糊涂了。我明天就去回了统领。”

太夫人满意地点头,欣慰望了五夫人一眼,语重心长地叮嘱徐令宽:“妻好一半福。你是有福气的人。要知道惜福。”

徐令宽有些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抬了睑看丹阳,笑得有些傻。

太夫人很是高兴,挪着身子要下炕:“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天又冷,用了膳你们也好各自散了。”

二夫人忙起身扶了太夫人,玉版几个蹲下身去服侍太夫人穿了鞋,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丫鬟婆子簇拥着往东次间去。

没谁再问起谨哥儿的事。

徐嗣谕表情微微有些僵硬。

走在最后的十一娘则斜睇了一眼身边神色肃然的徐令宜。

大大的杏眼,黑白分明,娇媚动人地瞥过来,让徐令宜心中怦然一跳,半晌才平静下来。

第四百七十九章

过了小年,年味就更浓了。

府里上上下下打扫得干干净,抄走游廊上挂了大红的灯笼,房前屋后摆着枝叶葱郁的花树,厨房里忙着开油锅、做卤菜,过年的赏钱、衣裳也都领到了手,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欢的笑容。

十一娘和琥珀商量过年的安排:“…正月十五之前,尽量让每个人都能休息两天。”

琥珀笑着点头。

针线那边送来了十一娘赶做的两条二十四幅湘裙。

“这梅花绣得真不错。”琥珀看了啧啧道,“没想到针线上竟然还有这样好的手艺。”

十一娘点头,问送裙子的婆子:“谁的手艺?”

“藕儿绣的。”那婆子笑着,低声道,“就是原来在秦姨娘身边服侍,后来染病死了的翠儿的妹子。”

十一娘沉默下来。

那婆子不免惶恐,“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只因这活赶得急,天寒地冷,针线上几个又染了风寒。这藕儿虽然刚进府,可针线上却十分的出挑,这才让她帮着绣了几朵梅花。全是奴婢们考虑不周,没想到她还是戴孝的人…”

“起来吧!”十一娘知道那婆子误会了,并不想向她解释,示意小丫鬟将她扶起,道,“翠儿是个好姑娘。你跟她妹妹说一声,既然进了府,就要好好当差才是。”然后让琥珀拿了五两银子赏给藕儿,“…这花绣得好,我很喜欢。”

那婆子见十一娘没有责怪,欢天喜地接了银子,千恩万谢地退了下去。

十一娘就问起雁容来:“她过得怎样?”

琥珀笑道:“厉害得很。我看曹姐夫有些夫纲不振。”

十一娘望着婚后明艳照人的琥珀,不禁打趣:“我看,我们的管姐夫和曹姐夫在一起,应该有说不完的话。”

“夫人!”琥珀羞得满脸通红,转身去收裙子。

徐令宜进来。

“噫做了新衣裳。”

十一娘起身帮他更衣:“准备拜年的时候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