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和您说的那些话,请您务必挂在心里,时时盯着父亲,嘱咐兄长,更把二哥和三哥看紧些,这个节骨眼上,千万别出什么纰漏。”林熙同陈氏在一起了半个月,什么都说透了,此时说话便是直言,没那些弯道。

“我知道,你现在难,人小府大,入眼的不是长辈就是老根子,有你操心忙乎的,我一定把你母亲家这边看紧了,绝对不叫他们给你添事儿!”陈氏心疼闺女,全然明白林熙所忧,把话说的透亮,也是要林熙放心:“你呀忙归忙,好好将养着身子,日日把药喝着,等三年孝期过了,可得一举便中才好,毕竟你膝下若是空悬着,可于你是麻烦!”

林熙点了点头:“放心吧娘,我省的。”

谢家是世家之首,谢慎严又要处处做到最好,她不用谢慎严招呼都知道,他是一定按照礼法将三年之孝做到叫人无话可说的。陈氏从林熙话中得知时,先是叹气,之后却也想开,说着有个三年时间给林熙将养也是好的,便积极的同徐氏沟通,弄了许多补身的好物来。

娘两个又说了些话后,陈氏这才离开了谢府回往林家,林熙便叫四喜去把管事们全都召来,在花厅里听她训话。

整了身上白净的素服,扶了头上的玉钗与银料珠花,她便拿捏着手中的账目准备出屋,花妈妈凑了进来,瞧见她这样子,便是伸手拦着:“姑娘啊,你现在可不同往日了,以前你只是谨四奶奶,现在却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怎敢这么轻贱的打扮?横竖也得加点压身的才是。”

她说着就往状态去,想翻几样不冲撞的压称头面给林熙装扮上。

林熙知道花妈妈是替自己担忧,她冲着花妈妈摆手:“不用了,心里没底才用那些来压,我,用不上!”

花妈妈愣住,她捏着白玉挂件望着林熙,似不能信这话是她说出来的。

七姑娘自小性弱,偶有发力的时候,那也是被六姑娘欺负的狠了,自她嫁到谢家,一直伏低做小温温吞吞,别说撂这种话了,就是同管事们也都和气的很,就算有时同管事们做胁,那也是拿姑爷做的幌子,哪里像今日这般,竟这般强性了。

面对花妈**表情,林熙淡淡地笑了一下,轻声说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眼下我即在这个位置上,就再不能缩起来把什么都丢给他一个!”说完也不等花妈妈发话,便自己拿着账目走了出去,张口冲着门口丫头发话:“游红,去找两个人在花厅里置下桌子和文房四宝;四喜,管事们来了,就叫她们在花厅里候着,至于她们问起我,就说叫她们等着便是,还有不管她们说什么只管听着,不许乱言回嘴;五福,走,你跟我去太太那边!”

当下林熙带着五福直奔了徐氏那边,这些日子徐氏也累的够呛,今日里明知道亲家要回去,她也抽不身来,毕竟谢府上马上要面对家长之仪,有的是她张罗的。

正把祭祀所用物品叫着管事一一念给她听,便闻听林氏上门,当下叫着管事停下到外面候着,便叫方姨娘把林熙接了进来。

“你才出月子就往我这里跑,也不多歇两日?”徐氏见着林熙进来张口便言不说,更手拍着身边空处,显然是礼数也都叫她省了。

林熙见状还是福身一道,这才一边言语一边过去坐了:“儿媳不孝,这个节骨眼上给您添乱,不但帮不到什么,还叫您伤心,眼见公爹婆母以及夫婿都累得消瘦,我却在房里床头的好喝好吃,这心里实在难受,今日里得出,怎么也不能再不孝不是?”

“你呀,好吃好喝也是为这日后我们这房的香火,我还能和你计较?儿孙是讲缘分的,也得亏我忙,没时间诸多伤心,如今倒也宽慰,你可别来招我,也别伤者你自己!”徐氏说着抬手拉了林熙的手:“说吧,这会儿来找我,什么事?”

“继爵,荫封以及家长之仪,我想操持。”林熙声音不大,却说的字字清楚,认真。

徐氏看着她,微微挑眉:“你,确定?”

林熙点头:“要想走好路,我就得迈出第一步,公爹和婆母都是疼熙儿的,在谢家我时时刻刻都受着你们的关照,若是我懒惫与逃避,想来也有你们撑着,可是却对夫婿来说,我却太过无能软弱了。如今,我想接下来,亲自去做,即便有什么不周的,也还有婆母指正,总好过我什么事都撑不起来,叫夫婿失望的好。”

徐氏捏了捏林熙的手:“你有这想法是好的,我也乐意支持,只是你将才起意,可筹备之剩七日,我怕你…”

“婆母,请看。”林熙说着抽回了手,从袖袋里取出了那几张账目表来:“这是熙儿在小月子里思想的诸事安排。”

徐氏接过细细察看,而后惊奇的看着林熙:“我道你小,什么都不知道,却不想你早用心留意了这些,只是为何你这账目大大小小做了七份,又独独单抄一份总的。”

“八个管事,其中七个一人一张,各做各事,余下一个我给她监管之责,而单独那一份是我自留的,会用来核对和检查,假若有谁出了纰漏,便离开管事之位,严重的,打发出府。”林熙淡然而言:“这需要婆母支持我。”

徐氏却面色有些为难:“你一上来就想发威,怕是镇不住吧,还是怀柔比较好。”

林熙起身朝着地上一跪:“婆母所言甚有道理,若是平常,熙儿也一定奉行此法,不过,今时今日家境有变,只怕还是铁血一些的好。”

徐氏望着林熙眨眨眼:“给我一个理由。”

“杀鸡儆猴。”

徐氏闻言当即咋舌:“你呀也敢把长辈们比作猴?”

林熙没说话,只跪着。

徐氏踌躇了片刻,抬手拉了林熙起来:“我应了。”说着她把先前叫管事置备的单子给了林熙:“这是已有备下的,你拿着吧!”

林熙接在手中细细的看了一遍,而后还给了徐氏:“婆母这个就当给我圆事吧,万一有什么纰漏也有个补救的。”

徐氏望着林熙笑了笑点了头。

林熙当下告辞而去,徐氏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她出院的背影,嘴角一勾,轻声而叹:“老怕少壮啊!”

花厅里,一应管事等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也没见谨四奶奶来,一个二个便开始磨皮擦痒,或是两两言语,或是左顾右盼,唯独古妈妈一个,始终立在那里,独独的一份,只不过她向来在这群人里是独的,别人倒也不觉得什么。

“谨四奶奶来了!”邱玉峰家的眼尖,看到外面落了轿子,便小声招呼,大家立时规矩站好等着,结果足足又等了一盏茶功夫,林熙这才迈步入了花厅。

“叫大家久等了!”她说着话直接走到了桌子前站定,各位管事便是欠身,她轻声说了一句免,便把手里的七份单子摆在了桌上:“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自府上出事到现在也近两个月了,想必你们也知道接下来是什么事!”

能言善迎的周妈妈立刻言语:“是,我们知道,恭喜奶奶要做当家主母了!”

她这话一出来,几个管事都是随声附和,林熙淡淡的笑了一下说到:“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晚上二十年三十年再有这一日,但现在此梦已碎,我既然遇上这事儿,便得对得起谢家老祖,你们是府里的老人会帮着我的,对吗?”

管事们岂会说不?当下自是应声。

林熙把八个管事扫了一眼,抬手一指邱玉峰家的:“你先到边上!”而后冲着余下的七位说到:“这里有七份账目,每章列着我们将迎三件大事所需要张罗的东西的一部分,每个人的都不一样,我需要你们七位去各自把东西备好,因着七日后便是开始,所以五日之内我要你们交上来,邱玉峰家的,此次不用采买备至,我只要你做一件事,就是去核对她们弄的好不好,有无纰漏,东西有无问题,还有价钱账目上有无出入。”

林熙说着把那张对徐氏说留给自己的单子给了邱玉峰家的,然后说到:“你们都是我这个附院的管事,我的事拜托你们了!”说完也不多话,人便走了出来,留下一帮管事你看我,我看你,随后大家就盯向了邱玉峰家的。

林熙回到屋里抓起了绣棚子准备绣花,五福上前按住:“奶奶还是护着眼睛才好,别做了,再等些日子吧!”

林熙松了手,五福放了绣棚子看了林熙一眼,林熙瞧见开了口:“想说什么说就是。”

五福靠到林熙跟前,小声问道:“奶奶,您不是在太太跟前说要杀鸡儆猴的嘛,怎么这么客气?”

林熙眨眨眼:“我不想暗示她们这是分水岭,杀鸡儆猴需要的是鸡不安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过招!

管事們接了单子,自是有精气神的,因为这意味着有油水可捞,但是,这会儿她們却又十分的不舒服,因为邱玉峰家的。

她在管事里面,不算什么人物,以往也就是个跑腿的角色,但凡府里有什么采购办事的进项时,她往往也就拿个零头,説白了其实就是吃肉中连口汤都分不上的角色,但毕竟管事們搂的就是一心,如此才能人人安心吃肉,自然也就带了她一口罢了。

垫脚的角色一朝翻身,大家自是不习惯,而最不习惯的便是平日里最作威作福的何田氏了。她从谢府高祖伺候,到了此时俨然已是老辈子了,府中上下哥儿姐儿的,都客气的招呼着她,平日里也算拿乔做脸的,忽然被人盯着瞧着,她怎能乐意?

于是当她們一行离开花厅,窝去了惯常凑头的后院杂物房时,牙尖嘴利的周妈妈便看了一眼拉长脸的何田氏,不悦的冲着邱玉峰家的就去了:“你和谨四奶奶説合了什么?”

邱玉峰家的摆手:“没有説合什么啊,我一直都在马房前张罗着,我去的时候你們都在了的…”

“我説的是之前!”周妈妈瞪着眼珠子:“咱們管事内院里可八个人呢,论亲疏,古姐姐可比你亲近;论老辈子,咱們大姐更是独一份;若论远近,我灶房火头的也比你近的多,怎么单单就叫你盯着?”

邱玉峰家的一缩脖子:“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奶奶。”

“谨四奶奶进门时,你就是第一个被她留下的,只怕是谨四奶奶许了你什么吧!”黄贺家的媳妇子此时也凑了言语,那邱玉峰家的立时脸青:“我真没啊!”

众人纷纷拿眼挖她,此时何田氏咳嗽了一声慢悠悠的説到:“你們也别怨她了,就当我們这里生了白眼狼,怎么喂都喂不亲的!”

邱玉峰家的直接跪下了:“我真没有,我若和谨四奶奶説合了什么,叫我天打五雷轰!”

何田氏当下扫了一眼周妈妈,周妈妈上前一步扯了邱玉峰家的起来:“你要这么説,我們倒也信你,可既然如此,你就不该站在一遍不吱声啊!”

邱玉峰家的一脸难色:“我一个下人,怎好和奶奶抗言?”

“这么説,你还是想让自己当老大了?”周妈妈出言来顶,邱玉峰家的再次缩了脖子:“那我…”

“去谨四奶奶跟前言语啊,告诉她你没这个能耐!”周妈妈説着两眼盯着邱玉峰家的,当即邱玉峰家的捏了捏衣袖,跺了脚:“好,我,我去!可万一我推不掉…”

“铁了心推就没什么推不掉的!”周妈妈又兑上一句,邱玉峰家的立时冲了出去。

杂物房里几个管事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露出了笑脸,唯独古妈妈此时站了起来:“你們就作吧!”説完起身往外走。

“大妹子,你这话可不对了。”何田氏忽然冲着她言语:“谨四奶奶没进来前,你尚有库管,手头上不空,如今人家进来什么都捏在手上,你呢?除了空名有个什么?这两年纵然她没叫你闲着,可你得了什么好处?就那一月八钱的银两,你不空?回回我們有了进项,没分你的吗?”

古妈妈叹了一口气 :“你們不就是拖我下水要我闭口嘛,你放心,我独惯了,跟谁都不亲!”説完她走了出去,周妈妈冲着何田氏看了一眼:“这…”

何田氏嘴角扬起一抹笑:“堵上了,不用怕!”

邱玉峰家的,包着眼泪站在院子口,不停的抽着鼻子。

她委实心里难受:自己什么也没做,却被盯着,可是你要真説自己没心思,却也不是那么回!自己是一心想着出头的,但有这么几个压着自己,那如何出的了?奶奶给机会自己不也不是不懂,但得罪了这些老根子,只怕是奶奶也扛不住,毕竟她到底年轻,又没给四爷添丁,要想发话,难了些!

在门口转了两圈,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进了去求着传话见奶奶,四喜当下进屋去传,少顷出来后説到:“奶奶歇着了没空见你,但叫我带话给你。説:愿意做,你就去,若不愿意,明日里去帐房候着,奶奶给你结算银两,日后也不用在谢府上做事了。”

邱玉峰家的一听这话,眼泪就扑腾了出来:“这…”

四喜没理会她,掉头进了屋。

邱玉峰家的在门口站了一来回,只得悻悻离开,直奔了后院的杂物房。

“这么快就回来了?”瞧见她进来,几个对着手中单子的婆子都有些诧异,周妈妈更是直接问了起来:“怎样?”

邱玉峰家的吧嗒着眼泪:“我求见奶奶,奶奶却不见我,只説,我要肯做就去,不肯了,明日就去帐房上结算银两,再不用在府上做事了!”

周妈妈闻言脸色骤变,她看向了何田氏,其他几个也都纷纷转头 盯着何田氏,何田氏眨巴眨巴眼,冷笑了起来:“呵呵,小丫头还发气了,当了主子奶奶就来劲儿,还想抽了咱們的骨!”随即她站了起来:“那就看看她动得了我們这些老家伙不!”説着她指着邱玉峰家的:“你听着,后日里你给我装病,但人要在院子里做事,到了大后日,你就病倒来不了,我倒要看看第五日上,她怎么发威。”

邱玉峰家的当即缩了脖子:“是,知,知道了。”

何田氏眼扫了屋里的人:“我們刚才也都对着瞧了,咱們手里的东西全然不一样,买重不可能,但也不是没油水可进,还是老样子,好次好次的混起走,把自己手里的东西做明亮点,她捏不住,算她运气,捏住了,我們也老规矩,只管往商家头上赖,那些商家指着我們进货,也説不出话来的!”

“知道了,古妈妈那里,要不我去説一声?”黄贺家的开口言语,何田氏眨眨眼睛:“吱一声吧,有她和我們一路,四爷都要卖脸,谨四奶奶更不能把我們怎样!”

“我説姑娘,您这样会不会太冒失了点?”花妈妈看着林熙叫四喜那般带话出去,便意识到不妙,作为府中老人,这些猫腻岂会不懂,话在心里转了好几圈,还是説了出来:“她們可是一条心,拧成绳子的,您搬得动嘛!还是压些时日,等你生了哥儿,再,再説吧!”

林熙丢下了手里的账本,冲她一笑:“妈妈疼我,我懂,更知道你为我着想,説实话,冲着不惹事不添事的心思来説,我也很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是眼下我不能这样了!府上已是咱們姑爷顶着了,偌大的家业也落在我的身上,上有长辈們盯着,下有老根子算着,我若再忍气吞声,只怕要不了多久,长辈們就要牵着我的鼻子走,姑爷也孤掌难鸣!此刻我是有些身单力薄,但是我至少得让她們明白,我林熙可以乖顺,但也可以冷心,别犯我,别欺我,我和谁都好説,可若敢欺到我头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花妈妈看着林熙那认真的眼神,捏了捏拳头:“那她們若是齐齐来犯,法不责众的,您…”

“我等着!”

夜,微风轻抚,林熙提了自己在灶房炖的一盅参汤走向了书房。

“爷,奶奶来了!”丫鬟説着给推开了门,林熙走了进去,就看到消瘦许多的谢慎严正在书案前提笔抄着什么,而桌上堆满了厚厚的账册。

“我知道你忙,就给你炖了参汤,喝点吧!”林熙説着,取了汤盅出来,送到谢慎严跟前。

谢慎严放了笔接过喝了两口,眼盯着自己抄的东西説到:“听説你今个儿去了母亲那边后,又招了管事們,不打算多歇几日了?”

“都出了日子了,再躲着可不合适,我不能由着你一个顶着。”林熙説着扫了眼桌案上的账册蹙了眉:“你前阵子熬的很凶了,这些事也不急着这个时候弄吧?等歇过劲儿来再处理不好吗?”

谢慎严摇了头:“你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吧?”

林熙点头:“自然知道。”

“那为的什么可知道?”

“捏着权,用着可信的,落了二心的,望着不定的。”林熙的话让谢慎严满意的点了点头:“没错,所以我也得这么做,但一下换掉府中的老血,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总得有人带,总得有做事的,因而我得筛检,我把这些账册翻出来,查验一番不为清算,只为找出答案,有些人能用,那就留着,捏着他的七寸,叫他收敛着,有些人用不得,那就踢走,还有些不定的,就逼他表态。”

林熙眨眨眼:“你找的是七寸?”

“对。”谢慎严抬头望着她:“你肯站出来同我一道立着,我很感激,但要记得我提醒过你的,做与不做的区别。”

“我知道,这两个月其实我并未闲着。”林熙説着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只是我不知道这次会有多少人顶上来!”

“既然决定了,就不要退缩,如果真有麻烦,还有我!”他説着冲她一笑,她看着他那深陷的脸颊,抬手抚摸而上:“你放心,我不会输!”

谢慎严伸手抚摸上她的手冲她点点头:“我信你!”

林熙眨眨眼:“慎严,其实有件事,我…”

“嘘!”谢慎严抬手按住了她的唇:“一朝天子一朝臣,年号都会换的,为什么换?就是过去的已是过去,懂吗?那些只适合留在记忆里,或忘却,或落了灰。”

林熙抿了抿唇:“我以为你会…”

“我是谢家的新家长,你是谢家的新主母,只要对的起我們的身份,对的起谢家,那我們就,无愧于心!”

林熙使劲的点了点头:“我来帮你算账吧?”

谢慎严看着她:“天色不早,你还是歇着吧,你才出月子,也不能…”

“让我帮你吧,你不是説了嘛,难福同享的嘛!”林熙説着抽了手,抓了账册:“我只帮你对账,其他的不碰。”

谢慎严点点头:“好吧!”説着起身分了她一本账册:“你就对这个吧!”

林熙接过当即瞧看,谢慎严亲自给她搬了把椅子,又分了纸笔,搁好后,便拖了一旁的一张小几,把许多的账册移了过去,并拿出一套算筹来递给林熙,岂料林熙未接,而是已捉了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奇怪的符号:P1 :+75.8 -32.5 Y:43.3.

谢慎严瞧的纳闷,却没有出声,他看着林熙,很快的速度又翻了一页,记下了第二串奇怪的类似符号。

他眨眨眼,转了头,放下算筹,捧了自己的瞧看,不多时再转头过去,就看到林熙已经列下了八九号这样的数字,便又扫了林熙一眼,但见她盯着账本,目光专注,口中似有碎念,随即又提笔而写。

这样的情况让谢慎严歪了脑袋,他干脆放下了手中的账册望着林熙做事。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林熙放下了手里 的账册,捉了一张纸,在旁边把许多符号层层叠起,最后抄写了那一串符号在这个账单后,便是挑了眉,提笔把那串符号圈了个圈后,又把账册拿了起来,翻看了一遍,其中在几个地方折了角。

半盏茶后,她才叹了一口气,拿着账册看向谢慎严,就看到炯炯有神的望着自己,当即一愣:“你一直在看我?”

谢慎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结果如何?”

“这是前年一月的帐,一月大小的收益里,咱們总进项是八百二十两银子,所支出的共是六百六十两银子,盈余是一百六十两银子。不过这是场面数额,实际上咱們的盈余应该是一百七十两银子,有十两的炭火虚报了。”説着她把折角的页面翻了出来:“这帐里前后记着四笔采购炭火的数额,共是三千三百一十五斤,但仔细看看时间,月初一笔,月中两笔,月下一笔,这一月里,天虽寒,却在月初才下过大雪,往年都是最寒时,炭火要虚高一些,可这四笔银子单价数额却是反的,最冷的时候才要二十五钱一斤,不冷的时候,却是二十六钱一斤,而且一月正是我嫁进来的时候,那时你还同我回了林家三日,可我这房里倒却和别人用的炭火一样多,这不是虚报是什么?何况我出府时,恰帮母亲理过一次帐,我记得那时炭火分明是最寒时二十三钱,想来不寒时,也就二十钱的样子,按这个估值来算,我把差价算了一下,大约虚报了十两的炭火钱。”

林熙把自己得出的结论説了出来,谢慎严的眼里发亮:“你列这些奇怪的东西是替了算筹吗?”

林熙一愣随即眨眨眼説到:“我发过誓有关这个不提的,我不避讳你,是想尽最大能力帮你,让你不那么辛苦,但我不能和你多説的。”

谢慎严一笑:“好,我不问,我不为难你!”他説着把那账册拿了过来:“其实我想看看你算账的本事,想不到你却这般厉害,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客气了,分你一些帮我算出来,但结果,不用和人言。”

林熙点头:“我明白的,你需要的只是七寸。”

得了谢慎严分出来的一部分账册,余下的几日里,林熙就抽出 半日的时间帮他对账计算,另外半日时间,则是在自己忙着核算自己的账目。

第三日上,五福来报,説邱玉峰家的病了,熬药熬的后院里一气的药味。

林熙闻言眨眨眼,冲五福説到:“你替我回娘家一趟,问我母亲要她那枕头上的绣图样子。”

五福眨眨眼应着声的出去了,林熙便又招了四喜进来:“去,请个郎中直接去瞧瞧邱玉峰家的什么病,要什么药只管抓!”

四喜应了,转身出去忙活,大约一个时辰后,折了身回来:“郎中瞧了,説是忧虑过度,没休息好,给抓了一副安神的説要她休息。”

林熙点点头:“从我小帐上支出十两银子来,拿去给邱玉峰家的告诉她,我体恤她,怕她累着了,准许她歇着好好养病,日后就先不必到谢府上来忙活了,叫她好好养着,谢府上忙归忙,却也不能累着她,免得我这个主母苛刻不体恤,叫她好生将养着,她的活儿我会安排人做的!等她好了,就去田庄里帮帮忙吧,那里没府上事多,劳她的心,费她的神!”

四喜记着话立刻就去了,不多时再回来,却是脸上满是笑容:“奶奶,邱玉峰家的排着胸脯和我説,她没事,不用歇着,还説就是昨晚没睡好而已,这十两银子,她死活不收呢!”

林熙看向四喜:“去,塞给她!她若不收,你就别回来见我,还要收的要让那些管事們都知道!”

四喜眨眨眼,立时应声:“放心,奴婢一定叫邱玉峰家的摘不干净!”

林熙摆了手看着四喜风火冲冲的跑出去,便低着头继续看书中的账目,这一场谁是主谁掌权的帐,可要拿不少她的嫁妆来撑,但她必须撑,因为一旦输了,她就无法像个主母的样子了!

“姑娘,我回来了!”花妈妈呼哧哧的进了屋,抬手就抽出了袖子里的绢子来,林熙结果看了看,笑了起来:“有她老人家给我指点,我心里踏实了许多,花妈妈,稍后我叫四喜把银票支出来,您就赶紧的帮我去把人説下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换血(上)

林熙玩了这么一手,邱玉峰家的想病假歇着也不成。

四喜前脚走,她后脚就往杂物房那边跑,这个当头,管事们可不齐全,不少人还忙着采买,也就何田氏和周妈妈两个闲在这里说事。

“我那大侄女若是能提的高一点,日后说婆家时,也抹的开脸,大姐不如给…”周妈妈话还没说完,房门就叫邱玉峰家的一把推开了。

“嘶,你装病的往这跑啥啊!”周妈妈见是她立刻起身埋怨,邱玉峰家的推开她直接看向何田氏:“不好了,谨四奶奶知道我病,先叫了人看,后叫了丫头来说着要给我十两银子叫家回着躺着…”

“这不好事吗?光明正大的躺着,还有钱拿,十两啊,啧啧,就是咱姐妹八个加起来,一月也没十两啊!”周妈妈冲她言语,那话的意思摆明了这十两也得拿出来分,邱玉峰家的看她一眼:“那钱我没敢要,奶奶说了,叫我拿钱日后就别在谢家府上做事了,等好了,叫我去田庄上干活去!我,我可不受那罪!”

周妈妈闻言看向何田氏,何田氏则把手里把玩的核桃停了下来:“你怎么应对的?”

“我,我说我累点没什么,一定,不歇着!”邱玉峰家的说完就缩了脖子。

“你可真行,这个时候就拆台了?”周妈妈瞪着邱玉峰家的不说,还恼了似的搡了她一把。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又没免了你的事,我家一老小都指着这边进钱,我儿子还得娶媳妇儿呢,没了这进项,我儿子日后怎么办?”邱玉峰家的说着一昂头:“我歇不成,你们另想折吧!”

“你傻啊!”何田氏此时开了口:“她是奶奶,是可以叫你歇着,但有我们几个在,别人谁能插的进来?你放心回去躺着,她要叫你歇着再把人弄进来,我们一准把人压逼出去,还叫奶奶只得把你弄回来!”

邱玉峰家的缩着脖子,显然不想再拿自己的前途参合,眼看她不吱声 ,周妈妈上前就抓了她的胳膊:“听见没,乖乖回去躺着,一切照旧,有我们,她不能把你咋样!”

邱玉峰家的一脸犯难,正在犹豫间,门口奔进来一个丫头,呼哧哧的说着:“谨四奶奶跟前的,四,四喜姐姐过来了,她找您,我,我说您在茅房呢!”

邱玉峰家的一听跺了脚,急忙的跑了出去,何田氏看了周妈妈一眼,周妈妈立刻点点头跟了出去。

邱玉峰家的一路急跑,到了院子口才平了两口气进了去:“呦,四喜姑娘您怎么又过来了?”

“还不是我家奶奶挂着你,生怕你累坏了!”四喜说着把十两银子就往她怀里塞,那嗓门大的:“这是十两银子,我家奶奶说了,您可是府上的老人,又是管事里最贴心的,您病了,她可担心,叫好生拿着将养,调理一二,累了就别来了,千万别撑着身子,免得叫人说她苛责,您要不成歇着,府上真不缺人,哎呀,您就别推辞了,这可是我们奶奶心意,你这么晾着,岂不是看不起我们奶奶…”

四喜嗓门大不说,眼见邱玉峰家的要开口,那就扯着嗓门是一句压一句,手更利索的把十两银子直愣愣的直接从她领口往下塞。

银子一落进去,邱玉峰家的红臊着脸,便急的伸手要去内里套,可这不还得解口吗?正不方便呢,四喜倒是一转身跑了,就这口里还大声的嚷嚷着:“您快收好了吧,奶奶体恤你,你可千万别累着了,累了就歇着,没关系!”

四喜嚷嚷着一跑到院子口就撞上了避之不及的周妈妈,没法子四喜这丫头年轻,腿脚忒快。

“呦,周妈妈忙回来了!”四喜笑嘻嘻的问了一句,周妈妈笑着点了头,四喜转身便跑了,那周妈妈立在门口一会子,邱玉峰家的才捏捧了银子出来,正准备叫喊四喜,就看到了周妈妈,她这一口气憋在口里把自己呛咳了几下,周妈妈却到她身边直接撞了她一下:“弄了半天还是收了嘛!”

“咳咳。你看到的,我,咳咳,我没推托掉!”

“那是,十两银子呢,谁推托的干净啊!”周妈妈拉着阴腔怪调,邱玉峰家的喘了几下气,狠狠地一跺脚:“够了,少一天拿我消遣,这钱我收了,明儿我也不歇着了,你们爱怎么怎么去,我就当自己睁眼瞎,你们怎么找我都不知道还不成嘛!”说完捏着银子奔了回去!

十两啊!大半年才能拿到这么多!叫她把这钱给出去,她是真格儿的肉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