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慎严摸弄着她的头发,面色凝重:“庄家频频动作,皇后与太后却不见风声,你觉得呢?”

林熙眨巴眨巴眼睛:“莫非你认为她们在计划什么不成?”

谢慎严眯缝着眼睛,将唇伏在林熙的耳边,轻声言语:“会咬人的狗不叫。”

林熙立时缩了缩脖子靠近了谢慎严的怀里:“可是咱们弄这些人进来,就成的吗?各处分得一个两个的,就能看护了?”

谢慎严伸手点了林熙的鼻子:“你可别瞧不起这一两个,她们可都是沙场上奋战过的人。”

“女子也能当兵?”林熙有些诧异。

“你没听见红衣军吗?”

“听见了,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谢慎严笑了笑,望着床帐顶言语:“我这二伯母的来头可不小,她本是边匪,集结着一帮子彪悍的女子在边境上趁火打劫的捞些好处,叫做红帮,后来在我二伯戍边之时与我二伯有过交手,几番对手后,被我二伯用武力打败,便带着那些人跟了我二伯,而后二伯向祖父讲明此事,得了准许娶了她为妻,她带的那些人也都大多嫁给了二伯的那些武将。之后二伯戍边,她便陪在身边生儿育女,但性子中还是不改悍性,二伯见状便让她把带的那些人收编起来自称一军,就成了红衣军,这可是在边境上很厉害的一只女子军队。”

林熙眨巴眨巴眼睛:“怪不得二伯母言语爽利,不拖泥带水,有些豪爽呢,原来是这样。”

“是啊,她这次选中的人,都是红衣军里的好手,都是上阵杀敌浴血奋战过的,这样的一个,可抵得过那些没见过风浪的兵爷七八个呢!”谢慎严说着转头看向林熙:“不过虽是如此,你也不必太过紧张,祖父有此准备,也是怕万一而已,谢家大业容不得掉以轻心,有备无患而已。”

林熙闻言点点头,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这个年关能不能安稳的过去。”

十二月二十七日,谢家大爷回到了谢府直去了老侯爷处,谢慎严也被叫了过去,直到亥时末刻人才回来,在林熙迷糊中摸上了床。

“什么事,弄得这么晚?”林熙闭着眼睛相问。

“皇上召见了大伯,意思着三十那天下旨宣立储君。”谢慎严说着动手给林熙掖了掖被子:“行了,你别操心了,睡吧!”

林熙嗯了一声,靠着谢慎严的肩头迷糊了过去。

夜,宁静非常,冷风呼啸的刮着,却未有雪落下,当子正时分的更响刚刚敲过,忽然京城里响起了钟声。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招封喉

那钟声打破了夜的宁静,而在这连绵不绝的钟声里,睡梦中的人纷纷惊醒,脸色大变!

“这…”林熙一骨碌坐了起来,呆滞的望着身边脸色凝重的谢慎严:“这是…”

“宫里出大事了…”谢慎严说着一撩被子,跳下床抓着衣服就往身上套,林熙怎敢怠慢,也急急的套着衣裳,待两口子穿了衣裳,披着发奔出屋时,府中丫头都已经脸色见白,更有管事的人急急跑来招呼,说着老侯爷急召。*.

谢慎严立时狂奔而去,林熙也自是跟着,只是她妇人家,如何追的上?而这边四喜心细,捉了狐皮斗篷过来给她套上,可是林熙那里有时间慢慢穿,立时追着谢慎严的背影跑,四喜便抓着斗篷跟在林熙身后跑。

气喘吁吁的奔到了主院,林熙一头的汗水,刚冲进院落站定,就看到谢府上下之人,除了二房的人以外,无不是披头散发的喘息在此。

狐皮斗篷抱住了林熙的肩头,她转头冲四喜点点头,低声说到:“外面候着。”四喜立时退了出去,林熙便往徐氏的身后去。

此刻谢慎严同其他谢家子弟一样都是立在院中,林熙瞧着他那单单的罩衣,动手扯了下自己的斗篷,便想过去把斗篷给他,结果就看见柳氏扔了一件大氅过去给了谢慎严,冲他言语:“去把汗擦擦,莫叫夜风…你没出汗啊!”

谢慎严顿了一下,淡淡一笑:“这点距离还不至于。”

柳氏抬手拍了拍谢慎严的肩头:“挺结实,我还以为这些年你跟着三叔一心学文,早荒废了武艺呢!”

谢慎严淡笑了一下似要言语,而此时四房和五房的人也赶到了。柳氏当下迎了过去,叫着人发衣递姜汤的驱寒裹暖,林熙瞧着这动静,多看了二伯母几眼,不明白她是早知要出事便这么等着呢,还是日日都备下了东西,候着这事出来。

正在她胡思乱想见,丫头招呼说着侯爷出来了,随即家人依着身份规矩列位。内堂处人影晃动,不多时,老侯爷穿着正儿八经的正装朝服在前,身后跟着同样正装的侯爷夫人,两人倒是不慌不忙的出来了。

入了位,大家匆匆行礼,老侯爷一抬手免了,随即言语:“钟声到了此时还未停歇,听着动静,怕是要三万声了。”

厅内之人闻言都是你看我。我看你,林熙听了这话已经明白,能叫寺庙与宫中鸣响三万钟声,必是国丧。而国丧者,也就三个人选:皇上,皇后,以及太后,而眼下这是谁崩了,尚未可知。

“都不要太过慌张。等着听宣吧。”老侯爷这话才落下。管家匆匆奔到了门口:“峻大爷来了!”

随即一人披着斗篷带着风奔了进来,直接跪了地:“祖父,爹爹差我来报信知会,皇上驾崩了!”

此言一出,老侯爷的双眸闪过一抹厉色,当即人站了起来:“当真?”

“当真!爹爹回到宅子时,已是子时初刻,人还没歇下。宫里就来了人急急请爹爹进宫,这个封门时候还能进去。必然是出了大事,爹爹使了钱银问了黄门。才知道亥时初刻,皇上在储秀宫昏倒了过去,太后发了懿旨命内阁六臣立时入宫,爹爹去时嘱咐我,倘若宫中丧钟起,便叫我来知会祖父,应是皇上驾崩。.谢峻急急将这些传达,老侯爷便扶着罗汉塌的边侧坐了下去:“太后懿旨…但愿鲲儿能应对的了。”

老侯爷这有些模糊的话,做为林熙来说,并不是能全然猜透意思的,不过谢慎严之前也告诉了她许多,大体来说,她也能明白:皇后和太后一直是一路的,眼下太后传了懿旨出来,显然皇上出事后,太后皇后已经掌控了宫闱,然而先前皇上可是召见谢家大爷说了要准备宣告立储的事,这个节骨眼上皇上却驾崩了,那到底谢家大爷是尊遗嘱立三皇子为储君继承大统呢,还是妥协给太后与皇后,立四皇子呢?

“爹,眼下我们该怎么办?”五房的谢尚皱着眉头相问。

“还能怎么办?等着宣告吧,这会儿宫里只怕正波涛汹涌着呢,最后的结果,只能是看内阁赢还是两后赢了。”老侯爷说着转了头眼扫众人:“钟声不断,你们这些女眷何必这里候着?都回去准备孝衣素服吧!”

老侯爷发了话,女眷们自是听话的退了出来,各自回院张罗,留下爷们儿们在此等着宫中下旨来宣。

林熙奔回房中,叫着四喜开库取布,又叫花妈妈寻了由银料打造的一套头面来,物件备起,立时动手剪裁缝制,她又张罗着叫人把屋中所有喜庆之色的东西全部取下替换,一一收拣入库。

正忙活着,就听见外面锣声混杂在钟声里,隐约而模糊。当下,她使人去门房处打听,一刻钟后,五福撒丫子的奔了过来,说着外面已传皇上驾崩了!

林熙叹了口气,继续叫着人收拾院落,务必把犯忌讳犯冲的东西都收拣妥当,免得没事找事,结果才把一个院落收拾出个大概来,门房上却奔来了人,竟是管家带着轿子亲自来了。

“谨四奶奶,请您快随我移步主院。”管家指着轿子一脸急切,林熙当即诧异:“我?”

她一个妇道人家这个时候竟被接往主院,怎叫她不惊讶,那管家见她一脸讶色,忙解释到:“林府上有位唐公子到访说是林府出事了,侯爷叫您速速过去。”

林熙闻言全然一头雾水,但内心已是慌了起来,忙是上了轿子,由着轿子一路颠跑的往主院去。

林府上出事?这个节骨眼上会出什么事?唐公子不就是渝哥儿吗?怎么是他来传话?

林熙满心问着自己,一个又一个的疑惑层出不穷,可她想不出答案来,只能惴惴的扶着轿壁,在颠簸里来到了主院。

轿子直接抬进了主院内。林熙下轿就跟着管家一道进了主厅,此时厅内,除了二房太太柳氏外,其他全是一众的爷们儿,就是侯爷夫人也不在此。而林熙一入内,谢慎严就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抬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与她言语:“别慌!”

林熙眨眨眼睛,尽力让自己呼吸平稳些。扫了眼高座上的老侯爷,扫了眼立在柱边的渝哥儿,她迈步向前向着老侯爷行礼,只是还未福身下去,老侯爷抬了手:“免了吧!”说完看向渝哥儿:“你告诉她吧!”

渝哥儿点点头,应了声,这才转向林熙,林熙心中莫名的一片安静,连心跳似乎都止了一般,她望着渝哥儿。全然盯着他的唇,看着他唇瓣上下:“林府被兵甲围住,林家老爷已被‘请’入宫。”

听着那个重重的“请”字,林熙咽下一口唾沫:“为。为何?”

渝哥儿皱了眉:“尚未可知。”

“那你怎么出来的?”

“我祖婆留给我一枚令牌,三个月前她写信于我,说,说如果林府有变,叫我持令牌出府寻你告知情况。”

“叶嬷嬷?”林熙后退一步,她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嗡的一下轰鸣一片。

此时她的肩头一暖。手臂有持,她转头,就看到谢慎严在她的身侧:“别慌。”

林熙深吸两口气,点点头,再次看向渝哥儿:“嬷嬷可曾于你交代过什么?”

渝哥儿摇头:“没,她只是留信叫我如此。”

“那你在林府可摸清楚什么情况?”

渝哥儿捏了捏指头,看了看谢家的人,立时老侯爷抬手一指厅外:“你们可以在外言语。”

渝哥儿转身同老侯爷欠身道了一句谢。人便走了出去,林熙回头看了看谢慎严。见他点头后,这才跟着走了出去。

两人到了厅外。迎着谢家众人的目光于一片灯火里言语。

“什么情况?”

“林府上其实并没消息,大家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祖婆信上说,如果你问起,只能告诉你一人两个字:林佳。”

“什么?林家?”

“佳话的佳。”

林熙顿在那里,低着头努力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和林佳有关,而就在此时,管家又奔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公公手捧圣旨,林熙同渝哥儿见状立刻退避开来,目送着那公公入了厅,继而眼见厅内人跪了,她同渝哥儿也只好跪在院中。

很快,太监宣告了圣旨,随即交付,老侯爷立时张口招呼了人,随即便有下人送上了素服麻片,白绢束带,伺候着老侯爷和五爷换上了。

而后大家就在跪地的一片痛哭声里瞧看着老侯爷同五爷跟着那位公公离开了主厅。

他们离开后,渝哥儿欠了身:“我话带到了,先回去了,万一再有什么,我再来和你说吧!”说完冲着林熙比了下揖,便向大厅那边走了两步,深鞠一躬,而后转身走了。

林熙站在那里没有再言语一句,她只是想着,到底叶嬷嬷叫他告知林佳两字是个什么意思?莫非宫里发生的事,还有林佳在其中吗?

她摸不清情况的在此乱想,谢慎严则奔了出来径直走到了林熙身边,与她言语:“圣旨召百官勋爵入宫,想来是有定论了。眼下你府上这又是…”

“我不知道。”林熙说着抬头看着谢慎严:“我好乱。”

谢慎严直接将她拥进了怀里:“只要岳父大人没参合进立储的事,他就不会有事的。”

林熙抬了头:“如果,如果是林佳参合了呢?”

谢慎严一愣:“林家?”

“我说的是我大伯的女儿,就是丽嫔。”林佳这两年还是很得皇上喜欢,于年初的时候已经越进九嫔之中。

谢慎严眨眨眼:“她参合?怎么参合?她膝下无子,有什么可参合的?”

的确,倘若她有子嗣,投靠一方还能在宫中混个太妃的衔儿将养终老,而膝下无子的,皇上驾崩,她的余生便是青灯古佛了。

“我不知道,按照叶嬷嬷的意思,我爹爹被带到宫中,就是因为,因为她。”林熙说着伸手摸弄着额头,此刻她真的很乱,总觉得入坠云雾中,根本弄不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就在她这话说出后,谢慎严的眼里却闪过一道厉色,随即,他竟然阴阴的笑了起来:“呵,高,真是高明!”

“什么?你说什么?”林熙不解的看着谢慎严,谢慎严看了看林熙,叹息一般的言语着:“看来继承大统的会是四皇子了,太后和皇后赢了。”

林熙震惊的望着谢慎严:“不是皇上他要立…”

谢慎严伸手按在了她的唇上:“别说了,什么都别再说,回去,回你的院落缝制丧服,收敛器具,就当没见过渝哥儿,就当不知你娘家被围,安安心心的等着!还有,与谁都不要再提丽嫔,如果你希望一切太平的话。”

林熙望着谢慎严,她很想问为什么,但是她忍住了。

她点点头,乖乖听话的离开,哪怕这一路上心就悬吊着,也不敢多言半句。

回到了院落里,花妈妈和四喜上前询问,林熙抬了手:“什么都别问,忙你们的事去,让我一个人静静。”说罢她进了屋,关上了门,便在这鱼肚白的天色与昏暗的灯光交汇里,靠着门静静的思量。

巳时,京城里百骑奔忙,无不是宣告着皇上驾崩,遗嘱留诏于内阁,由内阁首辅照宣诏书,着四皇子继位。

林熙在屋中听到消息时,已经是午时时分,她十分震惊谢慎严的断定,更震惊大伯的妥协—篡改遗诏,到底是什么能胁迫的他低头!

很快她的脑海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而这个猜想让她颤抖,让她恐慌,让她希望这是错的。

入夜时分,谢慎严终于回到了院落里,他推开房门看着蜷缩着把自己抱成一团窝在榻上的林熙时,眉眼里闪过一抹疼惜。

他走上前抬手抚慰着她的背脊:“没事了,你父亲已经没事了,正和我祖父他们一道于宫中治丧。”

林熙闻言紧闭了双眼,她的身子颤抖着:“那丽嫔如何?三皇子,如何?”

谢慎严眯缝了眼睛:“丽嫔深得皇上厚爱,得知皇上驾崩后,已,已自请陪葬,至于三皇子,听闻皇上驾崩,伤心欲绝已卧病不起,此刻正在无极殿中休养。”

林熙直接倒在了谢慎严的怀里:她猜中了。

谢慎严紧紧地拥住了她:“已经结束了。”

林熙的眼泪落了下来:“皇后赢了。”

谢慎严点点头:“没错,她赢了,一招封喉!”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危机杀到

皇帝大行,举国服丧,年关已无爆竹贺岁,有的只是镇BF的钟声不绝与耳—这是礼,举国上下每间寺庙都必须鸣钟三万声,一声都少不得。

群臣皆守在宫中,无有归家之期,位高权重的还好些,差人从府中取些内里换洗的衣裳和吃食送去,总能在宫中偷得闲暇,歇息换洗,保持一些自身的讲究与体面,而那些挂在尾上的京官,便是苦了,就在宫中殿前的广场上,受着冷风,哭罢了睡,睡醒了哭,一连七日下来,别说蓬头垢面无有个官样子,个个都看着是胡子拉碴的猥琐邋遢。

七日相守之后,宫中百官这才开始轮批轮班的换出两拨人来回去休整,开始为期二十七天的百官服丧,以完成“遵斩衰以日易月之制”。

只有勋爵没有实际官职的老侯爷总算得以归家,谢尚却因有着官职,还在宫里耗着。

侯爷回来,大洗一番,先是屋里歇憩了三个时辰,而后着了素服素冠坐于主院,谢府上下皆来行礼问安,待大家都坐了,谢家大爷也在自家宅内拾掇利索,前来议事,于是立在边上只能竖着耳朵的林熙,便听得谢鲲讲了那日的前前后后。

谢鲲那日里先得了皇上召唤,就在承乾殿,于皇上面前,将诏书草拟完毕,而后皇上盖印烧漆,用匣子装了,又亲笔写了封条封好,这才交给了谢鲲,属意到了三十那天诏告天下将立三皇子为储君。

谢鲲弄好这些,将旨意密匣锁于柜中·这才归家,而后从宅中后门溜出直奔了谢府老宅,将皇上的意思明白的告知了侯爷,侯爷心中有数,嘱咐他做好一个首辅该做的事,又把儿孙叫到跟前,各自嘱咐该如何如何,一直商量到亥时才散。

谢鲲从谢府回到自己新宅,薛氏自是免不得操心·当下谢鲲自然也会和夫人说起这事,结果才说罢,准备脱衣睡下,岂料黄门奔府,竟是持着总管令与后宫凤印加盖的懿旨来请。

谢鲲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一见凤印懿旨惊觉不对,当下使了重金从那黄门嘴里撬出信来,才知道皇上竟在亥时初刻就昏倒于储秀宫,而此刻已是子时三刻,这一个时辰多的时间里·能有怎样的变故,可想而知。

当时他以为是两宫发难想要趁机把他诓进宫中,逼他篡改诏书,是以留了后手叫长子等信儿来报,怕万一两宫逼的狠了,自己也得为这皇上遗诏梗着脖子上,以全谢家应尽之责。

可是等他到了宫里,才知道,皇后和太后竟给他留了一盘死棋等着

因为他到宫里,先见的不是太后·不是皇后,而是被直接带到了储秀宫前,若不是有众多人跟着·他都不敢去,结果在储秀宫里,他不但看到了寝殿前,重兵环绕,也看到了寝殿内,带血的床帐,以及床帐内的三皇子与丽嫔。

此刻这两人竟是赤身**被困在储秀宫的床帐内,一个面如死灰呆若木鸡·一个则只知道求人找他母妃求救·而这等场面入了谢鲲眼时,谢鲲便已经知道·有些事超乎自己的想象。

而后他被带出了储秀宫,直引到承乾殿·在那里他见到了皇后与太后,在她们的言语中才得知,没有安排幸事的皇上突发夜游之兴,在宫中逛了大半后,忽然想起丽嫔来,竟摆驾储秀宫,因为事先没有宣旨,更没有准备,结果皇上的驾到不但让储秀宫宫女惊慌失措,更让皇上直接在寝殿内,将正行欢的两人逮了个正着。

皇上立时气恼,大骂丽嫔**后宫竟敢行通奸之举,但床帐拨开,看到与自己嫔妃通奸的乃是三皇子时,立时气血上涌一口血就喷了出去,继而直接昏倒在储秀宫内,随行的太监总管见状立刻叫人请太医,并有宫中侍卫控制了现场,于是当皇后闻讯而来看到此一幕时,也是大惊失色!

而后太医被宣入殿内,皇上却已经气若游丝,又是扎针又是灌药,皇上是醒了,却是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瞪着一双眼呼呼的喘着粗气,而后太后也到了,只是还没能看上几眼,皇上便,驾崩了。

皇上大行,循例要宣,但偏生死于这样的丑事,怎敢见光,是以太后下旨,请了他这内阁首辅,以及其他无谓内阁入宫,共商此事。

说是共商,却不如说是选择。

因为谢鲲与太后皇后言谈之时,内阁其他人等,尚无一人入宫。

而后,谢鲲见到了一个人,林昌。他一脸恍惚的被太监拉进来,瞪着迷糊而惊恐的眼盯着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谢鲲却懂了。

如果他不妥协,太后皇后便会把这桩丑事公布出来,皇家丢丑,群臣也会颜面尽失,而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涉案其中的林家也自会被处置。

这事若细论起来,不是谋反不是欺君,到不了诛九族的地步,至多是丽嫔及其爹娘受死,可问题是,皇上因这件丑闻,怒急攻心而崩,那么诛九族似乎都是轻的了,何况,这事若爆出来,三皇子还能继承大统吗?背儒**的他,废黜囚禁终生便是此生唯一之路!而林家要诛九族,谢家也自然牵连其中!

谢鲲立时明白,这个选择根本就只能妥协,哪怕他能想到这其中太多猫腻与谋算布局,但此刻,丽嫔和三皇子赤身**的被围在帐中,便已经无力相抗了,何况,皇上那一口心头血还在床帐上醒目狰狞!

如果不是这样的情况,他谢鲲还能为着皇上所托,将诏书宣告出来,尽忠尽责,在这场夺嫡的战争里,让自己为谢家更得一些勋爵福祉,可是现在·他却只能妥协,因为死棋在此,他除了妥协没有别的选择,因为皇室丢不起这个脸,国丢不起这个脸,他谢家更不能丢这个脸!

“儿子无法,只得妥协,重拟诏书,由太后将帝印加盖·烧漆并存于柜中,而后,而后才诏告天下,皇上驾崩了,随后,其他内阁重臣才陆续到场,然后由太医宣告,皇上因积劳伤身而引发昏厥,猝死于承乾殿!再由儿子当着百官重臣之面,宣读了诏书。”

谢鲲说着仰头垂肩:“儿子无用·竟,竟落在这场阴谋中,明知蹊跷众多,却也无能为力······儿子愧对列祖列宗啊!”他说着跪地轮掌抽在自己的脸上。

侯爷夫人立时起身抓了他的手:“这不怪你,你也是落在算计中的,怪只能怪林家出了这么个祸害,竟把我们谢家也拖累了!”侯爷夫人说着看向了林熙。‘

立时林熙感觉到一种阴冷的感觉笼罩起身,而此刻谢慎严却忽然起身拥了她的肩头,随即身子往前一挡,半遮了她:“祖母勿恼·整件事都再明白不过是两后的谋算,只怕那丽嫔也是被算计在其中的。”

“算计?什么算计能让她恬不知耻的赤身**与三皇子交欢?难不成有人拿刀架着她吗?”侯爷夫人厉声质问,这个平时连吱一声都懒得的老夫人·这会儿却精神抖擞的瞪着谢慎严:“你此时竟还帮着林家人说话,可知若不是此事坏在林家之上,我堂堂谢家怎么会被人逼迫留下这欺君骗世的把柄于两后之手!”

侯爷夫人的话让林熙打了个哆嗦,她完全理解此刻侯爷夫人的激动。

没错,这篡改诏书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而这篡改的举动,两后虽是和谢家同乘一船,却难保他日不会洗脱了自己·捏着这个把柄要挟谢家!何况还有庄贵妃·自己的儿子是不是被算计的,她会不清楚吗?此一时就算她不露头·日后呢?日后难道不会把这个事戳出来吗?

一时间林熙觉得自己腿软,毕竟这种事越想就会越意识到背后的可怕·那就好像一头凶兽张着血盆大口蹲在那里,而你的背后,火焰高涨,你除了往它的口中逃跑以求暂时的存活外,别无选择。

“有些刀看不见,两后若要下一盘死棋给大伯,岂会不做到决绝?”谢慎严欠着身子同祖母言语:“没人愿意把自己的家族扯进这桩事来,凭心而论,我相信丽嫔也有不得以的苦衷,或许她都是不知情的,又或者皇后许下了什么,让她不得不走上了这条路,毕竟这件事她可是要赔上性命的!”

侯爷夫人的唇角动了动,没言语下去,谢鲲也抬了头:“母亲,谨哥儿所言不差,这半年多来,皇上从起意到安排,只见庄家动作,未见两后举止,其实人家早有应对,只在布局啊!仔细想想,皇上前脚召我立储,后脚就出了这事儿,只怕皇上自以为信得过的人,早已令投了主!”

“可是如此一来,我谢家却成了共犯!”侯爷夫人捏着谢鲲的胳膊,一脸怒色。

“好了,你说这些有何意思?”忽而老侯爷开了口:“我们本就明白,风雨欲来,少不得有这阴谋算计,也在皇上把首辅暗指给鲲儿后分了家,不就是防着这一天吗?这件事上,鲲儿你的选择没错,起来吧!”

“是没错,可是日后出了事,我们最得意的儿子却要搭进去,你于心何忍?还有,分了家就躲的过了吗?这事里有林家,他日旧账翻出来时,和林家有姻亲的是谨哥儿,是三房长子,这未来继爵的世子夫人娘家参合进来,谢家能无事?”

“娘,也不是那么严重的!”谢鲲闻言立时跪的归整了些:“母亲先请不必忧心,我已经分家单过,日后只要我不再踏进此宅半步,假日时日大家都知我们淡了,等到他日,发难而来时,谢家也必能从此事中脱身而出,毕竟丽嫔以于帝情深为名自求殉葬,这一步既让皇后安心,也让我们安心,这死无对证的,谁也不能再牵出林家来,那么咱们谢家大宅,可保无忧!”

“无忧?你说的轻巧!除非,除非过了这风头之后把林氏给休了,否则我不觉得能保了谢家大业!”侯爷夫人说着直直看向林熙,不过她对上的却是谢慎严的目光。

“胡闹!”老侯爷皱着眉头言语:“有你这般自乱阵脚的吗?”

侯爷夫人昂了头:“我这叫自乱阵脚?我这叫壮士断腕,你能舍得了自己的儿子,却连一个孙媳妇都舍不得吗?”

“舍什么舍?你没听见丽嫔已经要自请殉葬吗?这种举止不但掩盖了她的丑事,还能得个贤名封赏,而皇后见她这么知大体,自然会给她树牌坊,加追封,林家此事之后也能得一轮风光,你却闹着要谨哥儿休妻,莫不是怕人家抓`不到把柄,闻不到味吗?”

侯爷夫人一时语塞,昂着的头颅也渐渐垂下,只是她瞧看着谢鲲的目光,怎么看都透着母亲对儿子的疼惜,而站在谢慎严背后,偷眼瞧看到侯爷夫人此等神情的林熙却清楚的知道,这一下她的安稳日子没法子安稳了。

“病急乱投医,亏你跟了我这些年,见了多少事,怎么今天却坐不住了?我知道鲲儿能耐,是你的心头肉,可家训祖训你不知道的吗?我告诉你,别说一个儿子,只要能保住我谢家,就是三个四个我也舍得!”老侯爷说完这话,抬手就把手边的茶杯给扫去了地上。

立时谢家厅内的人齐齐下跪,林熙也跟着跪了,就连侯爷夫人也都低着头躬着身子,再不见方才的傲色。

“你们都给我记住!谢家能走到今日,不时一时的运气,更不是一代的牺牲才有今日!他是世代相传,是世代共同守护才有今日之兴!面对大难,有生,有死,有欢者,有悲者,可不论怎样,心都在一处,都是为着谢家!”

厅中之人皆低头点头,无声的响应着。

“宅中妇人听着,你们进了我谢家的门,就是我谢家的人,生死入在我谢家谱上,葬在我谢家坟茔之中,福可享,难同受,这才叫生死与共,都可知?”老侯爷说着这话,眼神已落在了林熙这里。

厅中妇人皆应声,林熙却明白,侯爷的话是告诉她,倘若真有这么一日,谢家发现端倪来,她必会被断腕下堂!

心中喷薄着热血,可却难言骨头里透来的悲凉,那一刻她莫名的想到了叶嬷嬷叫她守住心的话,她忽而醒悟过来,守心不止是为了在夫婿的妻妾之事上伤不到自己,而是在大家族的利益算计中,对自己身为棋子最后的自持。

她捏了拳头,昂起了头颅,迎着老侯爷的目光,开口言语:“孙媳谢林氏,明白。”

第一百二十五章 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