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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浔阳从那院里出来,就如释重负的出一口气——

任务完成了,一派轻松。

两个丫头今天也都异常沉默,各自低垂着脑袋想心事,一声不吭。

对于这位方侧妃的脾气,谁都窥测不透,不过每次跟着郡主和郡王爷上山必定都能感受到这里超乎寻常的低气压就是了。

彼时的庵堂门口,深蓝还是耐不住好奇心,悄悄去扯映紫的袖子;“姐姐,住在这里的方侧妃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褚浔阳在东宫得宠,风头无两,并且最近一度有风声透出来,说是褚易安的妾室在她面前都没处站,所以深蓝很难想象,她的生母怎么会从东宫搬出来住到了这种地方。

“小孩子家家的,你打听那么多做什么?”映紫稳重,没得延陵君的吩咐是一个字也不会乱说的。

深蓝扁了嘴,悻悻的低头摆弄着手指头。

彼时延陵君正双手环胸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闻言就难得好心情的睁眼看着前面庵堂大门道:“方氏的出身不好,据说只是前朝宫廷里的一名七品女官,却不知怎的入了褚易安的眼。当年的褚易安也是年轻气盛,曾经扬言非卿不娶,婚事一直耽搁了好几年,最后虽然在家族的压力之下妥协,同时娶了方氏和雷氏过门,却愣是为着方氏把正妻的位置给空置了下来。”

“没想到西越的这位太子爷还是个痴情人呢。”深蓝暗暗咂舌。

延陵君看她一眼,莫名的轻哂一声,继续道:“那个时候皇帝还没有得位登基,是前朝大荣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因为褚易安的文韬武略样样拔尖儿,他心里虽然也有不满,却还是勉强认了。可是他的妻子罗氏,也就是当时的褚夫人却没有这么大度。儿子因为一个女人而忤逆,本来就叫罗氏大为光火,却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方氏真的和她不对付,好巧不巧的,生辰竟还刚好和她赶在了同一日。方氏自幼卖身为奴,连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这个生辰原只是随便定的,却还是犯了罗氏的忌讳,关系就越发的恶劣了起来。”

因为方氏的关系,褚琪枫和褚浔阳在皇后罗氏那里自然也不讨喜。

深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就是因为皇后不喜欢她,所以就将她贬到了这里?”

“也不全是这样。”延陵君道,说话间眼底的神色不觉一深,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她会在此出家,自然是有皇后施压的成分在里头,可是其中主要的原因却是因为她生下的这一双儿女。”

深蓝越发不解,皱着眉头看向身后庵堂的方向。

“浔阳郡主的品阶很高,康郡王褚琪枫也是在刚一出生就被册封的,并且深得皇帝的喜爱和看重,这是西越皇室子孙中头一份的殊荣。这些和他们的父母出身都没有关系,而是因为他们生在前朝大荣兵败国破的当日,被皇帝视为帝国崛起的祥瑞之兆。”延陵君道,说起这段历史,眉目之间的神色便略带了几分凝重,“褚浔阳——浔阳二字,不单单是一个名字,同时也是皇帝御笔亲封赐予的封号,所以这两个字的分量,并不是你们所能估量的。”

前朝大荣,兵败浔阳,那日之后改天换日,过往的一切都归为历史。

皇帝龙心大悦,正巧赶上方氏临盆,又诞下极为罕见的一双龙凤胎,这两个孩子入了皇帝的眼,可是作为他们生母的方氏身份却太过不堪,皇帝越是器重这两个孩子,同时自然就更容不下方氏的存在,于是就弄成了如今的这般局面。

诚然这些都是透露在表面上的信息,至于内里真相到底如何——

延陵君心中默然,刚刚收拢了思绪抬头,褚浔阳已经带着两个丫头从庵堂里走了出来。

第030章 内有乾坤

“可以走了?”延陵君的唇角一弯,收摄心神迎上去一步。

“嗯!”褚浔阳点头。

延陵君既然等在这里,她也就没矫情,一起还是上了延陵君的马车回城。

褚浔阳在慈修庵前后滞留还不到半个时辰,从人之常情考虑怎么不合情理,延陵君却是只字不提,吩咐了映紫和深蓝两个驾车离开。

马车没有直接进城,而是在南城门附近一处僻静的路口停了下来。

褚浔阳和延陵君先后下了车。

延陵君长身而立,看了眼远处晴朗的天色道,“我就送你到这里吧。”

顿了一下又补充:“回去的路上小心些,那位长顺王世子并不是个有度量的人。”

褚浔阳听了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抿着嘴角道,“他是没度量又不是没脑子,放心吧。”

想要一天之内连着算计她两次?除非长顺藩有这个魄力现在就公然和东宫宣战。

之前苏皖的事她肯睁一只闭一只眼也是给的长顺王苏家的面子,姑且可以解释为女儿家之间的矛盾和小伎俩,如果是苏霖出手的话,那么现在就绝对是另一番场面了。

延陵君本来也没准备苏霖再有动作,只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见她早就将一切看的透彻,也就没有多言。

“那个今天——”褚浔阳等了片刻,见他再没了后话,本来还是想要脱口道声谢的,可是转念想到他之前说过的话,就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道:“我走了!”

延陵君应了声,站在原地没动。

褚浔阳转身上了自家的马车,由青萝亲自驾车继续往城门方向行去。

延陵君面容平静站在原地目送,一直到那马车走出去老远都没有移开视线。

深蓝撇撇嘴走过来,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解道,“少主人既然不放心郡主一个人走,直接送她就是了。”

映紫对这个口没遮拦的小丫头也是无奈的很,闻言就黑了脸,刚要训斥——

延陵君已经收回视线道,“下次吧!”

不得不说,自家主子今天的脾气真是好的反常,若在以往定然是一个眼神就要把深蓝吓哭,并且直接把人赶回去的,哪儿来的这么和颜悦色?

映紫看着深蓝,心中感慨——

这丫头今天真是沾了浔阳郡主的光了。

刚一分神,就收到延陵君递过来的一眼暗示。

“是!”映紫连忙敛了心神应道,提了内力就追着褚浔阳的马车去了。

延陵君转身上了车,吩咐道:“回吧!”

深蓝吐着舌头跳上车,也驾车往内城的方向行去,心里却是暗暗嘀咕:少主子做事从来都是雷厉风行,既然不放心浔阳郡主那就直接送她回太子府好了,何必又叫映紫鬼鬼祟祟的跟着?青萝驾车一路驶进内城。

因为上午出了苏皖的事情,所以回去的路上她便格外小心。

待到进了京兆府衙门的辖区,青萝突然一收马缰停了下来,回头道,“青藤,换一换,你来驾车吧。”

赶马驾车这类事情青藤虽然也能驾驭,但是两个丫头却是有明确分工的,私底下对着褚浔阳无所谓,到了外面,就是青萝主外青藤主内。

青萝突然要换,肯定就是有话要说。

褚浔阳对青藤挑了下眉毛:“去吧!”

“哦!”青藤不情愿的翻了个白眼,却没迟疑,动作麻利的就和青萝交换了位置,驾车继续前行。

青萝猫着腰进了车里。

“什么事?”褚浔阳倒了杯水递给她,问道。

“郡主!”青萝接了杯子,却是没喝,又直接放回了桌上,然后便是神色凝重的撩开一侧的窗帘往后看了一眼道,“那位映紫姑娘一直在后面跟着。”

褚浔阳有些意外,眉头不易察觉的微微皱了一下。

青萝紧张的看着她——

延陵君其人她是第一次见,虽然可以根据深蓝的出现还有之前从朱远山那里得来的信息大致的判断此人和褚浔阳之间的关系,但是就因为身份不明,也不得不防。

褚浔阳想了一下,随即便很快释然,微笑道,“不用管她!”

“可是——”青萝还是不很放心。

褚浔阳重新把水杯塞到她手里,突然沉吟着问道,“之前你和她联手做过事,和她相比,你觉得自己的功夫怎样?”

青萝一愣,愕然的抬头看向褚浔阳。

褚浔阳莞尔,眉目含笑的慢慢说道,“那人当是没有恶意的,否则以这映紫的身手,她要跟着,还能叫你给察觉了?她是故意的!”

延陵君大约还是对苏霖那些人不放心,不过因为有忌讳,所以才很有分寸的没说送她回去,就连之前在街上闹事也都没直接出面。否则若是叫人看到两人在一起,别人姑且不论,就是褚易安,只怕也要马上叫人去把延陵君给查一个底掉。

说起来这人也真够别扭的!

青萝听了这话,再看褚浔阳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这才稍稍安心,又陪褚浔阳坐了会儿,待到距离东宫还差两条街的时候就出去重新和青藤调换了位置。

褚浔阳回去之前褚易安就已经得了消息,知道了上午街上发生的事。

褚浔阳下了马车,见到曾管家亲自等在那里也没有丝毫的意外,只道,“曾管家你先忙吧,我先回去换身衣服再去拜见父亲。”

“是!”曾管家颔首告退。

褚浔阳却是站在门廊底下停了片刻,唇角翘起的弧度带一点点狡黠又明亮的笑意。

青藤见着她的这般表情就是眼睛放光,凑过去道,“郡主,可是需要奴婢做些什么?”

“这事儿你可做不来!”褚浔阳抬手拍了下她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这个人,还是我回头去找父亲要吧。”

褚琪晖和褚月妍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和苏家的人搅和在一起?若说是中间不是内有乾坤,没有人牵桥搭线的话,那她褚浔阳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而同一时间延陵君也回了自己的住处,刚进院子,就是目光微微一凝,对跟在后面的深蓝道,“到外院守着吧,映紫回来了就叫她来见我。”

“哦!”深蓝点头应下,一蹦一跳的转身离开。

延陵君脚下的步子没停,直接走过去一把推开正屋的大门。

屋子布置的素雅整洁,西边一侧的窗台上临风安置一盆兰草。

听闻开门声,窗下的软榻上有玄色衣衫的儒雅男子扬眉浅笑——

人花相衬,如兰雅致!

第031章 苏二公子

屋子里有不速之客出没,延陵君丝毫也不意外,反手关门走了进来,道:“有事?”

他走过去,一撩袍角在那人对面坐下。

“这话说的,你我总算是老友一场,知道你人到了此处,我虽是尽不上地主之谊,可也总不能过门绕道吧!”男子微微一笑,将左手边装黑子的瓷瓮推过去。

延陵君捡了棋子在手,就着他手上自娱自乐下到一半的棋局落子。

彼此过了几招之后,延陵君才漫不经心的开口,“你怎么会到了这里?”

映紫手底下的功夫到底能有多少姑且不论,只就轻功——

能叫她吃瘪的人,还真就没有几个。

所以从映紫无功而返的时候延陵君就已经心里有数。

玄衫男子露齿一笑,却是不答反问,“你这话是本末倒置了吧?要问也是该由我来问,好端端的,你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还一来就多管闲事,插手了东宫的内务。”

延陵君不语,只就面色如常的从容落子。

那男子看了,便是隐晦的吐出一口气,面色微凉道:“前段时间楚州方面的事我听说了,应该是那些人的图谋吧?”

延陵君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却是凛冽至极,只就把玩着手中棋子半晌不语。

两人虽是交情不浅,但是对于延陵君的心思,却是很少有人能把握得当。

男子狐疑的微挑高了眼尾道:“依着你的性子,现在可不该是躲在这里安享太平,怎的?那边帝京里头另有布署?”

“没!”延陵君这才摇头轻轻的吐出一个字,又落一子,“我本来是已经在回程的途中了,可是中途却被父亲给阻了。”

具体的理由和原因他没有说,玄衫男子也知道事关南华政务,就也没有深究。

不过延陵君的性子一直都是生人勿近的,他会突然之间就对褚浔阳的事情上心,还是叫人十分意外的。

“今天街上的事,你就不准备对我说点什么?”玄衫男子随即就转移了话题,凤目婉转,挑高了眉毛道,“如果我的消息没错的话,前些天出事的时候浔阳郡主她人应该就在楚州。到底是怎样的邂逅这么刻骨铭心,竟是叫你追着人家都跑到这里来了?”

怎样的邂逅?刻骨铭心么?

这人的嘴巴惯常都是毒的很,但是这一次他用的四个字却明显是叫延陵君心里很是受用。

延陵君抬眸睨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看着他眼底眉梢展露出来的莫名光彩,玄衫男子一愣,随即就是敲着棋盘一惊一乍道,“哎呦哟,不得了,有人动了凡心了,瞧瞧,这连眼神都荡漾了呢!”

这话说的,是越来越不中听了。

延陵君的眉目之间染上一丝恼意,也没废话,只就是衣袖一扫将手边瓷瓮掀起,直朝着那人兜头砸了过去。

那人也当真是对他的脾气了若指掌,早就有所防备,见状也是目光微凝,袖子一卷就将纷扬漫天的棋子尽数收拢,同时另一手抢了那瓷瓮,正待要放回桌上,就听砰地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却是赶回来的映紫听了屋里的动静直闯了进来。

延陵君的唇角噙了淡淡的笑意,只就好整以暇的看着。

见到满面杀气的映紫,那玄衫男子却是愣了一瞬。

不过他的反应也是极快,眼见着映紫就要扑过来,一甩手就把那空瓷瓮扔了过去。

映紫本能的抬手去接,同时那男子另一边袖子一甩,便将兜在广袖里的棋子抖落在另一个盛放白子的瓷瓮里。

然后,他起身,弹了弹衣袍,一边往外走一边用极为熟稔随意的语气道:“平白无故被你的丫头追了我几条街,跑的一身臭汗,既然你不肯招待,那我还是自己回去洗洗吧。我自己走,就不劳相送了!”

他不解释的话,延陵君绝对会看着映紫同他拼命。

有时候,做人还是识时务点的好。

映紫听了他的话自是不会随便对延陵君的客人动手,只是脸色不大好的站在那里。

“苏卿水!”延陵君坐在榻上没动,这时才突然开口叫住他。

男子止步,却未回头。

“苏家的事,我不建议你插手。”延陵君没动,只就看着他的背影,正色道,“皇室之中的大位之争,最忌讳就是做臣子掺和排队,那些人自不量力,你没必要去替他们收拾烂摊子。”

“我与你不同,做不来你的肆意洒脱。”苏卿水的眸色一黯,回头朝延陵君看来,唇角弯起的笑容依旧温和雅致,“你可以抛开身份名利不要,可是我——我不能放任祖父戎马半生打下的基业被那些人毁了。哪怕明知道这是一趟浑水,我也只能跳进去了。”

延陵君抿抿唇,却是没有再劝。

其实他和苏卿水从骨子里来讲本就是一样的人,他现在可以将那些人的阴谋算计视为无物,是因为那些人实则还没有真的威胁到他在乎的东西,否则的话——

哪怕是毁天灭地不择手段,他会执着的就只可能比苏卿水更甚。

苏卿水不想他被这样沉重的话题感染,眸子一转就又神秘兮兮的笑道,“说点正经事吧,那位浔阳郡主的身份特殊,照我手上掌握的信息,太子对她可谓千依百顺,虽然不可能将她用作联姻和笼络朝臣的工具,但也绝对不会草率定下她的婚事。你要是真的动了长远的心思的话,还得要仔细想想了。”

言罢就不再滞留,大步离开。

褚易安不会利用褚浔阳,但是真要议亲的话,男方的身份肯定也不能太低,就算不是有底蕴背景的世家子,至少也要是人前显赫的朝中新贵。延陵君是南华人,而且身份也极为特殊,此事不好操作是有目共睹的。

苏卿水说是泼冷水,更是善意的提醒。

映紫看着他的背影离开,狐疑道,“主子,这人是——”

“苏逸!”延陵君道。

“长顺王府的二公子,苏逸?”映紫暗暗提了口气,对此人的身份还是大为意外的。

延陵君却没多言,只就随口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有事发生?”

“没有。”映紫道,连忙收摄心神,“不过浔阳郡主回府只呆了小半个时辰不到就又被大管家陪着一起出门了,奴婢随了一段路,好像是去——”

映紫说着就似是有难言之隐的顿了一下,拿眼角的余光偷偷去瞥延陵君的脸色,道,“去了城东柳林街的教坊。”

第032章 红粉陷阱

所谓教坊,映紫的表达已经是相当含蓄。

城东的柳林街,众所周知便是京城里最具盛名的烟花之所。

褚浔阳换了装束,连青藤都没带,只带了青萝一个,由曾管家陪着出的门,去的是素有柳林第一楼美誉的锦上花。

彼时华灯初上,正是各家楼子开门揽客最热闹的时候。

褚浔阳和青萝都做了男装打扮,衣物特意选了不起眼色泽和料子,妆容也仔细的处理过,再加上两人都有习武,言行举止之间也没有女子的矫揉造作,掩饰身份不在话下。

曾管家在二楼不起眼的位置要了一个雅间,说是雅间,实则也只是用半道珠帘遮掩视线,不妨碍里头的人观看表演和打量人群。

“台上的那个弹琴的清官点翠,还有那边穿枣红衫子的妙仙儿,都是我们的人。”曾管家一边敏锐的注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指点道,“一会儿属下把两人叫来给郡主考校一番?”

褚浔阳瞧着外面大厅里灯红酒绿的热闹,闻言,漫不经心道:“不必这么麻烦,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差事,我在这里看看,随便挑一个就是了。”

从心理上讲曾管家是觉得这样的地方本身就辱没了褚浔阳的身份,更是不想她和那样身份的女人有所接触,自然也没坚持。

中途曾管家出去了一趟,褚浔阳也没问,只就一直默不作声的瞧着楼下点翠和妙仙儿两人的举动。

台上点翠一曲奏罢,便有客人嚷着要她过去陪酒,其中两桌的客人吵闹的厉害,最后不知怎的就为了抢人要动手。

“哎哟我的爷,这是怎么了?有话要说,有话好说,可别伤了和气。”鸨母急匆匆的出来打圆场,拽着点翠上去告罪。

点翠的模样生的十分纤弱,眉宇间一股淡淡的愁绪点缀,我见犹怜。

那鸨母拽了她过去,她这赔罪也是赔的别开生面,嘴上说是自责,一边就抽了帕子抹眼泪,迂回劝诫双方的话是半句也无。

褚浔阳在珠帘后头看着,忍不住哑然失笑:“这位点翠姑娘,当真是个妙人儿!”

话音未落,两拨人就是为着博得美人一笑争执的愈发激烈起来,谁也不肯想让。

“她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尤其还是有特殊用途被人安插在这里的棋子,遇到这种事肯定是要顺水推舟大事化小的,这女人,分明就是故意生事的。”青萝不悦道。

曾管家刚从楼下上来,见到下面乱成一片的场面也是眉头直皱,刚要说话,褚浔阳已经果断的开口道:“点翠!就她吧!”

一锤定音,说完已经一撩袍角下楼去了。

青萝十分诧异,忙不迭跟上去,不解道,“主子,那女人瞧着就是个不安分的,你若是用了她,恐着以后她会生出外心思来。倒是那妙仙儿看着要沉稳,当是个忠义本分些的。”

“我又不用她去杀人放火,要她的忠义和胆色做什么使?”褚浔阳耸肩,却是不以为然。

对于褚浔阳会选点翠,曾管家也始料未及,也跟着上前两步道,“小主子若是不满意,咱们可以再去别家,对面的环翠阁里也有——”

“不用了,就是她了,这个点翠,甚好!”褚浔阳道,抬手打断他的话,就快步下楼离开。

这里人多眼杂,曾管家也不好再多说,只能跟了出去。

回去的马车上,褚浔阳就对曾管家问道,“通常这类人要启用了,你们都是如何处理的?”

“人都是事先训练出来的,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待要送出的去时候都会先灌了绝子药。”曾管家道。

因为褚浔阳还没出阁,曾管家跟她说这些的时候便有些不自在,解释道,“郡主是知道的,这样的人虽然不是暗卫死士,但也无甚差别,一旦叫她们有了子嗣就是弱点,以后不好掌控。”

褚浔阳点头,手上摩挲着腰间佩玉思忖片刻,然后才道,“告诉下面的人,这个点翠尽快安排,寻了合适的机会就把人给送出去,至于你说的绝子药,也不用灌了。”

“郡主!”曾管家讶然的提了一口气,不解的看着她。

“我说过,我放她过去,不是为着杀人放火的。诚如你方才所言,人一旦有了弱点就不好掌控了,可也同样,只有有了弱点和希望的人,才能激起她的斗志,这样后面的戏码唱起来才会精彩纷呈。”褚浔阳的眸子流转,笑的别具深意,“回头你照我的吩咐叫人传话给她,指给她一条路子就别再管了,告诉她,从今以后没有人会再约束她的所作所为,至于她自己能爬到多高,就全凭她个人的本事了。”

言下之意,就是把点翠从他们的名单里除名,以后生死富贵各不相干。

褚易安训练这些人的时候都不是以东宫的名义,而且做的十分隐蔽,连曾管家都是拐了几道弯在暗中操纵,所以莫说是点翠那些最底层的卒子,就是负责训练她们的人也都不知道背后真正的主子是谁。

这么放了点翠出去,褚浔阳也不怕她日后反水想咬出东宫的小辫子来。

曾管家听了她这一番话才是茅塞顿开,眼神不觉的一亮,露出赞许的笑容道,“是,属下明白了!”

“嗯!”褚浔阳笑笑,“这件事尽快安排吧,不赶紧的给他们找点事做,我怕是他们还要不安分的四处点火。”

车马远去。

街道另一头,灯火阑珊,映射出男子唇边饶有兴致翘起的弧度。

“主子,浔阳郡主不会无缘无故到这里的。”映紫道,语气一板一眼,可是紧皱着的眉头却透露了她心中所想。

“看来褚易安对她的偏宠程度远胜于传闻,这种地方也不避讳的让她来了。”延陵君却是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随后看着映紫困惑才又说道,“河南王的谋略不及太子,小聪明却是不少,虽然笼络的罗皇后欢心,也在朝中拉拢了不小的势力,但是他却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好色!红粉陷阱,最是一剂催命的好药,而且褚浔阳亲自出手,效果必定不同凡响。看着吧,用不了几天,南河王府的后院就要有好戏看了。”

第033章 里通外敌

褚浔阳要往南河王府送人,选用的人手必定讲究。

映紫皱眉,眼底的情绪厌恶:“是西越太子暗中训练出来的人手?这位太子殿下的风评一直都是不错的呢。”

延陵君对此却没什么感觉,只道:“不是褚易安的品性问题,而是处在他的那个位置上,他不想被兄弟蚕食灭掉,就必须要有他自己的一套体系和手段,训练几个细作算什么?不过他会把这些人堂而皇之的交给自己的女儿来沾手,却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

映紫哑然。

她不过一介女子,对权谋算计方面的事所知不多,再加上性格的关系,对此便十分不喜。

延陵君这样说来,她也不好反驳,想到褚浔阳,便是岔开话题道,“不过浔阳郡主的动作还真够快的。”

不用想上午的事情必定少不得南河王府的推手在里头。

“就为了那么点小事,还不值得她如此。”延陵君却是不甚赞同的摇头。

映紫诧异,不解的看着他——

上午惊马的事,也得亏是褚浔阳自己的身手了得,否则说是要命倒不至于,也绝对会伤的不轻,这事情难道还不够大?不够招人恨的吗?

延陵君看她一眼,眼底的光芒内敛,慢慢透出几分深邃。

他转身往回走,衣袂翩然逐渐远离此处喧嚣,淡雅微凉的声音才再度在夜色中飘溢而出:“她的心胸和眼界都非一般女子可比。桔红查过了,就在军中内乱的前夕,程南恩曾经两度秘密出营,带亲信去了楚州城内,并且于事发的前一日,他私下里抽调了五百精兵出营。事后我从父亲那里问过了,这五百人是被他安排去了烈焰谷设伏,但是程南恩那一次的行事极为隐秘,那些人并不知道他们要截杀的到底是什么人。”

映紫闻言大骇,“主子是怀疑——”

“里通外敌?”延陵君冷嗤一声,语气漠然,“算不上,他还没那个胆子,但也绝对做了不干净的事就对了。那一天西越方面同样也出了意外,褚浔阳坠马昏迷,褚琪枫连夜带人奔赴烈焰谷,只不过因为突发事件又半路折回了。”

“程南恩要截杀康郡王?”映紫不解。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延陵君反问,“但是那个人唯利是图,被人收买利用的话也不稀奇。”

那段时间刚好赶上南华军变,他自己都焦头烂额,映紫也被指派一心扑在那件事上,关于褚浔阳方面的消息,延陵君是事后让桔红去查的。

他是得了确切的消息,有军中士兵承认他们曾在芦苇荡和一些可疑人交过手,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指明南河王府的人到过那里,但延陵君心里已经笃定是褚琪炎姐弟的作为不会有错。

“南河王府和咱们军中勾结?”映紫的眼睛一亮。

延陵君见状,却是无奈的摇头,“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一重关系褚浔阳和褚易安肯定也早就想到了。里通外敌,那就是谋逆,抄家灭族不在话下,他们会秘而不发,无非就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到了我这里,也是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