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肉强食,这是道理。”

“没错。可是御花园里岂能只有一种花做赏?就似牡丹娇贵,也少不得有芍药月季的来衬,这才能显出它的华贵来,若偌大的院落只有牡丹,就算它得了尊贵之名,却也因损其他花草生存之地,而得霸名。恶名,使人诟病…”

“放肆!林氏,你是在指责我吗?”太后闻言立时冲林熙轻喝,林熙眨眨眼,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娘娘何必动怒,我说的是花草之道罢了,不过娘娘既然如此想,臣妇便大胆言上几句:‘人也罢。花也罢,知道收敛,知道分寸。才能皆大欢喜,臣妇一家便如园中小花,比不了牡丹尊贵,却也有自己的锦绣芳华,人不断其生路,花不断其香魂,便能安乐自得,衬着那牡丹的荣华,否则,为求自保。人能拼命乱其业,花也能生刺生毒,终到头落得哥不美,岂不是自寻烦恼!’”

太后闻言两步冲到林熙面前:“拼命?舀什么拼?你有刀枪,有兵吗?”

林熙摇头:“没有!”

“那你舀什么拼?”

“我有一张口,还有一双手。我夫婿更有千万饱学之士仰慕之心,太后娘娘应该听过一句话吧:众口铄金抵毁销骨!这人心最爱是非,假若京城内传出流言,说朝华宫里当年病故的德妃惠氏并非死于心漏,而是死于喝了掺有夹竹桃碎叶的粥,您猜大家会不会乐于私下谈起?”

太后双肩已挑,她看着林熙有些激动:“胡说八道!你怎么能信口胡言!”

“是非流言这种东西,从来就不会远离了人的口与心,臣妇是可以胡说八道,信口胡言,毕竟小燕姑娘已死,这叫做死无对证,但是这个世道,很多时候,你以为已经做到好,却未必是,若有人站出来,告诉大家那天小燕的举动落在她的眼里,她目睹了全部,不知这流言因有此证,是不是就会成真呢?”

太后退后了一步:“你…”

“太后不必惊讶,我只是举例而已!”林熙一脸的淡然:“人要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弥补和掩盖,于是谎言就越多,越容易错漏百出,终归越想要掩盖越暴漏了自己,何必呢?断人生路,逼人不得安宁,别人可是会豁出命来的啊,倒是一根绳子可以扯起千条绳子来,岂不是作茧自缚?”

太后的眼里闪着一份慌乱,而她的眼角已经暴起杀意之纹,林熙见状立时言语:“臣妇今日斗胆和太后您说起这个,臣妇自然早已做好万千应对,别说今日了,就是日后,我和谢家,林家乃至相关的人,有谁遭逢了变故,便会相当于扯起了那根绳,终到头能叫始作俑者自己捆住自己的手脚而大白于天下。”

“你是在威胁我?”太后的眼里闪着一抹厉色。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但我更想说,这是再亮筹码,做一场交易。”

“交易?”太后挑眉。

“没错,只要您肯放下屠刀,作为大周臣民的我们,也愿意相守一个太平盛世和您的天下美名。大家只会一如既往的歌颂您的贤德仁厚,不会有人知道二皇子并非死于意外落水,不会有人知道淑妃死于难产是有人做了手脚,不会有人知道…”

“够了!”

“不,别的可以不说,这个一定要说。”林熙向前一步,声音很低:“不会有人知道先帝大行的真相,不会有人知道先帝曾立诏三皇子为帝,更不会知道四皇子登基背后的博弈…”

太后激动的抬手要捂上林熙的嘴,林熙却向后退了一步:“娘娘不必激动,臣妇到底是臣妇,求的是一家安乐,锦绣芳华而已,其他的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你…”太后左右扫看:“你如何知道这些。”

林熙不言,太后却也反应过来:“是叶嬷嬷?”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可别动我们的宝贝,那会让我们注定拼个鱼死网破,我们不过是世家子弟而已,比不上你们皇族高贵,斗到最后。谁更输不起,我想太后是明白人。”

“放肆,我乃堂堂太后,岂能由着你言语不尊?”

林熙眨眨眼:“臣妇愿意同夫婿尊重所有可以庇护我们的人。太后您美名天下,贤惠仁慈,会庇护我们吗?”

太后看着她:“谢家的当家主母好大威风。”

“没法子,如同您会爱护自己的孩子一样,我也会为了我的家人在所不惜。”林熙说着抬头,毫不避讳的直直对上了太后的眼眸。

这一刻双方似较量一般,互不相让。

许久好。太后捏了拳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会从此成为我颈子上的刀?”

“我说过,我们是无名小花,要的只是那一片的锦绣芳华,要的是一家人的安乐,其实谁为帝王,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方百姓能否得到惠泽,能否就此安居乐业!您总想着死人的口不会说话。可是却不知您的行径落在您身后人的眼里,他们看到的是在慈祥高贵之下如同魔鬼的您,你猜。当事件层层被揭露时,您的执念会不会让您杀人如麻,您身后的人会不会为了自保推你落入深谷?”

太后的眼眸里闪过慌乱,林熙立时言语:“收手吧,当年动手是为了自己不在倾轧里被人蚕食,而不得不奋起反抗才先下手为强,身为一个母亲,一个堂堂的皇后,自然是要为自己的嫡脉皇儿拼出一条血路来,我们都理解。都懂,所以我们什么也不说,沉默的看着,因为您有您的立场…”

太后看着林熙:“你,你明白?”

“明白,但差不多了。该停止了,不要用无休止的杀戮来逼得大家反抗,千万不要把您辛苦为自己的皇儿打拼下来的一切,都毁在掩盖这个心思上,掩盖是不可能的,我们能心照不宣,就是最好的掩盖,别的,做的再多都只能是此地无银。”林熙轻声说着:“收手吧!”

太后有些犹豫,林熙再补几句:“为什么我要说我六姐是死于殉情,那不仅仅是给我林家粉饰太平,而是我想帮你遮掩啊,官逼民反,书上可写过那麽多用锄头造反的过去,世家不是百姓,不用锄头,只用悠悠众口就能动荡朝堂文人,你断我谢家一脉,毁去的只能是已得业的你们,到时我们谢家没了,可你们还坐的住这个江山吗?还是您希望有朝一日,身在蜀地的安南王,身披龙袍坐回那张本就属于他的龙…”

“不,不可以!”太后立时摇头:“我好不容易才打败了那个贱人,才为我的王儿固守这片疆土,我不可以让它毁掉,不可以!”

“您既然能让安南王活着,来证明你们无有加害和篡改之举,来彰显你们的贤厚仁爱,那何以要咄咄逼人的逼着根本不想生事的我们呢?”

“我是怕谢家有朝一日捧了那个…”

“他已是安南王,现在的皇上是您的儿子啊,我们都是他的臣民,好好的安稳日子,我们不想要吗?谢家是世家,又不是官场上的谁,争名逐利到非要一搏,只要我们能安稳,谁会没事找事呢?”林熙说着叹了一口气:“若不是您做的太绝,我们何以会把那位嬷嬷放出来呢?各退一步,海阔天空,您做您的仁爱太后,享受世人敬重,我们过我们的安稳日子,不好吗?”

“可是…”太后蹙着眉,林熙眨眨眼:“您别觉得我们捏了您的把柄就不痛快,您是太后,也曾是皇后,您应该见识过为君者如何制约手中臣子,让他们互相制约吧,大家不都是互相捏着把柄一代代熬过来的吗?”

太后抬手制止了林熙继续说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气,猛然转身:“你跪安吧!”

林熙明白她妥协了,于是她跪了下去:“臣妇谢太后仁爱,臣妇定不负太后赏赐一品诰命之恩,有生之年必当为太后仁慈日宣夜诉。”

太后摆了手,林熙起身告退,她离开御花园后,太后有些颓然的立在那棵腊梅树下,许久好才低声喃喃:“幸好,她当年没入套做了三皇子的妃嫔,要不然,今日大宝。未必在我儿之手!”

“啪!”云子被皇上按在了棋盘上,谢慎严立刻拱手:“臣输了。”

皇上瞪了一眼谢慎严立刻摆手,立时两边的太监凑上来数子,片刻后太监们沉默无声了。

“几子?”皇上瞪着谢慎严人却问着太监:“朕赢了几子?”

“一子。”太监小声作答。此刻他们谁都没有先前的笑意,因为这已经是第四盘了,先前第一盘和第二盘,皇上赢了一子还高兴,但现在他们已经完全高兴不起来了,因为第三盘和第四盘,还是只赢一子。

“朕用心下。不用下,盘算着来,完全胡来,无论结果都是赢,但为何就是一子?”他盯着谢慎严,要一个答案。

“因为您是皇上。”谢慎严一脸淡色:“而臣是谢家的家主。”

“这算你的臣服还是示威?”

“两者皆有。”谢慎严不改淡色:“谢家乃世家,受皇恩眷顾,自然臣服。甘愿输给陛下,然世家亦有傲骨,千百年的传承容不得践踏。故而只敢输陛下一子。”

“谢夫子好手段,一子却诛朕之心!”

“皇上这话言重了,这一子并非诛杀之意,乃是温,温暖的温,臣乃谢家家主,非朝臣,不以官途是非而混淆视听,也不以派系党争而乱其心,臣只知道。谁为帝王谁是主,好生助力一方天下,使其臣民安乐,他日皇上大行之后,史书镌刻字字赞美之词,这便是谢家的荣耀。是以这是我们臣服之心,然臣妇并非愚忠,若皇上有所不殆,为臣者该谏言,该提醒的自当提醒,只为皇上能得个流芳百世,然此必有傲骨,是以输于一子,便是我们世家随在您的身后,不离不弃助力与您,这是我们忠于您的方式,以温以敬,而非阿谀媚上。”

皇上闻言忽而抬手屏退左右,当殿里只有他们两人时,皇上轻声言语:“你们会真心辅佐于朕吗?”

谢慎严淡淡一笑:“皇上,臣这不是输给您了吗?”

皇上愣了一下,随即呵呵的笑了起来:“如此说来,是朕多虑了。”

“为天下者,贤者居之,皇上您用自己的才智和手段将盛世延存,天下太平,臣想不出有什么不真心辅佐的理由。”

“可是当年…”

“皇上,臣的年岁只比皇上虚长几岁而已,当年?臣那时可不是家主啊!”谢慎严说着眨眨眼的一笑,皇上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谢夫子,有你此话,朕可安眠!朕要赏你,给你封…”

“别啊皇上,臣已是谢家家长,他日还要继爵,这封赏就免了吧,赏无可赏,臣这一家可不要坐卧不安了,还是就这样吧,皇上若特别想赏赐臣下,不如赏这一个云子于臣,让臣永远和皇上之间,有这一子之温可好?”

皇上点了头,亲手舀起一枚云子落在了谢慎严的手心里:“一子之温,朕会永远记得!”

宫门口的甬道处,林熙终于看到了向她走来的谢慎严,她很想过去拥抱他,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没有言语,只有彼此的双眸相对,继而在黄门的引导下出了宫,坐下了马车直奔回府。

“如何?”在马车上,她依偎在他的怀里轻声询问。

谢慎严亮出一子:“成了。”他说着冲她一笑:“你呢?”

“应该也是成了。”

“应该?没有十足把握吗?”谢慎严微微蹙眉:“太后是聪明人,恩威并举她应该明白投鼠忌器的道理…”

“她明白,但到底这是她的心结,我想,她应该还需要一点时间。”她说着主动搂了他的脖颈,轻声言语:“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觉得有哪一天,我似今天这般,一身骄傲。”

谢慎严闻言一笑:“我也没觉得有哪一天有此时的快活,你呀,总算学会主动抱我了!”

林熙闻言一愣,随即羞红了脸,全然缩进了他的怀里:“谢谢你,让我脱胎换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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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她声音不大却也能让他听的清楚,他没有去疑问这几个人,而是紧紧地拥了她:“我们要好好的相守一辈子。”

“嗯!”她认真答应。

“你还得再给我生几个孩子!”

“嗯!”她埋的更深,像一只鹌鹑。

他摸着她的发髻,轻声言语:“你把叶嬷嬷接进府里来吧,这样我以后也能名正言顺的为她所求助力一把 。”

林熙 闻言立时惊讶的抬头,还没说话,谢慎严就开了口:“不过,不能急,过几年吧,什么时候熬到皇太后去了,再动手吧!”

林熙点了点头。

车马到了府上,夫妻两个将下了马车,便有黄门骑马追了过来。

谢慎严立刻捉了林熙的手,瞧望应对,那黄门下得马来,手捧一个卷轴,满面笑意:“一品夫人,洒家可追上您了,这是太后赏赐之物,叫小的给送来的。”说着他一招手,伸手的两个小太监立刻上来,就在谢府的门口打了开来,但见其上四个大字:锦绣芳华。

林熙看着这四字,内心的一点担忧彻底消失,她明白这是太后的答案。

这幅字被谢慎严亲自动手裱好做了框架挂于内堂,林熙看着那字一脸笑色,她身为谢家的主母,做出了她最好的答卷。

“芳华日老,你我却要一路锦绣。”谢慎严说着拉上了她的手,林熙笑着点头,而后红着脸在他的耳边轻声言语,谢慎严随即一愣,哈哈大笑:“太好了,小宝要多个兄弟姐妹喽!”

-the and-

番外1 庄明达:二的幸福

更新时间2013-1-21 16:47:19字数:8077

 严氏指了指身边五个姑娘,眼有期待的看向自己的二儿子:“贤儿,这些人舞也跳了,歌也唱了,棋琴书画的…你娘我也都替你过了眼,都还是不错的,你看看钟意哪个,便收了做妾吧!”

她生了两个儿子,老大倒是受规矩,也受老爷喜欢,只是一早就托了他贵妃姑姑的福,外放在富庶之地做了官,她原本想跟着去,可侯爷却叫她别念想着,毕竟留在京城里才是一家子的重要和本分,何况还得有那功夫把老二教养出来,他日能接替了老大为官,让好老大回来继爵,这一家子才算借着贵妃这一脉如日中天。

可是,老大太出息,老二偏就窝囊废,成日里不学无术也就罢了,还今天闯祸,明日寻事的,如今更因悖礼轻礼,不但黄了他和谢家的婚事,也弄的他娶回了个林氏来—若这林氏能好生生养也就罢了,可才怀上,太医就说她生相不好,如今肚子大了,更是瞅着难,太医不止一次的招呼,这一胎风险极大,她寻思庄家业大,就是二房也不能只一脉不是?她眼瞅着二小子一天到晚有精力的到处惹事,便想再弄几个瘦马给他,好歹都是干净姑娘,专生收进来做妾的,又琴棋书画相貌出众的,怎么也比那林氏看着标致,她便想着过个一年半载膝下也能多几个孙子。

“娘,悠儿快生了,我那几个通房她都拉着脸的,再添个妾侍,这合适吗?”庄明达眼瞅着面前的五位美女,眼都不挪,显然他也动心,不过思想到自己媳妇生产在即,却有些担心的。

“她是你媳妇,又不是你骑在你头上的?你哄着她就是何必由着她?再说了,她现在有孕也伺候不到你,屋里的几个通房又因着你爹的意思叫压着避子汤,想来还是想你身边的妾侍不要太轻贱了,这些瘦马都是金陵养出来的,我托人招呼,前日子才赶到京里,你寻思看看哪个对眼,纳一个到两个的做妾也就是了,反正你是我庄家的二爷,庄家还得开枝散叶,妾侍是迟早的事。”

严氏递了梯子,庄明达自然顺着往上爬,当下选了两个出来,本想都纳了,后来想到林悠,盯了半天那两个,指了那个看起来更加圆润的那个:“就她吧,应该也好生养。”

生养是个好借口,爹娘如此,自己也如此,林悠当然也会善解人意。

他是这么想的,便由着娘去安排,打算第二日上就收了那瘦马做妾的。

“回去不必和你媳妇说,明日里我自和她招呼。”严氏嘱咐庄明达,她这段日子看得出儿媳妇处处都缠着贤儿,而贤儿当初还信誓旦旦说每个媳妇管着自己挺好,可这么瞧着,林悠也和管着没差别,至少九成他都是遂了林悠的意。

人逢喜事精神爽,庄明达想着身边多个如花似玉的妾侍还懂的琴棋书画,就很有种想去得瑟的感觉,但他又不能拉着妾侍出去给人家瞧—那不成了楼子里的姑娘了?所以这心里不得宣,就憋的慌,但脸上又不时傻笑。

林悠抱着肚子,脸色见黄的进来,这些日子她睡的一点也不安生,大碗的汤药她是喝了不少,可每次御医来瞧,她都瞅着那老家伙是蹙着眉的。

一进屋,瞅见庄明达眉眼飘喜,她便凑了过去:“今儿个赌钱赢了?”

庄明达摆手:“没赌。”

“那怎么瞧着这么高兴?遇上好玩的事了?”

庄明达小拇指挖了挖耳朵:“赶明儿你就知道了!”说着起了身,哼着不着调的戏句,出了屋门逗鸟去了。

林悠在屋里立时闷住了。

自打她和庄明达成了亲,总是心里对他各种虚,但随着日子久了也多少摸清楚这人的脾气,他其实挺实在,但就是因为实在,又能把你给气死!要添置通房,他就对说了一句话:“我屋里怎么没丫头啊!”

她没敢吭声,毕竟她在人家跟前矮一头,说添就添了,她倒也没真恼,因为她也明白这人想什么事都简单,好起来能见天的给她买酱肘子,八宝鸭,混起来张口就对她来一句:屁!

她恼过,气过,可也笑过乐过,有了孩子她更认命,总看着他每个正经的想什么是什么,可今天这个从来有啥说啥的人,竟然来了一句赶明儿你就知道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她那个实在男人会掉胃口了!

“七妹妹说过,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对…”她口中念着立刻捧着肚子走了出去,一把抓了他的胳膊:“我不要等明天,我现在就要知道。”

庄明达扭了下嘴巴:“我娘说了不叫我和你说,说她自己和你讲。”

林悠的脸立时变得难看。

她打进门起,严氏就没对她真正顺眼过,当初添置通房她原本想着两个也就是了,谁成想直接就塞了四个进来,还环肥燕瘦的各有姿色,立时就让林悠觉得如针扎心一般。

但幸好,庄明达不是什么色中饿鬼,他虽嚣张闹事,也够纨绔,但却不是个女人肚皮上存活的种,通房一安置,他就先头热乎了两天,四个丫头还没睡完呢,人就回到了林悠身边,林悠当时可纳闷了,本以为自己就此要冷炕头的,怎么人家这就回来暖了,结果她憋了半天才问出来后了,当时庄明达就说了两句话,第一句话叫她感动的把脑袋不由自主的埋去了他的胸口,而第二句话,就让林悠哭笑不得。

第一句话是:“你是我媳妇啊,我不睡你这里睡哪里?”

第二句话是:“还是你这里舒坦,和那几个丫头在一起,各个和我说什么诗赋琴曲,老子头大!”

通过这件事,林悠清楚这男人并非是真惦记着女人的,后来听过几次他的牢骚后才明白,敢情这男人其实更多时候是把通房想成了一种待遇,好在那帮公子哥前,保持一种身份地位。

所以她倒也因此舒坦了许多,可有的时候,丈夫安省了,婆婆不安生,林悠在府里每日晨昏定省,听到的最多的就是开枝散叶,子孙兴旺这八个字,而她进门这才一年时间,婆婆就没在这件事上少参合,于是她此刻一听到庄明达的话,顿觉不好,立时就扯着他说到:“明达,你说话算话吗?”

庄明达立刻挑眉:“这不屁话嘛,你爷们啥时候说话不算话了?不算话那就不是个爷们!”

“我刚有身子的时候,你应承我什么?”

庄明达抠着脑袋:“每天给你买好吃的…嗯,你要是生个男娃儿,我就带你溜去梨园看《大闹天宫》,还有…”

“不是这些,是你看我吐的太辛苦,那天晚上和我说的话!”

庄明达一愣:“哦,想起来了,我说就冲你这难受劲,你叫我做啥我都答应你,怎么?想到要我做啥了?”

“明达,你是我的夫,你好,我也跟着,你不好,我还跟着,你若受罚,我必陪着你,我只想我们两个恩爱一辈子,我也知道我一个守不住你,你若要通房我应承着,但是纳妾可不成!”

庄明达一顿,随即黑了脸:“啥叫不成,我是爷们,成不成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这么说,你是要纳妾?”林悠立时觉得心里扎了刺,她到底是料中了。

“娘给我选的瘦马,我就添置一个,又不欺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受不起那些诗词歌赋,但我也的确燕寝空着,添上一个这也正常啊,免得人家还当我不行呢!”庄明达说着不在意又去逗鸟,在他的思想里,这其实真不算个事儿。

林悠闻言没吭声,转了身抱着肚子走了,他以为她就是闹一会儿脾气,可万万没想到,当天晚上林悠就不吃饭了。

不过彼时庄明达出去喝酒回来,喝的酩酊大醉也不知事,是以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和林悠在爹娘面前问安的时候,而那个时候林悠看起来眼泡子肿得跟包子似的,显然哭了一宿。

“这是怎么了?”他昨晚喝醉可直接歇在了书房,自打林悠怀孕,他很少能歇在她的屋里,因为他睡着了老是不安生,梦里踹人的事也没少干,为着怕伤到孩子,他基本是被撂去书房的,所以他一看到林悠的样子,就吓了一跳:“谁欺负你了?”

林悠能回答是你和你娘吗?不能。

所以她没回答,而是倔驴一样的扭了头,不说话。

庄明达眼见媳妇不理自己,便是一头雾水,这边严氏则一脸不悦的发话:“给谁甩脸子呢?庄家还轮不到你来摆谱!”

林悠闻言眼睛依旧看着别处,实实在在的不给面子。

这算不敬,庄咏见状都不悦了:“放肆,好无教养!”

林悠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辛苦怀着孩子,你们却忙着给他纳妾,我是无教养,可你们有把我当人吗?”她说完直接抱着肚子转身就走。

严氏生气,庄咏更气,一个儿媳妇竟然敢责怪长辈,成何体统?当下庄咏就骂起林悠的不是来,庄明达起先还没吭声,后面也不知道那根劲儿没对,忽而就说到:“要不我不纳了?”

“什么叫不纳?买定银子我都给了花婆!”严氏立时表示:“而且还得今天就纳!”

她说纳,庄明达也就懒得废话,纳呗,可到了中午,伺候的婆子来报,说二少奶奶从昨晚到现在,三餐不进食不说,还滴水未饮。

这一下,严氏急了。她不在乎林悠会怎样,却是在乎林悠肚中的孩子的,当下就冲去了林悠那边。

这人三天不吃饭还将就成,可一天不喝水,就精神恹恹,何况还是个平日里出汗挺厉害的孕妇,她一过去就看到林悠窝在榻上,那嘴皮子翘着,眼皮子肿着,立时气不大一出来,先是凶了两句,可惜林悠和她的二儿子一个德行,能把她的话全当耳旁风,她说了半个时辰也没见有用,又试着说了好话,还是没用。

最终严氏急了,质问你到底想怎样。

林悠梗着脖子一句话:“这个时候纳妾,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答应。”

严氏扭头走了。

在她的眼里,开枝散叶是大事,纳妾有什么错?何况林氏的身子也不见多好,她觉得这人就是气性,非要赌一口气,她又不是赌不起。

当天晚上,准备纳妾的种种都已备好,纳妾也不用大仪式,一顿餐饭,一挂红灯,一身玫红的衣裳也就成了。

可是餐饭备好,红灯挂起,就等着庄明达吃饭后牵了美人入院就成,庄明达却彻夜未归。

纳妾的事,稀里糊涂就黄了不说,严氏当时还一肚子气,可到了第三天上,什么气都没了,只有担心,一个是担心二儿子出了事,因为那家伙三天没归家,也无消息了,再一个是担心院里的林悠,她竟然生生的水米不进,这会儿完全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去了。

严氏自诩高门出身,没见过这么小气又疯狂的女人,太医被请来后一瞧,急急交代,这样下去要出人命,严氏不得不去说,纳妾的事不办了,人且养着,等她生了再说。

林悠熬了这些日子,岂会这么一句话就罢休,死咬着唇就不吭声,直到严氏气鼓鼓的说我把那瘦马送走成了吧,林悠才叫唤着要喝水。

严氏败给了不要脸不要礼的林悠,心中不快却没地方撒气,只能叫人赶紧寻庄明达,终于在第四日的早上,于近着郊区的一个胡同里寻回了庄明达,而后严氏又乐呵了。因为庄明达没回来,是在街上遇上了一个插草标的女子,她要卖身葬母,他出了钱,那丫头还真就以身相许了,庄明达是觉得自己没错,因为这是一场交易,可那姑娘转头埋了她娘,就要寻死,又正好被庄明达给撞上,于是哭哭闹闹的一场后,庄明达就决定把这姑娘给收了得了,许了愿,温存了两天这才回来,正好遇上找他的家丁,结果一回来,又听说林悠绝食相抗的事,立时犯愁。

“养成外室吧,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说。”严氏一寻思后,出了注意,庄明达便点了头。严氏顺着话头把林悠好好的挖苦了一头,而后说着:“你当年还说娶回来个好拿捏的,可结果呢?如今你娘我都得低头,再往后,哼,日子难啊!”

庄明达那脑袋是缺根弦的,看着母亲竟然掏出帕子抹泪,顿觉自己不孝,一下把林悠也恼了,便不怎么回府,几乎见天的住在外室那边。

林悠虽然取得了革命胜利,可是却失去了老公,她越想越委屈,便少不得以泪洗面,结果这些更好,终究引的早产。

她本就怀相不好,之后又这般伤身,生产之时,更是难,足足四天才把孩子给生下来,自己也命悬一线。

她以为自己要死,生孩子的最后,一面痛苦的惨叫一面大声的咒骂:“庄明达,你混蛋,你说话不算话,你不是爷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