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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褚灵韵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又是悲愤难当的将头扭向一边,“不要再说了,我认命就是!”

郑氏自然知道女儿的脾气是得要顺着来的,连忙就打住话茬道:“好,母妃不说了,我去前头看看,你准备吧!”

说着又用力握了握褚灵韵的手,这才叹息一声起身离开。

褚灵韵坐在凳子上没动,却在郑氏转身的一瞬间便已经逼退了眼中水汽,兀自对着那面铜镜露出一抹薄凉的笑——

郑氏的脉她一摸一个准,这戏怎么演来的效果最逼真,对他而言完全不在话下。

而这天的一早,褚浔阳百无聊赖,用完早膳就站在院子里的桂树底下发呆。

过了一会儿听到远处的脚步声,抬头就见青萝从院外快步走了进来:“郡主!”

“可是南河王府方面有消息了?”褚浔阳颔首,问道。

“是!”青萝点头,“皇上赐婚南河王府和苏家的圣旨已经降下来了,日子也定了,就在下月十六。”

“皇后宠她,果然是不带浮夸的,这动作还真是够快。”褚浔阳轻笑一声,丝毫也不以为意,随后思忖片刻道,“下个月?是不是定的有点急了?”

“是南河王亲自请旨,说是安乐郡主的年龄到了,既然定了亲事就早早的办了好。”青萝道。

“想必他这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怕褚灵韵会给他起什么幺蛾子吧?”褚浔阳莞尔,重新侧目看向她,“这样一来,他们的婚事岂不就要直接办在这里了吗?”

“应该是会在这里办,时间太紧,想赶回长顺王府那边肯定来不及,应该是大婚之后苏世子再携新妇返乡,也或者——”青萝思忖着开口,“皇后宠她,直接在京城赐下一座郡主府也是有可能的。”

褚浔阳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显然是对这个话题无甚兴趣,只道:“那拓跋淮安方面呢?两人同日求娶,成全了苏家就等同于是驳了拓跋淮安的面子了,皇上不可能没有表示吧?”

“说是早朝之后皇上单独宣漠北五皇子去了御书房,应当是会给一个交代的。”青萝回道。

褚浔阳想了想,对于皇帝的心思她其实也不是很好把握,摸不到头绪也就暂时作罢。

“郡主,恕奴婢多言一句,南河王府和苏家联姻,虽然皇上心里必定会有隔阂,但那两家人也都不是傻子,只要他们彼此按兵不动,皇上也就找不到发作的由头。”青萝见她不再说话,犹豫再三还是道出心中困惑,“反而是这样一来,通过联姻的关系,他们两家可就是彻底绑在一条船上了。”

在这件事上,最憋屈的是褚灵韵,但是南河王府的其他人只怕背地里还是要高兴的。

青萝是真的想不明白,褚浔阳是不可能为了私人恩怨就不顾大局只为去给褚灵韵添堵的,而就着褚易安在朝堂上的态度,却分明也是有意暗中推动,帮着她一起促成了这件事。

“我设计她嫁给苏霖她就会嫁给苏霖吗?”褚浔阳见她愁眉深锁的模样就不觉失笑,玩味着撇撇嘴,“她若这么轻易就坐以待毙的话,那她也就不是褚灵韵了。”

青萝脑中灵光一闪,突然猛地瞪大了眼:“那郡主您那天去见漠北五皇子,也是故意暴露行踪给他们知道的?”

“南河王府的人才不少,这么一点小事要查也还不是轻而易举么?”褚浔阳看她一眼,却是不答反问,脸上笑容和煦明媚之间,却自有一种叫人捉摸不透的深奥。

她看着青萝,笑的别样明朗动人:“我不怕她知道是我做的,相反,我反而是怕她会被蒙在鼓里,一直憋着这一口气没处撒呢!”

褚灵韵本来就对苏霖无意,但是有圣旨赐婚,却是容不得她反抗的,按照常理来讲,哪怕就算是她自己再不情愿,褚易民和郑氏也会逼着她上花轿。

可是现在么——

让她知道是自己在背后算计了她,以褚灵韵那个样样拔尖儿的性子,她还会乖乖就范吗?

只怕——

不能吧!

“一旦安乐郡主悔婚,那么南河王府和苏家之间就势必成仇,到时候哪怕苏家不会倒向咱们,南河王府也绝对再难拉拢。”青萝思忖着说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就说褚浔阳不会是只为了去给褚灵韵添堵才做的这事儿,什么怂恿拓跋淮安提亲,什么激苏霖跳出来?她根本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褚灵韵嫁到漠北,而至于苏家,那也不过就是个幌子,她真正要做的——

是要看苏家和南河王府翻脸决裂!

只是这个弯子绕的实在太大,倒是叫人无从揣测罢了!

郡主的这一招,的确阴狠。

只怕回头等南河王府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木已成舟,回天乏力了!

“可是郡主真的确定安乐郡主一定会有动作吗?”青萝心中激越过后已经飞快的再度冷静下来,忧虑道,“那毕竟是圣旨赐婚,万一她真的嫁了——”

“万一她真要嫁了——”褚浔阳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

这个计划,就因为弯子绕的太大,又夹杂了太多想当然的成分在里头,所以便注定了要承担相当一部分的风险。

她虽然自信于自己前后两世对褚灵韵的了解,并且故意自曝了行踪去挑衅褚灵韵的脾气,但事无绝对,也不排除一个万一。

褚浔阳低头又抬头,脸上表情已经恢复如常道:“夫妻不和,则家宅不宁,苏霖现在思而不得便将她如珠如宝的哄着供着,待到日久天长的冲突下来——双方反目,也可以拭目以待了。”

不管褚灵韵到底能不能嫁成苏霖,那两家人想要拧成一股绳?

休想!

定了定神,褚浔阳就重新看向青萝道:“在褚灵韵大婚之前的这段时间内,安排好人手给我严密注意她那里的动静,事无巨细,但凡是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要及时报给我知道。”

“是,奴婢明白!”青萝对此事也极度关注,半点也不敢掉以轻心。

事情告一段落,后面就只等着褚灵韵出招了,或者——

她真的会忍了?

褚浔阳想着就兀自发笑,眼见着太阳升起来了,就转身回了屋子里,继续捡起榻上的花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穿针引线。

她的手虽然也不算笨,可对刺绣女红却是半路出家,一时半刻想要掌握很不容易,每回戳上几针就免不了要误伤,这一次自然也未能幸免。

“郡主,奴婢都说了您多少回了,就您这手艺便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需要什么,奴婢替您做了就是,何必给自己找为难!”青藤刚好捧着洗好的衣物进来,见状就红了脸,上前劈手将那花绷子抢了去。

褚浔阳一个不察,指尖上一点血珠就落在了缎面上,顿时也便恼羞成怒,又反手抢回来,叱道,“你也知道我做这个吃力,还给我添乱,也不知道洗不洗的干净!”

青藤见那心疼皱眉的模样,嘴角直抽——

自家郡主这绣花的手艺实在不是她泼凉水,而是不敢恭维,前后折腾有小一个月了,总共也就戳出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形状不明物,且不说最后的成品能不能辨出具体的形状来,只就这个进度——

也不知道要磨蹭到猴年马月去。

主仆两个脸红脖子粗的正在对峙,外面就有丫头来报,说是长孙殿下到访。

青藤立刻敛了神色,退到褚浔阳身边站定。

褚浔阳愣了一瞬,随即微微牵动唇角露出一个笑容,低低道:“是大哥来了?”

“是的!”那丫头回道,却是谨守着规矩,半个字也不多言。

褚浔阳撇撇嘴:“先请大哥去花厅奉茶吧,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是,郡主!”那丫头应了,转身就迈着小碎步退了出去。

褚浔阳起身去内室更衣,青藤神色古怪的跟进来,不悦道,“长孙殿下过来,怕是没好事吧?”

其实不用说也知道,褚琪晖会贸然上门,肯定就是为了南河王府和长顺藩结亲的事。

青藤是碍着身份不好说什么,心里对这位尊贵无比的长孙殿下的确是看不上眼——

这次的事就算是褚浔阳促成,可带着眼睛耳朵的人却都能看出来,是经过褚易安默许的,他既然是有所怀疑,何不去找褚易安问个明白?反而直奔着褚浔阳这里来了?

褚浔阳但笑不语,由她服侍着换了身正式的衣裳就去了花厅。

厅中的茶已经摆好了,褚琪晖却没动,而是负手站在一边,面色阴沉的对着架子上的一盆水仙花若有所思。

褚浔阳微微一笑,跨进门去:“大哥怎么突然过来了?也没提前打个招呼?”

褚琪晖收摄心神,回头见她一副泰然处之的神情,眉头就又是明显的一皱。

“我有话要问你!”褚琪晖道,虽然没有直接翻脸,但却明显是将情绪克制的厉害。

“哦?”褚浔阳含笑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径自端起茶碗抿了口茶,然后才慢慢的开口道,“大哥想问什么?不妨说说看,看妹妹我能不能替你解惑。”

褚琪晖看着她,一张清俊儒雅的面孔上也隐约透出几分阴郁之气,斟酌着字句开口道:“苏霖和褚灵韵的婚事,是你的手笔促成?”

褚浔阳正在抿茶的动作略一停滞,抬头道:“大哥你说这件事啊——”

“你先别急着否认!”褚琪晖憋了一肚子气,不等她说完已经冷声打断,又仿佛是怕长久的面对她这般云淡风轻的表情会忍不住的爆发,便刻意的负手又往旁边踱过去两步道:“我派人去确认过了,前天中午你秘密约了拓跋淮安在望江楼见面,当时替你传信的人就是青萝。你们刚一见面,第二天他就公然上殿求娶褚灵韵,难道不是你的有意安排?”

话到最后,他的语气就不免带了几分严厉质问的意思在里头。

褚浔阳往常对她这些兄弟姐妹的态度一直良好,哪怕彼此两条心,也都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

此时褚琪晖话音刚落,她却骤然翻脸,神色一肃的冷声道:“大哥你查我?”

褚琪晖原是懒得与她相对,此时听了这般语气便下意识的回头,却赫然发现褚浔阳的脸色已经不知何时转为冷肃。

她目光不说带着敌意,但那种罕见的森凉却让褚琪晖心里没来由的一抖——

这个丫头,居然用这样的眼神瞪着他?

“是你做的太过了!”飞快压下心里不安的情绪,褚琪晖已经冷然开口,“我且问你——”

“大哥你先回答我的话!”褚浔阳冷声打断他的话,顺手搁了那茶碗在桌上。

然后她起身,不避不让的站在褚琪晖的跟前,面无表情的直视他的眼睛又再重复了一遍:“你叫人查了我的行踪?”

褚琪晖向来都只知她骄纵轻狂,却还是头次经历她这般咄咄相逼的立场,竟然——

会破天荒的就有几分心虚?

因为吃惊过度,他的嘴唇下意识的动了动,但转念又为自己这种莫名的心虚而懊恼,冷哼一声道:“我是叫人追查了你的行踪,那也是怕你不分轻重做错了事,之前我就和你说过,让你不要随便掺和朝廷的事,你——”

褚琪晖是真为了南河王府和苏家联姻的事着了恼,此刻找到了发泄口便是言辞激烈好一番的斥责。

褚浔阳静默不语的看着他,于无声处眼底神色已经化作冰凉一片的死水。

这个人,是父亲的嫡长子,哪怕对她全无恩义,也哪怕会对她几次三番被人谋算的事都无动于衷,她之前也从不能存了要动他的心思,可是如今——

他居然背地里找人去查她的底?

不,或者更确切的说,应该是跟踪监视吧!

青萝做事她很放心,如果不是去驿馆约见拓跋淮安的当口被人堵住,那么事后无论是谁想查,也都不太可能寻到有价值的线索。

可是褚琪晖竟然知道!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这个人根本就是早有准备,一直都有在自己的身边布防,在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她不将他划归为敌人,可是他却得寸进尺,对自己的妹妹用了这样下作的手段来防范控制?

有这番能耐力气,他不去冲着敌人施展,反而把矛头朝向了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褚浔阳会觉得愤怒,不过也只是转瞬之间就无所谓的笑了——

是啊,这样的一个人,危急时刻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出卖了来保全性命地位,还能指望他什么?

“是啊,就是我做的!”看开了这一点,褚浔阳反而无所谓了。

她笑了笑,又坐回椅子上继续优哉游哉的品茶,一边语气轻曼的说道,“是我去见了拓跋淮安,让他上殿向南河王府提亲的,为的就是逼苏霖跳出来承担此事。”

她说着,便更是怡然自得的耸耸肩:“而且我做到了,南河王府和苏家联姻之后,势必就要成为陛下重点的关照对象了,这对我们东宫而言是好事啊,大哥你说是不是?”

“你——”褚琪晖见她这般有恃无恐,气愤之余整张脸都涨的通红。

他指尖颤抖指向褚浔阳。

褚浔阳的心里也窝着一口火,当即就是目色一寒,锋芒锐利的盯着他的手。

褚琪晖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察觉自己失态,便是一甩袖再度走到一旁。

“这些都还只是后话,姑且不论,只就这件事本身,你真当你做的天衣无缝?既然我能轻而易举的查到,南河王府那边肯定也知道了,甚至于皇祖父那里若是有心要查,你以为你能瞒得住?何况南河王本就有意联姻长顺藩扩张势力,如今你这一番动作,刚好正中下怀!”褚琪晖道,语气之间满是责备和愤怒,“我看父亲是真的把你宠过头了,你闯了这样大的祸事也还替你遮掩担当,简直是——”

他说着便有些语无伦次。

褚浔阳一怒,直接一拂袖,将桌上两个茶碗狠狠扫落在他脚下。

她再度起身,看向褚琪晖时眉目之间也是不加掩饰的寒意,凉凉道:“皇长孙殿下你这当真是好大的威风,公然派人监视我这个做妹妹的,这件事我都还没同你计较,你这便是要连父亲的不是也要一并编排了吗?”

“什么我监视你?我哪有监——”褚琪晖浑身一震,下意识的出口反驳。

褚浔阳却是不容他多言已经出声打断:“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有数,不必到我的面前来惺惺作态,既然你现在是找上门来了,我便也看在咱们兄妹一场的情分上再提醒你一句,这世上,你谁都不可以不放在眼里,眼里却唯独不能没有父亲。这一次的事是我做的,你若是对父亲的处理方式有意见,也大可以当面去和父亲说。可是你身为人子,却在背后议论父亲的过失?这话要是上达天听,长孙殿下,你觉得你如今的这位置还能坐的安稳了吗?”

“你这是用什么语气在和我说话?”褚琪晖不可思议的忽而笑了一声出来,“浔阳,我是你大哥,你——”

“是我大哥,就不该明知道苏家兄妹几次三番设计害我而无动于衷,是我大哥,就不该安排人手暗中窥测我的一举一动,是我大哥,你今天就不该不分青红皂白找上门来对我咄咄相逼!”褚浔阳完全不给他开口的余地,字字铿然的撂下几句话就已经转身大步朝门口走去,“我这里不欢迎你,你自己走吧!”

褚琪晖目瞪口呆,此时便是觉得这局面好笑也再笑不出来。

他木然站在厅中,看着褚浔阳砸裂在他脚下的一对儿茶盏,再想到对方盛怒之下咄咄逼人的架势,整个人都恍惚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褚浔阳跨出门去,走了两步又突然止住。

止步,却未回头。

只有冷酷森然的声音兜头罩下来:“一盏茶的功夫之内,你安插在我周围的眼线自觉撤掉,否则——”

她说着一笑,那笑声更是森寒彻骨:“天黑之前,我会替他们收尸,叫人送还给你!”

言罢就当真是一眼都懒得再看他就目不斜视的消失在院子里。

褚琪晖茫然站在那花厅当中也是索然无味,浑浑噩噩的出了锦画堂,回望一眼那院子里亭台楼阁清新雅致的景物,不知道为什么,却会是觉得浑身发冷,似乎是有什么阴凉的气息从脚底板一路攀爬上来,让他不禁打了个站站。

长林见状,不由吓了一跳:“殿下,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奴才给您宣太医?”

“不用!”褚琪晖摇头,脸色阴了阴,转身的同时突然狠狠的一挥手道,“把这周边的人都撤了吧!”

“啊?”长林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殿下您是说——”

“本宫说——都撤了!”褚琪晖一字一顿的咬牙。

长林瞧见他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连忙便吩咐了下去。

褚琪晖回到望岳斋,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个下午没再露面,傍晚时分褚月妍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当即就不管不顾的奔了去。

第070章 纳妃

“我大哥呢?”褚月妍的声音尖锐,来势汹汹。

长林连忙上前阻拦:“郡主,长孙殿下有命,不准任何人打扰。”

“我要见我大哥!”褚月妍道,一把拂开他就往里闯。

她到底是褚琪晖的亲妹妹,长林就是例行公事的挡了一下也便不再多言,识趣的退到一边。

褚月妍推门进去。

彼时天才刚刚擦黑,褚琪晖的书房里没有点灯,一个人坐在宽大的桌案后头,神色疲惫的闭目养神。

听闻外面的动静,他皱眉看过来一眼,不悦道:“你怎么来了?”

长久未动,他的声音听起来带了几分粗粝和暗哑。

褚月妍看着他脸上恹恹的神色,有片刻竟是没能缓过神来,过了一会儿才收拾了散乱的思绪开口。

“刚才我在花园里遇到长森,白天的事我都听说了。”褚月妍道,随手关了房门。

那屋子里的光线有点暗沉,她也没有帮忙掌灯的闲情,只就径自走过去,双手往褚琪晖的案头一撑,道:“那个死丫头简直无法无天了,当面就敢给大哥你的难堪,大哥你难道还要继续忍她吗?”

褚琪晖的眉头皱了一下,没有说话。

“大哥!”褚月妍加重了语气娇嗔着又唤了一声。

“否则呢?”褚琪晖这才开口,郁郁的叹了一声,“父亲宠她,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又如何?”褚月妍的眼中闪烁着灼灼火光,语气锐利的打断他的话,一拍桌子道,“就是因为父亲宠着她,你就不怕她有一天爬到你的头上去吗?大哥你是皇长孙,是将来的一国之君,如今却被那个丫头处处掣肘?这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褚琪晖的面色一冷,提醒道:“不要乱说话!”

就算他的皇长孙,可“一国之君”这四个字,却也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

褚月妍察觉自己失言,也是脸色一白,不过随即想到这里是褚琪晖的书房,外人进不来,遂也就泰然道:“我就是不服气!大哥,你不觉得那死丫头已经越来越过分了吗?今天她就敢公然出言威胁你,保不准明天就直接对你动刀子了,到时候你也忍着她?”

褚浔阳的态度的确是让褚琪晖大为光火,但他却没去接褚月妍的话茬,只是面色不愉的听着。

“别忘了——”见到褚琪晖无动于衷,她的眸光一闪,就又冷笑了一声道:“她背后可还有一个褚琪枫呢!”

褚琪晖的目光闪了闪。

褚月妍不禁有些急了,绕过桌案,用力拽着他的手臂道:“大哥,难道你真的要坐以待毙吗?他们两个的命好,恰是生在了大荣城破兵败之时,皇祖父本来就对褚琪枫另眼相待。你虽是长子,可是因为方氏那个贱人挡着,这在身份上还是差了一重的。以前的时候大家还可以掩饰太平,可是现在呢?就冲褚浔阳今日对你的态度,你还指望着日后咱们双方可以相安无事吗?”

提起褚浔阳今天的表现,褚琪晖儒雅的脸上就有一道风雷闪现。

褚月妍瞧在眼里,心思便又转了一转,再接再厉道:“大哥,父亲宠她你是知道的,就算你惦念着兄妹之情,却难保她不会为了推褚琪枫上位而操刀相向。”

这句话,正是敲在了褚琪晖的心口上。

褚浔阳再得褚易安的青眼相待,也终究只是个不成气候的女子,他真正的防备的人——

其实一直都是褚琪枫!

这个弟弟,少年睿智,又生在了一个最好的契机上,虽然褚易安对他们兄弟一视同仁,可是褚琪枫在皇帝那里却极受关注。

思及此处,褚琪晖便更是心烦意乱了起来。

他拉开褚月妍的手起身,眉头深锁的走到一边,慢慢思虑着开口:“你的意思——她会对我动手,替老二扫清障碍?”

“哼!”褚月妍不置可否,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就势往那椅子上一坐。

她随手捡起桌上的白玉纸镇在手中观摩,一边道:“大哥你难道还觉得她会手下留情吗?你当是我不知道?她连苏皖都敢公然下杀手,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

褚琪晖勃然变色,骤然回头怒斥道:“你又去见过苏皖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以后少和那些人接触吗?”

褚月妍被他声色俱厉的模样唬住,随即也来了脾气,将那纸镇往桌上一扔就站起来,不甘示弱道:“果然大哥你也知道这件事?你既然知道,为什么当时不趁热打铁的把她揪出来?”

重伤朝臣之女的罪名压下来,任凭她褚浔阳再有什么能耐,也注定是要废了的。

因为苏皖和褚浔阳之间有过节,所以起初从苏皖那里得了这个消息的时候褚月妍其实是不信的,此时从褚琪晖这里得到确认,自是扼腕。

她气的满脸通红,恨恨的瞪着褚琪晖。

褚琪晖自知拿朝局利害跟她分析根本无用,索性也不解释,只道:“你也知道她的作为不妥,若是传出去,我们东宫也要跟着一起吃罪。”

褚月妍倒是信以为真,随即又是讽刺的一声冷笑:“你把人家当妹妹,当自己人,人家可就未必认你这个哥哥了。大哥,事到如今,你就给我句准话吧——”

她说着,顿了一下,眼底两簇火焰似乎又焚烧的更为浓烈一些,冷然道:“这件事,你到底要如何处理?”

褚琪晖也是为难,对褚浔阳本能的顾忌只是其一,最主要是褚易安那里没法交代。

心中权衡良久,他也不过一声无奈的叹息道:“同室操戈,不会是父亲想要看到的。”

如果褚浔阳在这里,大约是要冷嗤一声“虚伪”了。

褚月妍听到这话,却是放下心来,冷笑道:“有大哥你这句话就够了,这件事根本就无需我们动手,谁让她自己随便得罪人呢?只不过到时候——”

“够了!”褚琪晖的眉心一跳,沉吟一声突然断然打断她的话。

褚月妍困惑皱眉。

褚琪晖却是面容冷肃的看了她一眼道:“什么也不要跟我说,你也不要插手,知道吗?”

最后三个字,他的声音突然放缓压低,甚至是带了明显的警告意味。

褚月妍一惊,随即便有些急了,迫切的上前一步:“可是——”

“记住我的话!”褚琪晖仍是没让她把话说完,冷冷道,“从现在开始,不准你再出府,你也不要再去见苏皖,不管是南河王府还是苏家的事,都和我们无关,你也不要掺和。”

褚月妍被他冷硬的语气喝住,不安的捏着衣摆却是欲言又止。

褚琪晖已经不想多言,径自背转身去。

褚月妍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踟蹰良久,最终也是没能说什么,一跺脚心有不甘的转身离开。

长林守在门口,连忙敛神:“郡主慢走!”

褚月妍沉着脸哼了一声,却是头也不回,直接快步奔出了院子。

长林方才就一直守在门口,书房里的动静自是听的七七八八。

思忖着看了眼褚月妍的背影一般,他便是回头看向门里,试着道:“殿下,小郡主的脾气倔,需不需要属下安排人手过去看着——”

褚琪晖说是不准褚月妍再出门,褚月妍可不见得就会照办。

褚琪晖站在那里没动,面对大门口的只是侧身的一个影子,脸上的神色隐在缓缓降临的夜幕之下极不清晰。

闻言,他却未语,只是缓缓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不管?

还是由着褚月妍背地里去和苏家兄妹纠缠?

长林的心里顿时冒出一片彻骨的寒意,眼睛瞬间瞪的老大。

褚琪晖沉默良久才转身一步一步朝大门口走来。

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全黑,他的面部轮廓也随着逐渐逼近的脚步点点呈现清晰。

面孔还是那张面孔,儒雅而清俊,但是眼底神色却带着长林看不懂的阴冷和暗沉。

他一步一步的往外走,行过长林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