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红袖忙将轩哥儿从老太太手里抱过来了,一边冬儿也是急,也不顾什么规矩不规矩了,忙过去给红袖帮忙,两人齐力解了轩哥儿的襁褓,抓了他的小手来给刘太医诊脉,轩哥睡得正香,被这样一折腾,就哭了起来,他的哭声响亮,一声声就像是落在了屋里众人的心上。

老太太听着就像是要催断她的肝肠,强压的怒火被轩哥儿这一哭,再也抑制不住,也不管诊脉的结果如果,对孙妈妈道:“去,找几个婆子,把荷香院里的奴才们会给我拿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连我的孙儿都敢谋害。”

孙妈妈立即应诺退了出去。

这边刘太医也收回了探脉的手指,安慰老太太道:“情况还算好,轩哥儿只是微微地中毒,这毒原就是慢性,加之又是过了奶的,毒性并不重,只要停了毒,再在平日里多喝些清水,不出一月,应该就可以清除。”

屋里老太太,老爷,四姨娘几个才算是松了一口气,锦娘却想着,要怎样才能把这事再闹得大一些,最好让老太爷也知道,孙府里,不管是老太太还是老太爷,都是将轩哥儿看成命根子的,谋害四姨娘在他们心里是起不了太大的波澜的,但若是谋害轩哥儿,只怕不管那人是谁,只要揪了出来,不死也得脱成皮吧,直觉告诉她,那个幕后之人定是大夫人无疑。

刘太医去给四姨娘写解毒方子,锦娘便走到四姨娘身边,跟着四姨娘一起跪下了,对着老太太道:“奶奶,救救姨娘和轩哥儿吧。今儿是姨娘走了运,到了老太太您跟前儿来了,才有幸得了医正大人的诊治,查出被人下毒谋害之事。

若不是爹爹回来,姨娘也没那个格到您这来,她与轩哥儿那不就是眼看着被人害了去么?先前您也听说了,还是请大夫看姨娘的病的,但那大夫每每只是说姨娘是伤了寒,从没诊出是中毒来,虽说是刘太医医信高明,但那大夫即是敢进咱们相府来治人,就定然不是太差的角色,锦娘想…这事一定不简单阿。”

第三十章

这话说得一屋子全静了,老爷更是气得要跳了起来:“娘,四丫头这话可算说到点子上去了,儿子看这事可不能马虎,若不是儿子立了功提前回来,素心和轩哥儿…”说着一阵后怕,急着去抱还在哭闹的轩哥儿,也不知道怎么哄,只是抱在胸口紧紧的,伟岸高昂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

轩哥儿被他抱得紧,哭得就更凶了,老太太的眼也跟着酸涩起来,对老爷道:“安儿,你亲自去,让白总管带人,将荷香院全给围了,一只蚂蚁也别放走了,我就不怕找不出证据出来。”

又低头看跪在地上,哭得快要抽过去的四姨娘,“素心,你也起来吧,从今儿起,在你病好之前,就住我这了,我看哪个敢再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害你。”

锦娘听了心中一阵窃喜,四姨娘升位这下看来有望了,有哪个姨娘能与婆婆共住一个院落的?这是何等的荣宠,老太太看似潺弱,实则精明得很,这就有如在府里竖了一块最大的档箭牌,任谁也不敢再欺负她了。

而且只要四姨娘懂得讨好,得了老太太的心,万事就都会有老太太做主了,至少在老太太过世之前,能高枕无忧地过日子。

四姨娘在锦娘的搀扶下起来了,桌上的饭菜也已摆好,那边刘太医还好了解毒的方子,又嘱咐四姨娘再不可给大少爷喂奶了,因为解药也是有毒性的,说的四姨娘眼中撞涩难忍,又哭了起来。

老爷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劝道:“无事的,轩哥儿有奶娘,奶娘看着是个康健的,让奶娘喂着就好。”

老爷哪里懂得四姨娘的心,做母亲的,总还是希望儿子能吃口自己的奶的,看着儿子咬着自己的乳头,心里就会溢满幸福和自豪,那是男人不能体会到的。

锦娘将四姨娘扶到饭桌前,老爷也早饿得不行了,坐下便开始吃,四姨娘见了便心下惴惴,又想起来服侍老爷吃饭,老太太见了便说道:“行了,有丫头们服侍着呢,你就自己吃吧,这一桌子的菜可都是特意为你做备的,可怜见的,也不知有多久没吃过顿好的了。”

说得老爷夹菜的手就顿了顿,一块正要夹进自己碗里的红烧排骨就转到了四姨娘的碗里。

四姨娘怔了怔,抬头触到老爷温暖关切的眼,脸立即就红了,低了头,含着泪水吃了起来。

锦娘看着嘴角不由得就勾了起来,这才有一家人的感觉啊,有父有母,一桌了吃饭,很幸福,很温暖。

简亲王府,冷华庭正坐在书房里看着父亲拿来了诗卷,看着,俊美的脸上绽开一朵娇艳的微笑,摊了开来,在那诗卷上提了几个字,然后看了看,才满意地从又卷起,收了起来。

这时,冷谦如影子般闪了进来,一抬眼,便看到二少爷正在笑,白晰如玉的脸庞上,若隐若现的闪着两个洒窝,美得让人窒息,饶是冷谦日日与他相伴,仍是被他的笑容给煞到,忙垂了眼,心里嘀咕,少爷还是像平日那样冷着脸的好,这一笑,别说啥倾国倾城的了,就是自己一个正常的男子,也要他惹得胡思乱想起来。

“回来了?”冷华庭笑容不改,心情很好地开口问道。

冷谦一怔,忙收了心神,低头回道:“是,少爷。”

“她可还好?”冷华庭自己推着轮椅往书桌外移,冷谦忙过去帮他。

“被孙玉娘打了一巴掌。”冷谦淡淡地回道。

“她那么老实,没有打回去?”冷华庭面上的笑容更深了,竟然带了丝玩味的味道。

“没有,不过,去了她亲娘屋里,遇到孙大人了。”

冷华庭听得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有趣,有趣,她告状的本事比先前更是高明了,我看她就不是个肯吃亏的。”

“少爷!四姑娘所图不小。”冷谦难得肯说这么多话,冷华庭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他:“你也觉得她很有趣?”

冷谦脸色一凛,回道:“少爷觉得她有趣,奴才也就觉得她有趣。”硬梆梆地不带一丝情绪。

冷华庭又笑了,问道:“她所图何事?”

“想给她生母升位!”

“果然有意思,阿谦,你说我明日要不要去宁王府见见她呢?”冷华庭漂亮的凤眼闪着灼灼的光芒,渐渐地,又变得悠长深远起来,半晌才道:“你这几日便多派几个人守守着,别让她再挨了那个孙玉娘的欺负了。”

冷谦规矩地应了,又推着他走,却状似无意地说道:“今儿大少爷也去了孙府,还对四姑娘拼了诗。”

冷华庭脸上的笑容立即敛了起来,俊美无比的脸上罩上一层阴冷的冰寒,声音低沉而愤怒:“莫非凡是我的东西他都想要觊觎!”

冷谦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在后面推着轮椅,冷华庭很快就调整好心情,冷冷地对冷谦说道:“去回王妃,明儿我要去宁王府参加宴会。”

冷谦听了一怔,眼里却是闪过一丝欣慰,多少年了,自少爷大病了那一场,他就不再肯出现在公众场合了,甚至一度变得脾气怪异,就是现在,在王爷和王妃还有大少爷面前,他也一直表现得怪异,以至王爷和王妃以为他的心智停留在了十二岁那一年,也只有自己才知道,少爷是故意装成那样,无非是用另类的法子在保护着他自己。如今,他终于肯迈出去了,叫冷谦如何不高兴啊,只是…大少爷那里…

“阿谦,你说,她会成功吗?”冷华庭没有理会冷谦的心思,悠悠然又道,似在问,又似在自言自语。

“听说孙府的大夫人可是当朝张太师,大舅兄也是张尚书,孙家老爷能在军队里平步青云,张家可没少扶持,那丫头想要将自己的母亲升位只怕很难。”冷华庭微微蹙眉,秀气的长眉轻皱着,有如西子捧心一般透着别样的美丽,偏生他并不自知,还回头瞄了冷谦一眼,好在冷谦也是看惯了少爷的样子,倒是对少爷会如此关心一个并不怎么出色的女子而感到有些奇怪。

他仍是没有回话,因他知道,通常这时候,少爷并非真的需要他的意思,他只需做一个很好的听众就行。

“不过,就算是太师付又如何,能比得过简亲王府么?你说,我若明天见了她,她会不会有求于我呢?”冷华庭的眼里又露出灼灼之光来,冷谦见了不由打了寒颤,少爷这是又想了什么整人的主意?他不由为未来的少奶奶担忧了起来。

“放心吧,我只是想看她求我的样子而已,那样有趣的人可不是很好找了,我不会将她怎么样的。”冷华庭似是长了后眼,竟然不回头也知道冷谦的表情,微笑着说道。

第三十一章

吃过饭后,孙妈妈带着人真把荷香院的人都拿了,包括奶娘在内,加上守园的,洒扫的,和干粗活的粗使婆子一起,总共十个人,一溜地全站在穿堂里。

老太太让红袖和锦娘扶着,出了正屋,坐在穿堂的椅子上,眼睛凌厉地朝那十个扫了一遍,老爷也坐在了老太太的下首,神色冷肃,整个堂子里显得气压沉重起来。

这十几个哪里见过这阵仗,两个胆小的洒扫丫头吓得腿肚子转筋,脚一软就扑通跪下了,其他人见她们两个跪下,也跟着跪了下来,老太太还没开口,她们已经大汗淋淋了。

四姨娘身子不好,又受了惊吓,老太太却没让她去歇着,只是让人搬了个绣凳让她坐在了一旁。

满意地看到那十个人脸上的惊惶,老太太终于开了口,却是对老爷说的,“你长忠去请老太爷来,这会子老太爷也早下朝回了,我身子骨也不太好,还是让老太爷坐镇的好。”

立在老太太身后的锦娘听得大喜过望,她千方百计的就是想要老太爷也在,让他亲耳听听审查的过程,也让老太爷看出大夫人的险恶毒辣,四姨娘升位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老爷听了怔了怔,却是微扬了头道:“娘,不用闹到老太爷那吧…”

老太太就沉了脸,这个儿子总是这样,到了关键时刻就有点掉链子,他还是有些顾及大夫人的,只是再这么软弱下去,他还想不想救他的儿子了,老太太真有点恨铁不成钢,好在儿子统军时倒是爽利果断得很,若也像在府里对着他老婆的熊样,还真难得打到胜仗回来。

“你只管让长忠去就是,有我在呢。”老太太瞪了老爷一眼,真的很无奈。

老爷被老太太一喝,倒是不敢再说什么,一边的小丫头早已出去传话了。

锦娘就看见十人里,灵儿跪在角落里,躲在一个身材稍胖的粗使婆子身后,一双大眼滴溜溜地转着,很不安心的样子,白晰的额头上也沁出密密的毛毛汗,锦娘心中一凛,这丫头的神情不太正常啊。

孙妈妈给老太太送上来两碗东西,说道:“回老太太,这一碗是四姨娘早上用过的粥品,余下的残汁,另一碗是厨房特地为四姨炖的燕窝,说是四姑娘孝敬的,奴婢把四姨娘常喝的茶也备下了残汁,可以让刘大人查验的。”

老太太点了点头,先前刘太医开完方子要走,她就没同意,刘太医的医术人品都是老太太最信得过的,既然碰上了,当然要留了他帮着验毒。

“拿了给刘太医吧,请他帮着验验。”

孙妈妈就随手递给了边上的小丫头。没多久,刘太医自里屋出来了,对老太太道:“这几样吃食里都没啥问题,只是在四姨娘的茶水里发现了一些异样的东西。”

老太太听了便是眼睛一亮,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东西?”

刘太医眉头微皱,沉吟片刻才说道:“此物并非大锦之物,似是从西凉传来之物,倒是只有些麻醉作用的,并无太大的毒性。”

锦娘听了便暗想,莫非是罂粟或是大麻之类放在茶水里?但她在前世也并没见了罂粟和大麻,只是知道那两种是毒品的制作原料,就算是,她也分辨不出来。

老太太听了就陷入了沉思,孙妈妈又让人送上了四姨娘屋里的熏香,刘太医闻了闻后,说道:“也只是普通的香料,并没特别之处。”

那四姨娘是怎么中毒的?她平日吃饭也是跟着冬儿们一起吃的,若是下在菜里,冬儿和灵儿两个贴身的丫头必定也会中毒,但明显她们两个并无异状,那就只可能是下在只有四姨娘才会吃的吃食里面。

屋里一时静静的,跪在地上的奴婢们连在气也不敢出,当希望老太太什么也查不出来,好早些放了她们回去就好。

刘太医也在皱眉寻恩,四姨娘的脉像是他诊的,明明是中毒的亦像,而且,那毒至少在身体里积有月余的样子,定当不会是一次下的,而是每天一点一点的浸入四姨娘的身体里,所以,四姨娘外表现出的便是咳嗽伤寒的症状,这…若是查不出毒源,可也关系到他的医名啊。

锦娘站在老太太身后,一直注意着灵儿的神情,灵儿在听刘太医说几种吃食和香料都没有问题时,明显的长吁了一口气,不停游移的目光也终于定了下来,很镇静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石板,连跪着的身子都放软了些,不再僵直,她…必定有鬼。

锦娘终于忍不住,走到老太太跟前,深福一礼后,才道:“老太太,锦娘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太太抬眸看她,这个孙女一直表现得很老实敦厚的样子,但自那次简亲王王妃来访,她才发现这个孙女很是内秀聪慧,竟然会在大夫人的严苛下学会琴棋书画,这要什么样的毅力才能办到,她又是师从何处?至今老太太还有些不相信那天亲眼所见的事实,先前她为了四姨娘劝自己的那一番话也说的有条有理,道理分明,令自己不得不为轩哥儿的未来而考虑要与大夫人作对。

“有什么话但说无防,就算错了,我也不会怪你的。”老太太突然就种感觉,这丫头保不齐就能找出毒素所在来,语气里倒是微含了几分期待。

听了老太太的话,锦娘心里就有了几分胆子,便转身对刘太医说道:“医正大人!锦娘有个不情之请。”

刘太医正冥思苦想,听锦娘一说,倒是怔了怔,下意识道:“四姑娘请说。”

锦娘侃侃而谈:“听您刚才说,四姨娘的茶里是含有一些能令人麻弊的药物的,对吧。”

刘太医点了点头,但随即道:“那也只是有安神的作用,并无太大的毒性。”

锦娘听了便是微微一笑:“不错,您是太医,对此物的习性定是非常清楚,但是,若此物与另一种香料混合呢?会不会产生一种您料想不到的毒性出来?”

刘太医听得眼睛一亮,立即拿了茶和四姨娘屋里常用的熏香走进了屋里,竟是连与老太太和老爷招呼也没打一声,看得出他的心情很是迫切。

锦娘嘴角又勾起一抹微笑来,她能笃定,那茶和香料定是有问题的,因为她今日去过四姨娘屋里两次,看到四姨娘有个习惯,只喝红茶,而且是泡过了阵子以后的温茶,冬儿总是先泡了一壶茶后放在床头柜上凉着,以便四姨娘随时可以喝到,所以,那茶四姨娘屋里的其他人是不会喝的,只有四姨娘一个人喝。

看来,这个下毒之人必定是非常了解四姨娘的这一习惯的,那粗使婆子们大可以排除,能给四姨娘下药的就只会是冬儿、灵儿还有奶娘三个人,只有这三个人能接近四姨娘的身边,可冬儿是不可能的,见过两面后,锦娘看得出冬儿那丫头对四姨娘是很忠心的,不然,也不会故意把四姨娘的窘境故意想了办法摊在老爷面前了。

第三十二章

锦娘又抬眼细看灵儿,只见她双手紧握成拳,头低得很下,一副生怕别人注意到她的样子,偏生鬓间的汗已开始流向颈脖了,她如此紧张,是因为听到自己那一番话了吧。

趁着刘太医去试验的这个当口,锦娘故作惊讶地对老太太道:“呀,老太太,您看灵儿她是不是病了,这天气也不怎么热乎,她咋流那么多汗啊,您不如让她别跪了吧。”

刘太太何等精明之人,一听这话便了然地笑了,对灵儿道:“灵儿,是你在四姨娘的茶和香里下毒的吧。”

灵儿正紧张得要死,听老太太一诈吓和浑身一激凌,纳头便拜:“老太太饶命,老太太饶命,奴婢…奴婢只是在茶里下了药粉,并没在香里下毒。”

锦娘还真没想到灵儿这丫头这么不经吓,一诈就说了实话。

老太太也听得一怔,脸却沉了下来,喝道:“狗奴才,快说,是谁让你下的毒!”

灵儿此时吓得三魂丢了二魂了,对着青石地板就猛磕起来,“老太太饶命啊,奴婢不知道那是会致命的,只说是会让四姨娘虚弱而已,这是…是大夫人让奴婢每天下在四姨娘喝的茶水里的,奴婢也是没法子,大夫人的话,奴婢不敢不从啊。”

果然是她,就是再早有预料,老爷心里还是一阵抽痛,十多年的夫妻了,以前只是听说,没有亲眼所见,她…她做得太过份了,真是心如蛇蝎啊,他再也不想忍了,回头便是一嗓子吼道:“长忠何在!”

长忠正请了老太爷来,听老爷如此大声吼他,吓得小跑了过来,老太爷则皱了眉骂道:“大白天的你吼个什么劲!”

老爷一回头,看老太爷回了,忙起身来给老太爷行礼,一边的四姨娘,锦娘都过去行了礼,老太爷便在老太太边上坐下,一看屋里黑麻麻地跪了一地,也没问什么,红袖沏了茶上来,他便端了茶喝,一点也不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正好刘太医喜滋滋地出来了,也不顾着给老相爷见礼,倒是对锦娘长辑到地:“四姑娘真乃神人也,竟然想到这两种东西一混合便能生出毒性来,下官验过了,四姨娘正是在喝了这有麻药的茶,再闻了熏香之后,才会中毒的。”

锦娘终是松了一口气,猜测只是一说,猜侧总要得到证实才能成为事实。

老太爷听了刘太医的话,目光悠长地看向锦娘,见锦娘很有礼的谦虚了几句,便微微赞许地点了点头。

十个跪着的奴婢个个面色各异,有的漠然有的幸灾乐祸,有的面如死灰,老太太也懒得一个一个审了,直接对她们说道,“查出了一个,说吧,还有谁是同谋?自己出来呢,便只是打五十板子算了,若是让我查出来,那你一家子就便得挨五十板子。”

下面的人十有八九是家生子,听了老太太的话立即吓得全低了头,那奶娘见终是躲不过去,跪着爬了出来。

老太太一见,气得直哆嗦起来,“你…你可是我亲手挑选的人,竟然是你?”

奶娘吓得直磕头,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说吧,谁指使你的。”老太太这是要让她们当着老太爷的面承认呢。

“是大夫人,大夫人威胁奴婢,若不照办,便要将奴婢的儿子淹死了,奴婢只有那一个儿子,奴婢也是不得不从啊。”

老太爷听了面色终于沉了下来,对老爷道:“去把你老婆叫来吧,平日就跟你说过,要振夫纲,看吧,当你是软柿子呢,纵容了这许多年,终是越发的不像话了。”

老爷听了一脸的羞愧,却是无可奈何道:“难不成休了她?”

老太爷一听怒道:“胡闹!老太师还在呢,你那舅哥也不是好惹的,将来你去了边关,他在你背后也不给你捅刀子,就只是慢送几天粮草,也够你丢命的,你疯了吗?”

老爷听了便是苦笑,心痛如斯,却也不再像先前那样胆小的,倒是很直接地对老太爷开口道:“儿子明日上朝便向圣上上折子,儿子要给素心升位,如今府里就只有轩哥儿一个,她…她边轩哥儿也容不得,若还让素心做妾,那素心母子便只有被她害死了。”

老太爷听了便长叹一口气,对老太太道:“你同意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相爷,如今最重要的是轩哥儿,家业再大,若没有根儿在,挣下这许多来又有何用啊?”

老太爷的脸立时严峻了起来:“那就依了安儿的吧,只是…亲家那里…怕是不那么好应付。”

老太太一听便上了火,怒道:“她犯下如此大错,孙家又并没将她怎么样,这放在律条里,就是休了她也不为过,她下手的可是孙家唯一的根苗啊。”

老太爷便挥挥手,对那跪着的十个人说道:“犯了事的,来人将板子罚下去,没犯事的每人也扣掉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一会子让所有奴才全来观刑,来人,拉了这两个人下去。”说完又道,“对了,去请了大夫人一起去观刑。”

灵儿和轩哥儿的奶娘便被四个身才健壮的粗使婆子拖了下去,老太太身子没好利索,又累了这么久了,便被红袖陪着,进了内屋休息去了,四姨娘也被扶了下去用药。

余下的人全都去了园子里的空地上,锦娘边走便在思索,老太爷一进来并没问是什么事,光听那奶娘的话便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看来,老太爷也并非是完全不管府里的事,只是,他也是一直睁只眼闭只眼的吧。

大园子里,灵儿和奶娘被扒去了衣服,被粗使婆子压在长凳上,嘴里塞着一条臭布巾子,大夫人已经被人叫了来,红梅和紫英跟在她身边,先前她还不想来,但后来去回事的丫环说了,是老太爷的吩咐,必须得去看。

大夫人当时也只听那丫头说是四姨娘院里的人犯了事,要挨板子,她倒是问了几句原因,偏那丫头乖滑得很,半天也没说个重点,大夫人倒没想到灵儿几个身上去,也就怀着看热闹的心来了,一到这里,倒是看见老太爷和老爷都在,心里有点犯嘀咕,再转头看那被压在圈中的人,她脸色立变,藏于广袖中的两手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掐进肉中而不自知。

第三十三章

她强抑住自己慌乱的心情,面上尽量保持平静,很规矩地给老太爷请安,老太爷斜了她一眼说道:“场中两个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媳妇,你应该都知道,请了你为就是让你清楚,别拿满府的人当傻子,若不是看在我那亲家面上…,哼,今儿只是来让你观刑,也是给你提个醒,以后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你就会有了分寸,再也不能胡作妄为就是。”

老太爷这话说得很重,大夫人嫁进孙府十多年,老太爷一直对她容忍放纵,从未如此当着众多奴仆的面喝斥过她,大夫人是既羞又恨又怕,抬眼看到四姑娘正立在老太爷身边,一双清澈的大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眼神里,分明带着淡淡的傲色和轻蔑,她不由脑子一炸,突然就明白了,心火猛地往上蹭。

她就说呢,摊了的老太太就算手伸得再长,也没那精力能查出自己的手段来?素心那个贱人又向来软弱愚蠢,就算被自己算计致死也不敢多说半句,原来是这丫头在搞鬼,真是没想到啊,天天大猎却被雁啄了眼,怎么就没把她给饿死呢?看来,自己的心还是太软了,竟然给了她反击的机会…

老太爷抬眼就看到大夫人正眼神阴戾地看着身边的锦娘,就是在自己面前也丝毫不掩饰她脸上的怨毒之色,不由很是失望,真是太过纵容她了啊,致使她越发的放肆大胆,下手也越发狠毒无忌了,这府里若还让她主持着,只怕…安儿又是个畏妻的,那个素心虽说软弱,但胜在心地纯良,是应该有个人来制约一下媳妇了…

老爷不再看大夫人,却对园中一挥手,说道:“行刑!”

两个行刑的婆子早就畜势待发,一听老爷令下,便抡起板子往灵儿和奶娘身上打,一板子下去,灵儿身子一震,嘴里不停地唔唔着,却是连惨叫也发不出来,原本灵动的大眼此时充满恐惧,哀求地看着大夫人,大夫人却狠狠地瞪了回去,长袖一甩,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灵儿便心知道再无人可救于她,立即心如死灰,泪水浸满了双眼,怨恨地看着大夫人。

下板子下去,抡起来时,那板子上便带了血丝,可见那两个婆子下手有多狠。

边上站着的婆子就开始数数,一、二、三、…很机械,也很冷漠,十几板子下去,灵儿的身上就开始血肉模糊了,那奶娘跟本来哼哼的劲都没有了,竟是在行刑前就吓晕了过去,几板过后,倒是被痛醒过来了,眼里也是一片绝望之色。

锦娘环顾四周,见大多仆人都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那年纪小的,早就开始发抖了,有的受不了场中的血腥之气,竟然哇哇吐了起来,大夫人冷漠地看着场中被打得淹淹一息的两个人,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就像那两个人根本与她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似的,倒有点看戏的意味。

锦娘强撑着,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如此血腥的场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在喟叹古人轻视生命的同时,更给自己提高了警剔,常有穿越小说将穿越女写成了万能,当古人都是傻子呢?这样礼法深严,等级制度分明,又严重的重男轻女的环境下,女人怎么可能有发展的空间,就是老老实实地遵循着规矩过日子,还有可能被不知哪里藏着的暗箭给谋害呢,还谈什么做生意,勾美男,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话。

五十板打完,灵儿和奶娘已经连动都不动一下了,估计怕是没气了,两个按着她们的婆子像拖死猪一样将她们拖了下去。

老太爷站了起来,轻咳一声,一直躬身站在他身边的白大总管就清了清嗓子,对场中的下人们道:“这两上奴才竟然敢下毒谋害主子,被查了出了,你们都看到了吧,这就是不忠心服侍主子的下场,以后再见到有那心怀狡诈,作奸耍滑的奴才,这就是榜样!”

老太爷听完,便转身走了,白大总管手一挥道:“散了吧,散了吧,都好生当差去。”

一时间,转着的上百名仆役全都作鸟兽散。

锦娘也跟着人流往自己的小院里走,走了避静处,却被人档住了,抬眼间,锦娘微怔,但很快就恭敬地福了下去:“锦娘给母亲请安。”

大夫人冷眼斜睨着锦娘,趁锦娘抬头之际,突然一巴常甩了过来,锦娘眼睁睁地看着那巴常就要扇到自己脸上,她只能闭眼挨打,若是孙玉娘,她还可以招架,可以还手,但是大夫人,她只有老实挨打的份。

但预期的巴常并没的扇下来,却听得大夫人突然痛呼一声,一只手抓着自己的手腕痛得脸都抽抽了,锦娘大惊,四处张望,除了大夫人带来了红梅和紫英两个,自己身后就是秀姑,大夫人是被鬼打了么?

红梅和紫英也是惊诧莫名,忙上来扶大夫人,大夫人痛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恶狠狠地看着锦娘,骂道:“死妮子,你但子好大,竟然敢以下犯上,不遵孝道,打起嫡母来了?”

锦娘听了是又好气又好笑,但她尽力淡然地看着大夫人,又福了福才道:“哎呀,母亲冤枉,刚才可是您抬手要教锦娘,锦娘是老实承训,一点也不敢违抗,红梅姐姐和紫英姐姐两个可是亲眼所见啊,锦娘连动都没有动过,何来不遵孝道,以下犯上之说。”

红梅和紫英两个听了便望天,一脸的尴尬,四姑娘确实没动半分,而且,就算四姑娘动了,以她那羸弱的身子,哪有本事发出那迅如闪电的一击,若不是有鬼,便是另有人在暗中保护着四姑娘,因为大夫人挨了那一下后,就并没再见异样。

大夫人自己也觉得诡异得很,但她吃了暗亏,哪里肯就此罢休,只不过这回她学乖了,“你竟然还敢虚词狡辩,红梅、紫英,去,给四姑娘掌嘴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