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冲他轻轻一笑,捏了捏他的胳膊再次看向林岚:“你想让我夫婿因你而身败名裂,我懂,可你也该多等几日才是,是,他是一时不受你诱,你更该多多费心慢慢思量,终叫他一日遇伏,就此洗刷不清,投鼠忌器,这才能保你所求啊!可你手中连点证据都没,如何能把罪名坐实了,叫他身败名裂?又如何能论功行赏,讨得一张护身符,既不用随着谢家林家倒势而罪,还能就此呼风唤雨?”

林熙问到最后一句,依然一脸厉色,林岚迎着她目光中有了闪烁:“你,你说什么论功行赏,我,我听不懂!”

林熙看着她唤了一声花妈妈,花妈妈立刻从轿子后面走了出来,眉眼里充满了怒色。她捧着一个匣子到林熙面前,而林岚一看那个匣子,便已是脸色大变。

“打开!”林熙一声言语,花妈妈将匣子打开,立时一块金色的令牌露了出来。

谢慎严一看令牌便是挑眉:“宫令?”说着他一把抓起,拿到手一个反观,但见其后一只凤凰展翅…

“昔日我进宫时,叶嬷嬷带着我去过,我见到过这样的令牌,方才我去你院落里转了一圈,发现不少东西,其中一样便是这个,当然更叫我惊奇的是,我手里的管事认出了你身边的一个人,还是老熟人呢!”林熙说着冲林岚一笑:“来人,给我制住她,扒了她的外衣!”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还了业报!

林熙这一声招呼,把满院子的人都弄了个懵,包括花妈妈,但好在身后跟着许多利索的管事,她们中好几个可都是叶嬷嬷介绍来的人,昔日在宫中做个宫女,有些经历,故而一听主母这话,立时前冲,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

林岚一听招呼,立时往屋内床帐处奔,一眼看到那个哇哇哭的弘哥儿,瞪着眼就过去了,林熙见状紧张的一抓谢慎严手脚,谢慎严立刻抹下林熙的手,冲了进去!

林岚一把扯了弘哥儿起来,放在身前做胁,只是她才张口,谢慎严似一团影雾十分鬼魅的已到她身前,朝着她脸上一巴掌后,弘哥儿就在她一痛一懵间被谢慎严给抢夺了过去。

谢慎严抱着弘哥儿急退,管事们立刻就把林岚给摁在了地上,只听得衣料撕扯声声,一件似泥捏的白色软料坎肩竟穿在了林岚的身上,其上此刻一堆的手印和拳头。

谢慎严一看这东西,双眼圆瞪,他诧异的盯着林岚身上这件东西,然后发现在其胸口,腰身处,自己的手印赫然在其上,当然此刻已经被一堆管事们的手印给遮盖了大半。

林熙一看此物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后才看着她:“林岚啊林岚,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长的,怎么如此的恶?”

林岚望着她目露恶色:“成王败寇,我输了,我无话可说,只是我好奇,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这东西?”

“我可以回答你,但你得先告诉我,你身上的是什么东西?”林熙出言询问,林岚睁大了眼:“你不知道?”

林熙摇头。

“哈,叶嬷嬷不是疼你的很嘛,不是什么都告诉你了嘛,怎么没告诉你她做出来的这种东西?”林岚一脸得意。

林熙眨眨眼:“叶嬷嬷教会我的东西已经足够我享用一生,少一样多一样,又有什么呢?何况我没猜错的话,这东西自出来后,就被列属于宫中所有,外界不予流传,叶嬷嬷一辈子谨慎,岂会犯错?”

林岚咬了下嘴唇不言,林熙看了眼花妈妈,花妈妈立刻冲过去从林岚身上往下扒拉那东西,而林熙则一面看着一面言语:“你问我如何指你身上有东西,那还得谢谢你的提醒,你方才大声喊着要叫我夫婿身败名裂,我是你妹妹,在家中就见识过你的手段,你素来是个工于心计的人,岂会不做准备,不握证据?何况这是宫里来的授意,自然是想一招封喉的,没有证据,只靠捕风捉影,不但扳不倒我夫婿所掌的世家,还会引来我夫婿的反击,故而她要的是铁证,是叫他百口莫辩的证据,彼时他的名声真就坏了,也就无从辩护,无从反抗!”

花妈妈把林岚身上的东西扒拉了下来,皱着眉头拿捏着抱到了林熙的面前:“姑娘,这东西好像是面团。”

林熙拿了一点捏了捏,口中轻念:“难道这是那个…橡皮什么泥?”她在叶嬷嬷给她的绢书里看过类似一个相关的东西,那东西她清楚的记得是列在孩童益智篇里的,怎么眼下却成了算计她夫婿的证据了呢?

她捏着那东西在手里捏了捏,赫然发现留在其上的手指纹路,她又看了看被撕在地上的孝服,最后再看看那呢料甲上的手印大小,立时明白了:“原来你要的证据,就是手印,一个和我夫婿手掌一样大小的手印,别且还得是在轻薄之地,六姐,你可真够豁得出去的!”

“哼,少说风凉话,有本事你就处置了我,皇后娘娘会为我做主!”林岚虽然被摁在地上,却言语嚣张。而院子里的人一听到皇后娘娘,个个变了脸色。

“夏荷,去,给我掌她的嘴!”林熙立时大声言语:“这等黑心之人,竟敢污蔑皇后娘娘,将我林家至于何地,将谢家又至于何地,用心如此险恶,给我打到她不能言!”

夏荷闻言立时上去抽打,那嘴巴子,听着声音就叫人咧嘴。

没办法,就是林熙叫轻她也不会轻的—搬出皇后来,想让这里的每个人都背上罪名吗?她们可受不起!所以下手能轻吗?害人精不打打谁?

林岚初始还在言语叫嚣,可越叫嚣夏荷抽的越狠,最后还是一边看着的古妈妈,突然抽了脑袋上的银簪子,推开了夏荷,一把上去塞到林岚的口里又搅又戳,最后林岚是破嘴烂腮掉了牙,一口血水的终于是只叫疼不嚷嚷了!

“再敢乱言,我替奶奶断了你舌头!”古妈妈脸黑黑的丢出一句来,林岚只有呻吟的份。

此时林熙却扶着五福慢慢地挪了过去,她声音不大,也就跟前的几个管事能听清楚:“你靠山是皇后娘娘没错,可是你忘了一件事,她交代给你的事,你没做好,先下你就是个失败的棋子,你的存在会让我谢家知道皇后的算计,你的存在更会让她知道自己的失败,你觉得你将来会如何?你以为她会护着你?皇亲国戚素来都是和世家平衡相处之道,为此世家家主从不立于朝堂,而皇上逢大祭祀便要恭请世家家主,手段在背,谁会置在人前?”林熙说着叹了口气:“我本念着你我一家,都是姊妹,处处让着你,可是现在你却把堂子弄得这么大,我相陪不起,与其让你死在皇后手上,让我林家受牵连,我倒乐意狠下心送你一程,就当你是个贞洁烈妇,陪夫而去!”

“林熙!”林岚含糊着声音:“你要杀我?杀我?”

“人要自保,要护着家,当年我就和你说过,无根者无家,是你不要了根,是你抛弃的家,那么现在,我们也只能抛弃你!”林熙说着站了起来,她回身看了一眼花妈妈,花妈妈立刻放下了匣子,有转头从游红的手里拿过来了一个纸包,快步递送到了林熙的手上。

“你当年藏药也花费过心思,结果成为了你的罪证,这一次你聪明多了,事事自己不出头,由着别人去做,就连这东西也都藏在人家身上,好叫你推脱个干净,但是你忘记了一件事,对方可不是普通的丫鬟婆子,她是皇宫中的人,她很清楚若这东西在自己身上,她横竖都会成为替死鬼,而且她怎么可能让她的主子沾染上这样的事呢?人家已经说了,自打出宫无路去,便在你府上伺候,是你许以重金叫她与你一起药昏了荣爷和宝姨娘,又趁着无人注意密封了窗户,好做个中了炭毒的假象,可是宝姨娘处的丫鬟太精,你怕窗户关死了,丫头不认,你有嫌疑,干脆放了一把火,想叫他二人化了灰,偏偏火势太大,不但烧了他们的院落,也连你的府院都被烧了对吗?”

林岚伏在地上,一言不发。

“其实你也委屈,我知道,因为那把火之所以会烧的那么大,乃是那位嬷嬷根本就多点了两处火,好让曾家完蛋,好让你无处寄身,于是你顺利成章的到了谢家,而后在你姨妈安置的畅园里,她告诉你如果你想要得到和谢家一样的权势,想要自己不在卑微,就得为那位做一件事,而后你动心了,你那颗不知怕的心,让你对你的婆母下了药,让你穿上了这泥甲,不知廉耻的贴上你妹夫之身,只为求一个你要的荣华富贵,你要的一身骄傲…可结果呢,你却只是别人利用的一颗棋!”

林岚抬起了头:“你是嫡女,你是家中的宝,你不会懂,身为庶出的苦。”

“我知道,嫡庶有别,但也不过是男儿差别大些,何况我母亲宽厚带你不薄,纵然言语上冷着,却也没少你短你的,甚至爹爹最宠的就是你…你还记得当初爹爹为你觅下好儿郎吗?你嫌弃人家丑,不肯嫁,闹成那样,最后才落到了曾家去,可现在那位已经官拜四品,以他的年岁,日后可是如日中天!你敢说爹爹没为你细细物色盘算吗?”林熙说着叹了一口气:“人要知足,人更要明白什么是度!你不知足,更无有度,贪心不足蛇吞象,今时今日的结果,都是你咎由自取!”林熙说着把药包冲她一晃:“这药若是无害,你便无事,若是有害,你就当还了业报吧!”她说着转了身,将药包直接塞到了古妈**手里:“古妈妈,拜托了!”

古妈妈一愣,随即点了头轻声说到:“奶奶信我,我会手脚干净的。”她说着伸手扯出了袖袋里的帕子,直接塞进了林岚的口里,而后冲着那几人说到:“这等恬不知耻的恶妇,我这就带着你回畅园闭门思过!”

她说着叫着那几个仆妇把挣扎的林岚给抬了出去。

屋内,弘哥儿还在哇哇啼哭,林熙转身走了进去,抬手将他从床上抱起。

虽然谢家准备了乳母,但叶嬷嬷的绢书上在育儿篇写过,最好将自己的初有乳汁喂给孩儿吃,有助身体健康,所以林熙还是坚持着给孩子喂过,索性她的奶也不少,如今身上还有股子奶味,小家伙一到了他的怀里,闻着奶味就把脑袋直接往林熙的胸口上蹭,看得林熙眼角发酸,看得一旁的五福忙着要叫乳母。

“不了,我喂吧!”她说着抱着弘哥儿往内了些,而后解开了衣扣…

当小家伙砸着奶哼哧哼哧的吃时,谢慎严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他想要说什么,却又没言语,只是把手放在了她的肩头。

林熙一笑:“这小家伙嗓门真大,也真有劲儿,竟哭了这许久。”

谢慎严弯下了身子看了弘哥儿一眼:“小家伙,你吃的可是…你姨**奶。”

林熙一愣抬头看向谢慎严。

“你六姐这么一去,荣爷房里就空了,且不说我姨妈会怎样,总之都要给曾家一个交代,与其要他算计,还不如…”

林熙点了头:“我明白,这个侄子我认,我会替,我姐姐好好尽责教好他,助力他,让他为曾家延福。”

谢慎严点了头。

一切都安置好后,为了给家人一个交代,谢慎严带着林熙又去了安三爷和徐氏跟前。

按照谢慎严的本意,本是想压下去这儿事,免得给自己妻子娘家抹黑,但林熙坦然言语:“我不想心中有亏,金无赤足,人无完人,何况一个家呢?我决定面对,就算婆母因此嫌隙,我也想堂正无愧。”

去的路上,谢慎严在轿中纠结了半天说了一句:“她身上有我的手印,你不问吗?”

“我刚才与她所言你也听见了,我知道是她设计的你。”

“你都不怀疑吗?”谢慎严说着眨眨眼:“也许真是我主动放上的呢?”

林熙抬头望着他:“那也是你有自己的盘算!”她说着头靠上了他的肩:“谢家是世家,你是家主,你从来都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会是什么结果,所以你宁可用一个完美无缺的玉郎来遮掩自己,就是不想自己一时的举动为谢家带来麻烦!你从来睿智,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心中有数,我是你的妻,我相信你,更愿永远和你相依偎,这样,当我们面对无情大雪,才能相互取暖不畏寒冷。”

谢慎严抬手将她紧紧搂住:“我谢谨这辈子最得意的事,应该就是选了你!”

林熙闻言低了头。

“真的,若不是你,我今天险些中招,我以为只是你六姐想占曾家头椅,却不料她竟和…”

“不是你的错,而是皇后娘娘为了儿子想要把世家拔掉。”

“没错,我年轻,她便以为这是机会,可是我会让她知道,权力只有在制衡下,才会是最好的,否则一旦偏执,失去了控制,权利就会成为一把刀,割伤自己!”

林熙闻言抬了头,她看到了谢慎严的眸子里闪着一抹冷色的光。

“你,打算如何做?”林熙抿了抿唇,轻声发问,谢慎严捋了一把胡子:“你且看着就是。”

安三爷和徐氏听了事情的内因时还有些不能信,但等看了宫令后,便知真和宫里脱不了干系,因此倒没怪罪林家出了林岚这糟糕的女子,只叹皇后手段的毒辣。

当古妈妈回来复命说林岚已死,林熙叹了一口气,当即言语:“准备一下,发丧吧!”

古妈妈应声出去了,林熙看向了谢慎严,谢慎严冲她一笑,根本没问为什么那药会让林岚丧命,反而说到:“那个嬷嬷的命留着,我有用。”

第一百五十三章顺藤摸瓜

古妈妈这些年作为林熙身边头椅管事很是得了脸,她很明白如今的好日子维持下去需要的是一份忠心,所以在林熙把药包交到她手里时,她就清楚自己将做什么,毕竟有得就有舍。

她叫着人把林岚送回了屋里,先将药粉冲了,硬给她灌下,不多时叫骂痛哭的林岚便昏迷不醒,古妈妈抬手叫仆妇们把人抬去了床上,而后一摆手撵了她们出去,继而蹙着眉,伸手在袖袋里摸了摸,拿出了一包银针来,先捉了林岚的手看了看指节,而后把她的发髻散了,转着她的脑袋,在后脑上摸了摸位置,便取了银针直接插上了脑户这个穴位的旁边。

她扎的位置偏穴不说,针还不是平刺,而是深刺,但她出手可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抖动。

她眯缝着眼望着林岚,口中轻念:“谢家是我这辈子唯一可遮身的地方,当年我同流合污,奶奶免了我的错,让我依旧在府中掌势,这一恩我要还,你若心中有怨气,就在过奈何桥时报上我的名,我姓古,名慧,原是奉节知县的女儿,我父贪墨,一家被贬途中,遇上洪灾,留我与母亲辗转流离,后落在京郊嫁于一破落户,生子后不久,夫婿重病,几个叔侄又好逸恶劳,我婆母为了筹集治病的钱,竟想将我发卖,我知道时,便夺门奔逃,却被他们追上,我不想有辱家门,便要寻思,是安三爷在客栈楼上见我可怜,出了十两银子买我进门做了乳母,喂养着谨哥儿。”

古妈妈说着,动手抽针:“我和夫家断了关系,连儿子也今生在无机会见,我奶大的谨哥儿,我便把他当作我的儿,奶奶进门,我失意过,可是凝珠一席话却叫我忽而明白,他好才是我所盼,只是彼时我已经上了黑船!你是奶奶的姐姐,可是你不但背弃自己的家门还算计到她夫家,我不容!不管奶奶是不是要留你一条命,我都会送你上路,毕竟敢毁谢家的人,我第一个不容!”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针收好,继而动手开始给她梳发。

很快发髻梳好,林岚看起来还似昏睡一般,但是伸手试其鼻息,已经没了气。

她动手理了理她的衣裳:“不错了,留你一个体面,你到底生对了人家,还能为着头脸全了你,若不然,你怕是只能抛尸荒野为了豺狼。”

她说着装好了针包走了出去,外面仆妇候着,她勾了勾手,在她们凑上来时,耳语了一番,而后才去主院里向林熙复命。

林熙一句交代,她当即回来,在走到畅园外三丈处,守门的仆妇瞧见了她那慢悠悠的步履,立时回身冲后面的人摆了摆,当下两个仆妇便推了房门进入,当古妈妈就要靠近院落的时候,里面传来仆妇的尖叫声:“不好了,曾家少奶奶自尽了!”

“你不要这样看我,到底她也是我女儿,现在她受了这罪,我这当爹的总也得为她思量,你不愿她在谢家拖累搅合了熙儿,那自然就得给她们备下一处宅子,如此才好叫她过去,那曾家太太你也不能就拉在谢家不是?曾家好歹也曾是大府,就算临时安置,这宅子也差不得,不如就那座三进的宅子怎样?”林昌冲着陈氏言语,眉眼间都满是无奈。

“你呀,你能体谅我的心思,我知道,可是老爷,这买宅子的事不妥,你那女儿才不会领这份情呢!我之前就说接她回来,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什么守着婆母,我呸!谢家太太念着姐妹情谊,怎会放了曾家太太,她倒趁势留下了!你说说她那心眼都精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如今,就这么一处三进的宅子能和谢府的附院比?你就是弄座四进的,她也不会买账的!”陈氏说着伸手揉着太阳穴:“哎,我这心里委实堵的慌,留下她在那边,我真怕她做出什么霸道恶毒的事来!”

林昌闻言也蹙着眉:“别说你怕,我也怕!”

夫妻两个一时对望,彼此叹息,坐在屋中上手位的林贾氏伸手敲了敲桌子:“这样吧,我们一起再去谢府上走一趟,谢家要留下曾家太太,那是人家的情谊,咱们要接回自家守寡的女儿,也在道理,熙儿才给谢家添了子嗣,这个节骨眼上正是大喜的时候,却叫这一场火给闹的,若不接她回来,莫不是叫她在谢家哭灵,岂不是扫了孩子的喜头?怎么把这话细细说给亲家听,为这他们自己儿孙的福祉想来也会放手,叫着先回来办丧,等她回来了,咱们把人扣下,莫叫她再去谢府添乱就是了,直等着曾家回来人了,把新府弄出来,再说吧!”

林昌同陈氏一听这个点了头说着好主意,那边林贾氏眼扫向了一边立着一言不发的萍姨娘:“你带着人去把她的玉芍居拾掇出来先给六姑娘用来安身,在把相近的那处院子拿来改作灵堂,用来给曾家的哥儿…”

林贾氏话没说完就顿住了,因为门帘子一挑,竟是管事直接奔了进来,他脸色看起来可不大好:“老太太,咱府上的六姑娘她,她…”

“她怎么了?莫不是自己回来了?”林贾氏刚接了一茬,管事将话道了出来:“她自尽了!”

“什么?”一屋子的人皆为震惊,萍姨娘更是一步就冲到了管事的跟前:“你说什么呢?什么自尽?”

“谢府上刚刚传来的消息,半个时辰前她们发现咱们的六姑娘自尽在屋里了。”管事说着低了头,萍姨娘当即言语:“这怎么可能?”说完后,却猛然感觉到一处目光盯上了自己,她转头捕捉这道目光,便看到陈氏瞧望着自己,她一愣,急忙说到:“六,六姑娘像来,心高气傲的,她,她自尽,这,这太不可能了。”

“对,的确不可能!”林昌也点头言语:“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管事闻言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倒是林贾氏将手边的拐杖捉起,直接敲上了桌:“错?有什么错?谢家怎么说,就怎么来!说她自尽她就是自尽!”

林昌转了身:“娘,您这是…”

“这是什么?岚丫头什么性子你不懂?”林贾氏说着一指管事:“去,出去备下马车!”

管事答应着立刻出去,林贾氏继而看向了林昌:“有什么疑问,我们去谢家走一趟便会清楚,你就少在那里大呼小叫!”

林昌低了头,陈氏上前言语:“婆母,这天寒地冻的要不您在屋里歇着吧,我和老爷去那边走一趟…”

“不成,我得去,我这把年岁看看孙子不正好?彼时闲聊一二,也好过去谢家质问。”林贾氏说着转头吩咐常妈妈准备,那边林昌和陈氏也告辞着回去换身素色的衣裳,萍姨娘跟在他们身后,眼看着老爷和陈氏就要离院,立刻凑了过去:“老爷太太,我,我能不能也去谢府上?”

一个妾侍,通常是没有资格出入高门大府的,萍姨娘的言语立刻让林昌皱了眉头:“你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萍姨娘低了头:“妾身并非不知道身份,只是去的是六姑娘,太太过去也是身为嫡母,少不得要在她跟前相守,妾身是太太身边出来的丫头,这种时候就得,就得出来为太太分忧,彼时有什么打点跑动的,我照应着就是,也好过太太还得陪着脸的耗着。”

她这番话说来情谊真切,林昌听着也觉得有些道理,当下她看向了陈氏,陈氏看了一眼萍姨娘摇了头:“不成,你为我着想,我知道,可到底那是谢府,坏了规矩和礼数的,不大好,何况这个节骨眼上,我只想少些是非,你还是好生在府里待着,好好看家吧!”

林贾氏,林昌还有陈氏坐着马车赶到了谢府,徐氏咳嗽着同安三爷一起在大厅里接待了她们。

两厢才寒暄上,话都没说呢,花妈妈便已经奔了过来,张口冲着林贾氏,林昌和陈氏行礼后,便是言语:“姑娘叫我来请各位到她院里说话,说侯爷夫人近日为着曾家已经拖垮了身子,这会子六姑娘又忽然自尽殉夫,可把侯爷夫人累了个够呛,说着今日的事,她和你们交代,好叫婆母公爹先休息休息,以免明日累着。”

当下林家人心里明白,这其中必有故事,立时同徐氏和安三爷客套了两句,便随着花妈妈一道到了主房院落。

林熙因着月子,还落在燕寝里,知道她们会来,便一早在燕寝里加了几把椅子,又搁置了一座八扇绸屏,以做小忌。

很快她们到来,花妈妈领着各位进去,林熙便隔着屏风同家人问候,立时屋内都是问候寒暄之声,直到七八句过后,林熙自己提起了林岚。

她压低了声音,把林岚做下的事讲了出来,说到最后的死,却是略略改了改:“彼时揭穿后,她也难做,太后那边她是废棋,活?她是活不成的,横竖都会拖累上林谢两家,后来我把叫人把她先关回了畅园,叫人看着,自己和慎严商量着该如何时候,岂料还没商议好怎么办,那边送饭的便发现她死在屋里,死时头脸整洁干净,还躺在床上,应该是自尽。”

林昌闻言低了头,一字难言,恶毒的女儿种种恶行简直无家无父母,倘若此刻她在自己面前,他当然脱下鞋子狠狠的抽打她的脸,然而现在她已经死了,选了个体面又周全的死法,背着殉夫的美名,挂着贞洁烈妇的头衔就这么死了,倒叫他骂也不是,哭也不是!

林贾氏叹了一口气:“罢了,人都死了,还念什么,至少她最后还是悔了,愿意一死周全了大家,倒也不枉她姓了林。”

陈氏点了点头,隔着屏障言语:“那这丧事还是挪回林家办吧,免得冲了我这外孙的福祉。”

林熙应了声:“行!不过为免外面流言蜚语,我只好做了手脚,这里有一封,我冒她笔记写下的遗书,也好让她名正言顺的做了贞洁烈妇,免得少了这个叫人家背后闲话。”她说着把一张纸交给了五福,由她递交了出来,林昌看着那字,又是一声叹息。

屋内气氛实在压抑,林熙也不想家人过多沉浸在其中,当即提起了孩子,偏巧小家伙正在睡,当下林熙便叫着花妈妈领着她们去隔壁和孩子亲昵了片刻。

林熙靠在软靠上,听着隔壁那边的笑语,嘴角浮着一抹淡淡的笑,不多时,陈氏却又折了回来。

林熙瞧着只母亲一个,便干脆叫着她到了屏风后,母女两个当即牵手:“母亲定是想瞧我了,不然也不会偷偷的折回来。”

陈氏拍了林熙的手:“你呀,我回来是想问你,曾家这边将来怎么弄?”

林熙把全力照顾两个孩子的意思讲了出来,陈氏这才放心,林熙看着她耳鬓出竟生华发,不绝神伤,搂着她问了许多,当她随口问到萍姨娘时,陈氏便把今日萍姨娘两处激动言语了出来:“…她这些年话少事少,很多时候就跟个木头棒子一般杵在那里,别说伺候了,整个府里,她都是一副过独了的样子,虽我不大快,却也觉得这样挺好,至少大家相安无事的,可是今个她倒忽而替我着想了,我心里念着你叫我小心提防,最后我也没答应她来!”

林熙闻言蹙着眉:“她怎么忽然就上心了?”

“可不是?那消息传进府时,她竟激动的一番言语,我就纳闷了,这人今个怎么热心起来!”

“热心?”林熙念着这两字,忽然眉一挑:“娘,萍姨娘原本是你的陪嫁对吧?”

“是啊!”

“她在你还是姑娘时,伺候的如何?”

“贴心懂事,人也乖巧,要不我也不会选她陪嫁,更给她开脸了。”

“娘,我记得你说萍姨娘当年是人贩子卖到你们府上的,她的卖身契可还在你手里?”

“在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契书上有着人伢子的印章签名,如果运气好的话,应该可以查到萍姨娘的出身。”

“出身?你打听这个能做什么?”

“我总觉得怪怪地,她既然一直似个木头棒子,怎么忽然热心起来,她热心的是和六姐有关,还是和谢家有关?有或者有什么我们也摸不清的联系…”林熙说着一脸严肃:“我必须顺藤摸瓜弄清楚这里面的蹊跷,我可不想再入一次太后娘娘的套!”

--抱歉,上一章写激动了,直接写皇后了,其实应该是太后才对…

第一百五十四章 罪臣之女

桃花开尽绿柳渐荫,转眼已是四月的天,曾家老爷和曾家大爷收到消息后一路急赶慢赶终于再三月中旬的时候赶回了京城。

那时曾家府院已经开始了重新修葺,残垣断壁的都拆扒干净,曾家老爷就算悲伤,但至少免了触目伤情,再加上路途遥远耗费了时间和心力,最终也就是对着欣欣向荣的繁忙场面,掉了几滴眼泪,哽咽了两个时辰。

谢家这次出了大力气,从安抚到修葺,全然包干到底,当然对曾家老爷言语的实情,略有更改,乃是:太后安插了下人,挑唆了心灰意冷又内心悲愤的林岚冲动而行,最后落得家毁人亡后,林岚羞愧,自尽相陪,昏迷多日的曾徐氏则熬了过来。如此版本让曾家无奈,他是可以恼恨谢家牵连,但现在谢家不但什么都包了,谢家当家奶奶更许诺会把弘哥儿和盼儿日后之路也包了,曾家老爷还能不知足吗?

人都已经死了,你再哭也没用啊,在外做地方官更加明白有了世家依仗的好,立刻就败给了实际利益,和和气气的把这事儿给抹了过去,只说小儿子命苦,死于了大火。

虽然曾家还有儿女,不耽误香火继承,但曾徐氏却是最疼着这个小的,老爷子没怪罪她,她却有些过不得心里的坎儿,知道内情后,每每看到林熙,就会想起那天差地差的林岚来,最终房子才修葺一半,便做了决定,舍了这处宅,同曾家老爷一道去地方上过,曾家大爷也表示这样好,他也能就近照顾。

谢徐氏知道后,极为不舍,但离开伤心地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于是拿了私房钱出来贴补了大半给了曾徐氏,又叫安三爷写了七八封拖事的帖子,叫他们日后好请那边有名的先生给孩子蒙学,等到日后七八岁上再上京城来,谢家为他办进小学里正经看护着。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曾家离开后,林熙想了想还是说着宅府照修,日后等弘哥儿来,再交于他手,至少在京城这也是个产业,更是谢家以及林家给他的一份补偿。

四月,已经彻底断了寒气 ,处处暖融融的,偶然的天还能热的你额头上沁汗,府中上下更是都换上了春衫,就连小宝也换上林熙亲手做的小夹衣。

小家伙已经会爬了,成日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的瞅,忽而不知看到什么咧嘴一乐,便是一通手脚乱爬,口中还跟给自己使劲加油一般的嗯嗯个不停。

林熙捧着手里的账册歪在榻上,眼睛略有些往一处黏糊,她挡住了最外的一个口,乳母姚氏挡住了另一侧,便由着小宝在内爬个不停。

此时门帘一挑,五福走了进来,轻声言语:“奶奶,娘家太太和大*奶过来了。”

“哦,快请!”林熙的瞌睡虫被惊走,叫着游红给她伺候了帕子擦了一把脸,才抹了点面脂匀开,她们便进了屋。

“娘,大嫂!”林熙忙着招呼,陈氏却是一进来就直冲着小宝去了,洪氏伸手扯了林熙冲她笑:“你快别招呼了,婆母这一路都念叨着他呢,你且等她把心里那口子痒肉熨贴了着吧!”

林熙闻言扑哧一笑,看着母亲逗弄着小宝,便伸手把洪氏直接拉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怎么就你一个跟着我娘过来,也不带着你那两个!”

“带不出来,大的那个跟着你大哥的恩师墨先生已经开了蒙,终日要忙着读书,小的那个二月上已经学会了走路,如今天好,成日的拉着人到处在府院里转,看到什么都新鲜,你若不如他意,就知道扯着嗓门哭,混的厉害,我才懒得带他出来,省的闹得你府上不安宁,咱们也说不了事。”洪氏说着从五福手上接过茶润了一口,便同林熙问道:“诶,渝哥儿那边的事怎样了?老太太板着指头数了这些日子,叫这我来问清楚,她也好早点给叶嬷嬷那边传过信儿去。”

“我还当就我一个要惦记着,感情老太太也念着。”林熙说着看了一眼还在逗弄小宝的陈氏。

“能不念着嘛,自打六姑娘去了后不久,她便身子不大爽利起来,前些日子听庄子上传来信儿说叶嬷嬷前些日子摔了一跤,伤了骨头,她就记挂上了,最近时常念叨着‘恩怨两消’的半截话就催问着渝哥儿的亲事呢!”

“你说叶嬷嬷摔伤了骨头?”林熙立时关注起来:“怎么也没人知会我一声?”

“怎么好知会,你这边事情那样多,老太太生怕你应付不完,怎好扰你心呢!”

林熙闻言叹了一口气:“祖母疼我,就想叫我少挂心,只是叶嬷嬷不同,我到底受了她太多恩惠。我看我还是拣个日子过去一趟瞧瞧她,顺便把渝哥儿的事也给她仔细说说。”

“应该的,只是这事儿,不会有变数吧?”

“放心吧,渝哥儿考也考过了,还有三日便会放榜,只要中了进士,他朱家闺女便是娶定了,倘若渝哥儿时运不济,慎严也帮着给物色了钟家的,那可是的大户之家,也亏不着他!”林熙正说着,小宝突然哇的哭了起来,林熙立时起身过去抱了抱,只是片刻的功夫,小家伙就安静下来,再瞧他,竟是闭着眼睛开始呼呼的睡了。

半盏茶后,林熙便把他交给了姚氏,由她抱着去了隔壁休息:“这才多大点儿,就学会吵瞌睡了,一要睡便先哭两嗓子。”

“你还说他,你小时候还不是一样!”陈氏当即剜了一眼林熙,老人家疼孙子,横竖是你不能在她面前念一点不是。

“是!”林熙忙笑着扶了陈氏的胳膊,拉着她在榻上坐下,洪氏也凑到了跟前:“怎么是你哄着,没叫乳母安抚?”

林熙脸上一红:“我喂了他吃了些我的奶,小家伙就亲上我了,如今就算不吃我的,也喜欢叫我抱上一抱。”

“儿子亲娘,好着呢!”陈氏眉眼里透着笑,打量着林熙:“胖了,我这姑爷还成,没饿着你!”

林熙立时哭笑不得:“娘,好歹我也是谢家主母,您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谢家没粮了呢!”

陈氏闻言笑了起来,却又忽然眉眼有了一丝伤寒,林熙一愣忙知自己话语有欠,果然陈氏叹了一口气:“我看着你便总是心生感慨,三个女儿,老大就那么去了,老2看着嫁了个富贵人家,到头来日子却也过得紧巴巴的,唯独你好着,却偏偏还得隔着门,连面都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