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子又听那男子大声道:“呃,侧妃妹妹,你来得正好,叫堂儿快些给钱给我,昨儿手气不好,钱都输光了,人家可是讨上门来了呢。”

“你…你就算要钱,也找我去就是,怎么吵这院里来了,你…你真是越发的无用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废物哥哥呢?”声音娇媚细柔,一听便知道是刘姨娘的声音,她还果然来得快呢。

上官枚见刘姨娘来了,脸色总算好了一些,对锦娘干笑道:“让弟妹看笑话了,这身份门弟不好的人家,就是没教养,这种人,也不知道门房怎么会放进来了,有这样的亲戚,真真是丢人现眼。”

锦娘听了便笑着劝道:“人说皇帝家里也有三门穷亲戚呢,这没什么的,啊,只是这舅老爷他常来院里闹么?”

上官枚听了便咬牙切齿道:“可不是,三天两头的来呢,仗着刘姨娘是他的妹妹,在外面就打着世子的恍子,到处骗吃骗喝,没钱了就来这里闹,偏世子又是个孝顺的,拿他也没办法,多多少少总是要给一点的,只是今天我一个妇道人家,他也来闹,真真被气死了。”

那男子明明就说帮着做了件事才来讨钱的,上官枚故意避开不说…难道…

“啊,既然是家里的长辈,虽说品性…那也没办法不是,总不能让人说了咱们简亲王府眼高于顶,看不起身份低下的,嫂嫂一会还是打发点银钱,让他去了便是。”锦娘便又劝道。

外面刘姨娘正拿了钱给那男子,“钱给你,你早早儿回去吧,别又让娘担心了。”说着就把那男子往外拽,那男子却嚷道“妹妹你也是个没用的,如今儿子都做了世子了,咱的娘还在外面回不得府,你怎么也得跟王爷说说,让他去劝劝老头子,把咱的娘请回府里去吧,那样,你在这府里也体面不是?”

“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母亲可是保国公夫人,哪里是在什么外面住着,你再乱说,小心妹妹我从此不再理你。”听刘姨娘的声音像是气得不行了,又喘着气,似是正下死力气在拽那男子。

那男子却是冷笑道:“原来妹妹眼里也只认得权和钱,连自己的亲娘都不要了啊。”

刘姨娘气得就哭了出来,上官枚越听越觉得没脸,再也忍不住,赫地站了起来,也不管锦娘,抬脚就往外走去。

锦娘自然是要跟着的,她早就想出来见识见识那舅老爷了,只是苦于上官枚这个正经的主子不动,她也不好意思太八卦,只好强忍着,如今上官枚气得冲了出去,自然是正合她的心意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在我院里闹呢,侍书,去叫了人来,打将出去。”上官枚一出去便气冲冲地说道。

刘姨娘正被自家兄弟气得哭,这会子媳妇出来,也不给她见礼,一出口便是要打了她的哥哥出去,虽说哥哥是很浑,但毕竟还是她的哥哥,媳妇这话句句是在打她的脸,哪里将她后挟进眼里半分,自己怎么就这么命苦,讨了个如此不孝的媳妇呢。

看侍书真的去叫人,她便又气又伤心,拔高了声音对侍书骂道:“小贱货,你还真敢去叫人呢,当我是死的吗?这院里我才是长辈,当家的也还是我呢,你敢去叫人,我明儿就叫了人芽子来卖了你。”

侍书与侍画一样,也是上官枚的陪嫁丫头,平日里也没将刘姨娘放进眼里过,过会子听她骂得难听,不由气红了脸,虽不敢对骂,但却拧着头,仍是去叫人了。

那男子看了便怒道:“什么狗屁王府,让人做事时,便是客客气气拿人当大爷,这会子事做完了倒是又拿人当狗了,妹妹,哥哥不为难你,我走了,以后你那儿子啥事也别找我,我攀不起你这门亲戚。”说着,一甩袖子,便要走。

这时,匆匆跑一了个四五十岁的婆子,容长脸,身材高大,她一把扯了那舅老爷的手,说道:“哎呀,刘大爷,你怎么会吵到世子妃这里来了,奴婢一直在找你了,来来来,奴婢那有好酒,奴婢那老口子也在,奴婢再炒两个小菜,喝几盅去。”

那刘性男子这才缓了脸,说道:“我只都杜妈妈是世子妃院里的,便以为是世子妃托着办的事,当然来找世子妃了,早知道直接找杜妈妈就是了,也不必惹人瞧不起。”说着,横了刘姨娘和上官枚一眼,跟着杜妈妈走了。

刘姨娘看了就伤心,虽是气哥哥没用,但也知道哥哥其实还是有骨气的,每次来闹,不过也是为着亲娘,想给娘亲一个名份,都六十岁的人了,还是个外室,就是自己脸上,也是不好看的,这一次,只是,王爷根本不理这事,堂儿…只要自己一开口便道:“我的外祖母可是保国公夫人。”竟是噎得她没半点话说,这一次,根本算不得闹,明明便是媳妇的人请了哥哥办事,来找媳妇也没什么错…

正伤心,一撇眼,看到上官枚身边的锦娘,不由大惊,她怎么会在这里,刚才哥哥闹着的那一幕不是全被她看了去?一时间,觉得又气又羞,只觉得自己的脸面会都给丢尽了,不由更恨上官枚不懂事了。

她早知道孙锦娘在这里,哥哥来闹时,就好生地给了哥哥钱,打发他走了便事,何必要当着外人的面闹,还把家底子里的丑会掀了出来,自己没脸了,就显得她更高贵了?

刘姨娘板着脸走近上官枚,怒视着她道:“郡主娘娘,你可真是尊贵啊,好歹我也是你的婆母,堂儿的娘亲,你见了我可是行过礼了?”

锦娘听了倒是一惊,光顾着看戏了,自己也没行礼呢,也不管上官枚如何应对,她便走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给刘姨娘行了一礼,笑道:“姨娘莫怪,实是舅老爷乃是外来男子,虽说是亲戚,可毕竟男女大防要遵守,所以,嫂嫂和我不便来给姨娘行礼,这会子舅老爷走了,还请姨娘受了锦娘的礼吧。”

这话不但说明了自己没行礼的过错,又顺便将上官枚也带了进去,说出自己二人不行礼的难处,同时也让刘姨娘在面子上好看了些,虽然上官枚很不屑刘姨娘,但仍是觉得锦娘这话圆得好,也缓冲了她与刘姨娘之间紧张的气氛。

于是也顺着锦娘的话草草的给刘姨娘行了礼,倒是让刘姨娘刚才的质问显出不合理来。

刘姨娘就感那口气正好憋在胸膛子里,堵着,顺不了,也发不出,拿眼瞪上官枚,上官枚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话却放平和多了,“外面冷,姨娘要不要进去坐一坐?”

刘姨娘心知她不过敷衍,从她进门进,就没拿正眼看过自己,可如今她的话又说得客气,不进去,倒显出自己的小气来,便一昂头,提了脚先上官枚一步进了正屋。

上官枚便无耐地看了锦娘一眼,说道:“一起进去,再喝点茶吧。”

锦娘才不想在她们婆媳之间当夹心饼干了,反正想要听的也听得差不多了,该看到的人也看到了,正好丰儿也自那边长廊里走来了,便告辞走了。

上官枚一直把锦娘送到院门处,锦娘临走时,她还在抱歉冷华堂明日不能陪冷华庭去城东铺子里的时,锦娘连连说,没有关系,不必介意云云,心里却是快要乐开花了,想来,明日再不会有讨厌的人陪着自己和相公了,明日之行,算不算得上蜜月旅行呢?

这样一想,耳根就开始发红,丰儿迎面走来,看到少奶奶突然一副娇怯羞涩的模样,不由怔住,难道,世子妃打趣了少奶奶么?

一路上锦娘有些魂不守舍的,时而嘴角含笑,时而又皱着眉摇头,看得丰儿好不担心,少奶奶不会是在世子妃屋里中了邪吧…

“少奶奶,那杜妈妈是世子妃的陪房,她男人是二门的管事,很得世子的信任,儿子在外面替世子妃管着铺子,她自己就在世子妃的小厨房里当管事娘子,虽然不是世子妃最贴身的,但管着吃食,当然也是很贴心的人。”丰儿决定说些什么,分散下少奶奶的注意力,不然,一会子回去,少爷怕是会被她这模样吓了去。

这消息倒是很管用,看来,一会子回去得找一找冷谦了,有些人自己和冷华庭都不方便,但冷谦身手好,又忠心,让他去查,定然会有眉目。

回到院子里,冷华庭果然也在屋里,正拿着本书翻看着,锦娘想起临走时让秀姑熬了药的,也不知道他喝了没,看他神情厌厌的,便去问秀姑,秀姑告诉她,少爷听说是少奶奶让煎的药,很爽快就喝了。

锦娘这才放了心,虽然不知道那个方子会不会一定对症,但总是要试不是吗?在冷华庭没有更好的药方的情况下,先试试这个,保不齐,又真起了作用了呢?

秀姑只是不知道锦娘为何要瞒着别人给少爷用药,少爷在王爷和王妃心中的地位是可想而知的,那药若是能医好少爷,少奶奶便是这府里的大功臣了,若是不能医治,瞒着反而让人诟病,说少奶奶居心叵测,到时,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最让人不解的便是,少爷也很信少奶奶,让给喝啥就喝啥,半点也没怀疑过,那身子可是少爷自己的啊,少奶奶又从没学过医,他就不怕么?

疑问一大堆,但这会子问也不方便,看少奶奶的样子像是很高兴呢,也不知道有什么喜事,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

锦娘想起刘姨娘哥哥的事,也是一肚子的疑问,便推了冷华庭进了里屋,这会子想起进门还没看到四儿呢,便问:“四儿呢?不是说让她服侍你的呢?”

冷华庭总算将目光自书上移开,一抬眸,就看怔了眼,锦娘今天眼含媚色,小脸晕红,眉眼间都是喜色,小嘴微翘着,去世子妃院子里捡了宝回来了?

“阿谦气了她,她赌气回自己屋里了。”冷华庭淡笑着说道,一双漂亮的凤眼有趣地盯着锦娘看,锦娘被他瞧得不好意思,微嘟了嘴道:“我脸上长花了么?干嘛老看着我。”

冷华庭便笑了起来,那笑容如黑夜中幽幽绽放的优昙,美得极至,美得优雅,锦娘不禁又看得错不开眼,脑子里又浮现出蜜月一词来,顿时脸上如染上了一层红霞,娇美如桃,淡雅如菊,两人竟是相互对视,目光粘在一起就分不开了,早忘了要说什么,说了什么,良久,冷华庭才哑着嗓子道:“娘子,咱们…是不是该歇息了?”

锦娘被他这一句话弄得更加羞涩,头一低,终于将目光移开了去,脸了更红了,声若蚊蝇:“那个…相公,天色…好像还早呢。”

她这样子,无疑更是诱人,冷华庭直觉得喉咙一阵发干,身体也感觉燥热起来,心也跳得厉害,扯着锦娘的手一把就将她拉进怀里,再也忍不住,俯身就向那娇艳的红唇贴了上去。

柔软清凉的触感,却让锦娘浑身如触电一般的发麻,忍不住就伸了舌去添自己的嘴唇。

冷华庭其实也不懂情事,她的唇太过诱人,他本能的就想要含住,轻咬,却没想到她轻滑柔嫩的舌头舔了过来,让他浑身一僵,身体的燥热便如火一般燃烧了起来,又是本能的,一下吮住了她调皮的舌,自己也有样学样,将舌头伸进了她的嘴里,芳香馥郁,甜美如甘泉,他再是忍不住,在她的地域里轻舔慢挑,吮住那份甜美便不肯松开,直到锦娘轻声娇喘,自己也有些呼吸不过来时,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怀里的小人儿媚眼如丝,娇艳如一朵柔美的丁香,娇喘连连,却又如痴如醉地看着自己,原本就没和平复的燥热再度燃烧,似要将他灼成一团火,身体的反应让他有些难以应付,他喉咙里咕咙了一声,突然一发力,抱起锦娘就飞身跃起,锦娘一阵头晕目眩间,人已到了床上,而他健硕修长的身躯正压在她的身上,一只手已经在胡乱地解着她的衣襟,头附在她的肩窝,正细细密密地吻着她的耳根和脸颊,酥麻感再次袭击着锦娘的理智,她差点忘了自己这身板才只有十四岁…发育还并不成熟…跟着他的节奏热烈地回应起来。

两人在床上滚来滚去,衣衫半解,头发散乱,但最终,冷华庭还是喘息着停了下来,声音干涩而带着沙哑的磁性,很艰难地说道:“娘子…我身体有毒,我怕…”明明就是情动已深,还在极力克制,他也是正常的男人,又是对着自己心爱的妻子,可怎么样的毅力才能控制得住…锦娘仍在喘息着,但心却一阵抽痛,是怕他的毒难以治愈,会无法陪她走完这一生,所以,宁愿让她守住清白,好继续以后的路程吧,以前他便如此傻地说过一次,没想到,他那打算并未放弃…

“相公,会好的,我一定要治好你的病。”锦娘爱怜地抚着他的额,手一伸,搂住他的蜂腰便将他揽进了自己的不里,一个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神情执着而认真:“相公,有了你,锦娘眼里便看不见别的男人,就算你毒发又如何,我说过,不会让你先行的,我自私,不愿忍受失去的痛苦,所以,你要记住我说的话,一定要好起来。”

说着,俯身亲吻着冷华庭的额头和鼻尖,温柔如水,情意绵绵,手也在他身上不老实的乱摸,弄得冷华庭更是意乱情迷,激情如火,她却突然苦了脸道:“呀,其实,我的月事来了呢。”说着,一个咕碌翻身爬起,笑得见牙不见眼。

如一匹奔驰的骏马突然被人拉住了缰绳,一身沸腾的血脉突然被抑住了,又或者是正在高歌的歌子被掐住了喉咙,冷华庭难受得快要爆炸,被她这话弄得哭笑不得,生生忍着只想要撕碎她的冲动,一把掐住她的小腰便十指乱舞,锦娘也是怕痒,他又是学过气功的,自然知道最痒的穴位,一时笑得喘不过气,连连求饶,好相公,好哥哥,什么好听的话便嘣出了嘴,只求他能饶了她。

冷华庭玩了一阵也累了,四脚一张,便仰躺在床上,才想起问她:“在世子妃屋里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了么?”

锦娘便将在上官枚屋里看到的事情对他说了一遍,冷华庭听了嘴角便含了丝冷笑,对她道:“一会便让阿谦去吧,阿谦手下还有几个死士,身手也不错,明儿应该就会有结果。”

锦娘原就是这个意思,只是听得他说起冷谦的手下,有些诧异,便问道:“阿谦是不是也有职位的?”

冷华庭勾唇一笑,揪了下她的耳朵道:“这话你是早就想问了吧,他是六品带刀侍卫,当然有职位,不过,他如今的主要职责便是保护我。”

锦娘听了更加不解,虽然知道简亲王权高势重,但也没大到能让六品带刀侍卫专职保护自己儿子的地步吧。

“阿谦的父亲原就是父王的部下,但阿谦只是一个外室生的儿子,母亲过世后,虽被带回了府,却差一点被嫡母害死,某日他被打得奄奄一息时,是我救了他,从此便跟着我了,若不是要在他父亲跟前挣个面子,他还不会去考武举,更不会当官了,不过,好在父王利用人脉又将他要回了府,而且对外也只用侍位身份,娘子啊,我将阿谦的事情全告诉你了,你…以后可不可以离阿谦远一点,也不要在我跟前总提他啊。”原本很沉重的话题让他扯得酸溜溜的,锦娘不由又好气又好笑,

白了他一眼道:“我这不是想多了解你么?了解你,你身边的人当然也得了解啊。”说着,顿了顿,又道,“我不是看四儿像是对他有意思么,总得问问他的情况才是,如今我身边得力的人也不多了,总想着四儿能找个好的归宿,可现在看来,怕是难成了。”说话间,眼神就黯淡了下来,清秀的小脸上布上了一层无奈。

在这个讲究等级和身份的社会里,一个六品的官员又怎么可能娶一个奴婢为妻,最多也是纳之为妾吧,她自己心里不愿意丈夫有别的小妾通房之类,当然也不望四儿给人家作小,想着四儿难得有了中意的人,却要芳心错付,心里自然是难受了。

“别操些碎心了,早些安置了吧,不是说,明儿还要跟着我出门吗?”冷华庭见了就一把将她扯下来躺着,在她小脸上乱揉了一把,笑道,不想看她忧愁的样子,她的眉头一皱,他的心就会没来由的跟着揪起,所以,只想揉乱了她的愁容,将她呵进怀里,有些事情,他们也是没有办法的改变的。

第二日,锦娘想着可以出门,一早就起来了,四儿听见屋里有动静就进来了,服侍洗嗽,四儿的眼情有些心不在焉,给锦娘梳头时,也是有一下没一下的,锦娘看着就在心里叹气,扯着话题说道:“春红去了三老爷那,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听说三太太人还是很厚道的,该不会对她太差才是。”

四儿听得一怔,回了神说道:“再好又如何,终归是做小的,没意思。”

锦娘说这话原就是要探她的心思,四儿果然是个有志气的,这下松了一口气,笑道:“你说的也是,给人做小,再好也没意思,明儿我给你寻个好的来,那人一定要一心一意待你,不能有大也不能有小,只得你一个如何?”

四儿听她这话说着说着就到了自己身上,心里原又有事压子,这时便羞恼了,跺了脚嗔道:“少奶奶,你是不是嫌奴婢笨手笨脚,想找新的人来服侍你啊,没事一大早儿就编排我?”

锦娘看她真急了,不由笑道:“看看,不过就是说要给你找个好人嘛,我就说说,说说啊,我可是少不得你呢,就是给你找人,也不能把你放出去了,你呀,这辈子就跟了我吧。”

四儿听得一怔,随即又羞红了脸,正要再说什么,这时玉儿也了进来,玉儿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冷华庭早在锦娘起来时就醒了,衣服也自己穿好了,正歪坐在床边看锦娘逗四儿呢。

按说玉儿这是进来晚了,她一见少爷衣服整齐地坐着,脸上不由生出一丝慌乱来,“少爷,奴婢…起晚了些。”

冷华庭无所谓地摆摆手,玉儿便很见机地去了耳房打水,锦娘见了就道:“相公,咱们屋里是该添人了,一会子去娘那,我跟娘提一提,总玉儿一个人服侍着,也辛苦。“

玉儿打了水出来,正好就听见这话,不由微怔,手上的水差点就泼了,锦娘见了就没再说什么。

用过早饭,锦娘带了四儿,冷谦推着冷华庭去了王妃院子里,一大早的,却见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都在,不由楞住,今儿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么?怎么到得这么齐全?这阵仗一下子就让锦娘提了心,这几个没见识时还好,如今都打过一会交道,没一个是好对付的,还一下来了仨。

进去后,一一给几位太太们行了礼,锦娘就推着冷华庭老实地站到了一边,低眉顺眼的,也不去看她们任何一个。

二太太在她进门时,嘴角就带了笑,这会子见她这个模样,笑意越发的深了,对王妃道:“嫂嫂,我瞧着她就是个老实的,就算出了门子,也不会闹腾什么事来,再说了,派几个得力的人跟着,咱们府里的人,谁有敢胡乱冲撞?”

锦娘听得一震,这几位来,竟是为了自己今天出府的事么?

果然王妃听了二太太的话正要说什么,那边四太太就冷笑了起来,“二嫂这是说哪里话,我可没说侄媳不是好的,只说这事不合规矩,哪家少奶奶会跟着男人到外面去抛头露面的,还是去那种地方,城东那铺子里可是人来人往的,三教九流,乱七八槽的人尽是,又是做生意的地方,你总不能说为了她不让人来买东西吧。”

三太太仍是一副怯怯的样子,听了二太太和四太太的话后,睃了眼王妃后道:“四弟妹言之有理,女人家还是呆在家里,相夫教子才是正经。”

王妃原也不想锦娘跟着去,锦娘院里才出了不少事,那几个府里又都盯着自己院里,眼巴巴的,就巴不得自己院里有事他们才痛快了,自己这些年隐忍着,装糊涂,但暗地里又没让他们讨到什么好处去,心里不甘之下,就改了道,来盯着锦娘了,做王府的嫡媳可真难呢,只是连她也弄不懂,如今世子是冷华堂,世子妃上官枚才是府里将来的正经主母,要找麻烦,也得是去找她的才是,总盯着自己儿媳干嘛?

难道真觉得自己好欺负么?想到这里,王妃心里便起了丝恼意,自己院里的事,总让她们来操心做什么,便道:“锦娘是陪着庭儿去,有相公在身边,会有什么嫌话给人说,再说了,他们俩不过是跟老三学学经营之道,庭儿总窝在屋里也不是个事,出去玩下也好,弟妹们就不用担心了,我这点子事还是照应得过来的。”

这话说得有点重了,屋里三位太太的脸上便有些不好看了,就是才为锦娘说话的二太太也有些冷了脸,王妃这话明摆着就是说:这是她院里的事,由不得她们几个来操心,铺子原就是王府的产业,虽属公中,锦娘和冷华庭去又不打着接手管理的名号,只是看看,又有何不可?再说了,锦娘是王妃的儿媳,怎么管教是她自己的事情。

二太太毕竟是有过才名的,涵养就要好一些,虽然不豫,但也没有说什么。

四太太原就是个尖刻的人,一听这话就来气了,“王嫂这话说得,我们这不也是关心庭儿么?庭儿大婚也没多久,院里就接二连三的闹出几椿命案来了,还…都是侄媳陪嫁贴身的呢,要说孙老相爷也是以儒治家,最是讲究礼仪规矩的,怎么跟着侄媳的人就成这样了呢?”

言下之意,孙家原是治家严谨的,府里人按说都是好的,只是锦娘不会御下,自己有问题,所以跟着的身人也是没规没矩的,以下犯上之人。

锦娘听了这话不由冷笑,这几个人看着是冲自己来的,其实,是冲着王妃的相公来的吧,相公若只是个庶子身份,没有继承世子之位的可能,说不定她们也不会如此关心自己了,或许,冷华堂曾经与他们有过什么协议,冷华堂继位能给他们带了很多的好处,所以,他们才如此替他担心,生怕自家相公哪一天突然好了,又要回了世子之位?再或者,他们便是害了相公之人,怕相公哪一天身体变好,得了势后报复他们?

锦娘便似笑非笑地看着三太太和四太太说道:“四婶子,您这话说的侄媳也好生的纳闷呢,要说,那几人也是跟了侄媳好多年了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一点的不好呢?若是那本性就坏的,怕是一早就现了原形,侄媳也不用选了她们几个跟过来了,侄媳也没想到,好好的人,怎么一到了这诺大的王府,就变了呢?呀,不会是那些新进我院子里的带坏了她们吧,一会回去,我得好好清理清理,把那爱管嫌事,话多啰唣的都打出院子里去。”

三太太四太太一听这话,脸都变了,这侄媳也太大胆了些,她们两个可都是送了人去锦娘的院子里的,原也是她们的人过去后,锦娘院子里就接二连三的出事,她这话不是明摆着说是她们的人有问题,一去就挑唆那院里的人闹事么?这话不异于就是在打她们两的脸啊,也太过份了吧。

她们两个同时看向王妃,媳妇这样对长辈不敬,王妃也该教训几句吧,谁知王妃像没听见似的,正端了茶在喝着,嘴角还带了丝笑意,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二太太听了锦娘的话也是笑了起来,这个侄媳,看着柔弱老实的样子,说起话来可像刀子一样利着呢,看来,并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啊。

“侄媳,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怪婶子我不该送了人给你了?倒是我的人带坏了你院里的人?”三太太还好,看王妃那样子就是个护短的,就算自己再气,王妃也不会给她出气的,总有那受不了的人出来说道的,果然,四太太就是个暴性子,锦娘话音一落便气得站了起来,冲口对锦娘斥道。

“吵死了,你们是想合着伙来欺负我娘子吧,还婶子呢,一个一个的以大欺小,我娘子天天乖乖地呆在院里,招谁惹谁了,那几个丑八怪全是你们自己要送进来的,我才不要呢,娘子若说打出去,庭儿呆会回去,一准让阿谦全扔出去。”

第七十四章

四婶子的话一落音,冷华庭就硬了脖子对四婶子吼,一张俊美无匹的脸胀得通红,凤目瞪得老圆,一副要将四婶子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四婶子被他气得直发抖,可全府都知道冷华庭的性子就像个十二岁的孩子,都习惯了他这样子,一般都不与他计较,四婶子就是再气,也只能生生的忍着,只是对王妃说:“王嫂,你看…你看庭儿…”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又觉得实在没脸,转过头又骂锦娘:“都是你带坏的,以前庭儿也没这么大脾气的,到底亲娘出身太差,就是再好的门弟,又能教出什么样的姑娘来呢。”

这是连自己的娘亲一起骂了呢,锦娘冷笑一声,拉起冷华庭的手,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回道:“就不知四婶子这连人家的娘亲也要骂的教养又是何人教了出来的,相公哪里就被带坏了,他只是心疼我呢,难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娘子被人欺负也不作声,那才是好相公么?”语气里尽是骄傲之色。

王妃听了不由心里一甜,锦娘不管是什么时候,总先想着护着庭儿的面子,难得庭儿也时刻想着要护着她,两个在一起,一点也不肯吃亏,看来,以后自己都可以少操些心了。

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却是不好再激怒了四婶子,忙来打圆场,“四弟妹,他们两个都是孩子呢,你一个长辈,和他们计较什么,你就算气死,他们也不懂事,还不知道你气啥,没得丢了面子,又气伤了身,算啦,来,来,来,都好久没有打过马吊了,难得今儿来得这么齐整,开一桌吧。”

那边二太太原就觉得几个人为着锦娘要出门一事过来闹就很没必要,这会子好了,闹得最凶的碰了个满头包,没脸不说,还让侄媳生了腩应,何苦来哉,不过,经过这回,倒是看出那侄媳真不是个好惹的…一听王妃在打圆场,忙也顺着话说道:“我也好久没玩过了,成日介呆着园子里,很是无趣,来,来,来,四弟妹,咱们今儿得赢了王嫂的钱回去,跟个小辈计较什么,没意思。”

三太太原就是个怕事的,刚才看到冷华庭硬脖子她就有点怕,他可是连庶母也敢打的二楞子,王爷和王妃又都是护短的,再逼他,保不齐也会抄了东西砸自己几个人身上来呢,听王妃说打马吊,她原是不想的,这几月的私房钱都被三老爷挖光了,荷包里才几两银子,不过,王妃那手气可不是一般的痞,一会子能赢点也不错,这样一想,三太太便笑眯眯地去拉四太太:“哎呀,弟妹,你还不知道庭儿么?就一孩手脾气,来,我今儿也手痒呢,一快玩吧。”

如今几个嫂嫂都在劝她,也算给足四太太面子了,四太太刚被锦娘气得又要回骂,这会子也只好顺坡下驴,别别扭扭地跟着王妃去了东厢房,那里,青石早就摆好了桌子,一应用具也齐了,只等着开场。

锦娘其实很想跟着去看看的,前世她可是个小赌鬼,最喜搓麻将了,也不知道这里的马吊跟麻将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今天首要的事情便是出府,到了这个时候冷华堂还没来,看来,怕是真被上官枚给缠住,出不来了,心下一宽,还是跟进了东次间,躬了身对王妃道:“娘,昨儿大哥说要带相公去的,这会子还没来,应该有事去了,那媳妇就跟相公先走了,您和婶子们慢慢玩吧。”

王妃正在齐牌,听了微觉诧异,转头看了锦娘一眼,见她眼里全是笑,想来怕是她又使了什么小手段,让冷华堂去不成了,这样正好,便装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对锦娘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你大哥是世子,他忙着呢,哪有那么多闲时跟着你们去闹。”说着就捏了张牌打了出去。

锦娘笑着正要退出来,就见二太太优雅的,随意地看了过来,清清冷冷地眼神,却含了股冷冽之气,锐利得像要看穿人的内心一般,锦娘不由一噤,微垂了眼睑,悄悄退了出来。

果然刚出东次间的门,便看到侍书过来了,她一见锦娘还在,不由松了口气,对锦娘道:“二少奶奶,世子爷使了奴婢还支会您一声,他今儿有事,不能陪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去城东了,改日一定陪二位再去一次。”

锦娘微微一笑道:“无事的,昨儿听嫂嫂说过了,说是要去相国寺拜佛呢,那可是大事,耽搁不得的,一会子你去跟王妃说声吧。”

侍书曲膝行了一礼道:“怪不得我家郡主说二少奶奶是个通情的呢,果然如此,那您慢走,奴婢这就去禀报王妃。”

冷华庭还等在正堂,见锦娘总算出来了,便白了她一眼,嗔道:“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快点走了,不是说,还要回门子么?”

锦娘确实是打算今天还回趟门子的,又觉得时间苍促了些,好久没有见到二夫人和老太太了,还有轩哥儿,是不是也长大了些呢,最想见的,当然是贞娘,再过一个月,便是贞娘的嫁期了,静宁侯府虽然离得也近,但在出嫁前见面总是要方便了许多,谁知道她那个婆家里会不会也很复杂啊。

冷谦早等在外头了,少爷一出来,他就接了手,也不知道他怎么着四儿了,见了他像是看见空气一样,装没看见,冷谦也无所谓,给冷华庭披了件锦裘,又拿了个暖炉放在他怀里,才推着他疾步往前院去。

马车早就备好了,只等着他们来,也没用车夫,冷谦自己全权负责了,冷华庭上了车后,又拉着锦娘上去,这边四儿没人拉,瞪着坐在车驾上的冷谦直抽气,冷谦实在是被她瞪的没办法了,只好伸手拎了她的肩,轻轻一提,便将她甩进了车厢。

四儿还没坐好,就听到鞭子一甩,两匹高头大马就甩开蹄子跑了起来,差点没将四儿摔个四脚朝天,气得在马车里就想骂,却顾及着少爷也在车厢里,只好咬牙切齿地独自磨牙,锦娘偎在冷华庭身边,被他一双长臂圈得实实的,看着四儿就想笑,却见四儿横了眼过来,忙掩住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马车很快就到了城东,王爷知道他们会来,一早就使了人在铺子外面守着,两旁站了不少护卫,只能锦娘和冷华庭一下来,就围住了他们,将他们与人群隔开,不过,这里原就是闹市区,确实是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就算围得再严实,还是有那眼尖地,一眼瞄见冷华庭后就开始发花痴,一时间,又如前次锦娘进门时一样,抽气声,啧啧称赞声,调笑声,又开始此起彼伏,锦娘听着就烦,不由担心地去瞅冷华庭的脸。

还好,他这回平静得很,并没有露出太大的不耐来了,不由宽了心,但愿他不再排斥与人群接触就好。一个大男人,总要一步一步走到人前去,才能有机会成功的。

并没有见到三老爷的人,倒是一个身材胖胖的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正躬身站在铺子门前迎着,一见冷华庭来了,忙走了上来,给冷华庭打了个千儿,说道:“二少爷,老奴等候多时了,咦,世子爷没有来么?”说着眼睛就往马车去瞄,见无人跟着了,便笑了笑道:“昨儿听王爷示下,说是世子爷和二少爷二少奶奶一齐过来呢,既然世子爷没来,那二少爷就跟老奴进铺子去吧,这外面人杂得很,没得污了少奶奶的耳朵,冲撞到了二位主子。”

“您是这铺子里的掌柜么?”锦娘看这中年人穿着不俗,又一直以奴自称,看来定是这王府自家派来的管事才是。

“奴才富贵,正是这铺子里的掌柜。”那中年人笑着回道,但说话时眼神却是微黯,转了头去又似在自言自语:“只是明儿怕就没了这差事了,唉!回家抱孙子也好。”

锦娘听了就想笑,三老爷果然要换掌柜了,只是不知道他怎么还在这里,而不是三老爷自己带的人来主事呢?

铺子果然很大,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占地几百平米的样子,里面各色布匹摆满了货架,以中低档品质居多,锦娘是第一次进这个时代的商店,古色古香的木制货架,绛红的漆面擦得呈亮呈亮,铺子里干净整洁,柜台也并不高,台面上整齐摆着一捆捆的各色布料,锦娘慢慢地看将过去,用手摸了摸布匹的质地,多以细棉居多,也有掺了丝混织的,就更加细软柔滑,也有印花的,暗底子条纹的,不过,大多是纯色居多,这个时代的印染还并不很先进,但绣技却是很好,很多人家买了纯色布回去自己绣上各种花纹,更好看一些。

也有掺了银丝织成了面料,价格就要贵出好几倍,但掺金丝的却不多,只有几匹,掌柜的介绍,那是备着个别有钱的客人来买的,却不是主货,不过就是为了显得店里货品齐全,好吸引更多客人来就是。

锦娘看这位名为富贵的掌柜对各种布料的价格,质地,哪种身份的客人喜欢购买,等等,如数家珍,说话又讨喜,开口便带笑,正是做掌柜的绝佳人选,怪不得二老爷和世子冷华堂都一律反对三老爷换掌柜呢,如是笑着问道:“掌柜的,你在这铺子里干了多少年头了?”

掌柜见二少奶奶终于问到他这个问题了,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组织一样,眼里便开始泛泪花,激动地说道:“回二少奶奶,老奴在这铺子干了可是有二十年了啊,从一个小伙计做起,好不容易才熬到现在这个位置,经历了几个主子,总算王爷接了手,铺子里也日渐红火了,三老爷却来了,要让老奴回家荣养,老奴干得正起劲啊,真是含不得,含不得呢,这里的一个货架,一块小招牌,一个小小的摆件,桩桩件件,都有老奴的心血呢,老奴放不下啊。”说着,哆嗦着手去擦眼角的泪。

锦娘听得也是动容,前世自己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位老工人,在厂里干了一辈子,因为生病了,不得不提前退休,那时,父亲整日闲在家里,就像掉了魂似的,没事总要到厂里转一圈,看看自己的老同事,看看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就是那台陪了他几十年的设备,他也时不时地回去摸摸,擦擦上面的飞尘,所以,她很理解富贵的心情,不过,三老爷原就是个浑人,为所欲为惯了,越是忠于铺子的老人,便越会看不惯三老爷的作派,这样的人,肯定是不合三老爷的眼的。

“富贵叔,您是这铺子里的功臣啊。”锦娘由衷道。

“二少奶奶…谢谢您,可是,你快别这么叫老奴,真真是折刹老奴了。”一句富贵叔,让富贵激动得老泪纵横,更是对那功臣一词感到欣慰,有了主子这样一句话,他就算离开了铺子,也是值得的了。

冷华庭被冷谦推着,也是很新奇地在打量着铺子,锦娘问起铺子里的事情时,他听得很认真,他原是天之骄子,从来便是茶饭无忧,十二岁以前根本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十二岁以后,更是很少出府,所以,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事物,都是…他要学习的地方,不过,更让他惊奇的是他的小娘子,她每一句问话似乎都有深意,虽然只是与老掌柜聊了一会儿,但铺子里的大致经营状况似乎就已了解了。

“在这铺子里,您就是老前辈,今儿我与二少爷,原就是学习经商之道来的,您在这方面可是我们的师傅,很多我们不懂的,就得找您学呢。”锦娘说得很真诚,目光里也带着尊敬,这是她的习惯,尊重有才能的老者,这是做人应有的品质。

富贵听了既骄傲,又有些不好意思,“二少奶奶,看您说的,老奴知道的不过是些见不得台面的东西,哪里如你们诗…”

“富贵,二少奶奶说得没错,以后我有不懂的,就问你,你不要藏私哦。”一直静静地冷华庭突然含笑说道,富贵有点受宠若惊地看向他,都说二少爷长得跟天仙似的,今天看了才知道,就是天仙也没二少爷长得俊啊,那眉眼,比画出来的天仙可美多了,但是,又听说二少爷脾气坏得很,动不动就会挖了那盯着他看的人眼睛,所以,自二少爷进来后,富贵尽量不让自己的眼睛往二少爷那瞟,他实在是害怕啊,可这会子,二少爷竟然也说,要向自己学呢…而且,二少爷哪里凶了,明明那双眼睛比孩子还要纯真干净,这样的人,会是那心狠手辣的么…

“二少爷,您快别这么说,您要是不嫌弃老奴粗俗,有什么您尽管问,老奴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富贵恭恭敬敬地给冷华庭又行了一礼,含泪说道。

“那好,富贵…呃,我也不加那个叔字了,省得你不自在,若是三老爷真辞了您,您也别回去了,以后,就跟着我们回府,先帮二少爷管一些事情吧,保不齐还会有机会让您出来管铺子的。”锦娘要的就是富贵的这句话,她们两个势力单薄,如富贵这样的人才,最是应该招揽,而在别人最失意的时候伸出的那只手,便是最有力,也最有价值的。

富贵果然听了很高兴,三老爷说是让他荣养,但是所给的月银却是少得可怜,家里还有儿子老婆要养,以前铺子里地收入还是很可观的,他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这突然丢了差事,让他失落的同时,也很无助,这会子二少奶奶明说了要请他去府里当差,自然是喜出望外,下摆一掀就准备要下拜。

锦娘要可受不了一个和自己前世父亲相仿的老人给她下跪,忙要阻止,冷华庭却将她一扯,拉到了边去,生生受了富贵那一礼。

“二少爷,以后,您就是富贵的新主子,富贵就是您的奴才,谢主子不嫌弃富贵老迈无用,肯收留老奴。”富贵真诚地说道。

冷华庭这才俯身双手托他起来,一双美丽的凤睛眨巴眨巴着,纯真而无邪:“富贵,是我家娘子看中你,所以,以后你一定要听娘子的话哦,听少奶奶的话,就是听爷的话,爷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虽然他的话语带着孩子气,但富贵苍老精明的眼里却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转身又对锦娘一揖手,顺着冷华庭的话说道:“二少奶奶,以后,有事你尽管差遣老奴就是。”

锦娘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富贵叔,您放心,以后需您帮忙的事多了呢,今儿我们就是来学习的,一会子您就带着二少爷在铺子里转转吧,哦,三叔呢,他今天没来?”

富贵一听到三老爷的名,脸色就沉了沉,指了指铺子后面的厢房,说道:“在厢房里呢,裕亲王世子来了,正在与三老爷交谈。”

怪不得呢,他们都到了好半天,也没看到三老爷的影子,不地,富贵那是什么脸色,似乎很不齿的样子,难道三老爷与裕亲王世子还会在那厢房里做…芶且之事…这也太不可能了吧,光天化日呢,锦娘正暗自YY,冷华庭又握住她的手就一掐,指着另一边的货架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这一边的布料大多都是细棉,质地又要比先前看的那些次一些,不过…锦娘突然灵机一动,问富贵:“富贵叔,您说,这些布大多都销往宫里了吧。”

富贵点了点头,小声道:“这事,也算不什么什么秘密了,告诉给少奶奶也无防。”少奶奶非要加一个叔子,富贵也没办法,最主要的是,少爷听了并无不豫,而他…听着也感觉与少爷和少奶奶亲近了许多,所以也不再在称呼上坚持了。

锦娘当然早就知道这事了,不过,她想说的并不是这件事,“富贵叔,我是想啊,这布应该还可以想办法卖给京里的大户人家,您想哦,这京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屋里,哪家不是养着几十上百个奴仆啊,四季的衣衫所需的布料,那可也是个大数目呢,若是将这一部份货源也抓住了,咱们这铺子的利润怕是会翻倍的赚呢。”

富贵听了眼睛一亮,少奶奶好聪明的脑子,以前他们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京里大户人家可真是多了去了,若是都在自家铺子里进那奴仆们的四季衣裳的布料,那可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只是,如今是三老爷管着,这种事又得管事的出去交涉联系,大户人家一般都会在固定的铺面里进货,而且,各家也都有自己的铺子,有的根本就不在外面买,直接就在自家铺子里拿货了,所以,要拉到这个货源,可得有头脸的人去交涉才行…三老爷可不是那会求人的人…

咳,想这个干什么,反正自己都走了,这个主意告诉了三老爷也是白搭…

“富贵叔,你在这京里的人脉怎么样?那些大户人家的管家管事们是不是与您都相熟?”锦娘看富贵叔眼神黯淡下来,也知道他在顾及三老爷,一个更大胆的想法便在心里形成,那天,孙芸娘不是说,自己陪嫁的那间铺子就在附近么?若是交给富贵叔打理,也走中低档布料的路子,又利用富贵叔在这行里混出的人脉,加上简亲王府的大牌,相信生意一定能做起来才是,这家铺子,听着就像是个火药筒,就让三老爷去闹腾去吧,何况,还有冷华堂也盯着呢,犯不着自己和相公也去掺一脚,别钱没赚到,还惹了一身臭回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样一想,锦娘便附在冷华庭的耳朵边叽哩咕哩地说了一通,冷华庭听完,凤目如洗过一般请亮璀璨,默默注视着锦娘,半晌,他手一勾,将她刚直起的头又拽了回去,也有样学样的在她耳边说道:“娘子以后赚了钱不会丢下为夫我跑了?”

锦娘被他说得一滞,两指一错就要揪他的耳朵,就听他又道:“娘子若是要跑,还是带着为夫一起跑吧,天涯海角,为夫都跟着。”

锦娘听了鼻子就有些发酸,他太过敏感,刚才有一瞬,自己确实也闪过这样的念头,将自己陪嫁的那间铺子生意做大,有了钱后,就和他一起搬出王府,自己单过,远离那些事事非非和阴谋攻讦,过平淡快乐的日子,没想到,一眼就被他看穿了,听他说,要天涯海角地跟着,她就想哭,他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能说出这要的话来,让她心中如何不感动?

富贵见明明好生生的在说话,这会子少奶奶和少爷突然在咬耳朵,他在一边站着就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道:“这京城里各家的管家管事老奴自然是熟的,做了这么些年,又是简亲王府的牌子,怎么着那些人都会给老奴几分面子的。”

锦娘听了脸上便绽开一朵灿烂的笑来,“那好,富贵叔,今儿三叔可是给了您明令,让您明儿不来了?若是这样,明儿您就帮我去看铺子吧,我的铺子也就在城东头,离着这里也不远,只是比这间小多了,您可别嫌弃啊。”

富贵一听,略为浑浊的双眼便像点亮的油灯一般,燃起了一束火苗,激动得又要下拜,“谢少奶奶,谢少奶奶,老奴定当全力以赴,为您打理好铺子。”有了少奶奶的铺子,再按少奶奶的思路,同样是做中低档布料的生意,又并不与这间铺子的生意相冲突,还能让他做回老本行,富贵的心情,好一个激动了得。

三人正说话间,就听厢房里传出三老爷拨高了的声音:“世子爷,别的事儿好依你,这事不成,那老东西忒不识抬举,我说的话他没一句听的,阴奉阳讳,这样的人,说什么我也得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