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贪玩?她性子闷着呢,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什么时候淘气贪玩过?”锦绣气得连轿子也不坐,骂着下人往府里跑。

瑞容听见这事情,也探出头来好几次,她自己许久没回家,遇上这事也没有主意拿。只能坐在轿子里跟着锦绣走。

“她的大丫头是谁?先给我捆了拖到柴房去!”

乔三听了上前劝道:“大少奶奶,这不好吧?那丫头叫做岳莲春,是周妈妈的亲侄女。”

“那个周妈妈?”

“就是咱们家婆子们的头目,原来大少爷的奶妈,现在在老爷房里管事的周妈妈。”

锦绣听了,更没好气了:“不是还好,活该倒霉她周妈妈!两笔账加一起算,我叫她在咱们家为非作歹,没了老虎她还把自己当猴子了?我先拿他开刀!”

她自己嘟嘟囔囔,乔三听了个糊糊涂涂。一路进了纪家大门,锦绣让人安顿瑞容住下。自己留在门口询问那一直跟着的人:“都找了哪了?”

“少奶奶,府里基本都找遍了,连柴房伙房都找了,关了门的仓库也打开来看了,都没看见。乔大头已经带人出去找了,说是先去几家亲戚家看看,在往客栈酒馆里瞅瞅。三小姐人小,估摸着走不出济南城。”

“她那种性子不会去投奔亲戚。若是投奔了也一定会有人捎信回来给咱们的。她少出门,别人也不认得她是咱家的人,叫乔大去客栈哪里的看看倒是真的。”

小厮答应着,赶忙找人去给乔大传话。

锦绣连同几个管事的人,去小书房里等着。

夜色越来越浓,外面的灯笼已经换了好几次火。瑞棋才十四,虽然还是小孩子脾气,但身段已经发育了模样又长得清丽,出了大门万一受人欺负了可一辈子就毁了。锦绣越想越害怕,急得直来回跺脚。

门外想起脚步声,锦绣以为是乔大回来了急忙迎出去。却看见回廊里迎面走来的是一个老嬷嬷。

老嬷嬷面色清冷,说话嘶哑,对着锦绣行个礼:“大少奶奶。”

锦绣认了半天才认出来这是太夫人身边的人,天天吃斋念经陪着的。锦绣一心都在瑞棋身上,家里满满都是事,心里寻思那天天念经的老太太又来凑什么热闹?

这嬷嬷跟着太夫人修行多年,清心寡欲,众多家丁在院子里来来回回也不能让她多看一眼。所以锦绣虽心烦,也得耐着性子缓缓的问:“老嬷嬷好,您这是怎么出来了?”

她双手合十,回锦绣的话:“祠堂里有个娃娃在哭,太夫人叫我出来找大少奶奶去领人。”

太夫人的院子在纪家的最西北角上,古老的松柏环绕,香烛的烟云弥散,是全济南最清静的地方。老太太吃斋念佛有二十年了,除了过年的时候让家里的老小来拜个年团聚团聚,平日里很少与人往来。加上院子里的佛祖观音肃穆庄重,也没人敢来顺手牵羊,更何况是嬉笑打闹。

瑞棋看见她嫂子回来后,就一直犹豫要不要离家出走。后来就一路溜达到了她奶奶的这块院子。心想这是个好地方,平日里没有人来,连最歹毒的丫头也不敢在这里大声说话。她何不先在这里住两天看看风声,要是她那嫂子心疼她她就回去,要是真没人管她了她再离家也不晚。

太夫人这里人少,又安静,很少有人出来走动。她在院子里躲了一下午也没人发现,后来肚子饿了便悄悄溜进祠堂吃了几个供果。正吃着,听见远处有叫喊音,细听后知道是在找自己,就慌忙躲进了摆放供品的桌子底下。

太夫人的院子是净地,大家在外面找了半天也没敢进来打扰。瑞棋一躲就是一晚上,蹲得腿也累,胳膊也酸。夜深了,想也没有人再来了,她才掀起桌布出来透气。

夜里,静得可怕。祠堂里的几个天王像。在月光下,张牙舞爪,凶神恶煞。瑞棋少来者祠堂,突然看见了那造像吓得扔了布角,眼泪直往外流。

又冷又饿的,躲在桌子底下哭着哭着就又想到了许多伤心事:亲娘早死,亲爹不宠,还得受丫头的脸色。越想越伤心,越哭越大声。抱着双腿,恨不能把头夹在膝盖之间。后来哭得累了,一个人正窝在桌子底下哽咽。院子里就传来了许多人的脚步声,还有明晃晃的火光,有人进了祠堂。

瑞棋秉住呼吸,往里面缩了缩。

一双金线梅花勾边的绣鞋停在了她面前,灯笼被放下来,桌布被人缓缓抽上去,一个女人蹲了下来。

满脸疲惫,油亮的头发散了鬓角,一双浓眉紧皱,眼里泪水直打转。她一把拉过瑞棋抱在怀里:“好妹妹,你要吓死嫂嫂么!”

瑞棋只觉得脖子上有滚烫的眼泪滴落,心里一热,大声哭出来:“嫂嫂……”

锦绣轻拍她:“以后不许这么吓唬嫂嫂了!你真叫人操碎了心!”

瑞棋扑在锦绣怀里,积攒了多日的委屈都化成了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锦绣带着瑞棋去给太夫人谢恩。

跟来的老嬷嬷只说太夫人身子乏,见没事了就睡下了,不用再去打扰了。

锦绣知道她的这个奶奶生性怪异,当下也就答应着,又给老嬷嬷道了谢,才领着瑞棋回去。又怕瑞棋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还是被伺候不周全,锦绣便叫人把瑞峥的屋子收拾出来,叫她挨着自己住下了。

这一夜,瑞棋对锦绣又亲了一层。

早上起来,锦绣先叫人把那岳莲春拖到柴房外,当着上上下下大大小小一百多下人的面打了她二十个板子。

然后又叫了招娣来,把瑞棋的事情详细的说了。招娣在纪家十几年,最懂得这类事情怎么办。等瑞棋醒了,招娣带她回去,亲自教训了她房里的几个丫头,又把一个自己一手带起来的丫头安插进去,这才算是完了。

锦绣早上从纪老爷那里请安回来,招娣过来就把事情跟她说清楚。锦绣听了免不了夸她几句。然后又叫她去拿几罐上好的创伤药送到周妈妈那里去。

“就说是我给的。告诉她:不仅当下用得着,以后也用得着。”招娣领会她的意思,答应着去了。

瑞容就住在她出嫁前的屋子里,离着纪老爷的那里很近。锦绣从她门前经过,正碰上瑞容出来晒尿布,身上穿着她原来做姑娘时穿的一件牡丹花样对襟红袄。

锦绣打量她——那脸蛋还是个娇贵小姐的脸,可那双托着尿布的手已经粗糙了。

“嫂子。”

锦绣点点头算是问好,正要走瑞容又拉住她:“嫂子慢走,进屋来说说话。”瑞容把手里的东西随手一搁,拭干净了手就牵着锦绣进了屋子。

昨天硬拆散他们夫妻,锦绣今天看见瑞容还是有些别扭。所以瑞容拉她□上坐她也不去,就对着瑞容在一只紫檀木鼓敦上坐下了。

屋子的东西还是瑞容以前做姑娘时的,从格局到摆设都一变也没变。瑞容匆忙住进来却没在桌椅被褥上见着半个灰尘,可见平日里这里也是经常打扫的。瑞容知道父亲对她的疼爱,心里颇多感慨。

两人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说纪老爷的病情,又说了说瑞棋。

“昨日夜里我听见动静了,可是瑞棋找着了?”

“是,她躲到奶奶的祠堂里去了。半夜自己吓哭了,才被我们找到的。”

瑞容点点头:“我和三丫头素来不亲热,出了事情真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嫂子辛苦了。”

锦绣看着瑞容,没有吱声。

彼此思量着,一阵沉默后瑞容又开口问:“嫂子觉得瑞容不孝么?”

锦绣点头:“咱们姑嫂间我不说那些好听的话。你说你这样能算是孝顺么?只顾着自己,有了丈夫就不要爹了?”

瑞容面露惭愧。她昨天躺在床上,听见外面找瑞棋闹到半夜,又想到自己的婚事也给家里添了不少乱她已经自责了,更体会到锦绣的不容易。她本来就是伶俐懂事的人,所以今天才主动向锦绣示好。

“我知道了,想通了。嫂子放心,我定会好好待在家里,等爹的病好了。眼下,我跟你做主:这孩子就叫东怀。嫂子,你说行么?”

锦绣喜出望外:“好妹妹,你可当真?”

瑞容说的恳切:“当真。我总是听子卿的,这次我一定让他听我的!”

“妹妹,我就知道你是最懂事的一个。你能这么识大体真是让我宽心。”锦绣感激地握住她的手,“嫂子才不孝,要是我能早有孩子,我是不会这么难为你的。我谢谢你了!”

瑞容下了床,坐在了床前的脚踏上握着锦绣的手:“嫂子可别这么说,不好也是我哥哥不好。你的操劳我都看着了,你要是不孝,那我们纪家兄妹几个哪还有颜面!……嫂子,你怨我哥哥么?”

“罢了。我没那个福分,这样也挺好。不是世间的每一对男女都能终成眷属的,瑞容你是少数。我不大计较这些东西,嫁谁都一样。”

瑞容不知道锦绣与她哥哥在杭州朝夕相处过一段日子,眼下她只知道纪家要对得起锦绣。她想到了自己的风流哥哥,便认为应该让锦绣也体会到她与洪子卿之间的那种情感才是。

“嫂子,你这么好的人,要是我哥哥知道的话,他是会喜欢你的。”

锦绣嘲笑般的哼哼两声:“我一不会唱曲儿,二不会跳舞,我不指望他那双风流眼能在我身上停下来。”

“嫂嫂,你别当笑话,我说的是真的。外人都觉得我哥哥除了有一肚子花花肠子之外什么也没有,可我知道不是。我哥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怎么说他那是别人没眼光,我是最知道他的。自小他看着我长大,教我读书习字,他肚子里的墨水多着呢……嫂嫂你知道么,像子卿那样狂妄的人也说,他最佩服的人就是哥哥,恨不能有他一样的理想抱负。”

理想抱负?锦绣想来想去,想到除了玩乐,那纪瑞峥也就对姓戚的大人热乎,难道他的抱负也是“治国平天下”?也不像,也没见他想做官啊。他不考功名也就算了,单就他挥霍的那些银子也能买个老大不小的官职来做做了。可是他天天的除了游山玩水招蜂引蝶,也没干什么正事。倒还不如何乃之呢。

瑞容聪明,看了锦绣的脸色就说:“你嫌他风流是么?他是一个好人,他风流归风流,他人不坏,从来也没想过去害哪家的闺女。他从小就懂得体贴人照顾人。你别看他吊儿郎当的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他又倔强又有心思,善良的紧!”

“是。他的善良都用到别的女人身上去了!他的心思倔强要是有半点,当初又何必来我家提亲。”

瑞容听了这话心里一酸。

想来是昨天洪子卿夫妇的难舍难分,锦绣多少有些动容了。话说出来,她就后悔了:“胡说了,胡说了。忙昏头了我都。他过他的快活日子我一点也不计较,瑞容,我真不计较。不说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得走了。”

瑞容连忙拉住她:“嫂子慢走!”

锦绣回头扶她:“快起来,你这身子金贵。”

“嫂子要觉得过的不好,说起来也都是我的不是。”脚踏比鼓敦低了一大块,瑞容仰着头对锦绣说得真切,锦绣听得糊涂。

“嫂子知道我爹为什么答应我嫁给子卿的吗?”

锦绣摇头。

瑞容低声说:“是因为我哥跟他说:‘只要你成全了瑞容,我就成全你。’就是,只要我嫁给自己想嫁的人,我哥的婚事就全听爹爹的。他是最懂女子的,怎么会愿意让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嫁给自己?他是为了我才愿意结着门亲事的。我哥生性逍遥,时而好阮籍嵇康,又时而好阳明先生,老大不小了也不肯成家,这下为了我才答应任凭我爹安排了婚事。嫂子,我哥不是把婚姻当儿戏的人。他不回家,是他心里的结还没解开。嫂嫂,你别太怨他,你要怨就怨我吧。”

锦绣想了一会儿,也就点点头答应了:“我没怨。命里的事,没什么好计较的。吃了晌午饭记得再去看看你爹,把孩子的名字告诉他,他定会高兴的。”

瑞容还要说,锦绣百般推辞出了她的屋子。

快步往自己院子里走,锦绣只想倒在床上蒙着被子歇歇。她头疼病又犯了,脑子嗡嗡的响。

以逸待劳

小丫头的手面茭白,紧紧地攥了两个玉锤在锦绣的肩上上窜下跳的,敲得快了,玉锤就晃成了两只嗡嗡的绿色大蜜蜂。

轻轻的脚步声靠近门口,在门前驻足。丫头抬起一只胳膊来对来的人打了个手势,那人又看看一动不动的锦绣,明白了,点点头就往外走。

锦绣把脸从被子里侧出来:“招娣?”

“是,”人走到了花棱窗子外面了又返回来,“我还以为大少奶奶睡着了呢。”

小丫头停下锤子,锦绣坐起来,整理衣角,绸缎料子最怕褶了。

“迷糊了一会儿,正巧醒了。”

“吆,我吵了您了。”招娣走进来,把手里的本子夹在咯吱窝下,腾出两只手来给锦绣收拾衣裳。把褶角翻出来,把褶皱摸匀了,一边整理妥当了,一边就打发丫头下去。

锦绣看丫头走了才叹口气,翻过身子把背朝着招娣:“快给我揉揉,叫这丫头垂死我了。”

“下手重了?”招娣扔了本子给锦绣轻揉。

“下手倒不重,就是太死心眼了。我一没留神睡过去了,她就一直给我锤着,我睡得昏沉,等她一停手我醒了,才觉出肩膀上这个酸。真是实心眼,不叫停就永远不知道停,手下没分寸。”

“少奶奶放心,等会儿我去训她。”

“咱已经把老的们都得罪了,小的就宽容些,知道么?”

“知道,我就说说,不能叫她下次来还这么一直锤下去啊。”

“我已经知足了呢,我宁可喜欢这些实心到榆木的,也不喜欢那面子上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不叫人喜欢。”

招娣哄她:“奶奶辛苦了。回头我好好调教他们。保证调教出来的是实心又不榆木的。”

锦绣笑了,侧过身子,看见本子被招娣随手放在黄花梨木桌子上,就伸手拿过来,“这是你记的单子?”

“是,可能没有十分全,但一定有个□分全。”

锦绣翻开来,就皱了眉头,倒不是单子里面列出的瓶瓶罐罐有什么问题,实在是这抄单子的人写的字太叫人头疼。看得出写字的人已经努力把每个比划都写的大小一样,单个看还行,但是这些个方块字凑在一起就大小不一七上八下的。

“这是谁给你抄的?”

招娣语气略显羞涩:“是,我自己写的。”

锦绣颇为讶异:“招娣,你会写字?”

“小时候,大少爷教过的。会一些平常字。”

“难为你了,是我撵了大半的人手,没人帮你抄,害得你自己写。”

“少奶奶哪里的话。我很少能写字,偶尔写一些还觉得自己突然有学问了呢。看着这本子我可高兴了,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好几百个字是我自己写的呢。”

锦绣走到书桌前坐下:“写写字不是坏事,我以前倒是不知道你会写字,现在知道了得好好奖赏你。”她从案子上找了一本魏碑的摹本给招娣:“你比划均匀有力,适合临碑帖。”

招娣看看帖子,笑着摇头:“不用了,这本我有。大少爷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这样的帖子也送了我一些,我都收着呢。”

锦绣愣了一下,又笑了:“吆,我这人情还做晚了。不及你大少爷体贴。”

招娣脸一红,低下头去:“少奶奶,看您说的,想给您省本书您还这么奚落我,早知道我就扯个谎收了就是了,哪用得着跟您说这大实话。”

锦绣笑着去端茶水,发现水已经凉了,招娣从她手里拿过来,讪讪地说:“我给您换茶,我再给您敬茶,我给您赔不是。”

锦绣捣她一胳膊:“你还跟我较劲了?信不信我把你也撵了?”

“别别,好奶奶,我可不敢,我真给你倒茶去。”招娣捧着茶杯托盘细步走出去,腰身婀娜,步子里迈着娇美。

是刚睡醒的缘故还是怎么的,脑筋绷得有些紧,锦绣捏捏眉心。

最近把府里的闲杂人等清扫了个遍,这些日子过的繁忙又琐碎。她手段强硬,下人们有怨的也不敢出声,一些年纪大的,在纪家待了多年的仗着资历不听招呼的已经被锦绣撵了不少。撵的人多了,收进来的新人也多,难免家务生疏,要从头调教。这些事情还得全靠招娣。

她管不了这么多事,过些日子,徐奉带着茶叶北上回来,她就得着手丝棉生意了。得尽快把府里整顿好。

招娣托着茶碗回来,当真就要行大礼给锦绣请罪,锦绣气的骂了她两句,她才罢了。

俩个人核对了单子,细数了前些天一些婆子们偷偷还回来物品。

锦绣看完了气的拍桌子:“周妈妈怎么一件都没还回来?”

招娣低头跟她嚼耳朵:“少奶奶,我听人说,周妈妈跟韩总管走的很亲近,她是不是知道咱们根本没有那些家什底子,所以无动于衷的。”

“那韩总管,提起来我也气得慌。我回家那天就叫他来找我,他拖了三五天也没见人影。后来见着了,那身上的酒味隔着一里地都能闻见!我得想法辞了他。周妈妈这里扣走了多少?”

招娣低头看:“老爷屋里有一个玛瑙烟嘴,两只水果供盘,一只甜白暗花瓶子,一只青花压手杯;二小姐屋里一只装胭脂的纯金盒子……少奶奶,我还记得有一只鸡毛掸子,以前的时候小姐贪玩,叫人在把手上裹了一层金皮,如今也不见了,这个也要算么?”

“算!怎么不算!全给我算上!一会儿就拿着单子去找她算账,要么赔回来,要么从月奉里扣,扣足了钱再把她撵出去!”

“是。”

锦绣生完了气回头又问:“怎么会在鸡毛掸子上裹一层金皮呢?”

招娣想了会儿:“很早以前了,二小姐还是孩子的时候,少爷和二小姐玩耍,仿佛是把什么东西打碎了,大少爷就叫二小姐收拾,二小姐不干,说除非这鸡毛掸子是金子做的她才会摸,要不然,她才不碰这些肮脏东西。大少爷听着好玩,就真叫人裹了个金皮在把手上送给二小姐。”

锦绣哼哼:“真是自小有钱给惯出来的!不知道钱来的难。”想了想,又笑了:“如今那二小姐在洪家,不是也得摸那没金子的鸡毛掸子么。”

招娣赔笑:“就是嘛,小孩子都不懂事,年纪大了就明白了。少爷如今不也收敛了嘛,自从少奶奶在杭州待过那段日子后,少爷的开销都很少了。”

“那是还算他有良心!”锦绣瞥一眼招娣,每提到瑞峥她就有点娇羞。锦绣思量着,拉了一张椅子来给她,招娣推推却却不敢坐。

晌午过后,昏昏困困的时间也就过去了,屋外头开始人来人往。新的面孔,旧的面孔,表现出来的都是殷勤,心里存着的是什么就不知道了。锦绣站在招娣面前,觉得这世界上能偎依的人实在是太少,能托付的人实在是太少

静了一会儿,锦绣突然开口:“招娣,你少爷这样的人,你倒是也喜欢他?”

招娣一听,先是红了脸,又是吓掉了魂。自从上次在杭州把那段前尘往事抖出来,她在锦绣面前就总是提心吊胆,好不容易回到纪家做了些事情觉得是将功补过,心里稍稍安稳了,现在锦绣又这样直白的问出来,真是叫她求死不能求生不得。

锦绣捧住她肩膀:“傻孩子,我问你实话你就实话说啊。”

招娣一个劲摇头不敢说话。

锦绣把她按进椅子里,好声软语的说:“招娣,你是我的好妹妹。整个纪家和我最亲的不是瑞容,不是瑞棋,也不是老爷,是你。你忠厚又伶俐,聪明不耍心眼,又晓得看人脸色替人解难。招娣,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什么也比不了你的好。赏金赏银还怕你嫌弃,想放你歇几天我又离不了你……你愿意么,只要你要愿意,等瑞峥回来我就跟他说,让你做我的妹妹。”

招娣听了愣了半天才扑通跪下:“少奶奶你别折煞我,我哪敢有那个想法,我甘愿伺候你一辈子,你是少奶奶,我怎么能是你的妹妹……”

“自我嫁进来,你就在我身边,你不能跟我说着些虚话,你知道吗?你回去好好想想,我等你个信儿,什么时候愿意了就跟我说一声,我替你做主。”

招娣心悸尤存,半推半就,一边寻思一边起身。

锦绣虽不肯定,但估摸着招娣是愿意的。

招娣聪明能干,对纪家下面熟识,对上面忠诚,有着从许多年前她就建立起来的威信。她是锦绣最想要得一个帮手。招娣要是给瑞峥做了二房,锦绣是只有愿意没有不甘。

那日之后,招娣明显的事事当先,替锦绣挡去了许多麻烦事。锦绣心里清楚,招娣出马比自己亲自上手要来的省时省力。她放手让招娣去整顿,自己乐得几日的空闲。

也就是几日的空闲。

没多久,徐奉便从苏杭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