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倒不在意了。她刚嫁进纪家的那年,心里是有苦的。可是这两年也已经熬过来了,如今来杭州与纪瑞峥再处些日子,仿佛是都想通了。她觉得与那个纪少爷真是两条路上的人,言语不通,喜好不同。两个人不过是面子上的夫妻,他过他的风流日子,她做她的生意买卖,闲来无事,把两人拿出来调侃一通倒也颇有乐趣。

低头再看锦英的信,其他的大都是关问何乃之的,相思之意涌上纸面,锦绣只得把信折起来。

“连老天爷也帮咱们。咱们运气好,正赶上月初是于家老母的七十大寿,请了许多有脸面的人来吃酒筵。于老爷恐怕姚小巧再这么闹下去,若是一直闹到了他母亲寿筵那天,岂不是丢人丢大了。正着急着呢,我爹就又次登门造访,给了于家一个台阶下。最终,于老爷还是铁青着脸把那白玉菩萨给了咱们。”

锦绣起身,又把她爹瓷器到货的时间地方跟徐奉嘱咐了,便要回厢房去独自看信。

纪瑞峥拦上来,不好意思地拉着锦绣,面露难色:“那姚小巧长得什么样子,高矮胖瘦的你形容一下。我不是负心,只是真地想不起来我曾跟她相好过。是在她嫁人前还是守寡后相好的?我不是故意负她的。”

锦绣盯着他好一会儿,方才说:“她是鲁中出了名的瓜子西施。细柳眉,樱桃口,腼腆多情,乐善好施。是个可怜的风流佳人。”

瑞峥听了眼睛放光,也更加迷离,他实在是想不起这位佳人。

锦绣含着笑走了。

招娣蹲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纪家越是没了动静,方文相心里就越是忐忑,总觉得大事就要不妙了。

人家茶价也不再降,门面冷清了也不打理,只有何乃之赔着本往外卖茶叶。卖多少就得赔多少。赔的银子可是他方文相搭进去的。

这日在家坐不住,想来想去,想到自己多日没管的当铺,便过来看看。

铺子里看上去是一切正常的。客人不多也不少,掌柜的、验货师傅和小伙计们各司其职,稳妥着呢。他心里放松了不少,至少自家的根基还在,好在一切都是好的。

掌柜的见东家来了,立马迎出来。一面问候,一面帐薄茶水伺候。

方文相一面寒暄着一面随意打量,悠哉悠哉,斯文缓慢。翻了几页,便看见一处银两数目颇大:“李掌柜,这是哪里的?”

李掌柜看了一眼,笑着说:“是一尊白玉菩萨。上好的和田羊脂玉打磨出来的,造像端庄慈祥,没有半点瑕疵。您放心,我检查过的,是笔好货。当了六千两银子。”

方文相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又问:“杭州城谁家会有这样的好货?这人家可是得结交结交。”

李掌柜听了,进了后面问了两句出来回话:“老爷,是那纪家的。”

方文相一听,只觉得自己的预感果然不差,大事不妙了。

“就说是纪家的?这货是谁接的?细细跟我说了!”

里面一个小伙计听了,赶紧出来回话:“昨日的人是我接待的,送来的人是纪家的一个结巴,经常跟着纪家少奶奶出入茶叶店。我认得他。他说着白玉菩萨是他大少奶奶要送过来的。没有说别家。”

伙计看方文相半天不语,犹豫一会儿又上前说:“今日早上又送来一尊,还没来得急入您手上的帐本呢。那菩萨与昨天的一个模样,没有半分差错。听老师傅说,这菩萨怕是一对。合着来当,价格更高,也不知为什么非要分着当。”

方文相听了,缓了许久才拍桌子叹气:“那程锦绣知道是我在后面了!她知道是我在撑着姓何的……我说她怎么好几天没动静,原来她要开始找我算账了!”

李掌柜在方文相身边时间长,知道些风头,现下立马问方文相要不要把这菩萨转当了.

方文相摇摇头:“你今日转当了,她明日就会来赎东西的,反咬你一口。且先留着。看她还要怎样。”

隔日,纪家来当了第三尊白玉菩萨。

再隔日,纪家又当了第四尊。

然后是第五尊。

第六尊。

……

每日都来当一尊。

方家当铺每接一尊白玉菩萨,这心里的不安就多一分。不几日,也就人心惶惶了。

这日,方文相心不在焉的,被他儿子连连赢棋。

又开局下了一半,李掌柜的就拿着账本来找方文相问怎么办了?九尊白玉菩萨压在店里,银子都掏给了纪家。当铺没有了银子周转,怎么还能开下去?

方文相摸摸自己儿子的头,叫他回了房。

“老爷,咱们还原以为那是一对,可是谁知道当起来没完没了?咱们已经把大半的钱都压在这菩萨上了!他们再来,咱们能不接货吗?”

方文相捧着头,愁眉苦脸:“当铺不接客人的东西,开来做什么?叫人笑话,不如合那程锦绣的心意,关了罢了。”

“可是……唉!今天那结巴又来了,到了铺里就随手把那白玉菩萨一扔,等着拿我们的银子。小赵上前去打听,那结巴一脸不屑的说,这算个什么,他们纪家有九十九尊这样的菩萨,还有九十九尊这样的罗汉,一直闲置着没用。如今少奶奶当家,嫌这些东西不实用,不如挑家像样的当铺当了。又怕你们一气儿撑不住,只能一尊一尊的当,当完了你们这家还得找下家。累死了他乔五爷……老爷你听听,这狗仗人势的奴才说的话,若是他家真有九十九尊菩萨又九十九尊罗汉,那咱们当铺可撑不下去!”

方文相只觉得精神劳累,正愁闷着,外面有人来报,说是似乎是纪家茶价又降,何老板来讨银子救济了。急着要见老爷。

方文相怒气的一摆手:“不见。说我病了!”

“叔叔得的是什么病啊?连外甥都不见了?”何乃之大跨步进来,谁也拦不住。他虽憔悴,可是一双眼睛犀利的像只贪婪的鹰。

方文相嫌弃的瞪了他一眼:“来了也好,我把话放给你——我这里被程锦绣拿住了,没有银子资助你了,你来也白搭!”

何乃之笑:“叔叔不要被她的装腔作势吓倒。纪家一定是内空了,撑不住的……”

“内空内空!你一天到晚说空了,你哪只眼睛见她程锦绣没银子了?你哪只眼睛见了?我告诉你,我这两只眼睛看见的是那程锦绣从我这里掏走了一笔有一笔的银子!我看见的是你一味的拿这话来从我这骗走了一笔又一笔的的银子!我方文相招谁惹谁了?你们两边抢茶山,还得我从中间往外流银子!”

何乃之上前哄他:“叔叔,你不能把我当外人!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忘了那程津南当年怎样把你挤出鲁中,你身无分文,我舅舅……”

“哐叽——”一声,方文相把整张桌子撂翻在何乃之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别说好听的是给我报那一箭之仇,你姓何的没良心我是看透了!天天来我这里的了便宜又卖乖!我不就欠了你舅舅一百两银子么?我□我往你茶铺里填了整三万两了你还想怎样?还叫程锦绣在我这扣了九尊白玉菩萨……我这几年老老实实屯这些家当容易么?”

方文相气得蹲在地上抹眼泪,回头却看见小儿子站在门帘子前吓呆了。他赶紧擦了眼泪,挪着自己的老身板过去哄他。那小儿子没见过这场面,忍不住大哭起来,惹得几个老婆丫头也来到客厅外面。

方文相一边抱着儿子,一边挥手叫她们走。回头见何乃之站着不动,面无表情,也不知他心里想什么。方文相怕太得罪他也不好,只得又软下来说了几句话。

“我不是你何乃之,没立家业,没有老也没有小,没有老婆孩子要养,我跟你拼不起这份险。眼下李掌柜的也在,正好明日让他去你铺子里把帐结了。你老老实实把欠纪家的还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凡是纪家衰了,也还是你我比不过的。这事儿,我不干了!”

方文相领着儿子回里屋去了。李掌柜的见事已至此,便朝何乃之行了个礼,说明日再见,也就走了。

剩下何乃之在客厅中央站着,有下人过来问他要不要轿子,他也不理。后来又在那倒地的桌子上踹了几脚才离开了。

唯才所宜

盛夏的茶山比起初夏更显得苍翠。

锦绣心里压住的那些事情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何乃之破落全是因她而起,她回去要怎样跟锦英说呢?

回程的路湿泥颇多,走起来噼里啪啦的。她拉紧帘子坐在马车里,紧紧闭了眼睛,佯装听不见那声音,闻不见那湿气,也就看不见那山水人物了。

正走着,突然马车就停了下来,有人过来撩起了帘子。

“锦绣,你睡着了么?”

锦绣睁开眼,看见纪大少爷的头突然的从窗户木楞中间探了进来。一张俊脸,尘仆仆面带喜色。

“没有。你怎么在这里?”

“我带湘佩出来玩,远远的就看见你的马车了,过来打个招呼。你做什么呢?”

“我来看茶山。秋茶要下来了。”锦绣说着推开他的脑袋往外看,见到了那个爱穿月华裙的女人,婀娜多姿,坐在纪瑞峥的身后微笑。

“这是湘佩,你们见过吗?”纪瑞峥问。

锦绣那日透过窗户见过她的,眼下只是摇摇头:“没有。”

湘佩呵呵的笑,声音清脆甘甜,吴侬软语煞是好听:“久仰大名喽,锦绣。瑞峥经常在阿耳边说耐!来的客人也会说起鲁中程锦绣,是响当当的人物!下次耐来阿那,阿给耐弹琵琶听。虽不像耐谈生意,谈两句就噼里啪啦的掉银子,但也是会让你听着舒服仔。吆,锦绣,你这额头是咋了……”

瑞峥拉过湘佩,又把整个大头塞进来:“锦绣,我以前给乃之银子买下的那竹楼你记得么?如今竹楼要易主,牵扯了我进去,我听的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你今天要还有空,就去谈下来吧。我不去了。”

锦绣点头答应。

瑞峥笑着驾马而去,湘佩在后面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挥手告辞,像是一对热恋中的夫妻。而她程锦绣,不过是个路过的熟人。

锦绣让马夫在前面拐个弯,往竹楼那边去。

高山远水,清风朗日。

她独自坐在车厢里笑。笑的,和那山水一样的远。

方文相沉郁了许多天,这日吃过了晚饭,正想着怎样去跟那程锦绣求求情,麻烦她赶紧把那九尊白玉菩萨拿回去罢了。他当铺干巴巴的开着,却没有足够的现银可算怎么回事。

正想着呢,下人来说,有一位姓纪的太太来访,问老爷见不见。姓纪的太太可不就是那程锦绣么,方文相一阵慌乱,赶紧的说请进来请进来。

那程锦绣穿一件雪青色竖领长衫,外罩一件绣金珍珠白的比甲,从头到脚裹的严实,一身北方女子的打扮。她带着笑脸进来,欠身问好,礼貌周到。眉眼间少了女人的娇媚,却也多了一身女人少有风骨气魄。

那风骨,是与男人相抗衡的硬朗。

按岁数辈分锦绣理应坐在下面,眼下方文相对着她且恨且怕,手里拉着她,硬是要把她往上座上请。

“方叔叔定是对我心存敌意。这番承让,难道是要折煞我吗?”

她说的这么直接,倒让方文相措手不及。他赶忙摇头:“哪里会。佩服,我佩服还来不及。”

“您不必这么客套。我们虽不面熟,可是商场上的你来我往中你我算是旧相识了。从我爹开始,又到这次商战,也算来往颇多是半拉子熟人。”

方文相说是。

锦绣含笑:“我今天来是诚意道歉了……我程家父女在无心之中对方叔叔多有得罪。以前,我爹那笔生意让方叔叔窘迫,实在是过意不去。这次来苏杭,家信中说起叔叔,家父心里也颇有自责。锦绣在这里替他跟您道歉了。”

锦绣说着就要给方文相行礼。

方文相一面扶起她,一面心里不爽快:不是他心胸狭隘,实在是你程锦绣那九尊白玉菩萨堵得他难受。

锦绣坐定了又说:“要说起锦绣的不对来,就是这次商战。侯掌柜愧对纪家在先,纪家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还得用手段。真是煞费周折不说,还牵连了叔叔进来,实在是情非得以。徐师傅?”

徐奉上前,把手里用绸布裹着的檀木盒子交给方文相。方文相让了一番,还是接过来了。把盒子打开一看,便大惊失色了。

里面白玉盈盈,菩萨慈悲含笑,不又是一尊白玉菩萨还能是什么?

“还请方叔叔笑纳。全当是我们父女对您赔的不是,您收下了就当咱们两清了。”

方文相被这程锦绣搞的坐立不安,言左言右都不是。只能重叹一口气,哭丧了脸:“大少奶奶,你这是挖苦我来了!”

锦绣摇头笑:“方叔叔,纪家一共就这十尊白玉菩萨,全数压倒了您这里来,你不说谢谢,反倒说是挖苦,真是让锦绣为难。”

“纪家只有十尊白玉菩萨?”

“是。还是慌乱之中得来的。锦绣如此不择手段,要拿下何乃之的茶行,茶号,还有茶山,全是因为纪家要翻身,靠的就是这点资本了。叔叔要是撑着那何乃之,把我这第十尊菩萨拿了去,那么恐怕现在,是何乃之在数我们纪家剩下十几万两银子,而不是我程锦绣赚到这笔茶叶。好在叔叔仁慈,就像这菩萨,有慈悲之心,不亡我纪家。”

原来那何乃之说的是对的?方文相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看看锦绣,想想自己,几天来的忐忑竟终于放下了,他觉得如重释脱,仰天大笑:“好你个程锦绣!竟赢了一场赌博。”

“锦绣真的是背水一战。劳累只有自己知。”

锦绣说的真诚,方文相点头领会。0

他知道了这真相,输了那盘棋也并不可惜。哪怕输的人是自己,这轮心惊胆破的商战结束对也他是欢愉的。他一生只图富足安稳就够了。尘埃落定,随他去吧。

他叫了人来奉茶,言语间对锦绣放松了下来。

“叔叔真是不较成败的坦荡之人。”

方文相摇头:“后生可畏!大少奶奶不仅有手段,还有敢孤注一掷的气魄。这些是我所不能的。今□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拜访你的。”

“为什么?”

方文相把桌子上那尊白玉菩萨拿起来:“你那九尊菩萨,可憋坏了我的当铺了!连带着这一尊,我是收不起的。少奶奶拿回去吧!”

锦绣推开:“这十尊东西,是寄托在叔叔这里的。”

方文相奇怪。

锦绣端坐好了,开始说正事:“我既然把纪家底细和盘托出,自然是要与叔叔携手共进,荣辱与共的。方叔叔,你我本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如今锦绣是主动要求来做朋友了,就看叔叔愿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方文相听出了点意思,点头问:“结交纪家,是方某的荣幸。我一爿小小的当铺,能与你们做什么呢?”

锦绣摇头道:“不关当铺。叔叔知道我这次来杭州是做什么的?”

“我眼下所知:你是打着丝绸买卖的幌子,来收茶叶。”

“是,是来收茶叶,可也不是打着丝绸的幌子。我收够了茶叶就要做棉布的买卖了。锦绣贪婪——茶叶要,棉布也要。”

方文相没有料到这一招,忙上前问怎个要法。

锦绣遂把茶令要放与棉布生意的双重利润大概说了一遍。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方文相那压住白玉菩萨的钱算是入股,只负责打理江南一代的织户,航运行销全有纪家担当。赚了钱,纪家分大头,方家分小头;赔了钱,纪家独抗,方家分文不掏,只管把那白玉菩萨扣在手上。

方文相行事谨慎,是酒桌上滴酒不沾的人,几年下来笼络到的人脉都是谨慎信用的。算是朋友不在多却在精的人。锦绣少涉足江南,人脉不开,根基不稳,她与方文相算是取长补短。

听完了,方文相频频点头,含笑沉思。他是小心的人但也毕竟是见钱眼开的商人。既然自家是只赚不赔的买卖,有足户不出苏杭一带,他也乐意为锦绣在江南打底子。

两人言语间越来越投机,相谈甚欢。

夜色渐深,锦绣只能起身告辞。

方文相一直送她到街口,看她的马车远去。

程锦绣果然是生意场上的人精——她手里攥的是茶叶,那眼睛瞅地却是丝棉;她不仅要眼前的暴利,也要给自己留长久的后路;她知道狡猾处世,更懂得诚信为本;她深谙兵不厌诈的战术,也精通知人善任的道理。

何乃之与她比起来,毕竟是棋差一招。

徐奉最后一次去收银子时,何乃之就坐在他铺子里,白粉的脸面愈加苍白。目光阴郁,望着狼藉的店面出神。见徐奉进来,他便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满是鄙视,满是仇恨。

徐奉看见了也不做声,只是背手站在那里。等伙计们收完了帐,全都出去了,他也还是站在那里。

何乃之这才又抬起头看他。

徐奉笑得诚恳:

“你怎么能忘了她是程锦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生意场上谁也别想扳倒她。就凭你?”

何乃之愣了一会儿,最后也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徐奉笑着卷着账簿回纪家。一路上脚步轻快,说不出的欢乐。

徐奉回到纪家,只看见五在把箱子往马车上捆,招娣抱着一摞衣裳跟在锦绣身后,便知道是出了事情。

招娣问:“不告诉少爷吗?”

锦绣脚下生风,一住也不住:“谁知道他人去了哪里?我没有时间去找他。眼下青楼打人的风声过去,他摘花采蜜、招蜂引蝶的正高兴呢。你叫他离开苏杭可不是要了他的命!他那幅德行回家,老爷不被气的病重加深才怪呢?等我看好了情况,再叫他也不迟。”

“少爷今天是去那什么吴原那里了!我猜他是为少奶奶出气去了。”

锦绣听了转过身子来,招娣喜出望外。却见锦绣蹲下去把地上的衣裳捡起来塞进她怀里,转身进了书房。

徐奉上前问招娣怎么了。

招娣一脸悲戚:“济南来了急信。说是老爷病重,要大少奶奶回去。我心里琢磨着,这准是二姑爷不懂人事又把老爷给气着了。老爷不让大少奶奶回去的,怕耽误这边的生意。是三小姐偷偷发的信,我看家里怕是乱翻天了,就等着少奶奶回去收拾呢。少奶奶也不告诉少爷一声……”

“是徐师傅回来了么?”

徐奉说是。

锦绣打开书房的花棱窗子,招手让他进去。徐奉赶忙进了书房,锦绣已经穿戴整齐,一副要出远门的模样。

“少奶奶,非要走的这么急吗?”

锦绣点头:“你也听招娣说了。那信是纪家的老三发的。三丫头是庶出,亲娘去得早,自小孤僻,不爱说话,不爱与人打交道。长大了也是天天的与世隔绝,不问家务事。这次老爷病重都把她吓着了,可知道严重程度。我非得回去不行。”锦绣拿了几张单子交与徐奉,“虽然我走的急,也好在这边的事情都差不多了。只剩下些尾巴,你拿主意收拾了就是了,不用再来烦我。”

徐奉接了单子很是惊讶:“少奶奶,我不跟着您吗?”

锦绣穿上斗篷严肃的摇了摇头:“我带你出来是要你挑大梁的,你时时跟着我算什么?你得留在杭州,等着第一批秋茶叶下来,跟着它们由运河北上。在这之前,我会把运河的船只打理妥当,你尽管放心。你到了临清,就不必再管了。我会派吴掌柜去接替你,他对北京西安的商行熟络。到时候,你回来再帮我打理丝棉生意。懂么?”

“懂的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