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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褚易安!

回京的这一月之间,褚浔阳几乎翻遍了所有的野史,搜集资料反复推敲,最终将有关那段往事的幕幕铭刻于心。

大荣王朝的覆灭于她而言是没有多少感觉的,可是梁汐的死却成了一根刺,横亘于心,每每想来便会疼痛不已。

心中万般思绪翻腾,褚浔阳就只觉得眼眶发热,有些难以自控。

然后她蓦然抬手,遮住了眼睛。

她的动作很快,可延陵君还是清楚的看到有什么莹润而璀璨的液体从她的指缝内侧坠落,无声的被拂面而来的秋风扫落无踪。

褚浔阳偏头朝向一侧,手指挡住眼睛,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

延陵君的心头巨震,那感觉五味陈杂之间突然有种钝钝地疼,反复厮磨蹂躏着心口。

“褚浔阳,你醉了!”他的声音涩涩的开口,抬手握住她的指尖,用力的攥在掌中。

“我没醉!”褚浔阳仰头去看他的脸。

她的视线朦胧,眸子里氤氲了一层迷蒙的水汽,目光懵懂,怎么看都不真切,用力的抿着唇角,脸上神情却是刚毅而倔强的。

延陵君叹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抬手去抹她眼角泪痕,“这船头风大,你坐回去,我们先回岸上。”

他牵了她的手要往船身中间宽敞的地方走,褚浔阳却执拗的站着没动。

“是我不好,早知道你的酒量不好,便不让你喝了。”延陵君回头,眉心已经拧成了疙瘩,只能软声哄道,“听话,你先坐下!”

褚浔阳不语也不动,只是用那双茫然无辜的眸子定定的望着他。

延陵君无奈的往回走了一步,将她拦腰一抱。

许是醉的头脑晕眩了,褚浔阳却也没有挣扎,十分乖顺的靠在他怀里,只是手里抓着的酒坛还没来得及放下,手臂往后一扬的同时就兜头浇了延陵君一脸。

好在是那坛子里的酒所剩不多,但也是将延陵君的半个肩膀都淋湿了。

延陵君顶着一头酒水,脸色铁青。

但显然褚浔阳此时是醉的厉害,全无所察,反而安稳舒适的又往他怀里蹭了蹭,喃喃道:“这酒味真香,比我那时在楚州喝的可有滋味的多了。”

他身上酒香浓郁,似乎闻着就能睡的更安稳些。

延陵君哭笑不得,却也顾不得和她生气,将她抱回小船中间的席子上,待要抬手去够放在远处的软枕时,却又发现她的手正死拽着自己的衣襟不放。

延陵君单肘撑在船板上,侧着身子又怕压到她,这样一个姿势倾身下来,两个人的脸孔就只隔了寸许距离,近到他都将她呼吸间带起的清醇酒香也细细品味。

褚浔阳的脸庞因为醉酒而带了微薄的红晕,巴掌大的脸孔,下巴尖尖,肤色不是那种特别脆弱的白,但五官却生的十分精致,鼻子小巧,唇角微翘,唇上沾染的酒色未干,红的水润诱人。

十四岁的少女,正是如花蕾般绽放的年纪,以前都只因为是她身上特立独行的风采太盛,反而会叫人下意识的忽略她的容貌,此时静静品来,延陵君才惊讶的发现她的这张脸说是倾城绝世也不为过。

只是她的美内敛而宁静,不似褚灵韵那般艳若桃李,总会下意识的夺人眼球,而是于气质之内缓缓绽放,一旦入了谁的眼,那便是山河褪色,足以惊艳了这天地光阴。

延陵君的视线于她的眉宇间停驻,有半天没能移开视线,直至褚浔阳于睡梦中喃喃呓语着懒懒睁开眼。

“你醉了?脸红什么?”她眨着眼睛看他,眸子里光影流动,带着俏皮顽劣的痕迹,然后信手拈起他的一缕发丝凑近鼻尖使劲的嗅了嗅。

延陵君拍开她的手,有些心虚的板起脸,涩着嗓子道:“你先松手,我给你拿个枕头来。”

单手撑在那里半天,彼时他的半边身子都已经酸麻,难受的紧,此时脸上表情就更有些绷不住。

褚浔阳露齿一笑,往旁边翻了个身大大咧咧的往船板上一仰。

延陵君拽了个枕头过来,见她又闭眼要睡,就要去搬她的脑袋。

褚浔阳却突然再度睁眼,横臂隔开他的手,嘟囔道:“我这样也挺好的。”

手臂收回的时候不经意的触到旁边倒着的空酒坛,就随手一捞,抛到了湖水里。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延陵君身上的酒水才干了大半,冷不丁就又溅了一身的水花,靠在船沿上的整个后背湿了个透心凉。

今日提议游湖,他这便是自作孽了。

着是再好的脾气,延陵君此时也忍不住的黑了脸。

褚浔阳自知理亏,咧了咧嘴,忙就要起身起身去给他擦拭,却奈何她自己都头重脚轻,刚爬起来就踩着裙裾,迎面就往那湖水里栽去。

“当心!”延陵君一惊,连忙张开双臂将她接了个满怀,又恐着小船太轻受不住两人下沉的撞击力,所以双臂刚一揽住她便就势抱着她往旁边倒了下去。

两人闷声栽倒,震的船身一起一伏在水面上荡了几回才停。

延陵君自是做了肉垫了,褚浔阳趴在他身上咯咯乱笑。

延陵君的胸口被她撞的生疼,想要跟她生气又气不起来,就要抬手将她往旁边掀开。

许是这些天心事压抑的太重,借着此次醉酒的机会褚浔阳便有意动了顽皮的心思,察觉他意图,眸子狡黠一闪,突然又用力一把攥住了延陵君的衣领。

延陵君一个不察,被她牵引着也给拽到了旁边。

这么一跌,就又落回了两人之间之前的那个姿势。

褚浔阳仰躺在船板上,延陵君半撑着身子被她拽住领口,目光俯视下来,刚好正视她笑意晕染的眸子。

延陵君的喉间有些发干,强作镇定的开口:“褚浔阳——”

“叫我芯宝!”褚浔阳眼中笑意突然毫无征兆的敛去,她迎着他的视线开口,一字一顿。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之下,她的眸子似乎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清明,清澈而带着惊心动魄的明亮。

两个人的脸孔离的极近,似乎她一眨眼,睫毛便可触到他脸上肌肤。

延陵君心跳如擂鼓,却是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耳后迅速攀沿一抹可疑的薄红,仿佛要将肌肤之下的血液尽数焚烧了一般,脸上燥热难当。

“褚浔阳——”他试着再开口,声音却是带了不可遏制的沙哑和颤抖。

“叫我芯宝!”褚浔阳大声道,眸子里染了些怒气,却将她少女娇俏的脸孔烘托的更加灵动。

她执拗的看着他,不过瞬间,眼底就又有水光涌动。

延陵君一慌,还不及反应,她却是突然抬臂一勾,搂住他的脖子,将脸贴靠在他的颈窝里埋藏起来,断断续续的闷声道:“我一点也不喜欢褚浔阳这个名字!一点也——不喜欢!”

她的声音听起来似是带了哽咽。

延陵君手足无措,完全不知她此一时彼一时变换不定的情绪到底是所为哪般?

他不敢说话,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不经意的一个举动又再惹了她的不快,只就僵直着身子任由她死死的抱着。

褚浔阳没再吭声,把脸藏在他的颈边再就一动不动。

她的名字,是褚易安取的,可是——

这三个字,太沉重。

以往不知道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每每想来就都会被压得喘不过气。

方氏的名字叫芳琴,当年是因为褚易安纳她为妃要上族谱的时候才取了她名字前面的一个“芳”字的谐音做了姓氏。可是褚浔阳记得很清楚,在她小的时候,褚易安会经常跟她叨念的一个名字是“涵芯”。哪怕他现在不再提及,可是对这两个字,褚浔阳却并不陌生,那是他藏在书房密室里经常会于无人处反复翻阅的几封信件的落款。

“涵芯”——

是金煌长公主梁汐的小字。

是一个让褚易安不惜一切死守了一生的秘密。

如果褚易安没有刻意骗她的话,那么梁汐——

则很有可能就是她的生母!

这样一来褚易安就应该算是她的杀母仇人,王朝覆灭是大势所趋,她无力回天,但杀母之仇却是不共戴天的。可偏偏,他又冒天下之大不韪留了她的性命,更是对她不遗余力的看管照顾,甚至于前世的时候会破釜沉舟拿他东宫满门乃至于他自己的性命来做赌,换她的一线生机。

很显然,褚易安做这些事的初始原因不会只是为了她本身,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是替别人做的!

替——

梁汐,来保全了自己。

褚浔阳的脑海中一直都残留着一些很模糊的印象,在她懵懂无知的时候,褚易安总会时常对着她失神,那时候她总是不懂他眼底那些光影复杂的情绪,如今才逐渐明白——

他那时候在看着或许根本就不是她,而是透过她,在看她身后被时光掩埋的那些如烟往事。

“芯宝!叫父亲!我是父亲!”

“芯宝!不许调皮,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

“芯宝!父亲要远征塞北几个月,你要听二哥的话,不许闯祸!”

“芯宝!你这剑舞的很有你母亲当年的风范!很好,我褚易安的女儿就是要这样,巾帼不让须眉!”

“芯宝!战事凶险,诡异难辨,即使抛开这储君之位不要,我也不能让你去冒险!”

“芯宝!年底父亲的寿辰,记得要回来!”

“芯宝!你知道你为什么叫做芯宝吗?因为你是涵芯留给我的最珍贵的宝贝!”

“芯宝!活着!”

那些话,那些感情,都是那般真挚而浓烈。

据说少时的褚易安与梁汐一起师从前朝大儒郭太傅,两人曾是同窗七载的师兄妹,只是后来王朝破败,她南嫁浔阳,而他北上从戎,此后天南海北再无交集。哪怕是到了最后两军对垒,也没人怀疑他们彼此之间的立场有异。

他立马城下,杀伐决断。

她傲立城头,战袍染血。

王朝覆灭,作为皇室之女的梁汐根本就不会再有生机。

或许那个时候他们之间就已经秘密达成了约定,因为褚易安亲自下令射杀了梁汐,所以后面的二十年里都从没有人怀疑过她褚浔阳的身世,毕竟——

要将一个仇人之女养在膝下,这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褚易安便是这样做了,并且用他余下的光阴和生命,给了她最大力度的保障和维护。

是——

为了让梁汐死的值得?

是——

为了完成她当年对他的嘱托?

是——

以此来祭奠他自己埋葬于心的感情,和那些永远也无法道出口的相思吗?

所以哪怕真的是褚易安下令杀了梁汐,褚浔阳也知道,他对这个人是恨不起来的,于她而言,他永远都是立于她背后,给她撑开天地遮风挡雨的父亲!

只是有时候她会想,当年兵临城下,褚易安在竖手为刀挥下去下了绝杀令的那个瞬间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或许那疼痛,会不亚于后来他自己受辱身死的时候吧!

褚浔阳!

褚易安给了自己这个名字,在外人看来是为了纪念西越建国时候的荣光,可事实上,却应该是为了让永远不可能知道真相的自己可以有一个缅怀生身母亲的机会吧!

她的母亲,以一种最为壮烈的方式死在了浔阳,同时——

换得了她风雨过后无限荣光的新生!

这样的用心良苦,她不能拒绝,只是——

会有一种刻骨的沉重罢了!

这些秘密,她永远都不会对任何人言明,哪怕只是为了褚易安和褚琪枫,也必须要守口如瓶。

她今日可以借酒闹事,当着一个局外人的延陵君的面无所顾忌的任性一回,而等到这一场酒醒,就又要恢复往常的模样,继续她肆意飞扬的生活。

哪怕只是被动的接受,有些安排,也是不能辜负的!

想的事情多了,褚浔阳便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昏昏欲睡,闷声道:“我困了,回去吧!”

“好!”延陵君察觉她的身子有松弛下来的趋势,才试着小心翼翼的将她从身上扒下来,安置她靠在船沿上坐了。

褚浔阳倒是还好,延陵君自己却是一身狼狈。

因为不是自己的地方,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先捡起落在旁边的外袍穿上,又就着湖水净了脸,把身上沾染的酒气打散了些。

而他做这些的时候,整个事情的始作俑者却是倚靠在船边懒洋洋的看着,倒是半点也不觉得心虚。

延陵君打理好自己,就取了船桨往回划。

褚浔阳浑身没有力气,歪在船边却也不老实,不时的就探手去拨弄那湖中水面。

延陵君不好阻止,又恐她落水,只能移到她身边挨着,一边划桨一边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以防万一。

荷花谢了,就有了莲蓬,褚浔阳随手扯了一个,剥了莲子出来慢慢的嚼。

延陵君和她的半个肩膀相抵,侧目看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慵懒的剥着莲子,眸子眯起,像一只偷腥的猫。

那模样不似平时那般锋芒锐利,倒是难得温顺了不少。

他的心情就跟着莫名的好,顺手又捞了两个莲蓬扔到她的裙摆上,叮嘱道:“起风了,身子别再往外探了,当心落下去。”

“嗯!”褚浔阳投桃报李,剥了一粒莲子反手递到他唇边。

酒劲没过,她指尖的温度还带着几分灼热,不小心触到延陵君的唇,延陵君浑身的血液一凝,自己似乎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整张脸正在以她指尖所触的位置为中心迅速红成一片。

褚浔阳倒是没在意,另一只手仍在灵巧的剥着裙裾上堆着的莲蓬,等了片刻见他没动,就撞了下他的肩膀:“喏!”

延陵君回过神来,局促的张嘴将她送到唇边的莲子含了去,唇瓣不可避免的从她的指尖上蹭过,脸上蓦的又烧成一片。

倒也不是褚浔阳不懂得男女大防的规矩,而是自幼被褚易安宠出来的脾气使然,她和褚琪枫之间的相处又一直随意没有拘束,而前世的时候待到后来年龄渐长,她又因为那一场变故去了军营,自此以后,这些事情就更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又带了几分醉意,着实是没有想的太多。

后面的一段路,延陵君划桨的动作都一直有些怪异的僵硬。

褚浔阳倒是自在意,心满意足的剥着莲子,不时还探手喂他一颗,待到三个莲蓬剥完,船也靠了岸。

褚浔阳拍了拍裙子起身,岸上青萝和青藤两个已经迎了过来,见她脸颊泛红浑身的酒气,不由的大惊失色:“郡主饮酒了?没事吧?”

“没事,就喝了一点!”褚浔阳笑笑,由两人搀扶着上了岸。

延陵君一声不吭的在后面跟着。

青萝对他的戒备一直没有全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本来还为着褚浔阳醉酒的事情着恼,这会儿倒是平衡了——

这位延陵大人的一张脸红的可比自家郡主美艳多了,似乎是——

呃…醉的更厉害些!

两人先后上了岸,彼时褚易简已经做完了延陵君给他安排的课业等在了前厅。

见到两人酒气熏天的进来,他先是一愣,随后就朗声笑了出来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还染上这酗酒的习气了?就不怕我告诉你父亲知道?”

褚浔阳的酒量其实还算不错,前世的时候到了后来已经可以说是练成了千杯不醉,这会儿虽比不得当年,却也不至于被半坛老酒灌倒,再加上方才在湖面上吹了半天的风,这会儿已经醒了大半。

听了褚易简的调侃,她便是毫不示弱的扬眉一笑道:“我好像听说中秋过后叔公过来的时候特意将这汀兰水榭里外都搜罗干净了,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你还有藏私,却不知道叔公与我父亲的脾气谁会更好一些呢?”

当年褚氏宗亲被宪宗下令屠杀,褚信的妻小全部折了进去,唯一侥幸保住一条命的褚易简也废了双腿,后来西楚建国,褚信因为拥立有功又是皇帝的嫡亲弟弟,自是被册封亲王。只是重新建府娶妻之后,膝下子嗣却再没能繁盛起来,十几年来也就只有一个嫡女和两个不成气候的庶子。如此一来,睿王府这一门的希望实则还是放在了褚易简的身上,故而对褚易简的要求也是极为严苛。偏偏褚易简无所好,就有一个无伤大雅的毛病——贪杯,但是他的身体又不好。睿亲王屡禁不止,索性就每隔几个月都过来将他这儿清理一遍,又时常的搞突袭,闹的褚易简焦头烂额。

褚浔阳毫无顾忌的揭短,褚易简被她噎了一下,立刻就沉了脸,没好气道:“小时候只觉得你这丫头老实,没想到如今却是长成精了。早知道啊——我当年就不该多管闲事,就让你们两个被拐子骗走也就是了,也省得如今还要受你的奚落。”

坐在旁边喝茶的延陵君一愣,不解的抬眸朝两人看去。

褚浔阳无所谓的撇撇嘴,褚易简就快意的笑了出来道:“这个丫头小的时候就不安分,那一年的上元节,太子差了她和琪枫去慈修庵,她却拽着那小子溜去了仙女庙看灯,结果被人牙子盯上了也不知道自报家门。”

褚易简说着,眼中带了难掩的笑意,摇头晃脑道:“两个娃娃倒是硬气,直接就把人打趴下了,最后惹的被一群人追着满大街的跑,要不是被我刚好进京遇上了,真不知道现在要被卖到哪个山沟沟里去了,还能由得你在我这里吆五喝六?”

“施恩莫求报!我们可是你的侄子侄女,小王叔你若要坐视不理才说不过去吧!”褚浔阳淡然一笑,对他的奚落满不在乎。

她对褚易简是感激演化成的关切,常来常往下来,关系自是要比其他人亲厚一些。

以前褚易简因为腿疾的关系郁郁寡欢,待人只能算是礼貌,如今却是爽朗又温和了不少。

褚浔阳见他神采奕奕的模样,也是由衷的替他高兴。

“得了得了,你这丫头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就是了。”褚易简摆摆手,“既然过来了,就在我这里用了午膳再回去吧,也难得你过来一次。”

褚浔阳自是应了。

趁着摆膳的功夫,延陵君先回房去梳洗更衣,褚浔阳和褚易简下了盘棋。

午膳自是三人一起,也算宾主尽欢。

褚浔阳的酒没有全醒,用完膳就先回了自己的住处,倒头便睡。

这一觉她睡的通体舒畅,醒来的时候时值傍晚,懒得起床就翻了个身,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看外面院子里落日的余晖。

青藤端着一碗醒酒汤从院外进来,裙裾翩然,环佩叮当,十分之悦耳。

“我就猜这个时候郡主也差不多该醒了。”青藤笑道,把托盘放下,过来拉她起床,“奴婢给您煮了醒酒汤,起来喝一点吧。”

彼时褚浔阳的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不过还是有些脑袋发胀,于是便笑眯眯的爬起来将那醒酒汤喝了一半下去。

待她放下碗,青藤才眸子锃亮神秘兮兮的提醒道:“郡主,今儿个一早,安乐郡主的车驾已经提前启程回京了。”

褚浔阳闻言却是不为所动,仍是慢条斯理的捏着帕子擦拭嘴角。

青藤好奇道:“郡主怎么不问她用的是什么理由?”

“不过都是借口,用什么理由还不一样?”褚浔阳反问,扔了那帕子,穿鞋下地,径自走到盆架前捧了清水净脸,然后才无所谓道,“等着看吧,苏霖就要鸡飞蛋打了!”

前世的时候褚灵韵最终也没能看上苏霖,但是经过褚琪炎的运作,苏霖最后娶的是南河王妃娘家的嫡女,两家王府的关系最终还是得意维系不败,可是今世——

褚灵韵自以为是利用了苏霖这么多次,再想要干干净净的摘出去苏霖就未必会答应了,到时候势必会有一场好戏看了。

青藤见她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也就没再多言。

经过苏皖的事情之后,这一次的行宫之行的确少了很多的是非,众人一共在这里留了五日,后面的几天,除了必要出席的场合褚浔阳按部就班的露面,然后余下来的大部分时间就窝在房里跟青藤学习刺绣,所有人相安无事,一片和乐。

第六日清晨,一行人就分道扬镳各自启程回京。

按理说去了行宫一趟之后和漠北和亲的人选就应该定下来了,可是左右又等了七八天还是风平浪静,没有任何的动静。

这日晚膳后褚浔阳终于忍不住对青萝道:“父亲那里也没有拿到确切的消息吗?包括拓跋榕瑶的去处?”

青萝摇头:“前两天奴婢特意问过曾管家了,只说是皇上在早朝上放了话下来,可能在五皇子的王妃人选定下来之前,八公主的去处暂时也不会提。”

褚浔阳的心中掠过一丝怪异的感觉:“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是拓跋淮安还没有挑到合适的人选?皇上的圣旨是因为他才一直迟迟未降?”

“不过就是区区一位漠北皇子,皇上若是有心,随便指一个人给他也就是了,如今挑也让他挑过了——”青萝也是神色困惑,一筹莫展,“郡主,按照皇上的性子,不该是会对他如此纵容的。”

是啊,不过就是区区一个漠北皇子,皇帝给拓跋淮安的脸面是不是太大了一点儿?

褚浔阳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缓的敲在桌上,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找机会去探探对方的底细,就见青萝手持一封明黄的请帖从门外走了进来。

第064章 消灾

明黄,是皇室的标识色。

褚浔阳抬眸:“宫里送来的?”

“是!”青藤道,跨进门来,将那帖子呈上,“皇后娘娘宣了四喜班明儿个进宫唱戏,说是给各家王府都下了帖子,让诸位郡主进宫作陪。”

“是么?”褚浔阳接过那帖子随手翻开来看了眼,饶有兴致道,“唱的可是最近当红的那出‘玉台春’?”

“好像是的。”青藤道,想了想又再确认,“郡主去吗?”

“皇后的宣召,岂有我单方面拒绝的道理?”褚浔阳笑笑,将那帖子扔到一边,“去准备吧!”

“好!”青藤点头应下,含笑转身退了出去。

一直到她走后良久青萝还一直盯着桌上的帖子,面色凝重。

褚浔阳侧目看她一眼:“你有话说?”

“奴婢只是觉得奇怪。”青萝马上收摄心神,不解道,“皇后是爱听戏,可是她在宫里也养着自己的戏班子,就算是四喜班出了新戏,她叫那几个伶人去学了就是,何必还要特意的宣四喜班进宫?”

皇宫不比别的地方,戏班子里又从来都是龙蛇混杂,收留的多是些底细不清的人,传他们进宫一回就少不得要添许多的麻烦。

罗皇后一向持重,这件事确乎是真做的有些欠着考究了。

褚浔阳但笑不语,那神色之间大有几分讳莫如深的味道。

青藤不解:“郡主,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万事都等明日进宫以后再说吧。”褚浔阳道,却是敷衍了过去。

青萝见她不欲多言,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次日又是四姐妹一起进的宫,褚月妍和褚浔阳之间如今是彻底结了仇,在大门口遇到就是冷哼一声,扭头钻进了马车。

褚浔阳对此也无所谓,仍是和褚月宁一起登上后面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