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闻言张大了嘴:“什么?”

“奶奶,曾家那火太大了,不但曾府烧没了,连那一条胡同的住户也都遭了殃,我从管事那里听说,曾家可烧死了不少人呢,从仆从到姨娘的足足死了三十多号人!”游红在旁言语:“而那位姨太太似乎悲伤过度,不但一病不起,还一天里难得清醒一回,这几日都是咱们侯爷和太太叫着人全数的顾看着,听说太太这几日气色极为不好,咳的越发凶了。”

林熙闻言当下捏了拳头:“五福,你速速去黄大管家跟前言语,叫他去请院正来给太太看诊,再去方姨娘跟前招呼一声,叫她务必劝着太太注意身体,倘若她要是不好了,岂不是让大家更为担忧!”

“是。”五福答应着便起身,林熙转头看向游红:“去,速速把花妈妈还有夏荷给我叫来!”

游红答应着立时出去,片刻后花妈妈和夏荷都到了林熙跟前,林熙一指门外,游红立刻退出去看着,林熙望了她们两个一眼:“曾家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现下我只想知道一桩事,他们现在如何安置的?”

“曾府都烧没了,他们便无家宅安身,太太前几天就做主把他们都接了进来,如今安置在了咱们谢府的畅院里,说只等着曾家老爷从青州回来再做打算。”夏荷立时作答,林熙看向叶嬷嬷:“我六姐是何情形?”

“哭的两眼红肿,死死抱着弘哥儿,谁都不叫碰。”花妈妈说着蹙了眉:“那个样子,看起来也真造孽!”

林熙闻言抿了下唇:“大火的起因可查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并非意外

“这不清楚,但肯定是会有人查的,毕竟烧的可是曾家,那么大的火,烧死那么多人,连荣爷都没了,太太怎么可能不理会…”花妈妈口中念叨,林熙瞧望了她一眼:“我要知道起因。”

花妈妈一愣:“莫非您是觉得…”

“我怕是我所想的那样,所以我一定要知道起因!”林熙说着抓了手边的被角:“如果是我所想,她绝不能留在谢府上,否则还不知生出多少事!”

花妈妈立时点头:“我知道了姑娘,我这就去打听!”当下花妈妈言语着钻了出去,林熙则瞧望了夏荷:“我生产那日是你传信过去的,对不?”

“是!”

“彼时你可有瞧见她?”

“有!”

“说,她是何等神情,何等态度!”林熙急忙询问,夏荷便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都描学了一遍,林熙当即蹙了眉:“夏荷,这事我娘可知道?”

“知道,第二日上全城都知道了,林府岂会不知?咱们老爷太太也过来了的,只是为怕伤着您的月子才瞒着的。”

“我娘她们没说把六姑娘接回府上照顾?”

“说了,不过太太拒绝了,毕竟曾姨太太躺在床上昏沉不醒的,少不得药石调理,太太不放人,那位更不会走了,现在乳母下人的转圈围着伺候,热闹的紧!”

林熙伸手揉起了太阳穴:“不行,她留在这里始终叫我如芒刺在背,夏荷,你去和古妈妈招呼一声,叫人把畅园那边盯紧了,虚称关心,实则看仔细,有什么立刻来言语!”

“是!”夏荷应着声也奔了出去,林熙便一个窝在床榻上,她咬着唇一脸凝思:倘若真是自己所想的那样,那么她现在会图什么?是只为了掌住谢家,还是,有别的盘算?

曾徐氏这一次因为丧子,悲伤过度而痰迷心窍,汤药灌下去不少,人却难得有几时清醒,这都五天过去了,人却还是不见好转,太医院的刘院正看了许久后,也无奈地摇头:“哎,老夫真得有些无能为力了!按说我下了针,这痰便能发出,可她咳也咳了,却没见散症,汤药有助于疏解,她早该清醒,但至今看来,却依旧昏沉,我估摸着若是这一剂下去再不见效,只怕以后都只能如此,倘若真就这样了,不能下地,不能动身的,短则半年,长则八九年,人也就…”

“刘院正,你妙手回春,医术高明,请你务必,咳咳,救下我妹妹!”徐氏闻言急忙言语,结果倒因为激动,激得自己一阵咳嗽,刘院正当下又抓了徐氏的手腕给她号脉,继而叹气:“侯爷夫人,您这些日子只怕要不眠不休吧?若你这般不听医嘱,日后谢府上还是另请高明,不要叫我来看了,我再看都是徒劳!”

安三爷闻言立刻上前:“刘大人勿恼,拙荆也是挂心其妹,因而夜不能眠,并非不眠不休。”

“侯爷,悲伤之事只能是节哀顺变,倘若久在其中,实在对自己无益。侯爷夫人本就肺虚湿热,若再诸事烦哀,只会更加加重,说句不中听过分的话,若再不体谅着注意着,她也倒下了,这谢府上岂不是没个安生日?我来是你们谢家当家主母使得帖子叫我来,这一趟主看的就是侯爷夫人,年岁小的都明白这个道理,尽着一份孝,何以你们还在悲伤里陷着,自己不放了自己?”刘院正到底和谢安是好友,这会儿说着掏心窝子的话:“曾家太太这边,我已尽力,成不成的都只在这一剂了,毕竟她身子骨也不算好,这一剂也算猛药,若再无效,过了治疗的好时机,这可就…”

“我知道了!”安三爷说着看了一眼徐氏,徐氏也低了头:“我会注意的,多谢刘院正关怀。”

刘院正叹了一口气:“罢了,我这就去开房子吧!”

当下安三爷陪着叫人引了他去书房写房,一转头看向了还守着妹妹的徐氏:“你也听见了,就乖乖回去躺着吧,你可是我妻房,在你们两个当中,我在乎的是你啊!你总不能叫我为着你担心吧!”

“我知道,我知道。”徐氏说着捏了帕子擦抹眼角:“你疼我,儿子,儿媳也挂着我,可是到底她是我妹妹,如今荣哥儿没了,妹夫回来还不知会如何发难,她又这个样子,我,我心里怎么踏实?”

安三爷上手搂了她肩:“有什么不能踏实的?这是意外,谁能料到?而且我们可是谢家,你妹妹躺在这里,我们也尽心照顾,还有曾家的少奶奶和孙少爷一并到照顾全了,他曾家还能怪到我们这里来?就算他要怪你妹妹,你妹妹都这样了,他还怎么怪?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这些年老夫妻了,你那妹夫再是个清冷寡性的也不会不知道理!”

徐氏叹了一口气:“希望吧,诶,谨哥儿这都大理寺跟着几日了,到底弄出眉目没啊?”

“你就别操心了,他若得了消息一准来和你说,你就是操心也…”安三爷话还没说完,院子里就有了招呼声,乃是谢慎严回来了。

门帘子挑起,谢慎严带着一身寒气入屋,卸下了身上载雪的斗篷,便有丫头立刻送上狐皮袍子给他罩上。

“雪这么大,你们还能查清楚吗?”徐氏一见儿子进来立刻言语,谢慎严快步到了徐氏跟前,抬手将她搀扶着往绣凳上按:“娘,坐着说!”

徐氏瞧望着他,眼眸里满是焦急,谢慎严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有了一些眉目。”

“是怎样?”

“您且等等!”谢慎严说着又出了屋,立时听到一阵他的指派声。安三爷诧异到了窗前张望,但见院落里伺候的丫头管事全被支了个干净,只有一直随身跟着谨哥儿的两个仆从,站在了门窗前。

谢慎严此时进了屋,安三爷立刻蹙眉上前:“这般小心,莫非你查出了什么?”

“咱们里面小声说。”谢慎严说着扶了父亲来到床榻边,这才轻声言语:“按照负责查验的提刑大人所言,这火烧的最旺的地方便是清和园,就是宝姨娘所在的附院,依照曾家逃出来的下人言,那烧的最旺的火点,依着房中布局,乃是在她房里烧炭的火盆所在之位。”

“这么说,就是意外了?”徐氏挑了眉。

谢慎严扭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曾徐氏,对着自己的母亲摇摇头:“不是。”

“不是?”徐氏瞪了眼,安三爷也诧异的望着谢慎严:“到底是何情况?”

“仵作验尸发现,两具烧焦的尸体里,一具口鼻里无半点灰尘烟屑,一具鼻腔里有些许,而他们两人尸体全都平躺于床,手臂无曲,指甲干净,并无丝毫抗争逃命之举。”

安三爷瞪大了眼:“什么?这岂不是说,他们遇上大火也不逃命?”

“何止是不逃命,而是已无知觉,根本就是已经死了,不,有一个还尚有一点残息,至少火起时,尚气若游丝,但最终还是无力起身,而他只是鼻息有烟尘,口中无烟尘,看来很快也就咽气了,至少连张口的力气都无!”谢慎严说着蹙了眉:“虽然仵作说,因为烧的厉害,身形有些难辨,但我比照了两人腿骨长短,表弟腿长,显然出事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而宝姨娘尚有一息。”

“我的天,这么说,他们根本就不是死于大火,而是死于其他,然后,然后凶手放火已掩杀人恶性?”徐氏此时也完全反应了过来,再看到谢慎严点头后,当即扑到了曾徐氏的身上哭了起来:“妹妹啊,你快醒醒啊,荣哥儿不是死于大火,他是…”

徐氏的嘴巴被谢慎严一把捂住了,徐氏诧异时,谢慎严已急声言语:“娘,你切莫声张,这事儿若要查凶手,曾家大宅之中人人都有嫌疑,我和大理寺以及提刑们都做了交代,对外只称是意外,以免打草惊蛇,而后等凶手认为万事已毕,我们再把这事儿查个水落石出来,毕竟表弟不能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好,我不声张,我什么也不说!”徐氏急忙抹了眼泪。

“记住曾家上下无一人可告知内情!包括曾家少奶奶!还有我们身边的丫头仆人的也别提,免得走漏风声出去。”谢慎严立时嘱咐,安三爷点了头:“放心吧,这些你爹娘我们心中有数!”

“那就好,晚上吃饭时,你们假意问我一次,我说出乃意外的结论,大家就暂时如此言语,只等时机…”

“你怎么说怎么来,可是后日里便是殓葬之时,你还要查验的…”安三爷蹙眉而问。

“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这次大火烧死的尸体不少,有很多都是人伢子卖出来的丫头,没有家人的,我在里面找了两具身形差不多的,倒时先把他们殓葬了再说,至于表哥和宝姨娘的尸首嘛,这天寒地冻的倒也放的住,咱们争取在姨爹赶回来时找出这个凶手!”

“好!”安三爷才应声,床榻上的曾徐氏忽而有了动静,她双眼微张,嘴巴张合,口中模模糊糊的叫着:“荣哥儿…”一双手更是在床铺上抠啊抠。

徐氏立刻上前喊她,以求她清醒,但曾徐氏似听不见一般,口中喊叫了几声后,就没了动静,竟又昏了过去。

“姨妈日日如此?”谢慎严这些日子都在外查着火情内在,根本没在府上待多久啊,因而并不知道曾徐氏这般恼火。

“是啊,隔几个时辰会有一次动静,片刻后就又这般昏了,汤药灌了不老少,却没多大作用。”徐氏说着叹息:“我和岚丫头轮番守了这些日子,却始终等不到她彻底清醒。”

“你别这样了,人各有命,荣哥儿是她的心头肉,伤的太深了!”安三爷说着伸手拍了徐氏的背,此时院外有了动静,谢慎严看了徐氏一眼,快步到了窗前,就看到林岚抱着弘哥儿带着乳母走了过来,当下他便主动挑了帘子,门口守着的侍从见状,自不会拦着,于是林岚抱着孩子一愣,随即也进了屋。

“七妹夫,你可回来了,到底是何情况你可有查清楚?”林岚进屋便言,连屋中的徐氏和安三爷也不问礼,显然一副挂心非常的模样。

谢慎严当下把在提刑司得的结论说了一遍,林岚一听乃是意外火灾,当下就眼圈泛红淌了泪:“怎么会这样呢?宝姨娘院里的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就让火给着了呢!”

谢慎严扫了一眼爹娘,安三爷便冲林岚言语:“岚丫头,你快别哭了,你姨妈才止住,你莫在惹她。”

林岚闻言擦抹着脸颊,立时收了泪,徐氏便叹息一声,安三爷又冲林岚言语:“你怎么这会就来了,还没到申时呢!”

“我在房中也歇不踏实,想到谢姨妈身子骨不好,熬不得,我便过来了,不如姨妈姨夫就此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照应着,你们不必担心,千万别把你们累坏了,到时妹妹出了月子,势必要怪我拖累了。”

徐氏伸手拍了拍她胳膊:“别这么说,熙丫头性子温和,你逢此难事,她又怎么会不体谅呢!”

林岚低了头,没再言语这个:“对了,适才听说有院正来瞧,不知我婆母她可好些?”

徐氏叹息着把刘院正的话学了一遍,林岚又是拿着帕子擦拭眼角:“不,婆母最是疼惜人的,老天爷断不会叫她去的,刘院正的汤药一定会有效的!”她说着抱了弘哥儿便到了床前,冲着曾徐氏言语:“婆母,你会没事的,我每晚都向佛祖祈求希冀着您的平安,您放心,您一定会没事的!”她说着把弘哥儿往床上一放,人就在床边跪下,想着四方开始磕头,口中念念:“菩萨保佑,求护我婆母一条生路,为此我甘愿折寿十年以换她醒来!”

徐氏和安三爷瞧着她如此又听着她这般言语,两人皆是满眼怜惜,纷纷上前相劝,而谢慎严虽一脸伤色瞧望,然则背在身后的手指却细细的地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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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家门之连

林熙蹙着眉歪靠在榻上分析揣摩,忽而有温热的手按压眉头,她才惊觉身边多了谢慎严,此刻他着着狐皮袍子望着她一脸轻笑:“好好地,怎么蹙着眉?莫不是愁着没一次给我生个一儿一女?”

林熙闻言嗔怪的白了他一眼:“你当我是送子观音,想生什么就什么啊!还一儿一女,就生他一个,就把疼得都散了架了!”

谢慎严闻言自己到蹙眉,一脸为难:“这样啊,那日后怎么办?我还想要七个八个儿子姑娘的膝下暖呢!难不成要通房们使劲?可我喜欢嫡出的啊,夫人是不是受累再接再厉?”

林熙伸手往他胸口砸了一拳:“才生了一个就想着二了,横竖你也叫我消停休养不是?原先还处处体谅,如今倒不宽厚着了,你若是想要通房姨娘的只管开口,我不拦着就是!”

谢慎严呵呵笑了起来:你不拦着我也不敢要,我可想着家门安宁,免得也起一场火。”

林熙闻言一愣,目光惊悚似的望着谢慎严,谢慎严的笑收了收,伸手揉上了她的额头:“你这做月子的因何蹙眉?还不是有了烦心事,而眼下烦心事便只得这一桩,你呀看来是知道了的。”

林熙习惯了谢慎严的聪慧和洞察,但是先前的话才是叫她惊悚的关键,她伸手抓了谢慎严的胳膊,眼望着他:“你先前的话…”

谢慎严一脸认真:“我没哄你,我真没打算弄些姨娘通房什么的养着,我打算学我祖父,守着你一个,这样家中都是嫡出的,亲兄弟容易连心,守着家业也好一些,不必像那有了庶出的,有个什么不对,就易生出嫌隙来,大家日后争风对掐的反倒不美。”他说着还手滑倒了林熙的脸蛋上轻轻的拍了拍:“不过这可得你努力啊,这个想法得你来支撑,倘若十年之内你不能再生个儿子给我压住子嗣一项,那时就算我心中不齿,也得纳妾收房,毕竟世家枝叶,一脉单传是不可能的,更别说各项护佑了!”

话题一下跳转至此,林熙有些万没想到,谢慎严愿守她一个,实在叫她感动,但之后言谈却也是实心实意的,毕竟偌大的家业,倘若人丁单薄,子孙脉弱,根本无法撑住这家,守住这业,是以她很认真的点了头:“我知道了,我,我努力。”

谢慎严笑着伸手搂了她,轻轻的顺拍着她的背,那份爱护似夫又似父,叫她一时心中暖而又靠,这般沉静了片刻,林熙忽而想起先前的话题来,急忙从他怀里爬开:“你先前说那话,到底…”

谢慎严伸手在她鼻头刮了一下,眼望窗外看:“你那六姐心术如何?”

林熙一怔:“我当初不是和你,提过吗!”

“是,但你所言只怕不全!”谢慎严说着转头看向林熙,轻声将自己得来的查验结果,以及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全部告诉了林熙。

“我这人心黑面善,最善做伪,初知这火情背后有鬼,我并未敢确就是你六姐所为,毕竟她虽是得利者,却也是失利者,我表弟一去,她便守寡,也为惨事,但刚才我在那里见你六姐一副孝媳模样,却能断定是她所行,毕竟倘若真心求告者,自去菩萨面前埋心而求谓诚,何故在我们大家面前说什么折寿?还有我爹一句劝言,那泪便止,呵,她那伤,可见并非心底之伤。”谢慎严说着目色渐冷:“我表弟娶的不是媳妇,是只恶鬼啊!”

林熙闻言低了头。

林岚是多么的恶性她很清楚,但有些话她岂能说呢?她可姓林,她的恶性更是连着林家的名声,如果按照谢慎严所言,林岚就是作恶的凶手,那将林岚告发入了牢狱,对 曾家的罪是赎了,可林家怎么办?

杀夫灭宅啊,多么的狠毒,林家养出这么一个闺女来,爹爹林昌官位还得保吗?皇上一脉本就吃了林家女儿的助,但也因此在心中将林家视作知情者,没有把柄,林家他们不会动,还能依靠着一些名头光耀,可若真有这事告发出来,皇上只会顺手把林家灭了,以绝后患!就算自己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了染不上,但兄弟亡故,林家破败,一个没了娘家的主母,你就是手段再强,也还能在谢家主母的位置上守得住几年?

林熙越想越寒,连背后都激出了汗来,谢慎严注意到林熙那惊恐的表情眼睛一转,便知她想的有多深远,当即上手抓了一旁的被褥给她后背披上,冲她言语:“你莫乱想,我好歹都是顾着你的,倘若不顾着,方才我便言语了,也不会这里和你说!”

林熙抬头望着他:“你说给我又如何?最多是关起门来治了,可曾家会乐意吗?曾姨夫这些年随靠着谢家有些助力,但看曾姨**态度和如今他的官位,便大约可知,你们的助力并不是很大,婆母高傲明事,这些年也和曾家半疏半近,要不然曾姨妈也不会极少登门的,我只怕曾姨夫心里有着不满,如今大火更烧死了他的儿子啊,还连曾家之业也一并烧了,他如何会同意我们关门处理?万一他发了狠,我怕谢家因着连带,而,不干净!”

谢慎严望着林熙,伸手拢了她的发:“难为你思量如此,深而远的…到底是我谢家主母!”

林熙冲他轻叹:“唉,这个时候你还说这话!”

谢慎严眉猛一高挑:“熙儿,我问你,对于你这六姐,你心中是怎生想得?”

林熙咬了一下唇,脑袋里回想着当年林岚所言,那一套她愿意去谢家当寡妇的言论,不就是今日所行的内心独白吗?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就是关门了结,她一命也不足给曾家上下三十多口赔命!”林熙说着望着自己丈夫:“我不会姑息养奸,也愿意处置,只是掣肘太多,顾念林家将来,更顾念…我自己。”她说着羞愧低头。

“人都是自私的,你不必低头。”谢慎严伸手勾起了她的下巴:“我意思着,不如这样,我们设一局,以别的事引她入局犯错,而后借由那个名头处置了她,当然内里也会让她知道杀人填命的道理!”

“好,我没意见,只是这局怕不好摄,她如今杀了丈夫与妾侍,抱持着孩子,分明是想就此做了曾家的话事人,从此不由人拿捏,处处自己拿主意,只要曾姨妈去了,她便得逞,还有什么可诱惑着…”林熙说着忽而变脸挑眉:“等下,曾姨妈迟迟不见好,该不会…”

谢慎严眉一蹙:“坏了!我还以为她只是容不下妾侍,却不想…”他话没说完,人已经起身向外跑出,林熙在屋内由不能出去,只能赶紧起来站在门边大声招呼:“来人!”

游红五福闻召而来,匆匆进屋。

“奶奶有什么吩咐?”

“你们两个带上院中仆妇,分两路,游红你一路给我去煎药的灶房,停火留灶,所有在那里的人都给我守住,哪里也不许去!五福,你那一路先去畅园只会夏荷花妈妈把园子给我封住谁也不许进去,叫她们称有一丫头偷了我房里东西跑了,你们找那丫头的同时也找那被偷的东西,给我好好搜查清楚她房里可有什么藏匿的药粉之物,而你记住,把所有畅园里的丫头仆妇一照面就抓住封口的给我带到后院里,分别锁住,不许放开口舌手脚!”

“乳母要抓吗?”

“抓!若是有人为难说奶孩子的事,便说我院里有的是乳母,直接叫送过来喂!”林熙说着一摆手:“快去,都只管办事,少些言语!”

当下游红和五福便立刻出去,不多时就听着院里一阵骚动,随即各路管事派了粗壮仆妇出来,她们两个便带人离去。

她们不再跟前伺候,游翠,游碧便进来侍奉,林熙心中还是不安,当下又吩咐:“游翠,去叫速速伺候一定暖轿出来,密封着些,抬到院中来!游碧,娶狐皮袄子和斗篷给我套上,连带皮毛,耳护,手暖的,都给我套上!”

“奶奶,您是月子里,出去不得,这天寒地冻的风大,您要是受了凉拉下月子病来,我们两个吃罪不起,就是被打死也挽回不得!”两个丫头说着跪了下来。

林熙急忙伸手拉她们:“都给我起来,不是我非要出去难为着你们,而是眼下有事必须我去,这事太太碰不得,别人也碰不得,只有我这个当家主母碰得!你们快些给我备好,不然会坏了老爷的事,到时麻烦更大啊!”

两个丫头听闻会坏了老爷的事,又见主母如此焦急敢于破月子禁忌,便也明白这事儿真大,立时动作起来,一个去安置,一个开始给林熙裹得严严实实,当林熙把自己裹的跟粽子一样,蒙脸罩头只露一双眼的上轿时,谢慎严也已经奔到了主殿内,此时林岚正端着药碗伺候在曾徐氏的身边,而弘哥儿则呼呼的睡在曾徐氏的身边,至于房中安三爷和徐氏已经回去歇息了。

“妹夫?”林岚见谢慎严奔进来,当即一愣,随即低头继续向着曾徐氏喂药:“您这般急急而来,是为何事?”

谢慎严眼见,快步上前捉了她的手臂而后把药碗往旁边一方,就把她往旁边一扯:“先别喂了,有桩事我得问问你!”

第一百五十一章 螳螂与黄雀

谢慎严把林岚扯到了一边,这举止说合适,其实有点过,说过却又有点欠,林岚盯着谢慎严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步子随行,当走到窗边,看到他松了自己胳膊时,眼里闪过一抹失望,随即抬头望着他:“不知妹夫要问什么?”

谢慎严见她面色不急,对那药碗也不关注,便是轻咳了一下说到:“这事问起来可能会令你难堪,但毕竟事关表弟,我不问也不合适。”

“你问吧。”林岚望着他,目色不挪。

“表弟所纳宝姨娘,她到底是外室收进来的,还是你给牵进来的瘦马之出?”

林岚闻言一愣,随即蹙眉:“妹夫为何问这个?”

“宝姨娘已与我表弟同去,她家我们也得有个安置,故而得清楚内情,才好把这安抚银子使对地方。”

林岚嘴角一撇转了身:“我当什么大事劳妹夫这般急急来问,不过是个姨娘的出身罢了。”她说着走向桌边准备端碗,谢慎严忙眼:“你以为这事儿是小事?拿捏不好,你可难堪!”

林岚闻言立时转头,目光直直盯着谢慎严:“我难堪不难堪的,与你何干?”

谢慎严一愣,随即一个冷笑:“你是糊涂了吧?你夫婿是我表弟,你妹子又是我妻,如今曾家一把火烧成这样,姨妈迟不见醒,两个娃儿又是流涕小儿,说你孤儿寡母也不所过,倘若处理曾家一众事上,有个纰漏,日后别人拿这事做起文章,你压不住府怎么办?如何寡母所居主事?”

“我还当妹夫操心我,原来不过是怕我连累林家和谢家的名声,我就那么没用,那么不堪吗?”林岚说着眼皮子一粘,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

谢慎严见状立刻上前言语:“哎呀,你这是哭什么,我又不是这个意思,我这是为你好啊!”

林岚身子突然一晃向侧倒伏,谢慎严抬手一扶,林岚便倒在他怀里不说,更是全然把重量都倒在了他的身上,谢慎严蹙眉却没推开,他眼珠子一转,眉展不说甚至还把手轻环上了她的腰,随即轻声言语:“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晕眩起来?”

他说着话眼角扫着那边桌上的药,此刻与之相隔的梢间侧门被小心翼翼的拉开,跟在谢慎严身边的随从端了碗药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

“还不是这日日愁眉不展,心中伤!”林岚说着抬手推了一下谢慎严的胸膛,但谢慎严没有放手,勾着她言:“节哀顺变的道理,你不懂吗?我表弟已死,你更要活的好才是啊!”

“我也想,可我命苦啊!”林岚说着也不推搡了,就这么手放在谢慎严的胸口抬头望着他,谢慎严自是低头瞧望着他,两人姿势十分过界:“你何必苦叹,我表弟这一去,我知道你难!”

“难,我难的很!我那时失足落水跟了他,只望着夫妻举案齐眉,但我命苦,宫寒不孕,不能为曾家添嗣,我知我错在此,婆母纳妾我不言语,可谁知一场疫病,她们两个都去了,而我得佛祖护佑活下,却从此成了府中的恶,夫君当我妒,婆母念我克,这日子叫人委实难过!你先前问我宝姨娘何出,她乃瘦马出身,是我亲自为夫婿上门挑选 ,以重金纳进府门,促了她和夫君的恩爱缘分,彼时我们说的清楚,生下子嗣无论男女都由我这嫡妻过继膝下,好为曾家添上香火,可男丁落地,她就不认,仗着夫君疼爱,出尔反尔,以一个姨娘之身养着弘哥儿,彼时我心中窝火,却也没有言语,说到底那也是曾家骨肉,是我夫婿的孩儿啊,我便终日礼佛,由着他们恩爱,由着他们像足了一家子,却没我的事,可谁料这么一场大火突来,我夫君死了,他是和宝姨娘一起在火里烧死的,你可知,我的难堪?”

林岚说着抓了谢慎严的手就往自己的胸口上拍:“你摸摸我的心,这里有多痛!我是你表弟的嫡妻啊,他却是休沐之日大正午的和一个姨娘睡在一起被火烧死,这满城不知多少人念着我的笑话,拿我的苦当谈资!而我还得一声不吭当什么都没听见的去为曾家护着小的,照顾着老的,甚至如你言,一个不对,我便是罪大恶极之人,妹夫啊,我苦,我真的好苦啊!”

林岚说着竟把脑袋都往他胸膛上靠了,而此时谢慎严看着梢间的门被拉上,他一把抽开了自己的手退后两步:“那个,六姨子啊,我知道你苦,不过还请自重,我知你情绪激动,举止有过,但希望你此时更尽本分,恪规守则。”说着便转身似要去。

林岚一愣,抬手抹去脸上泪痕一把抓扯了他的胳膊继而盯着他:“你,你说这话?是谁刚才抓着我的胳膊 ?又是谁趁着扶我环腰不放?我不过与你诉苦罢了,你竟叫我恪规守则,谢慎严,别以为你是谢家家主,我就可以任由你欺负,大不了我豁出这条命去,也要闹的街坊邻居都知你那谦谦君子玉郎之名下,是一副怎样的贪色嘴脸!”

谢慎严闻言脸上满是惊愕,随即便在林岚气势汹汹话语撂下后一脸惶恐:“你我乃是亲戚,此等行举有亏,丢人那,这只是一时不察而已,你何故发难?伤了你的名,你不也难堪嘛,还是大家各退一步不提罢了!”说罢一甩胳膊!

“凭什么我要各退一步,我林岚岂能任你白占便宜?”林岚说着迈步挡在了谢慎严面前。

“那不然你想怎样?”

林岚抿了唇,随即人往前两步又和谢慎严蹭在一起,话语也变得娇柔软糯起来:“什么叫我想怎样?你是谢家家主,堂堂的玉郎,更是我的妹夫,我却是一个生不了孩子的寡妇,夫婿在,我守的是活寡,夫婿死,我守的是死寡,我的内心好空你知道吗?我不求什么别的,只求你可怜我,疼惜我而已!”

谢慎严眨眨眼:“怎么疼惜,怎么可怜?”

林岚抓了谢慎严的手一只让他环抱上了自己的腰身,一只更放置在了胸口:“我只要你抽空陪我排解一下寂寞,别的一无所求…”

谢慎严摇了头:“不行,这会对不起你妹妹的。”

林岚眉一挑:“有什么对不起?姊妹共侍一夫又不是没有?再说了,我又没打算说出去让人家知道,只你我两心知而已…”

“两心?对不起,我给不了你心!”谢慎严说着便要抽手,林岚却死死按住:“你不答应是不是?你信不信我立刻叫人?”

“信!你这等不要脸皮的泼妇还有什么做不出来?”谢慎严话音刚落,双手一个抖力摆,林岚哪里抗的住,直接就摔去了一边。

谢慎严望着她一脸厌恶:“恶妇啊恶妇,你夫婿过世才堪堪五天,你便想着如何觅下男人,你还要脸不要?”

林岚咬了唇:“我是不要脸,可你也好不到那里去!谢慎严,你敢摔我,我要叫你身败名裂!”

“好大的口气啊!仗着自己伶牙俐齿,眼泪婆娑就想颠倒黑白吗?我告诉你,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林岚瞪眼:“怎么,你当我不敢吗?”她说着就要往外冲,谢慎严快她一步,一脚把门踹开,指着外面言语:“你去,只管大声的喊,倘若你觉得不够,我还可以帮你把街坊邻居都招呼过来,让他们听你信口雌黄!”

大凡权贵最怕名声受污,尤其世家更是谨小慎微,林岚顺势相挟,却不料谢慎严完全不吃这一套,而这一脚踹门踹的她反而心中突突,倒不敢贸然出去,只是盯着院落里大眼瞪小眼的一众仆从不知该怎样言语,直直顿了两息后,一声嚎啕转身就扑去了曾徐氏的床边,扬声哭了起来:“婆母,你快醒醒啊,你的儿媳被你的侄子欺辱啊!”

她这一嚎,嚎的满院丫头都是惊讶,但随即一个二个却都低头各自忙碌全当自己没听见,林岚嚎了几声为见又用,伸手就掐上了被吵醒还发懵的弘哥儿,立时弘哥儿扯着嗓子哇哇大哭起来,而小孩子的嗓门那可亮多了,不一会,隔壁院落的人听着小孩子啼哭不止便往这里跑,结果一看到自家家主背手立在主殿门前,满院子的人都当自己耳背,立时都默不作声的掉头退了出去。

林岚见状意识到情况完全和自己想象有所出入,这嚎啕大哭便减弱了许多,此时谢慎严望着她厉声言语:“林六!你好歹也是林家女儿,是我妻房的姐姐,当初你德性有亏,我娘看在你妹妹的面上为你搭桥做路,让你跟了我表弟,否则,以你嫡出之身,焉能做他正房?我看曾家遭逢变故,这几日为着曾家后事忙上忙下,问你两句宝姨娘所出,好看抚恤银子使在哪头,你却一昏二粘的搭上我,还敢说我欺辱,林六,我谢慎严是什么人,我谢家又是多大的业,我要什么女人得不来,需要碰你这丧夫的寡妇?晦气!”

“你!”林岚瞪着眼珠子:“好,谢慎严,你等着,我就让你看看,你身败名裂的了不!”她说着便要外冲,岂料此时一顶轿子却从院口直抬而入,林岚一愣,顿足,谢慎严也诧异挑眉。

轿子帘一掀,露出了裹得厚实如熊的林熙,她的到来让两人都是一惊。

“熙儿,你怎么出来了?你还在月子里!”谢慎严立刻上前言语,更是眼露责怪的眼扫两侧随行,林熙立时抬手言语:“慎严莫怪,是我执意要出来的!”她说着扶了谢慎严的胳膊走了出来,眼望向林岚。

几年不见,林岚越发的瘦,两侧颊骨深凹,看着那眉眼竟见阴冷。

“六姐,好久不见啊!”林熙扶着谢慎严上前两步:“想不到今日一见,你却要身着孝服,头带白花,你叫我妹妹是对你说节哀顺变呢,还是要我说,你心狠手辣?”

林岚闻言瞪大了双眼:“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可是我妹妹,难不成你要欺负你姐姐我?”

“欺负?”林熙伸手扯了蒙住口鼻的围布冲她一笑:“我刚才在外面可听得清清楚楚,适才你还说我夫婿欺负了你,怎么我一到这里,就成我欺负了?我满共才和你说几句话而已,可一个指头都没碰你!”

“可是你男人刚才他轻薄了我!”林岚立时扯着嗓子大喊:“他对我动手动脚,他对我…”

“他对你许诺要与你恩爱缠绵,还许诺给你荣华富贵是吗?”林熙一脸淡色,林岚倒是被她这话给兑的一时无言,而谢慎严转头看了林熙一眼,眉眼里闪过一丝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