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同吴掌柜一起前去临清接徐奉

当日客栈里落脚,锦绣又一遍把生意嘱咐给吴掌柜,吴掌柜连连答应。

“吴掌柜,您别怪我一遍遍说,千嘱咐万嘱咐的把您当新手似的。您办事我向来放心。只是,这船上的茶叶是纪家的底子了,我的身家性命都在这上面,您叫我怎能不挂心。”

吴掌柜:“应该的应该的。咱们生意上亏损了这么长时间,现今能峰回路转,全靠大少奶奶英明,咱们都佩服着呢。”

锦绣后退一步,向吴掌柜欠身行了个礼,吴掌柜的急忙上去扶她:“使不得使不得。”

“吴掌柜在纪家的日子,比锦绣的岁数还要长。老爷重病,不管其它掌柜们怎样猿心马意,您都是忠心耿耿一如当初。锦绣初来纪家的时候,也只有吴掌柜您看得起,只有您愿意帮我。老爷时常跟我说,年轻人还是容易气盛,难免犯错,遇事要多多请教您才是。”

吴掌柜听罢,含笑推辞:“少奶奶,我哪里敢……”

“前些日子,我听说吴掌柜家的婶婶身子虚弱,常常头晕血气不足。正巧,为老爷煎药买材的时候多买了一些人参药材,听说是补血养气的。于是我送了一些去府上。希望吴家婶子的身体能早日强健起来。”

他面带郁色,也不过是微微点头,“谢少奶奶。”

锦绣见自己话说到这份上,他还是不为所动,也就不再多说,便要回房休息。还没迈出门槛,吴掌柜突然又叫住她。

“少奶奶在为家里韩总管的事情烦心吗?”

锦绣并不避讳,坦然点头:“家里乱,与他失职脱不了干系。”

“老韩与我是同时来纪家的,二十几年的情谊不比寻常。他这些年,老来糊涂做了不少错事。请少奶奶看在他以前也曾为纪家鞍前马后的份上,能网开一面。他最爱面子,少奶奶手下留情。”

锦绣若有所思,只是点点头。

吴掌柜俯身给它行大礼,一把倔强的老骨头终于显得有些激动了。

“少奶奶放心,此去北京,一切包在我身上。”

看他誓言眈眈,锦绣明白了她给错了好处,他那里,朋友似乎比老婆更上心。

她思量着,出去了。

北方的秋天,已经是树叶满地的景象。

徐奉站在船头远望。

他从江南一路行来,从翠绿行至枯黄,一个季节的改朝换代,在他眼皮底下发生。

在香油店的时候,从夏到秋,那是多么漫长的变更。而现在,这变更竟然让他在这半月的水路航行中快速经历。这是他以前不曾见过的。

江南半年的历练里,有太多的事情是他以前不曾见过的:如山一般的白银由他出手,成仓的茶叶由他安排,眼花缭乱的富贵商人由他应酬。

这些,哪里是那个正日站在香油店柜台后面的小伙计能经历的?

一望无尽的江水中,千桅白帆划水而行,他伫立在船首感慨万千。他毕竟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的野心在一点一点的滋长。

……

她说,徐师傅你是天生的生意人,会终成大器。

她说是,他就是。

生意场上半年的征战里,他行走其间,他游刃有余。他越来越清楚,他是天生的生意人。他早就该过这样的生活——一笔笔成交的生意给他带来巨大的□,是之前的人生从未体会过的。

她永远是对的。

江岸码头上人来人往,水手和搬运工熙熙攘攘。人群中,他一眼就看见了她。孔雀绿的斗篷在秋季的微风中摆动,人站在码头上,神情一如既往的沉稳安静。

一如他初见的时候。

水纹荡漾,船只向着码头越驶越近,她的身影容貌也越来越清晰。

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她,想要离她更近一点,更近一点。就像这船只总会在码头靠岸一般,总有一天,他也能亲手触摸到她。

步步高升

在临清逗留半日,徐奉做了些细致的交接后,吴掌柜顺水北上。

锦绣带着徐奉也连日赶回济南。

启程当日,锦绣怕徐奉晕车,吩咐下人去给他买匹马。

徐奉看锦绣眉眼间有些许疲惫,也不想多给她添乱。连忙推辞了,说是这些日子来,他坐船都不怕了,何况是坐个马车。

锦绣听了,给了他一个笑。

徐奉得了一个笑,当下开心了好几天。

回到纪家,他已然是徐大掌柜,不再是那个小小的账房先生了。下人们看徐奉的眼神也变得恭敬。前门的头乔大还往他屋子里送了些干货水产

徐奉隐约觉得乔大有求于他。

果然没过几天,乔大便来请徐奉去喝酒。徐奉也没有推辞。

这天到了院子里,乔大老远就迎上来,到了眼前先是对他双手一拱再说话。声称徐大掌柜辛苦,为纪家里下汗马功劳之类之类。说着话,便往屋里头引。屋里有三个炕一张桌子,正是徐奉初来纪家时住过的屋子,也是在这里,他认识的乔大。

想想,他们也算是旧相识。

三杯酒下肚,客气话也说完了,乔大拉着徐奉的手开始说正事。说的不是别的,就是这纪家要换总管的事情。

“我乔大今年四十出头了,生于纪家长于纪家。四十年了,算起来,不比韩总管资历轻。如今韩总管也不大管事了,我看少奶奶那样的性子是一定会换了他的,与其换别人,不如换成咱们兄弟,你说是不是?”

徐奉听着,本来是只笑不语的。他知道锦绣喜欢少说话多做事的人,乔大这话唠的本性实在难讨她的欢心。他也犯不上为了乔大去惹锦绣不高兴。

见徐奉心不在焉,乔大不由得提一提好处什么的。

后来,徐奉听着听着,也想到自己在纪家外面的生意上风风火火,在里面确实没有亲近的人。只有乔五算是有交情的,那乔五年纪又小,还不得什么都听他哥哥的。既然眼下乔大来有求与他,他不如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事成之后,乔大定会报答,日后有个什么事情,也可以内外罩着。

想到这一层,徐奉也开始支支吾吾,只引得乔大不住的求他,把好处越许越大。

两个人再“嗞溜”了几盅酒,脸上都开始泛红光,彼此推心置腹,兄弟情深起来。

隔了些日子,徐奉来到书房里和锦绣报账,隐隐约约就提起了乔大的事情。

三小姐瑞棋也在,正捧着一本书安静的看,听了也只是抬头看了看锦绣,没有多说。

锦绣向来不大喜欢乔大,徐奉说起,她也没搭理。

徐奉还要再说,锦绣就岔开话题问起方文相。徐奉不敢再说,只能谈生意。

“眼下已经谈妥了两百织户,都签了契的,稳打稳两百户。其余的,方文相还不敢保证。”

“方文相说有两百,那就一定有两百了。不过……吴掌柜来了信,茶叶翻利比咱们事先想的还要好,这笔钱咱们是赚到了,所以丝棉的生意一定要做起来。眼下两百户可不够,你催催方文相,务必在明年开春前谈下五百户。”

“少奶奶放心。”徐奉又问,“那咱们江南的茶山呢?”

“年前就可卖掉。不必养着它们过春。”

“可是少奶奶,我觉着,不如把茶山再留一年,茶叶利润如此之高,我算着,明年咱们若是还做茶叶,是比丝棉要赚的多的。咱们何不再图一年的好处,来年再卖。”

听了这话,锦绣抬起头好好的看了看徐奉,她这一看,徐奉不免坐立不安,有些紧张。

“茶叶之所以利润高,还不是因为风险大。纪家不行的时候,我可以死马当活马医,冒一冒风险。一旦纪家步上正规,再大的利润我也不会去冒险。你不能拿着一家老小的生计去作赌注。”

徐奉言语里透着不甘,他上前一步:“少奶奶,咱们不是在朝廷有人了吗?眼下咱们手里已经攥稳了茶山,风险一事已经不足提及。咱们眼前只有利润……”

锦绣凤眼一瞪:“我是为什么不让纪家再做海上生意的?海盐不能做,海运业不能做!茶叶也一样!官场上风云突变朝福夕祸最不可靠,我程锦绣才不愿意看见我这头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却因别人而空了。这次和戚继光,不过是彼此行个方。,以后的生意,离朝廷越远越好!徐师傅,你跟了我有些时候了,不应该再让我教你这个。”

见锦绣动气,徐奉低头退了回去,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站立。

她终究是高高在上的程锦绣。他配不起的程锦绣……她的训斥他只能聆听,他们中间是隔了一个富甲一方的纪家的。

……

见他面色不好,锦绣想徐奉总是她刚刚带起来的人,火候稍欠,时候长了也就明白了。如今他也已经是她的左右臂,不能太不给他台阶下了。想他今天来说了两件事,她都给他驳回去了,他未免有些沮丧。

她又重新想了想乔大的事情。她虽不喜欢乔大多嘴多舌的性子,当下纪家倒是挺需要个对她坦诚地人来管事;乔家一门兄弟六个,为乔大马首是瞻,乔大作了总管,他那些弟弟们自然拥护,人多了,乔大自然容易在总管的位子上站主脚,也比其他人更快上手。

越想,锦绣不由得越觉得:乔大是这个节骨眼上最好的人选。

“我知道你挂念着那白花花的银子。我也说过唯利是图才能做成生意。但是,月盈则亏,盛极必衰。万事都有个度,懂得自制生意才能长久。”锦绣语气软下来,“叫乔大做西园的管事吧,管得好了,再来替韩总管的位子。”

徐奉替乔大说道谢,锦绣再嘱咐两句生意上的事情,就让他走了。一直到他走,他的脸色都是沉郁的。

瑞棋捧着书本,从架子后面出来冲着锦绣笑。

锦绣原以为她手里拿的是什么诗词小说来着,现在瑞棋走过来,她才发现那是她蓝皮百线的账本。

“我说呢,我书房里哪来的书让你看,原来是看这些没意思的东西了。”

瑞棋歪歪头:“没意思?可有意思了。嫂嫂是稀罕这些东西不让别人碰吧?”

锦绣走到黄花梨木圆桌子前坐下,拉过瑞棋:“这有什么稀罕的,别人不能看,我妹妹还不能看么。我只是没想到你这般漂亮模样没有去看小说,到来看账本/只不过,看了什么可别说出去。有些是不能说的。”

瑞棋歪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看小说长大了就像瑞容一样,看账本长大了才能像嫂嫂一样。”

她歪头的样子和瑞峥有些相似,锦绣摸摸她的发髻,柔声说:“像嫂嫂这样没什么好的,你二姐那才叫好。有男人疼得女人才叫好。”

“我看瑞容才没有叫洪秀才疼呢,都是她死皮赖脸的对洪秀才好,洪秀才对她说话都吆三喝四的。”

“你不懂,长大你就知道好了。”

“我不懂,我就知道嫂嫂这样好。你没看刚才那徐掌柜被你教训的那熊样。嫂嫂多威风,永远都不用看别人脸色,连我爹都得看你得脸色。全家人都得怕你。”

全家人都怕她……是,全家人都怕她。锦绣觉得鼻子有点酸,她问瑞棋:“那,你怕我么?”

自小是在别人脸色中长大的孩子,瑞棋怎会看出锦绣面上的悲色,她把头拱进锦绣的怀里:“不怕。嫂嫂身上有娘亲的味道。我愿意跟嫂嫂亲近。”

一颗泪珠子落到瑞棋的袄上,发出“啪嗒”的声音,声音厚重。瑞棋知道,那是很大的一颗泪。她也知道锦绣不会愿意别人发现,于是她就那么拱在锦绣的怀里,装作没听见。

纪老爷身子日渐好转,每日里看见瑞容和他的外孙子就开心,眼下连白面馒头也能吃下。能下床后,第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给这外孙子办个百日宴。

瑞容知道了直喊作孽,安生了没两天,这一桌宴席说不定又得把洪秀才惹急了。只能跑来求锦绣出主意

听她说着什么“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模样越发的像洪秀才,锦绣觉得有趣。

“不碍的。老爷病还不稳,不如办件喜事来冲一冲。你想多了。”茶盖刮过了茶叶三四次,锦绣停了笑,“洪秀才也许久没见找东怀了,他那么死要面子,你怎不想他还正愿意借着百日宴来探探他儿子呢?”

自从锦绣把她母子带回纪家,那牛脾气秀才就连个信儿也没有,只有洪大娘来送过几回棉衣裳。洪大娘言语间对媳妇孙子挂念的紧,拐着弯的劝娘俩回家让儿子瞧瞧。碍着亲爹的病,也碍着锦绣的话,瑞容是咬紧了牙关没有回家。人是在纪家,可心里也是想着丈夫的……

乔大进来对锦绣报说周妈妈的帐清了,挨了板子在柴房等着呢,请大少奶奶发个话。

锦绣听了,就又跟瑞容嘱咐了两句,放了茶碗就出去了。剩下瑞容出神,想着想着,不由得露出扭捏的笑意。

没隔几日,百日宴的请帖陆续发出去了。

鲁中和枣庄那边照例都有一份子,照例两家也会来个姑婆婶子送份贺礼表示表示。正是秋后结账的时候,家里都在忙碌,这种宴席不过是走个场子,锦绣嘱咐鲁中娘家不必来人也行的。

所以她万万没料到,枣庄于家来了整整三辆马车的人。

灯火阑珊

程家起家晚,富足的时间短,程家的人出来总会带些鲁莽,所以于家不像程家;纪家立业早,富贵三代,纪家的人举手投足间大都有着高傲和金贵,所以于家也不像纪家;于家的人,有着别家没有的书本纸墨的气息,那气息要从从他们吝啬的铜板方孔里仔细的嗅,才嗅得出来。

夫人、二少奶奶、还五小姐,外带六七个丫头家丁,三辆马车停在了纪家大门口。

锦绣迎上去,扶着于夫人下车。于夫人的年纪看上去比纪家老爷还要大一些,头发大半都白了,也掉了个稀稀拉拉。那小小的发髻上叉着重重的垂金珠发钗,不大协调。她看见眼前来的这位年轻媳妇,就知道是锦绣了。

“是老大瑞峥家的?”

“是,于家姑妈好。”

纪老爷的上一辈人,是跟于家连过亲的,七拐八拐的,能算上一点亲戚关系,锦绣这样叫,显然是示好。于夫人听了自然笑意挂上了脸,一手被五小姐扶着,一手按着锦绣,下了车。

于二少奶奶已有四十多岁,锦绣又得迎上去叫嫂嫂,那边五小姐十六七岁不曾出嫁,又得管锦绣叫姐姐,六七个下人们也跟着给锦绣见礼。团团转的招呼完,又把于家带来的三大筐的枣子安排好,一行人,这才熙熙攘攘的往里进。

于夫人年纪大,爱絮叨,一路上把带来的鲜枣干枣,山枣酸枣说了个遍。等到过了垂花门,进了正厅,这话仿佛才说了个开头的样子

纪老爷一心想张罗外孙子的宴席,却毕竟是体力有限,跟于夫人叙了叙旧,就回屋歇着了,只留锦绣招呼。于夫人仿佛有话还要说,却又觉着锦绣年轻,对老一辈的事情不熟悉,眼下犹豫着,看看她们家的二少奶奶,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本来,锦绣想于家八成是为了那十尊白玉菩萨来的,若是如此倒也还好,她做惯了生意从不怕这些,但现今瞧那母女三人的模样又不像是。

趁着去备饭菜的空当,锦绣赶忙去瑞容那把事情说了,瑞容一听就明白了。她是女儿不是媳妇,说是远亲也能亲在她身上,不比锦绣。

吃了饭,于家的人由瑞容陪着去见过纪家的太夫人,礼遇周数的又折腾了一个下午。等晚上瑞容回房,锦绣迎上去问。

瑞容摇头笑:“她们虽没明说,那意思是想要给他们家四少爷提亲。”

锦绣一愣,也笑了:“瑞棋?”

“可不是。”

“可瑞棋还不满十五呢。”

“十五就该嫁了呵。”

瑞容说的理所当然,锦绣懵了一下。她算嫁的很晚的,她怎么忘了呢,怎么能拿别人和自己比……

锦绣把起茶壶佯装添茶,又说道:“她们是想见见瑞棋是么?”

“可不是。见的觉得好了,大概就准备提亲了。”瑞容又说是嫂子要是觉得成,就应该找个机会大家叙叙,找几个纪家的老亲戚来陪着于夫人说话。瑞棋要是也觉得行,那就行了。

十月天里泛舟大明湖,这事情恐怕也只有纪瑞峥干的出来。

湖水凉的紧,风也冷的紧,于仕铭缩着脖子哆哆嗦嗦的拿着半个葫芦,一瓢一瓢的往外舀水。他提亲路上逃跑已经是很没面子的一件事情了,现在还给纪瑞峥当跟班,以后回陕甘,可叫他如何挺起胸膛做人。

回头看纪瑞峥正在船尾熟练的摇着浆,行走水上如同旱土,一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模样,于仕铭就更觉得忿忿不平。

他把葫芦一扔,一□做在木板上,准备打击纪瑞峥。

“怎么突然回济南了?想媳妇了?”

这话仿佛一阵风,瑞峥一脸的□与得意都在一刹那间被吹去了。

果然,于仕铭暗喜。正暗喜着,没一会儿,瑞峥想到什么好事情一般,嘴角竟然又咧开了。而且越咧越大,最后露出雪白的牙齿,自顾自的傻笑起来。

于仕铭把葫芦往瑞峥身上扔:“中邪了?”

瑞峥伸手挡去葫芦,接上刚才的话茬:“我不是要去登州么?打水仗自然要熟水性,回家练练水上活。”

“放屁!苏杭没水,就济南有水?”

瑞峥显得神秘:“别管我,你比我潦倒。”

“放屁!你才比我潦倒。我至少还没迈进火坑,半路逃脱了。纪大少爷你就不一样了,深陷困境有两年了吧?我这次回家,听我爹说起哪白玉菩萨的事情来了,他奶奶的,别说,你老婆还真能干,就掐准了我爹的死穴了!我以为这世上只有我才能治得了我们家老爷子的,没想到啊……”

说起于老爷,于仕铭伸手扣扣后背,心有余悸:“我这背还是酸呢,整整二十棍子!老爷子真下得去手……话说回来,一棍子五千两,倒也不亏!说到哪了?哦,你老婆。瑞峥,真不是我嫌弃瑞棋,当真是瑞棋那模样性子我实在娶不得,娶得也休不得,休得也爱不得,就像你当年说程锦绣来着,是不是?”

瑞峥想了老久,才确定这话当真出自自己的嘴。他严肃的对于仕铭摇了摇头,撇嘴:“扯淡。”

“就是……扯淡?谁扯淡?”于仕铭眉毛一挑站起来理论,瑞峥举起船桨准备招架。可是当于仕铭站在船头,目光越过瑞峥的肩的时候,抬起的手和开口的嘴巴就那么呆住了。

瑞峥知道有事情,正想回身去看,却听“噗通”一声,船上已经没有了人。水里的于仕铭打个手势,黑鲤鱼一样摆摆尾巴,迅速游走了。

那般水性,不去登州可真是可惜……瑞峥摸着下巴颌沉思,他得想办法把于仕铭骗到海上去。

如果于家的书香味从那木讷的于二少奶奶身上还看不太出来的话,那就看这边五小姐于思非好了。

思非眉眼极细,嘴唇薄且窄,那五官生在她白如新雪的脸上,就如最淡的水墨晕染出的画页,倒是显得清闲。她双手放于膝上,与锦绣并坐在船头,静而不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