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富贵一听便知三老爷说的就是自己,不由冷笑一声,对冷华庭和锦娘行了一礼,抻了抻衣襟,昂头挺胸地去了厢房,锦娘看了冷华庭一眼,冷华庭眉眼一挑,说道:“一起去吧,总要看看三叔都在做些什么。”

一进去,只见富贵正对三老爷和边上坐着的一个清俊男子一拱手,态度不卑不立地说道:“世子爷,三老爷,你们不用为老奴争执了,老奴辞工。”

裕亲王世子冷青煜听得一怔,不由皱了眉,轻咳声:“老掌柜你…”

“世子爷,老奴多谢您的厚爱,三老爷已经另请了高明,老奴年纪也大了,也该回去休息了。”富贵不等世子说完,便截口道。

三老爷的脸上便露出丝得意的笑来,对冷青煜道:“如此世侄你也看到了,是这老东西自己辞工,怪不得我了。”

锦娘一进去,目光便立即被立站三老爷身边的春红给吸引了,春红如今梳起了妇人头,身着粉红锦段小袄,红粉的大摆裙,头上戴着金五事,脸上薄施胭脂,她原就水嫩娇美,这会子初为人妇,又是一身新衣打扮,越发的媚态迷人,只是三老爷也太无形无状了点,哪有到铺子里来理事还带着小妾的,怪不得先前富贵叔会露出不屑的眼神。

春红也没想到二少奶奶会来了铺子里,自她被送到三老爷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二少奶奶,如今一见之下,脸上微郝,却是更生了恨。

原以为,三老爷只是年纪大了些,性子有点浑,但毕竟也算是西府里正经的老爷,给他做小也还算不错,但没想至,三老爷就是个老变态,真真不拿女人当人啊…她如今身上可说是没一处好地方,青皮紫绿的,他还要为了炫耀又得了新美,总带着她四处招摇,与一群好色的登徒子厮混在一起,自己便不时地被不同的男人调戏污侮,短短几日,春红便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日子,而这一切,都是拜二少奶奶所赐,自己明明是她的陪嫁,她却将自己当作礼物送了人…

如今再见二少奶奶,自然没了好脸子,不过,她有恨,却不想让她看出来,三老爷与世子爷说着话,没有注意到二少奶奶进来了,她便主动走了上来,恭恭敬敬地给锦娘行了一礼道:“奴婢春红见过二少奶奶,二少爷!”

锦娘笑着手一托,说道:“还没给姨娘道喜的,姨娘过得可好?”

这一问无疑是在拿刀戳春红的心,她再是忍耐,眼中仍是闪过一丝怨恨,嘴角微抽,免强笑道:“老爷对奴婢甚好,奴婢还没谢过二少奶奶的大媒呢。”

此话说到后面,竟有了咬牙切齿的恨意,锦娘当然能感觉得到,看来,春红在三老爷身边过得并不如意,不过,万法皆有缘,万事皆有因,这样的结果原也是她自找的,若她自一开始就禀着平常心,老实本份的当差,冷华庭又怎么会生了厌恶,要送她走,如今她这样,总比平儿要好多了吧,至少还留得一条命在…不过,只怕又是给自己留了条麻烦,平儿的教训已经让她深刻铭记,在这深宅大院里,善良只会被人当作愚蠢,春红若老实也罢了,若再走平儿的老路…那时,也怪不得她心狠了…

“姨娘说哪里话,媒就不必谢了,只是姨娘在三老爷处,可得用心服侍三老爷和三太太,本份行事才是。”说着,又叹了口气,眼圈泛了红意:“唉,平儿那丫头,可不就是心太大了么,如今竟然落得个暴尸乱异岗的下场,说来,还真真痛心了。”

这话犹如一记重锤敲在春红的心上,二少奶奶这是在警告她呢,想起平儿的惨状,她不由又一阵瑟缩,心里不禁又悲哀起来,到底只是个奴婢,怎么跟主子们斗,原就是个被送被卖地命啊,一抬眸,又看到二少爷那对清冷又妖艳的眸子,正微眯着,眼里竟是一片戾色,她心中更是一凛,才将想要报复的雄心壮志顿时被掐在摇蓝里了,这个二少爷才是魔鬼啊,当初,自己不过是被他的美色所迷,生了那爱慕之心,他就将自己打了出去,还…送给了现在这个禽兽…还没对少奶奶怎么样呢,这位就…

春红被冷华庭的眼神吓到,老实地退回到三老爷身边,那边三老爷似乎才看到锦娘和冷华庭,打了个哈哈道:“庭儿,庭儿媳妇,你们怎么来了?”

冷华庭仍是一惯的装酷,眼睛望着天花板,不理人,锦娘忙上前去行礼,“是母妃让侄媳陪着相公来跟三叔学习经营之道呢,母妃可说了,三叔原是最聪明的!只是太过懒怠了些,如今竟然肯出来做事,必定会大有作为,所以,让相公来跟着三叔学点有用的东西。”

三老爷一听,笑得见牙不见眼,心情立即畅快了起来:“哦,王嫂可是如此跟你们说的?”

锦娘忙点了点头,三老爷见了哈哈大笑起来:“还是王嫂最知老三之才啊,庭儿跟着我学,当然会学到好东西啦,来来来,三叔帮你们介绍,这位可是裕亲王世子,过来见个礼吧。”

锦娘听了便笑着推了冷华庭上前。

冷青煜自锦娘和冷华庭进来时,便被这一对夫妻吸引住了,没法不被吸引啊,都说简亲王二公子美貌绝伦,比天下最美的女子还要娇上三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啧啧,可惜身是男儿身啊,不然,要迷倒天下多少痴情男子,而那女子却显得普得很,尤其与二公子一起,相比之下更显逊色,只是一个闺门女子,大家少奶奶,怎地到了这吵闹污浊地经商之地来了,是胆子太大,还是…根本不在乎那些个虚头巴脑的礼仪?难得的是,她见了陌生男子神情仍是落落大方,淡定自若,没半点扭捏含羞作态,尤其刚才与三老爷这浑人那一番对话,真真巧舌如簧,明明就是王妃派来监视三老爷的,确非要说得如此好听,让那浑人全然忘了防备,笑得像个傻子,怕是一会被她卖掉了,还会帮她数钱吧。

“世子有礼。”锦娘从容地给冷青煜福了一礼。

“嫂嫂请起,小弟这厢也有礼了。”冷青煜折扇一收,潇洒地起身还了一礼,又大步向前,给两眼望天的冷华庭也恭敬地行了一礼,“世兄有礼了。”

冷华庭这才垂了眼认真地看他,只是一瞬,他便看出眼前这个男子的不简单,文温尔雅,淡笑如风,态度恭谨有礼,话语亲和,眼神却清冷而疏远,尤其一进门后,虽然也惊艳于自己的相貌,但投在锦娘身上的眼光却是多得多,眼里也闪着欣赏有趣之色,难得也有个男子如他一般,看到她身上的与众不同,但这样的知音却让他心里很是不豫,恨不能挖了他那双清俊的眼睛不可,没事总盯着别人的老婆看什么?

但锦娘极力让他出府的用意他也知道,不就是希望他也能面对世人,多交结朋友,找回一个王府嫡子应有的自信与身份吗?她这第一步,就是想让上流贵族们认识自己,然后,接受自己吧…

“世兄多礼了。”冷华庭难得的很正式地回了冷青煜一礼。

却看得一边的三老爷瞪大了眼,他还是很一次看到自己的侄子正儿八经地给别人回礼呢,这小子可是眼高于顶,脾气又臭又古怪,就是见了王爷也是两眼看天,当看不见,今儿却给世子爷回了礼,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么?

锦娘看三老爷一脸的不可置信,忙笑道:“三叔,相公今儿可是来学东西的,您的客人,当然得好生对待,不然,不是丢了您的面子么?”

三老爷一听,也是,裕亲王可是皇上的亲弟弟,裕亲王世子可是比堂儿还有尊贵不少的人物,自然是不能随便得罪了,只是刚才他非得留了那老东西,自己的声音才大了些,正闹得有些僵呢,没想到这小两口来了,正好打个圆场,让那事过去就算了。

于是笑了笑道:“侄媳说得也是,啊,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呢,世子爷,要不,一会子老三请你去天香居喝上一杯如何?”

世子却是扇子一甩,对三老爷道:“世伯,老掌柜既是非得辞了,不如就卖个好,把他给了我去,我那正好有间干货铺子缺人打理,老掌柜去,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三老爷正怕辞了富贵,富贵又去王爷那告状,回去又要被王爷和二老爷喝斥,听世子如此一说,当然求之不得,快快将富贵赶走正好,正要一口应下,却听锦娘先一步说道:“世子,您恐怕晚了一步,富贵叔如今已是我家相公属下了,怕是不能跟着您回裕亲王府了。”

冷青煜听得一惊,好快的动作,他今日来原就是有着两个打算,一是尽量劝着三老爷留富贵继续在铺子里干着,这铺子里毕竟是有他们家的股份的,每年可要分不少红利银子,简亲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让个浑不恁的老三来这铺子,那不是纯让他乱折腾么,几年前这铺子就让他给管理差点关门大吉了,如今好不容易红火了,又让这个浑人乱来,把他们几家大股东西给急得不行了,本想着,老富贵若是留在铺子里,这浑人就算乱来,那根本还是会保存的,所以,先就是极力的想留下富贵。

但三老爷根本不理他这一茬,他就起了将富贵请回去的心思,富贵在这条街,这个铺子里干了几十年,对铺子里的经营之道了如指掌,若是将这么个人弄回去,最多自己家里再开个绸布庄,让富贵管着,怕是不出几年,会比这间铺子更加红火呢,到时,保不齐赚得就比这里还多。

可是没想到,富贵被锦娘先一步要走了,他两个打算就全落了空,一时怔住,静静地注视着锦娘半晌没有作声,第一眼便看出她的与众不同,她还立即就耍了一手,让他更加另眼相看了…

冷青煜不由有丝无奈,突然一个促狭的念头闪过心底,原本半僵的脸上又带了笑容,对三老爷道:“啊,真真可惜了,我原想着能得了个有能之人回去帮我呢,没想到世嫂倒是慧眼识才,先小弟一步了,啊,相请不如偶遇,今日青煜觉得与世兄甚是投缘,不如小弟作东,请了世兄与世嫂一同去天香居如何?”

发表于2013-06-12 11:40 43 #

第七十五章

三老爷听了自然高兴,爽口就应了,锦娘却是一阵错愕,这个世子爷什么意思,自己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够去茶楼酒肆抛头露面,到这自家铺子里来都被府里的那群太太们说了个遍,这会子要是知道自己还去了天香居,回去还不拿唾沫水淹死她去?

不由看向冷华庭,见他浓长的秀眉也是拢紧,墨玉般的眼睛变得幽深,怕是又不耐烦了,世子爷可比不得府里那些人,他可千万别一发浑,也拿东西砸人就是,忙在他发火之前对世子爷福了一福:

“多谢世子好意,我家相公身子不便,不惯去人多的地方,请多见谅。”

怎么不说自己是女人家,也不方便去?冷青煜脸上露出有趣的笑来,却是一脸可惜地对三老爷道:“哎呀,听说天香居来了一个好厨子,新做的天香肘子,那可真是肥美可口,闻着香,吃了还想吃呢,听说还请了京里喜翠楼有名的琴娘捧场,在天香居弹奏三天,今儿便是第一天,真真可惜了,既然世兄和世嫂不去,那就下回吧,叨扰了,叨扰了。”说着,举手作揖告辞,抬脚作势要走。

三老爷早被他说得心痒难耐,又不用自己作东,哪里能放过如此好的机会,一把就拉住他,对冷华庭道:“哎啊,庭儿,你成天介窝在府里头,也没出去玩过,今儿世子与你年龄相仿,你们既是一见如故,怎么能驳了世子爷的面子呢,来,和侄媳一起去吧,反正春红也去,她们主仆也有个伴不是?”

锦娘被三老爷这话气得差点噎住,三老爷还真是浑,竟然拿自己跟春红比,也太不像个长辈说的话了,正要回驳,就听冷华庭道:“娘子,不是说还要回门子的么?时候不早了。”说着,又对冷青煜一拱手:“世兄好意心领了,今日真是不巧了,内子还要回门子,东西都备好了呢,三叔,世兄来了咱们铺子就是客,您怎么能让世兄作东呢?”

锦娘听了也是笑,接口道:“三叔啊,今儿可是您正式接掌绸段铺的日子,难得世子爷来了,又肯赏脸陪您,您就多请些朋友一起去贺一贺,热闹热闹吧,我和相公就不去了,那场面可不是我这妇道人家能掺和的。”

三老爷正惊奇冷华庭对世子怎么变得彬彬有礼起来了,那样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正疑惑着,就听他们两口子一唱一和的说要自己作东请客呢,好不恼火。

不过,侄媳那话也正说到他心坎里了,他也好不容易有了正经差事,当然想找好朋友出来得瑟一下,何况还有裕亲王世子在一边给长脸呢,一时顾不得多想冷华庭的事,拉了冷青煜的手就往外拖,“世侄,真是相请不如偶遇,今儿你一定得帮世伯我撑了这回面子,我那帮子朋友平日里光说我是个吃浑饭的,如今爷也做回正经事,得让他们以后洗亮了眼株子,别瞧不起人。”

回头又看了冷华庭和锦娘一眼,对世子道:“他们两就是小孩儿,啥也不懂,去了没得扫了世子的兴,无趣得很呢,走走走,喜翠楼的琴娘可是轻易不下场的,天香居这回可真下血本了,那琴娘的手啊…可真是嫩白嫩白的,想想就…”

冷青煜原还要说些什么的,但架不住三老爷一顿乱拖乱拽,等他回神,人已经被拉出了门,没想到,那小两口感情还不错呢,一唱一和的就把三老爷给弄得忘了北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就是再不愿意陪三老爷去厮混,如今再推辞又不可能了,只得苦笑着跟着三老爷走了。

三老爷临走还不忘拽了春红一下,春红无奈地跟在他身后不情不愿地走着,到了店门时,忍不住又幽怨地回望一眼,那一闪而过的恨意仍让锦娘心里一噤,春证…还真是个事呢,不由又想起被打了的柳绿,问冷华庭道:“相公,你不会是想把柳绿也送给三叔吧,我看着三叔可不是什么良人呢。”想着又怕冷华庭说她心软,忙又补了一句:“不过,那也是她们该的,谁让她们一个一个都心术不正,卯着劲的使坏,我瞧着春红怕是又要出什么妖蛾子了。”

冷华庭见她总算有了长劲,原本要骂的,又转而无奈地笑了,升了椅子就去揪她的鼻子,冷哼道:“还算你知机,看出她不对劲了,若是还如以前一门心思只知道心软,哪天被她们整死了,你还在梦里头呢,真是个笨丫头。”

锦娘皱着眉耸着鼻子,嗡声嗡气道:“反正相公你聪明得很,有你护着,我笨就笨吧,嫁给你不就是要让你护着的么?”

冷华庭听得心一软,一股暖意直冲心田,温柔地抚了抚她的眉,“自然会尽力护着你的,谁让你是我的娘子呢。”

富贵在铺子里还没交接完,冷华庭就留了个牌子给他,让他完事后去王府找冷谦。

冷谦正等在铺子外面,四儿一直在铺子里闲逛着,这会子看少奶奶和少爷办完了事出来,忙迎了过来,“是回王府么?”

锦娘就想起要见将作营大师傅的事来,转头问冷谦:“阿谦,你跟将作营的大师傅谈得怎么样了?他肯出一成利给我们不?”

“大师傅说,要看少奶奶还会做什么。”冷谦面无表情地说道,他昨儿便去过将作营了,那大师府听说少奶奶提出要一成的利,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就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冷谦被他瞪得怪不好意思的,好不容易才说完少奶奶要说的话,那大师傅听了倒是低头想了半天,才跟他说,让再带一张图回去,看看真能有用不。

锦娘听了差点没被气死,那大师傅真奸诈啊,自己再画一个图样去,他不是又偷学了自己的创意去么?好吧,不是自己的,自己也是偷前世了,但是,在这世,那就是她的了好不,真是不厚道,得找那人评评理去了,一点、知识产权也不懂,劳动人民的智慧也是财富啊,怎么能偷学了就不付费呢,不要脸啊,不要脸。

正腹诽着,冷华庭对着她脑门子就戳了来,“发什么楞呢,那图咱也不画了,明儿我去找父王去,只要将作营照了你的图纸作了轴承和车链,我就带了人去砸,砸得一个不剩再回来,看他给不给一成利。”

呃…这可以算得上是黑社会么?太强焊了,锦娘听得双眼闪亮,若不是冷谦和四儿都在边上,她差点就扑上去抱着自家相公猛啃一口才好,太可爱了,不过,看冷谦一脸黑线,就知这法子怕是不成,将作营可是隶属于内务府,那是随便能砸的么?这样一想,才知冷华庭不过在逗她,不由嘟了嘴道:“相公逗我呢!”

冷华庭看她一时兴奋得小脸发红,一时又神色黯然,表情变化极快,不由伸手就去捏她的脸,把她的脸揉成一团皱,嘴里呵着气,“你是不信你相公呢,我说去砸就去砸,人家不是说我是半傻子么,半傻子做事当然不讲道理了,就是皇上知道了,也只会怜惜父王的,再说了,我这也是帮皇上教训那些黑了心肝小人,皇上还得奖赏我才对呢。”

呃,这话说得,锦娘又不懂了,想要问,却见他墨玉的眼神变得悠长起来,看样子就算问了也不会告诉她的,不过对他说的又很期待了起来,他说的也有道理,平日里旁人不就是把他看成是半傻子么?又是被夺了世子之位的,皇上心里对他也是有几分怜惜的吧,简亲王怕更因心中有愧而将他护得严实,借着半傻子的名声胡作非为…嗯,也不错呢。

这样一想,便将见那大师傅的心思放了下来,总之万事有她的相公呢。

冷谦便赶着马车去了孙相府,反正也只是隔着两条街,近得很,不过刻把钟的时间就到了,孙府外守门子的仆人见是简亲王府的马车来了,忙进去禀报,没多久,白大总管就迎了出来,一脸的欣喜:“四姑奶奶,四姑爷,怎么来也没给个信呢,老太爷和老爷去了朝里还没回呢,这会子正使了人去给二夫人报信,二夫人怕是正在往二门赶呢。”唠唠叨叨的,却让锦娘听得心里一阵暖。

冷谦把冷华庭抱了下来,白总管看着轮椅里的四姑爷又是惊艳又是心酸,好好的四姑娘却是嫁了个残疾…作孽呀,二夫人看了怕是又会伤心了。

锦娘嫁了后就没有回过门子,但简亲王府一应的礼数却是更齐全,就是回门礼也是加了倍送过来的,所以,府里对没见过面的四姑爷很是好奇,对四姑娘是羡慕有之,怜惜有之,也有嫉妒和不屑的,白总管自上次嫁妆事件后,对四姑娘倒是上了心,每每简亲王府有什么消息过来,都是他亲自去报了二夫人,二夫人如今帮着大夫人管着家,为人温和精明,虽有些手段,但做人持正,不偏不倚,下人们也信服。

他自然知道二夫人如今最挂念的就是四姑娘,可是简亲王府的门槛太高,他也曾去过几次,却没能见到四姑娘,王爷倒是见过他一回,虽说王爷也说四姑娘一切都好,可总没有亲自见着的让人放心,所以,每次回来,他都只捡了好听的报了二夫人,二夫人原就生得七窍玲珑心,哪里就那么容易信了,如今四姑娘竟是和四姑爷一起回了,叫白总管好生激动,一向老成持重的脸上也挂满了笑容。

冷华庭对白总管微微点了点头,白总管在前面引着路,冷谦就在后面推车,四儿这也算是回门子,一路上遇到不少相熟的,看四儿穿着打扮比以前在府里时要精致多了,眼里都露出羡慕之色,四儿看了头就昂得高高的,虽说不是鼻礼朝天,也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冷谦难得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就多看了她两眼。

一边与四儿相熟的几个丫头眼尖,就觉得四姑爷身后那个冷俊的男子看四儿的眼神暖昧,一时对四儿更是羡慕嫉妒了起来。

当然,一众的小丫环们大多都被冷华庭绝美的容貌给吸引住了,若不是白总管冷着脸拿眼横扫,怕是早有那没长眼的会对着四姑爷流口水了,原还对认为四姑娘嫁了个残疾而同情的人,此番也只有艳羡的份了。

白总管先是领着锦娘去老太太院里,二夫人早就迎到院子外面来了,先是一眼瞧见了冷华庭,冷华庭也是第一次见二夫人,看她虽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眼神却亮而有神,精明税利,这眼神与王府里的二太太有得一拼,只是她看锦娘的眼神却是慈爱怜惜,远远的见到锦娘时,眼圈就红了,那神情并不似作伪,看来,骨肉亲情,再厉害的人对自己的儿女还是有真感情的。

就为这,冷华庭虽然不便行大礼,却也是坐于轮椅上躬身下拜,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岳母。”

让二夫人听了好生激动,连连应着,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女婿,倒是越看越满意。

锦娘见了二夫人,也是鼻子一酸,眼泪都要出来了,一把拉住二夫人的手道,“娘,锦娘好想您。”

二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在女婿面前也不好太宠着女儿,只是笑着含泪将她往院里拉:“傻孩子,离着又不远,想娘了回来看看娘就是,快走,老太太听说你回了,高兴得不得了呢。”

老太太确实等在屋里呢,见了二夫人拉着锦娘进来,眼里也露出殷切之意来,锦娘一进门后,便自己推着冷华庭,走到老太太跟前,红袖很有眼力介地拿了垫子铺上,锦娘便跪下,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哽噎:“奶奶…”

老太太等她磕完,心疼地起身去拉她,锦娘不肯起来,对老太太道:“奶奶,相公腿脚不便,锦娘替他给您磕头。”

纳头又要拜,却被身后的冷华庭一把扯住,“娘子,我自己来。”

锦娘诧异地回头看他,却见他妖艳的凤眼里有着坚持,他的脚并非残疾,只是中毒,能走,但却要忍受如万针同刺的痛苦,她舍不得啊,不由摇了摇头,“相公…”

“第一次见祖母,礼数岂能由娘子替代。”他笑着安慰她,手也执拗地扯着她的手,不让她下拜。

成亲的第二天,面对王府众多的长辈时,他是两眼望天,谁也不理的,平日里,又将谁挟进眼里去过,如今却要来给她的祖母下跪…锦娘的心便像有人在最柔软的地方轻轻地掐了一把后松开,又痛又酸,又舒畅甜蜜。

下意识地就起了身去扶他,冷华庭面色平静地自轮椅上站了起来,举步维艰,但每踏出一步都很坚定,旁人看着他与常人无异,只是脚步沉重了些,锦娘却是能感觉得到,他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走出每一步,扶着他的手,便开始颤抖起来,不过二尺来远的距离,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当冷华庭稳稳地跪了下去时,锦娘的身子跟着也是一软,跪在了一边的地上,手仍含不得松开他,与他齐齐下拜。

这一次老太太不等冷华庭拜下去,就忙亲自起了身,托住了他,“好孩子,难为你了,快快起来。”老太太何等眼色,就算冷华庭再是镇定自若,他额头的汗和暴起的青筋还是瞒不过她,不由为他的诚意而动容,心下更是为锦娘感到欣慰,看来,四姑娘是得了姑爷的心的,不然,姑爷也不会如此拼了命地要给四姑娘在娘家长脸。

一旁的二夫人早看得泪盈于睫,白大总管很有眼力地上来帮着锦娘去扶冷华庭,冷华庭手微微一挥,对白总管笑了笑,道了声:“不用。”

动作优雅地起了身,后在四儿更是眼疾手快,忙将轮椅推至他的身后,冷华庭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那一刻,锦娘提得高挂起的心,才总算落回了肚里,心是一阵阵的抽痛,常人看似再简单不过的行为,于他而言,怕是会要了半条命去,但是,他表现得如此坚强,为的就是要让自己娘家人对自己放心,她又怎么忍心破坏他努力营造的结果,强忍着泪往肚子里吞,拿了帕子轻轻帮他拭着汗。

二夫人自然是知道冷华庭的身体状况的,锦娘嫁过去后,她没少打听他的情况,知道他的腿残了六年,六年里,从来就没人见他站起来过,今天,在老太太屋里,为了给四姑娘全礼,长脸,他不但站起来了,还走了几步,一直为锦娘揪着的心也落了下去,姑爷看来是很心疼四姑娘的,他这样子,全然不似传言的那样…是个半傻子,相貌自是不必说,普天之下再找不出比他更俊逸的男子,性情温文有礼,举止优雅有度,哪里如别人说的那样,性子暴戾了。

越看越欣慰,越看越喜欢,二夫人含泪的脸上就挂满了笑,转头对才太太说道:“娘,四姑娘可是个有福的呢。”偷偷拿帕子拭着眼角。

老太太听了也是点头,笑道:“你再可以放心了吧,如今人也见着了,可不要再日日里在我跟前念叨了,你不烦,我老婆子还烦了呢。”

这一说,屋里气氛就活跃了起来,红袖搬了绣凳进来给锦娘看坐,锦娘也不顾及,就挨着冷华庭坐了,有小丫头沏了茶上来,又上了果品,老祖宗就问了冷华庭一些家常事,冷华庭一一答了,脸上并无半点不耐,锦娘看着就高兴,他为了自己,已经连最不喜欢的闲扯都忍了,难得的是,还如此一本正经,句句都是认真地回答。

二夫人眼尖,看锦娘只带了四儿一个回来,很是诧异,不由问道:“怎么不见平儿跟着?”

锦娘正想着要找个机会跟二夫人说说平儿几个的事,这会子二夫人当着老太太和冷华庭的面给问了出来,让她好生为难,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老太太眼利得很,不只是锦娘脸色有异,就是一旁的四儿也是有些慌乱,便知道那叫平儿的丫头怕是出了问题,又想起四姑娘没嫁之前身边之人便不是很干净,心里更是明白了几分,也不等锦娘回答,便对二夫人道:“你也不看看他们小两口的穿着,明明就是临时起意回来的,哪能都带上了,要说,好丫头啊,一个就成了,多了看着还碍事呢。”说着,又对一旁的红袖笑了笑道:“你看,我身边就总只有红袖一人,就因着她是最得我心的,其他人,我还用不惯呢。”

红袖听了就在一边直笑。

二夫人也看出锦娘的不对劲来,她原只是随口一问,如今听老太太这样一说,心里就起了疑,不过,如今当着姑爷的面,也不能多问,只是心里就开始悬着了起来。

几个人正说着话,那边就听小丫头们来报,说是二姑娘听说四姑奶奶回门子了,正拉了大姑奶奶一起来呢。

锦娘听得一震,不由看向二夫人,二夫人便解释道:“可也是巧了,大姑奶奶今天也回了门子,她来了不过一个时辰,你也回来了,今天怕是个好日子呢。”

后面那句是对着老太太说的,老太太脸上却并无笑意,也不管四姑爷也在,冷哼了声道:“咱们四姑娘是难得回一次门子,她嘛,就是成日介里往娘家跑,也不知道当初媳妇教没教她女戒,出嫁之女,哪有三天两头住娘家的,真真是丢了咱们孙家的脸面,锦娘啊,你以后可得以婆家为重,以夫为天,可别学你大姐的啊…”

锦娘这才明白,其实老太太也是在对冷华庭卖好,锦娘自出嫁三天就要回门子,却因冷华庭不愿意,所以没回,于礼其实不合的,老太太过去心里是有气的,但想着姑爷是个残疾,想来也是个性偏激之人,不愿来岳家也是有的,可刚才看到四姑爷忍了痛来给自己行礼那一幕,老太太所有的气都消了,多好的孩子啊,懂礼又体贴,有他护着四姑娘,四姑娘以后的日子不会差到哪里去。

所以,才借机让锦娘对夫婿更上心些。

老太太又想起那大姑爷来,通共也就跟着芸娘回过一次门子,还倨傲得很,芸娘在宁王府里也不招人待见,公婆丈夫再加几个姨娘通房的,每日里闹腾着,她一个不好就回娘家,在家里哭诉吵闹,怪父母没给她选个好人家,大夫人那样强悍一个人,也被她气病了,如今也懒散了,好多事情都扔给了二夫人,好在二夫人是个明理的,把整个府里打理得有条有理,老太太才有了安生日子过,就是三不两头的被芸娘闹一次,所以,一听芸娘的名字,她就烦了。

说话间,孙玉娘拉着孙芸娘打了帘子进来了,孙玉娘神色清朗,到底是没嫁之人,一派小女儿作派,笑嘻嘻地正扯着芸娘的手,抬眸间,看到正端坐在堂内的冷华庭,顿时呆住,那是仙人下凡么?世间怎会有如此美貌之人,那五官精致得有如雕琢出来的一般,最是那双眼睛,黑如深潭,却又灿如星辰,既像冰山上盛开的雪莲,又如深山中含羞的百合,美得让人窒息,美得…让她魂飞天外,让她再也错不开眼,冷华堂已经是俊逸如神仙般的人物,可是,比起这个男子来,真是逊色十万八千里了…

“玉娘!”

老太太差点没被气死,玉娘也太无形无状了些,简直不知羞耻,哪有盯着自家妹夫看得不错眼的,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真真是丢人啊,实在忍不住,喝斥了她一声。

芸娘自进来时,也被冷华庭的俊颜所霎住,不过,她是纯属欣赏,好看的人和物会被吸引眼球是再正常不过的,她看了几眼后就很有礼的挪开了视线,倒是打量起锦娘来,离上次见面时间并不长,但锦娘比先前更显娇媚了,眉眼间虽仍如以往的淡定,却多了份甜美和幸福,是因为身边的那个男子么?

想到宁王世子对自己的态度,芸娘心里一阵苦涩,一股嫉恨由然而生,凭什么,她不过是个庶女,嫁的又是个残疾,原以为会是个病殃子的,怎么会是个如此俊美不似人间之物,为何会对锦娘那个长相一般的女子好呢?

冷华庭实在受不了孙玉娘的花痴眼,若非这是锦娘的娘家,又有二夫人和老太太在,他真会抓个东西砸烂那个花痴丑女人的脸,好在在他的忍耐快到极限时,老太太极时喝了一声,他才收了眼里的烦燥,又是一派优雅有礼的样子。

孙玉娘被老太太一喝,才回过神来,却仍是依依不舍地狠看了冷华庭两眼,才将目光挪开,也才发现,整屋子的人都在看着自己,耳根子立即发热了起来,低了头,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恭敬地给老太太行了一礼,便老实地站到了边去,一双大眼却仍是不时地往冷华庭身上睃,没办法,太美了,眼睛像不是自己的,一点也不听脑子的调摆,控制不住的就想多看几眼。

锦娘还真没想到孙玉娘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对自家相公发花痴,好吧,这厮是长得太妖孽了些,自己那时候也是看着错不开眼的,但是,人总是有理智的,对吧,老太太都喝破了,孙玉娘还盯着相公看,那可就太无礼,太不厚道了吧,她可是已经订了亲的人了,哪有女子盯着人家的夫君看不错眼的,芸娘就比她好多了,还好,她的身份让她就算再喜欢,也不可能肖想,不然,又来一个平儿,那就麻烦呢。

“这是四妹夫么?果然人中龙凤啊,四妹妹真是好福气。”孙芸娘实在看不得自家二妹的样子,又怕老太太因此生了玉娘的气,忙出来打破这难堪的气氛。

老太太也正被孙玉娘弄得好生没脸,芸娘这一说,她也缓过劲来,笑着说道:“玉娘,芸娘,来,见过你四妹夫吧。”

玉娘和芸娘听了便上前给冷华庭行了半礼,冷华庭眉眼不动,两眼飘忽着,但还是拱手还了一礼,“华庭见过大姐,二姐。”却自始至终都没看过这两姐妹一眼。

芸娘倒是很自然地退到了一边,玉娘却感到心里闷闷的,又抬头狠看了冷华庭一眼,才退了下去。

“四妹,没想到你今儿也回来了,我还说,过两日和婉儿一起去二太太处呢,咱们姐妹再说说话呢,这下感情好,也不用去东府那么麻烦了,一会子姐姐找你唠嗑啊。”芸娘亲热地过来拉了锦娘的手道,眉眼间里不见半点,腩应,就如当初她们在娘家时,便是最好的姐妹一般。

锦娘自是知道她又会问那生意上的事,心里便寻思着要怎么回她才好,那边二夫人便提醒道:“锦娘,大夫人正病着,你还没去拜见的,一会子让冬儿领着你过去吧,眼瞅着老爷也该下朝了,姑爷就在这里等着老爷回来吧。”

锦娘一走,芸娘和玉娘自是不能再在老太太屋里呆,毕竟冷华庭是外客,又是男子,于男女大防上也说不过去,芸娘听了便高兴地对锦娘道:“四妹,正好,大姐也要去看娘亲,我和二妹陪着你一起去吧。”

锦娘听了便点了头,她与大夫人也没什么话好说,柳绿的事情让她对大夫人更生了厌恶,在娘家时欺负虐待自己也就算了,没想到,嫁出去了,她还想要操纵自己的人生,那个女人,也太心狠了点,不过,礼数上还是得去,让四儿将备好的礼拿了出来,分别送了老太太,二夫人,芸娘玉娘几个,就是没有见面的贞娘也使人送了礼过去,自己亲手提了送给大夫人的礼,跟着芸娘和玉娘的后面一同去大夫人屋里。

半路上,芸娘看了眼跟着的四儿,状似随意地问道:“咦,我记得四妹妹身边原是有两个最得力的人,今儿怎么只跟了一个,平儿呢?”

锦娘听了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大姐倒是记性好,连妹妹我的丫头都记得啊。”说着,又叹了口气,接着语出惊人道:“平儿死了。”

芸娘听得一震,大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急切地问道:“死了?怎么会死了?”

锦娘便看了眼犹自在一边魂不守舍的玉娘道:“她大胆包天,竟然对着相公做那羞人的无状之态,相公便着人将她打了出去,后来,原是要送给我家三叔的,但她死活不肯,大吵大闹着,相公就着人将她乱棍打死…”话说到这里,锦娘故意顿着,并没往下说,看芸娘那样子,似乎对平儿之事很是关心,莫非,平儿在过去之前,也受过她的指派?那换药之事怕是也与芸娘有关。

孙芸娘听了果然脸色很不好看,喃喃地说了声:“这样啊…是该打死的…只是,到底是陪嫁过去的,四妹也不说护着点啊。”

锦娘听了不由冷笑:“相公也是为着我好,对那不忠不义出卖主子的下人,不必手软的,大姐,你说是吧。”

芸娘被锦娘说得一震,讪笑着道:“那倒是,若那得力的人都不忠心,咱们在婆家可还真是难受得很,是不能心软了。”

锦娘这话却像是敲在玉娘的心上,那个人对爱幕他女子如此狠心么?平儿玉娘是知道的,长得秀美可人,又是锦娘贴身陪嫁过去的,就算是对他有那小心思,也是再正常不过…会不会嫌是身份太低,不喜欢呢,自己可是嫡出的…那样的神仙人物,要是能站起来,怕是世间再没男子可以比得过了,若是…一时间,神思飘忽,锦娘和玉娘说了什么,她全没听到,只是呆呆地机械地跟着走。

“四妹妹,上次姐姐跟你说的那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问过你家婆婆没有?”芸娘实在不想再在平儿的事上纠曷,换了个她最关心的话题。

锦娘听了就在心里冷笑,果然还是要问这事的,她也不想一想,东城那间铺子连裕亲王府都是搭了股的,那还只是一家,京里头不知道还有多少家皇亲贵族掺在里面呢,她一个小小的嫁妆铺子也想插一脚进去,想得也太美了吧,不过…一时锦娘脑子里双浮现出春红那双怨恨的眼眸,嘴角就勾起一抹笑来:

“大姐,原先可是没法子,你也知道,那铺子是王爷管着的,京里大人物都在里面搭着股呢,一般人也进不去,不过,如今倒是有个好机会,就不知道大姐愿不愿意试试。”

芸娘没想到锦娘还真想到了法子,不由眼睛一亮,扯着她就顿了步子,“妹妹快说,什么法子,只要姐姐能办到,自然是想着法子去办的,以后赚了钱,姐姐怎么都不会忘了妹妹的恩情的。”

你不暗中害我就千恩万谢了,我可不敢肖想你会感恩,锦娘在心里腹诽着,面上却故作为难道:“如今那间铺子是我三叔接了手,你若是去找三叔,应该能成的。”

芸娘听了脸上就一阵失望,对锦娘嗔道:“你那三叔可是出了名的浑人,你…你怎么让我去找那样的人呢?”

锦娘听了不由笑了起来,故作神秘地附近芸娘的耳边,“你既是知道三叔是那样的人,还没想到法子吗?送两个好看点的人去,再找个管事与他谈谈,请他去天香居,喜翠楼那玩玩,把他迷得个五迷三道的,一准就会应了你的,他那人,最喜欢的就是美女好酒,这样的人不是最好唬弄么?以大姐的聪慧,还怕摆不平那个浑人?”

芸娘听了眼睛果然又亮了起来,若只是送两个美人就能掺与那样大的生意,就是只掳点子毛边儿,一年的收利那也是下不得地的,若真成了,以后自己在宁王府里也就不用看那起子小人的脸色过日子了,这样一想,不由兴奋了起来,巴不得立马就扯了锦娘回王府去,“四妹妹,你可说好了,明儿我就去选人,到时你可得帮我引荐,大姐得了好处,自然不会忘了妹妹你的。”

锦娘笑着应了,“就明儿吧,明儿你约了婉儿妹妹去二太太那,我请了三婶子一起去,记得,要带些礼物送给我三婶子,三婶子那人实在,见了好东西,很多事都好办。”说着,对芸娘挑了挑眉。

芸娘自然是懂了她的意思,两姐妹便相视一笑,一起去了大夫人院里。

三老爷那个胡来的人,那样的法子管着城东那铺子,莫说半年,怕是三个月也撑不过去,若是王爷继续放任他管着,迟早会出事,所以,就算芸娘能掺股进去,也赚不了多少钱,最重要的,芸娘身边是有几个厉害的小妮子的,若选了一两个送到三老爷身边,三老爷那个好色贪鲜的人,有了新人必定会弃了旧人,春红一个奴婢,没了三老爷的宠,再有本事,也翻不过天去,她若本份还好,若起了那害人的心思,怕是会被治得肉都剩不了几俩去。

芸娘心里高兴,一时忘了玉娘,与锦娘两个都进了大夫人的院子了,回头才发现玉娘没跟上来,气得又转回去扯玉娘,见她仍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不由急了,伸了手就去戳她脑门子,小声骂道:“你魔障了?那可是锦娘的相公,你发什么神经呢,也是你能肖想的么?别忘了,你可是订了亲的人呢,转年世子就要迎娶你过门了,世子也是一派风流俊秀的人物,你当初不是死活喜欢他的么?怎么这会子又变了心了?”

玉娘被她戳得头痛,抬了眼道:“那个人,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大姐…你不知道,那天,并不是我故意去那个院子里的,我明明是去婉儿屋里的,走到半路上突然出来了个丫头,告诉我说,那个院子就是婉儿的,还带了我进去休息,我哪里知道,那竟然是个污浊之处,那个人…那个人也与那起子人混在一起,将来…将来我嫁过去,保不齐又会和你一样,同样得不了相公的宠爱,我…我不想嫁他了。”

这事窝在玉娘心里好久了,一起也不敢跟人说起,那天的事也太过窝囊,明明自己就是规规矩矩的,谁知道竟然会碰到那样的事,还被人当作了笑料,父亲那十鞭子,打得她皮开肉绽啊,如今被大姐骂,她才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就向大姐吐槽,大姐从来就是很疼她的,或许,她能帮自己呢?

果然,玉娘的话也戳到了芸娘的痛处,她拉了玉娘的手道:“如今也不是没有法子了么,这婚姻大事,原就由不得咱们作主,姐姐我现在也还反悔呢,可是,反得了么?男人娶了个不喜欢的,他还能再娶就是,小妾通房,只要喜欢,一个一个的就往屋里抬,咱们女人…那就只有认命的份了,二妹,你别胡思乱想了,这事原就是你自己不仔细,如今木已成舟,你那…名声早就给毁了,想要毁婚再嫁,哪个正经人家还肯聘你?算了,那世子看着也不是个无形无状之人,那日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你去后,好生服侍着,定然能得了他的心的。”

孙玉娘听了就哭了起来,一甩芸娘的手,急急地说道:“不,我要去找娘,我不嫁那世子了,就嫁二公子,简亲王不是最疼二公子的么?我也不与锦娘争,还是去做平妻,你看,二公子对锦娘多好啊,连个丫环欺负了锦娘,二公子都帮着,我又不比锦娘差,我一个嫡女,嫁他一个有残疾的,还只肯做平妻,一点也不嫌弃他,他…他定然会感动的。”

锦娘在芸娘回转时,也悄悄地跟上了,只是站在院子边上,离得几米的地方,但芸娘两姐妹的话她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还真不想到孙玉娘会不要脸到了如此地步,亏她也说得出口来,还说…不嫌弃她家相公?哼,相公会要她吗?刚才若不是在老太太屋里,相公又要为了给自己面子装斯文,保不齐就拿东西砸开玉娘的头了,自己可是亲眼看到了他拿茶杯盖砸刘姨娘送来的丫头,那可是血的事实啊,突然她就很想看到冷华庭在听说孙玉妨要嫁他时的表情,一定很丰富,很有趣,这样一想,心里的不郁便全消散了,装作什么也不知情的样子,远远地叫了芸娘一声:“大姐,杜妈妈都迎出来了,你们还在做什么呢?”

芸娘听了忙应了几声,又瞪了玉娘一眼道:“一会子在娘跟前可不能胡说八道,娘如今可经不得气了。”想了想,又叹了口气:“我也是个不争气的,在婆家一受了气,就想回来跟娘诉苦,如今…却把娘给气病了,真是不孝啊。”

说着,就拉了玉娘的手往院里走,果然杜妈妈已经迎出屋来了,老远就笑眯眯地说道:“哟,今儿是什么风啊,怎么连四姑奶奶也回来了,快快进屋,外面风大着呢,四姑奶奶可是头回回门子,可不能怠慢了,才大夫人听说四姑奶奶回了,可高兴了,精神也好多了呢。”絮絮叨叨的,眼睛却往锦娘手上瞅,看她提的包袱像是有重量,嘴角便翘了起来,简亲王府的礼,可从来都是好东西呢。

第七十六章

芸娘在后头扯着玉娘,玉娘挪着步子,眼睛死瞅着锦娘,眉头拢得紧紧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锦娘懒得管她,自己先一步跟在杜妈妈身后走着,含了笑对杜妈妈道:“好一阵子没见杜妈妈了,您老看着精神更爽利了,您可是母亲身边最得力的,大繁小事可都得您帮着操劳,可要保重身子才是。”

杜妈妈听四姑奶奶说话贴心得很,不由笑得见牙不见眼,高兴地说道:“四姑奶奶这是说哪里话,人老了,不中用了哦,得四姑奶奶挂牵,可真是老奴的福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