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青煜听着眉头一皱,正要回答,那边白总督听着就急,这两父子也太没当自己是一回事了吧,铁箭都正对着他们呢,而且,离冷夫人方才所说的一刻钟,已经差不多了,再拖下去,自己就得挨批了,“王爷,世子,还是请你们都退出此院吧,不要让下官为难了。”

裕亲王听得恼火,自己不是正想法子解决问题么?这姓白的老小子一点眼力介也没有,也不知道给个台阶给自己下,不由烦燥地说道:“你有本事就对本王放箭就是,本王就是不出去!”

白总督听得一滞,裕亲王这话太过蛮横了些,而且,再延迟下去,就过了锦娘给他定的时间,他不由沉着脸,手一挥,喝道:“放箭!”

顿时,铁箭如雨一般向场中射去,一时惨叫连连,好几名裕亲王的随护中箭倒地,但那箭却像长了眼睛似的,都只向随护身上招呼,险险地避开了裕亲王父子。

冷青煜看着就皱了眉,对白总督道:“停手,白大人,停手,我劝父王出去就是。”

白总督听了就令军士停止射击,冷青裕拖了裕亲王就往外走,“父王,咱们出去吧,这会子世嫂还在气头上呢,你现在去强求也没用,就算真掳了她,她来个誓死不从,你又怎么办?难道还真杀了她不成?她可是咱们大锦的奇才,她若出了什么事,只怕皇上第一个就要治您的罪呢。”

裕杂王也正是要找台阶下,被冷青裕一拖,也就半推半就的出去了,白总督看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裕亲王父子走远了,他才收了兵,刚要进院去向锦娘汇报情况,就听裕亲王的声音冷冷地自远处传来:“白大人,今日之帐,本王先记下了,来日咱们再算。”

白总督听得一身冷汗,脚步跨得更大了。

别院里总算是恢复了平静,冷青煜后来又回了院子,去向冷华庭求情,冷华庭难得和颜悦色地接见了他,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一谈到修设备的事情,便转到其他话题上去,或者就推说锦娘受了惊吓,要养胎,不能理事,让冷青煜很无奈,他也知道,是裕亲王爷做得太过份,怪不得冷华庭和锦娘不给面子,不讲情义,父王那一棒子分明就是想要将简亲王府置于死地嘛,人家肯见自己,已经算顾了先前救过锦娘的情面了的。

后来,他没办法,只能干着急,不过,这小子和他父王一样无赖,裕亲王在院里闹了那样一出丑剧,他一点也没有是仇人儿子的自觉,正事没法办到后,便又赖回了别院,非要住回他的湖畔小筑,冷华庭自然是不愿意的,只是锦娘总感觉青煜不像是坏心眼的人,又是真心救过自己两回的,便随他去了。

只是这一来,更是急死了裕亲王和荣亲王世子,和亲王世子几位了,冷华堂倒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了,别院里回不去,锦娘不许他进去,但不防碍他在外面打听消息,每每听到裕亲王吃了憋后,他便觉得很开心,而且,他也没有闲下了,该做的,继续在做,只是,这回,目标和目的改变了一些。

小庭夫妻对他又恨又厌,但裕亲王和那两位世子明显也没安什么好心,一心拿自己当枪使,自己虽然犯了错,但比起他们所犯之事来,轻微得多了,就算皇上怪罪下了,自己也不会受太大的责罚,何况,太子怎么都会保自己一保的。

锦娘这两日安心地在屋里养着胎,冷青煜来了几回,她连面都没露,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外面围着的军士仍在,确不再是软禁别院里的人,而是保护别院里的人了。

所以,别院里所需的一应用度,都很齐全,下人们出入也方便安全得很,并无人阻止他们。

青玉自那日锦娘答应留下双儿后,对锦娘很是感激,办差时,比以前要主动细心得多了,再不是给她什么事,她就办什么事,而是主动帮着做很多杂事,不过,偶尔,她也会一个人坐着发呆,四儿看着就觉得奇怪,但问她,她又不说,只是在冷逊出现时,才会显出一丝笑意。

四儿看着就叹气,又想起自己和阿谦的事,心情也是烦闷不已,这几天,阿谦突然像失踪了似的,连个招呼也没打,就不见了人影,问少奶奶,少奶奶也说不知道,这让她心里更是担忧,也越发的没有了信心。

张妈妈这几日一直在忙着训练新来的丫环,但对锦娘的膳食却是格外的上心,每日都要饨好些补品给锦娘吃,锦娘一点妊娠反应也没有,口味好得很,很少吐过,这让张妈妈很是高兴,常常笑着道:“咱们小少爷可真是乖啊,又孝顺,一点都不折腾娘。”

听得锦娘就一头黑线,都还只是块肉呢,就知道孝顺娘了,张妈妈也太夸张了吧,不过,她也和天下做母亲的人心思一样,最是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孩子,就算是没见过面的也是一样,天天在肚子里长着,一天一个变化,最一开始,她能感觉到肚子里有如气流在动一样,后来,她知道,那是孩子在动,心里就会滋生出一丝母爱来,会抱着肚子说话,

冷华庭见了就忍不住也贴近她,有时,也如孩子一般,伏在锦娘肚子上听胎音,只是孩子太小,他只能听到锦娘腹中肠胃蠕动的声音,但那情景温馨得让人如浸蜜中,任外面裕亲王几个急得如何地跳脚,他们夫妻却是过着甜甜蜜蜜的小日子,半点也不受干扰。

叶一也被冷华庭接进了别院里,他儿子叶忠彬却被裕亲王带走了,没有再回来,叶一双手那日便被冷华庭接好,只是手指被夹伤,仍在治疗中,但他一想到叶忠彬做下的事情,便心情愧疚得很,不管锦娘如何劝他,他总是放不下心怀了,锦娘也明白,他是即愧,又痛,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做下那等背主求荣之事,恨是恨,却还是舍不得的,难道真要将亲生儿子处死么?

但如今叶忠彬人都找不到,叶一便更加担忧和气愤,又怕叶忠彬会继续做傻事,忧急之下,伤就好得慢了。

好在叶三叶四两个时不时地进来开解开解他,又将厂子里的消息也递了进来,锦娘得知裕亲王命令工人们去修设备,工人们齐声都说只有少主能修时,眼睛都湿了,没想到,这些工人会对自己如此忠心,心下倒是越发的安宁起来,圣旨——就看那道圣旨如何的下了。

京城的简亲王府还被软禁着,皇上若真对简亲王府做下那卸磨杀驴之事,那么,这间厂子,让他就此沉寂下去吧,自己,可不是当年的叶姑娘。

虽然一直不知道叶姑娘究竟是失踪穿回去了,还是被人暗杀,总之,锦娘不想再被动,要将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行,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情,做过一次就够了。

肚子大了,锦娘就想起前世看过的书里说过,怀孕了就应该多运动,最好是多散步,这样孩子长得健康的同时,又能锻练了自己的体质,生产时,也能顺畅一些的。

于是,每日里,锦娘都会走出院子,到园子里走走,转转,江南的气候果然比京里要湿润温暖得多,园子里,花香四溢,二月的茶花才过,火红的杜鹃又开了,满园子都是热情又火辣的红,娇艳又美丽,看得人精神振奋,三月时,蔷薇又跟接力赛似的,也开了,一簇族,一蓬蓬,颜色又多,锦娘最喜欢的便是十姊妹,那花儿开得小,但十几朵成一簇,挤挤成一团,如十胞胎姐妹一个,争相怒放,霎是好看。

离商队南下开拔只有一天时间了,锦娘这天起了个大早,四儿早早地进来帮她梳洗了,用过早饭,冷华庭又被忠林叔请去商议事情去了,锦娘一个人觉得无趣,便扶了腰,又要去园子里走动走动。

四儿便陪着锦娘出门,青玉一见,眼只闪过一丝慌张,走上前来对锦娘道:“少奶奶,今儿就不要去园子里了,看这天色,像是要下雨呢,南方的雨可不像京里,下之前会天黑一阵子啥的,这里的雨啊,连个信也不给就会猛下,这会子出去,要是遇到雨可就不好了。”

锦娘一抬头,看天上并没有下雨的迹像,再说了,现在是四月,又不是五月,江南的梅雨季节,应该在五月的,那时候,老天下雨真像青玉说的这个情形,下起来,半点讯息也不给,想下就下了,而且,还有时,只隔一个池塘,池塘这边下着暴雨,那一边还是艳阳高照,让你根本就知道该不该带伞出门。

“没雨的,青玉,早上空气新鲜,我去转一个圈了再回来。”锦娘笑笑走了出去。

青玉见了目光一闪,丢了手里的活计就跟了出来,“少奶奶,奴婢也跟着吧…奴婢想采些蔷薇回来插里屋去,带着露珠儿的,新鲜又好看。”

锦娘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主仆三人便在园子里慢走着,锦娘闻着透着花香的空气,做了几个伸展运动,四儿看着就笑:“少奶奶,你这操可是多时不练了,这会子又想起来了?”

“得锻练锻练啊,现在比不得从前,吃得太多了,虽说是为了宝宝好,但体质太弱可不行,生的时候会很费力的。”锦娘边运动边说道。

四儿听着脸色微红,笑道:“少奶奶您这也是第一胎,怎么就像那个…经验样的。”

“看书知道的啊。”锦娘随口答道。

“有这样的书吗?有写了怀孕要如何如何的书?奴婢可真没听说过呢。”四儿皱了眉说道。

这里真没有这样的书,不过,锦娘是在前世看到了,她一时说漏了嘴。做了几个运动后,锦娘便继续往园子中间走,园中有一个很大的人中湖子,里面荷叶正茂盛着呢,碧油油的,偶尔有一枝小小的荷花苞儿也露了小尖尖儿,高高耸立在连成翠绿一遍的碧叶之上,亭亭玉立,很好看,看来,过不了几日,荷花就要开了。

三人边走边聊,青玉总是有点神不守舍,与她说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锦娘觉得奇怪,看了她一眼问道:“青玉,你有心事吗?”

青玉被问得一怔,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苦着脸道:“没…没有啊,少奶奶,都出来这么一会子了,咱们回院里去吧,张妈妈会担心的。”

这才出来多久?平日锦娘可是还会呆不少时间呢,青玉…是在担心什么吗?锦娘心里警惕起来,她…知道些什么?不然,怎么会怪怪的?

“好啊,这就回吧。”锦娘笑道,若她真的知道什么,虽没有坦然告诉自己,但她至少在提醒和警告自己,那也是她的一番心意不是。

青玉像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嗯,走吧,奴婢打算着今儿给您做一双轻便些的绣花鞋呢,穿着舒服。”

锦娘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三人便转了身往回走,不经意的,锦娘问:“青玉,我一直很好奇,陈姨娘是怎么死的,真的是病死的吗?”

青玉如被雷击一样怔仲地看着锦娘,不知她为何突然发问这事,半晌也没回过神来,锦娘看着便皱了眉,心知陈姨娘的死,在她心里一定是个秘密,更是个痛。

锦娘看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青玉,脚步也停了下来,青玉似乎也忘了要快些回院里的初衷,似在回忆,又似在思量着要如何回锦娘的话,这时,突然自湖边闪出好几个身穿暗卫服侍的人来,迅速地向锦娘包抄过来,锦娘看着诧异,那几人的服侍与太子的暗卫服侍几乎一样,他们…怎么会…

正想着时,一直暗随在自己身边的两名暗卫闪了出来,与那几个人对打了起来,但对方人多,两人根本不是对手,其中一个便要吹哨示警,突然胸前就中了一记暗器,猛地向后倒下了,锦娘一见这情形吓住了,大声尖叫起来,如今只有让院里其他护卫听见后,快些赶来救助才是。

对方一人听见锦娘一叫,便闪了过来伸就向往锦娘擒来,四儿和青玉两人一人一边,架着锦娘就跑,又顾及锦娘有了身子,不敢放肆大跑,黑衣人袭来之时,四儿挺身一挡,拦在了锦娘身前,那人拎住四儿便甩一边去了。

青玉无奈拖着锦娘就跑,锦娘好在这阵子也锻练得有了脚劲,肚子也不是特别大,跑得还算快,那一扔了四儿后,又追了上来,不过,显然这黑衣人只是想掳走锦娘,并不想伤害她,所以,下手反而有顾及,几次双手堪堪要抓到锦娘了,又被她一闪,躲过了。

护卫锦娘的另一名侍卫以一敌几,渐渐力不从心,很快又有两名暗卫追了过来,有一名飞身跃起,拦在了锦娘前面,锦娘以为他也是来抓自己的,扭头又向另一边跑…

这几名黑衣人似乎怕伤着了锦娘,方才全是赤手空拳地格头着的,这名挡着锦娘身前之人却是突然抽刀向锦娘剌来,锦娘吓得面无人色,那一刀下去,或许自己不会死,但宝宝怕就会没了啊,正万念俱灰之时,一声闷痛在身前响起,只见那一刀深深地刺进了青玉的腹部,一时鲜血飞溅,犹如阳光下开得正炫烂,正浓烈的十姊妹,热情又奔放,带着惨烈的美,让锦娘心中一阵抽痛,更是出离地愤怒,和无比的悲哀。

青玉腹部中刀,却没有倒下,仍是坚强地挺立在锦娘面前,双手伸开作保护状,怒目看向那行刺之人。

那黑衣人眼里闪过一股恼怒,喝道:“贱婢!”扔了手中的刀,一掌向青玉拍去,拉开青玉,再杀锦娘。

而另外两名正要擒拿锦娘的黑衣人见了不由大惊,其中一名便向那人攻了过去,喝道:“住手,你疯了么!”

那人狞笑一声,回手一挡,却是抽出空隙又向锦娘躬出一枚暗器,几名黑衣人见此大惊,有见机的便甩出钱镖,击落了那人发出的暗器,一时,他们几个倒是丢了锦娘,一致向那人攻去。

谁知那人武功却高,以一敌几也没败落,只是知道事情难为,再次刺杀锦娘已然不可能,干脆几记虚招,闪身便向外逃去。

黑衣人中领头的似乎很急,大喝道:“不要让他逃走!”

立即有两名上前拦住那人,那人便哈哈笑道:“你们怎么忘了是来干什么的?”

黑衣人听得一阵,另几个才又想起来抓锦娘,锦娘正怔怔地看着仰靠在自己身上的青玉,泪如雨下,一直就对她怀有戒心,一直没有放开心胸待过她,而她,已是第二次豁了命来救自己了,傻丫头,藏着心事,却又不肯讲,若是讲出来,或许,自己能帮她一帮,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呢。

青玉身子已经软了下来,渐渐向地上滑去,手扶住腹部,那里正汩汩地流着鲜血,“你要挺住,青玉,你不要死,千万不要。”锦娘的颤着声音说道,不停地拍打着青玉的脸,她怕青玉闭上眼睛,怕那双漂亮得如暗夜星辰的大眼会从此再也不会睁开,她好怕,这个年轻得有如才冒出的小荷尖一样的生命就还没绽放,就此调谢了。

“你不要睡,坚持住,千万不要睡,你跟我说话,说话啊,不是说还要给我做双便鞋的吗?我…我还寻思着要给你找门好亲事呢,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去说合,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我都给你找回来,只要你喜欢就好。”锦娘心中万分惶恐,语无伦次起来,见多了生死,却更怕生离死别,生边每一个善良的人,她都舍不得,尤其是如青玉这般,日日陪伴在左右,有如姐妹一样的丫头,而且,因着对她从未信任过,自己也从未全心全意的,如待四儿一样待过她,心里便更添了一份愧疚。

身边的打斗和危险仿佛已不存在,她的心太痛了,眼前又浮现出秀姑一身是伤地抱住自己的情形,自己何德何能,要让她们舍了命来救?为什么要有如此多的阴谋和暗算,为什么就不肯给自己一个安宁平静的生活环境,权利与金钱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都怪自己,太过弱小了,弱小了才会总被人欺负,不行,为了身边的人,为了所爱的人,一定要强大起来。

而这时,院里的其他护卫终于听到了声音赶了过来,几名黑衣人一见事情败露,很难得手,干脆弃了锦娘就向外逃。

冷逊和白晟羽两个一个持刀一个持剑已然飞奔了过来,直扑那几名黑衣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而这时,院里的其他护卫终于听到了声音赶了过来,几名黑衣人一见事情败露,很难得手,干脆弃了锦娘就向外逃。

冷逊和白晟羽两个一个持刀一个持剑已然飞奔了过来,直扑那几名黑衣人。

但其中一名黑衣人却是掏出一枚珠子向地上一摔,顿时黑烟滚滚,发出一股呛鼻的气味,眼前一阵模糊,等烟雾散尽时,人已经消失无足踪。

白晟羽见了不由气急败坏,一低头,看到锦娘正扶着青玉在哭,而青玉腹部赫然插着一把钢刀,忙俯身,连点青玉几处大穴,对锦娘道:“四妹妹,别哭了,快快着人医治她是正经。”

冷逊看着青玉那苍白的脸庞,有些微怔,目光里流露出一丝震惊,抬脚走了过来,将青玉一抄,便往院里走去。

四儿过来扶了锦娘起来,几人回了院里,张妈妈一见这情形,惊得目瞪口呆,连忙着人去请大夫医治青玉。

这时,冷华庭也与忠林叔一起自书房里急急赶了过来,一见锦娘安然无恙,冷华庭才松了一口气,但看她满脸伤痛,便急忙推了轮椅过去,也不管正堂里白羽晟几个都在,扯过锦娘,一把将他抱进怀里,自顾自地推着轮椅进了里屋。

“娘子,娘子,不要哭了。”他轻轻地抚摸着锦娘的背,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头枕在她的肩上,安慰着她。

他越是哄,锦娘越是伤心,越发觉得自己无用和无助,接二连三的刺杀阴谋让她心力憔悴,更觉得心中愤懑难舒,猛地从他怀里抬起泪脸,抽注着说道:“相公,明儿任谁来,那基地上的破事,我都不管了,不管了,他们爱怎么闹闹去。”

冷华庭心知她这一会子是在说堵气的话,忙哄道:“嗯,不管了,任谁来,咱们也不管,咱们回京城去好吗?辞了这破官就是。”

锦娘听着又呜呜地哭了起来:“青玉她…她不能死,她是个好丫头。”

“嗯,不死,不让她死,没刺中心脏,就不会死的,放心吧,大夫会救活她的。”冷华庭继续哄着她。

锦娘听着松了一口气,却仍是伏在他怀里哭,哭得累了,竟是迷迷糊糊地睡了。

冷华庭小心地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转身出了门,见白晟羽仍在,便道:“三姐夫,请帮我请了白总督来。”

白晟羽听得微怔,但随即明白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立即着人去请白总督。

没多时,白总督一脸惶急地过来了,冷华庭也不见礼,只是冷冷地看着白总督,白总督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讪笑着道:“世侄,出了这等事,世叔心里也很难过,你…”

“您是引咎辞职,还是由本官上奏折,告你一个通敌行刺钦差之罪?”冷华庭语出惊人。

白总督听得脸色一变,大惊道:“世侄此话从何说起?”

“大人心里明白,别院里早被江南大营的军队团团围住,却还让如此多的贼人潜进院中,他们又非天神,不得大人默许,又如何进得院来?我是看着三姐夫的面上,才给你一个自行辞官的机会,不然…冷华庭顿住没有往下讲。

白总督听得却是满头大汗,躬身一拱手,满脸羞愧道:“世侄,我也是无奈,裕亲王几次恳求上门,又保证绝不会伤害夫人,我才…我真的不知道,会有人混入了他们中间,竟然想要谋杀夫人,我…这就去给你们讨个公道去。”

说着一转身,便要出门,冷华庭声音阴寒如冰,“不用了,大人,你还是先将护卫本院的兵权交给白晟羽白大人掌管吧,本官已经不再信你了,而且,你方才所言,我已让人录下,到时,还请大人不要出尔反尔,不承认的好。”

白总督听得更是心惊,没想到冷华庭如此不讲情面,抬头看了白晟羽一眼,却见白晟羽眼里也是怒色,而有一丝无奈,他心知冷华庭此时正在气头上,就算请白晟羽求情,也不会有什么效果,便一脸尴尬地低头退了出去。

白总督刚走,便有暗卫飞身来报,说太子殿下仪仗已经到了别院外头,请织造使大人及夫人立即去门外迎接,张妈妈一听,忙要进去请锦娘起来,冷华庭手一挥,止住道:“少夫人被刺受惊吓病倒,不能见驾,请妈妈好生照顾着她。”

白晟羽听了嘴角微微翘起,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来帮他推着轮椅,一转头,看冷逊还楞怔地站在原地,“阿逊,那丫头伤得可不轻呢,也不知道还能救得活不?可怜啊,人家一颗芳心错付了。”

冷逊听得脸一沉,瞪了白晟羽一眼道:“我虽是太子的人,但有些事情还是拎得清轻重,你不放心也不用拿个丫头来刺激我。”

白晟羽听得一阵朗笑,“阿逊果然是聪明人,你既是明白,那便一起去见太子殿下吧。”

几人才到二门,却见太子正带人匆匆地往二门而来,一身明黄的三爪金龙袍风尘仆仆,脸色忧急,一见冷华庭迎来,步子更为快了。

等人走近,冷华庭和白晟羽几个要给太子见了礼,太子一扬手道:“俗礼就免了,进去再说。”

在外院花厅里落坐,太子也顾不得喝茶,开口便冷华庭问:“小庭,你家娘子呢。”

冷华庭神情淡漠地看着太子,嘴角带了丝讥笑道:“回殿下,她刚被人行刺,吓病了,无法过来给殿下见礼,还请殿下海涵,再说了妇道人家,总是抛头露面也不好。”

太子听得大怒:“怎么又被行刺了,孤在路上便听闻你们一路上危险重重,没想到,到了基地上,还会有如此多的刺杀,江南总督是吃干饭的么?”

白晟羽一听这话,也为白总督捏了一把汗,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白总督的真正职责竟然是保护基地及掌玉者的安全,叔叔可真是糊涂,竟然听从裕亲王的指令,暗中放那几外黑衣人进了院子,他也太过滑头了,想两边都不得罪,这一回事情可真就大条了,怕是丢官弃职还难以脱身呢。

“江南总督也没法子啊,人家手持御赐金牌来拿人,白大人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有违圣令吧。”冷华庭仍是冷笑着,眼里含着愤怒与不满,语气里尽含讥诮。

太子听得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柔声道:“小庭,你不要误会,那块金牌几年前,王叔就因一次大功而得了的,不过是份尊荣而已,并非此次父王赐给王叔,让他来为难你们的。”

此话冷华庭自然是不信的,但他也不会戳穿太子,只是笑笑道:“原来只是份尊荣啊,不过,臣不过只是个区区四品,没有资格去验证,王叔举了金牌来软禁微臣,又要拿臣的妻子,臣都无法反抗的,若非墨玉有指令江南大营之权,臣和臣妻恐怕要死于裕亲王爷威逼之下了。”

太子听了眉头皱得更紧,沉吟了片刻才道:“王叔此举也太过荒唐大胆了,孤回京必定要参他一本,小庭,当务之急是速速修好机器,将所差之货物补齐,南下商队最多能延迟以路途天气恶劣为由三天就必须启程了,再不修好,时间上真的赶不及了啊。”

冷华庭淡淡一笑道:“殿下所言极是。”

太子听得心中一喜,大声道:“那就快快请尊夫人去基地上吧,大锦除了她,无人能懂那机器啊。”

“机器坏了与臣妻何干,懂机器便是罪过么?她病了,又身怀有孕,不能再操劳了。”冷华庭语气仍是淡淡的,说出的话却是将太子噎个半死,太子无奈地哄道:“小庭,太子哥哥知道你心里有气,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让你出气的,只是,现在情势紧急啊,你可是织造使,是接掌墨玉之人,改造和经营基地是你的职责所在,你怎么能如此说呢。”

“臣被人软禁于院子,不许过问基地之事,臣无法担当织造使之职,臣请辞,臣就此送上官印,并墨玉,请太子另寻高明。”冷华庭毫不犹豫地拿出官印和墨玉,双手呈上。

太子被他此举噎得眼都红了,又气又无奈,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你…简直胡闹,此乃国家大事,你竟如此儿戏,如此轻贱皇命,你…你真真气死我也。”

冷华庭听得眉头一挑,冷冷道:“皇命?为臣连自由都没有,拿什么去执行王命,想必殿下也知道,臣与臣妻如今正担着贪没的罪名,被人软禁吧,臣妻一来便一心扑在机器改造之上,好不容易将设备改造好,使之运转正常,却突然被人陷害,一再的遭人刺杀,臣这皇命办得可真够窝囊啊。”说着,对太子一拱手又道:“臣无能,臣对那机器也是懂得不多,如今机器再坏了,臣也没办法修好,货物少了就少了吧,反正那机器也用不了多久了,这一次商队南下,与南洋各界说清楚便是,以后大锦无法再提供物美价廉之货物便是了。谁还能拿枪顶着非让大锦过货过去不曾?”

说着,自己推了轮椅将手中的官印与墨玉一并送到了太子手上,也不等太子再说话,又道:“墨玉交了,这别院看来臣也无资格再住下了,一会臣便回去收拾细软,带着病妻离开此地。”

太子被他的话震得半响没出声,头上不由冒出细细的汗珠,看他真的推了轮椅就要出去,又气又急,又有些无奈,太子何偿不知,小庭在威胁他,但太子也无奈,裕亲王深受太后娘娘的宠信,来江南便是太后的要求,就是皇上也拿他没法子,不过…

“小庭请留步。”太子稳稳心神,强压心中的郁气,对冷华庭道。

冷华庭停住,恭敬地垂首:“草民谨尊太子吩咐。”

刚交印呢,就自称草民,他怎么还是如小时候一般的别扭,太子苦笑着走近冷华庭,随手一抚他的头,转着调儿对他道:“你怎么能对太子哥哥如此呢,小时候你可是最乖巧,最护着太子哥哥的,你看,太子哥哥可是遇到难处了,你也不想法子帮帮太子哥哥么?”

冷华庭听得一阵恶寒,他最是怕太子用这样的口吻跟自己说话,更没想到如此严肃地话题,太子竟然像撒娇似的跟自己提出来,他脸一红,不好意思抬眼,憋着一口郁气的拱手道:“草民无能,辜负殿下错爱了。”说着,将轮椅推得更快,想快些逃开太子这个怪物就好。

太子哪里能让他跑了,将手中的印信和墨玉一并放到他怀里,坏笑道:“你别一口一个草民,太子哥哥可没应你,这官印还得你拿着,墨玉也是皇上亲赐的,你更不能随随便便就撂挑子,你今儿此举实乃对皇上不敬,有负圣恩,不过,太子哥哥知道你心中有气,不过是说气话呢,不会介意的。”

冷华庭当然知道太子不会真的让他辞职,他无奈地拿了官印苦笑道:“那好吧,臣回了京,再向皇上正式请辞就是。”

“好吧,太子哥哥知道你这口气不出,是不会乖乖办事的。”说着一扬声,对自己的随从道:“速请裕亲王来。”

随从立即出去了,没多久,裕亲王阴沉着一张脸来了,一见太子便行了个臣礼,太子回身坐回主位,又让冷华庭回到厅中,也不请裕亲王落坐,冷冷地看着裕亲王道:“王叔,你此次南下可真是业绩斐然啊,终于查出了简亲王贪没的罪证了,不知王叔这次打算请父皇如何惩处简亲王及其家人呢?”

裕亲王听得一滞,太子的讥讽让又羞又急,心知这一次怕是真要落在太子手上了,但贪没原是真的,自己也没错,不过是没有探明情况,没找准时机,才落得如此被动而已,一硬头皮说道:“简亲王贪没份属事实,证据确凿,不容有假,该如何处罢简亲王,自然是皇上圣心独断,臣无权置缘。”

“王叔查案辛苦,不过,王叔,你将织造使大人及其夫人一并软禁,使得南下货物无法置力齐全,孤想王叔一定是想到可行之法,找到有用之人才来解决此事了吧。”太子真是恨,裕亲王一直也是谋算清楚之人,竟然连这点事情都拎不清,办事不分轻重缓急,他要自寻末路,也怪不得旁人了。

裕亲王听得一噤,他有人有办法,也不会下那暗手,使人来掳孙锦娘了,他脸色微变了变,干笑道:“这个,就不由臣操心了,臣只是来查贪没的,既是查到证据,便要即日启程回京复命去了,此地有殿下主持,还有何事是解决不了的?”

太子没想到裕亲王脸皮会厚到如此地步,明明自己闯下大祸,却如此推托,解决不了,就脚底抹油,想赖帐,不过,裕亲王句句又落在实处,由他主持监察一事原就是得了皇上允许的,查贪没行监督之事,也是他之份内,不由又气他的狡诈和没担当,不由好笑道:“王叔所言非虚,不过,孤可记得,王叔可只有监察权,可无权捉拿和侵犯朝庭命官,更无权谋杀皇命钦差!”

裕亲王听得大惊,一时脸都白了,嘴角微微抽了抽,眼中闪过一丝阴戾:“那日臣不过也是担心会误了国事,是特地来好言相请冷夫人回基地的,但她执意不肯,便起了争执,所以,才会动了些粗,怎么能算得上是谋杀皇命钦差呢?”

太子听了脸上笑意更盛,眉头微挑 着对裕亲王道:“如此说来,王叔也只是犯了一些小过错而已,就算是孤的侍卫出面,您也没将他放在眼里,那…也不算什么大事,王叔向来便没将孤放在眼里过,孤也习惯了…”说着又顿了顿,看裕亲王脸色更白,便起了身,走近裕亲王,眼神冷厉地睨着他。

裕亲王与太子对礼一眼后,立即又垂了眸,眼中闪过一丝戾色,低了头不敢说话。

太子突然一扬声道:“宣白总督。”

不时,白总督大步走了进来,向太子行了个大礼后,又对冷华庭拱了拱手,眼里露出一丝愧色。

太子问道:“白卿,对于今日冷夫人被人行刺一事你作何解释?”

白总督一躬身,将裕亲王如何威逼利诱他,与他如何设计好,放裕亲王手下进府捉拿锦娘一事一并道来,裕亲王听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大喝道:“白大人,你身负守卫之职,却如此监守自盗,放贼人进来凶,却是要怪罪到本王头上,你可知,陷害本王要该当何罪?”

白总督听了尴尬一笑道:“王爷,下官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陷害于您,虽说您昨日所言并无人证物证,不过,下官将行凶之人一并抓获,人就在门外,他们身上可是有您裕亲王府的凭记,这可由不得下官伪造啊。”

说着一扬手,就有兵丁将早上行刺之人带了几名上来,其中那名行刺锦娘之人,却不在其中。

裕亲王一见,大声喝道:“你这卑鄙小人,本王不过是想将孙锦娘掳去修机器而已,哪里是要行刺,本王昨日便说明用意,你竟然如此陷害于我?”

“昨日下官也以为王爷只是想为国分忧而行糊涂之事,所以,也糊涂地应下了,却不知,王爷您在骗下官,实意竟是要谋杀冷夫人,王爷,您将下官骗得好惨,下官这一次可是被你害死了,若非冷夫人身边丫头义勇,夫人此时怕是香消玉陨,大锦痛失人才,下官便会成为大锦的千古罪人。”白总督撕声控诉着裕亲王,捶胸顿足的,好不伤心愤恨。

裕亲王气得咬牙切齿,他赤目看向太子,大声道:“殿下果然好计谋,臣,一招用错,一步错,便步步错啊。”

太子气得差点要炸,大声喝道:“来人,将裕亲王押回京城,送到宗人府,听候皇上发落。”

裕亲王被押走了,白总督也退出去后,太子转了笑颜,一脸讨好的对冷华庭道:“小庭,这下你该消气了吧。”

冷华庭白眼一翻,冷冷道:“臣消不消气无所谓,臣也没资格生气,臣还是个待罪之身呢,殿下若无事,臣便回屋去看臣妻了,她身子不好,臣得去照顾她。”说着,推了轮椅往外走。

太子一急,跟了过来,边走边说道:“小庭,你太不仗义了,我已经将裕亲王押回京里了,你还要如何,快让弟妹去修机器吧,不然,真的会误了国事啊。”

“殿下,臣妻病了,病了,您听明白了吗?您怎么能逼一个体弱的妇人去为朝庭办事呢,说出去,不怕辱了大锦朝的面子?”冷华庭大声对太子说道。

“那我陪你去探探弟妹的病总可以吧。”太子很无奈,逼又逼不得,毕竟是朝庭对他们夫妻作得太过,到如今,也只能求着他心软了。

“男女授授不亲,殿下,请留步。”冷华庭再不理太子,推着轮椅跑得更快,太子被他说得一滞,也知道自己如此进孙锦娘的屋里确实有违礼数,只好止了步,大声道:“那弟妹何时会好啊,小庭,你不能太不负责任了,管理好基地可是你职责。”

冷华庭懒得理他,径直回了院子,太子在花厅里急得团团转,招了白晟羽过来问话:“白卿,你可有法子劝解小庭夫妻?”

白晟羽一拱手道:“臣没办法,臣也被人软禁着,说是参与贪没呢。”

太子一听又是这话,眉头高皱了起来,无奈地对身边之人道:“传孤令,解除别院禁令,免除织造使大人及其夫人贪没嫌疑。”

一转头问白晟羽道:“这样总可以了吧。”

“不可以!”锦娘躺在床上对前来传话的白晟羽道:“你去转告太子殿下,整个简亲王府还担着贪没和通敌的罪名呢,我作为简亲王的嫡媳,不敢轻举妄动,若是一不小心将机器弄坏了些,不也会担个故意破坏国家设施的罪名么?算了,你跟太子说吧,我只是个无知妇孺,没本事干那男人才干的事,本夫人要养胎,好生给我相公生个儿子才是正经呢。”

锦娘仍没看清皇室的用意,但她如今守住一点,不拿到自己想要的福利,决不再理那基地上的事情,简亲王在此经营如此多年,若是有那通敌的心,不是早就将基地上的秘密卖出去了吗?皇上竟然会为了二老爷一封假信件而将京城简亲王禁封起来,做法也太不地道了些,自己还在江南没回没,真以为机器改造好了,就不需要再用简亲王府一家人了吗?皇上会如此没眼光?太子应该也不是如此短视之人才是啊?

锦娘难得管他们又有什么政治目的,她只是想将某些事情一次解决,来个一劳永逸才好,免得自己今后在基地上行事时,又冒出个什么监察,什么王爷之类的来找茬。

又过了一日,锦娘一直称病不出现,太子实在急得不行了,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不礼仪,亲自到了锦娘屋里,隔着纱帐,他又看不到锦娘的脸,锦娘是真病不是假病他也无法得知,坐在屋里,太子柔声对冷华庭道:“小庭,咱们也是多年的好朋友了,此乃国之大事,做哥哥的来求你了还不成么?你们有何要求,就开诚布公地说明了,就算再难办,太子哥哥也想尽办法给你们办了,只要能解了这燃眉之急就成。”

冷华庭听了淡然一笑道:“殿下此话可是当真?”

“君无戏言!”太子严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