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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褚琪炎也是忍不住的皱了眉头。

然后就见她的眼睛狡黠一眨,继续道:“不过一个小小的难关罢了,她若是这就连自保的手段都没有——我就算出手保住了她一时,以后还能指望她什么?”

所以呢?这一切都不过就是个幌子罢了?

“呵——”褚琪晖不可置信的笑了一声,踉跄着一步后退。

褚浔阳却是坦然迎着褚琪炎的视线微微一笑:“世子您说是不是?”

她是有意拉拢了拓跋云姬在手,好破坏褚琪炎和拓跋淮安之间的盟约,所以所有的知情人都以为这一次她一定会出手帮拓跋云姬逃过皇帝的毒手追杀。

褚琪炎的心思何等缜密?褚浔阳、褚琪枫,甚至于延陵君的种种作为他都一一深刻的剖析研究过,就在前一刻他都还因为这一次真的是自己估算失误,实则是那个罪不可能的人——

是延陵君护送了拓跋云姬离开。

却不曾想——

他估算失误是真,但这一次却是错的离谱。

褚浔阳居然放了拓跋云姬那女人去自生自灭,而她这样声东击西做了这么大一场戏——

褚琪炎醍醐灌顶,突然就好心情的笑了。

“时间很晚了,我要先回府了,咱们改日再聚!”褚琪炎道,目光特意从褚琪晖面上掠了掠,然后就同褚琪枫兄妹各自略一颔首打马离开。

原来自己是被这个丫头耍了,什么拓跋云姬——

这一局她根本就是为了扳倒褚琪晖而量身定做的,而自己自作聪明,只是做了个可有可无的观众罢了!

不能说是没有遗憾的,可是莫名的——

想着这个丫头如此这般精妙绝伦的算计,褚琪炎的心里竟是没有多少的挫败和失落,反而是略带了几分轻快的。

目送了他离开,褚琪晖缓过神来,脸上表情纠结变化,十分之精彩。

褚浔阳懒得理他,径自走到褚琪枫的马前。

褚琪枫默契的身后,将她拉上马背。

她一跃而上,从后面抱了他的腰。

褚琪枫解下自己的大氅转身递给她,道:“穿上,夜里风凉!”

褚浔阳也不推脱,顺从的裹了。

调转马头之前褚琪枫才重新看向马下的褚琪晖道:“这一次的事全是你咎由自取,若不是你们母子存了歹念在先,谁也摸不到机会对你们下手,所以你也别觉得冤枉,全然不过你自作自受罢了!”

言罢就果断的调转马头,往皇宫的方向奔去。

褚琪晖一个人孤身站在城门之外,脸上愤怒的火光冲天而起,狰狞而恐怖。

雷侧妃是不会坑他,可是架不住她也一早就落入了别人的算计当中。

拓跋云姬在褚浔阳手里的消息,是今天一早延陵君留在皇庄上照料褚月妍汤药的医童无意中和一个小厮透露的,童言无忌,雷侧妃立刻就以为是捏住了褚浔阳的命脉,二话不说直奔进京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他知道。

窝藏朝廷侵犯,还是皇帝亲自下令诛杀的犯人,褚浔阳这是自己找死。

其实初六那天他从拓跋淮安的婚礼上离开在皇庄滞留那么长的时间就是雷侧妃在与他筹谋,一起研究着要如何除掉褚琪枫和褚浔阳兄妹,好打破他们母子眼下的困境,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当时皇帝问及他在城外滞留的原因他才会心虚。

一番的谋算下来,以为是拿到了可乘之机,却不曾想最终却是落入了别人精心设计的陷阱当中。

这下好了!

完了!

全完了!

拓跋云姬连个影子也没有,他就算是向皇帝供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无凭无据之下,那也是欺君之罪,反而还要多一个诬告亲妹的薄凉名声。

想来这个晚上的闹剧也是够离奇的,褚琪晖神色茫然,游魂一般的慢慢进了城门。

褚琪晖爬上马背,浑浑噩噩的进了宫。

这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他走进金光满地灯火通明的御书房时会觉得心生畏惧,甚至到了浓浓的退意思。

“孙儿拜见皇祖父!”褚琪晖面对案后的皇帝匍匐跪下,再没有勇气去直视皇帝的目光。

三更半夜,皇帝的精神困倦,靠在身后宽大的椅背上,慢慢道:“说说吧,今晚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孙儿知罪!”褚琪晖连忙道,为了表示自己的忏悔之意以争取最大限度的宽恕,他的姿态放的极低,额头叩在地面的金砖上赫然有声,“是孙儿忙撞,听信下人谗言,又误会了妹妹,孙儿有罪,任凭皇祖父处置!”

“听信谗言?谎报都报到朕的面前来了,又假借你父亲的名义私自调兵,你看看你这都是干的什么混账事!”皇帝怒道,抓起手边的基本奏折就朝他兜头砸了下去。

褚琪晖躲也不敢躲,只能狼狈的咬牙受了。

皇帝不提他截杀褚浔阳一事,只就他谎报军情请皇帝出宫这就是欺君之罪,更何况还有私自调兵这一条——

只要皇帝愿意,随便就可以给他叩一顶意图作乱,图谋不轨的大帽子下来。

任何一个罪名都可以要了他的命,一切——

就只看皇帝的心情而已!

而显然——

因为拓跋云姬的事,皇帝这天的心情已经坏到了极致。

眼见着皇帝的雷霆之怒难消,默然垂目站在旁边的褚易安终是一撩袍角上前一步,也对着皇帝跪了下去,字字沉稳冷静道:“父皇,琪晖有错是儿臣管束不周,请父皇看在儿臣的面上,从轻发落!”

褚易安就只有褚琪枫和褚琪晖这两个儿子,皇帝是在气头上,但是思及此处也难免迟疑,正在犹豫的时候,外面就见乐水惶惶的走进来,禀报道:“皇上,东宫的侧妃娘娘——去了!”

褚琪晖的腿一软,终是彻底绝望!

第003章 如果你需要,那么我去做!

这一个弑母的罪名压下来,他已经是彻底完了!

哪怕皇帝会网开一面不予追究,这也已经注定会成为他要背负一辈子,抹不掉的污点。

没有哪个皇朝继承人能背负着这样的罪名和争议上位。

所以——

他这一生已经是注定了要和那个位子无缘了。

褚琪晖的身子震了震,面如死灰,整个心里瞬间空洞成了一片。

“混账!”皇帝怒骂一声,劈头又扔了几本折子下来,乐水慌忙爬过去帮着捡拾。

“我褚氏一门没有你这样无法无天的不肖子孙,弑杀亲母,你简直可恶!”皇帝怒声骂道。

他对褚琪晖本来就不是很满意,如果他只是庸碌也就算了,如今还捅出这么大的娄子,正在气头上,皇帝几乎就要脱口说出“赐死”二字,但是念及褚易安方才对他的请求,心念一动还是勉强将那火气压了大半下来。

“李瑞祥,传令拟旨!”皇帝的话锋一转,仍是怒不可遏的开口,“皇长孙无德,弑杀生母罪大恶极,朕念及他也只是无心之失,就免他死罪,着——贬为庶人,发配西北甘州,有生之年,朕不想再见到他!”

褚琪晖额上冷汗直冒,这虽然已经是他此时所能期待的最好的结局了,绝望之余还是浑身发软,几乎跪都跪不住了。

“些陛下恩典!”浑浑噩噩的叩首谢了恩,褚琪晖整个人几乎是伏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皇帝嫌恶的摆摆手:“带下去!”

他弑母杀亲是一回事,谎报了消息将皇帝诓骗出宫的气皇帝也还记得,着人将他带下去,那便是在他正式被押送出京之前要将他关起来,不准他再回东宫了。

李瑞祥冲殿外招招手,马上进来两个侍卫将褚琪晖给架了出去。

皇帝余怒未消,目光自褚易安父子三人身上又再扫视一圈,神情孩子间还是明显透着阴郁。

“儿臣教子不严,让他闯下弥天大祸,请父皇一并治罪处罚。”褚易安道,对皇帝又再郑重的拜下。

“是浔阳莽撞,犯了错,还连累皇祖父动怒,浔阳惶恐!”褚浔阳也跟着伏地磕了个头。

褚琪枫跪在旁边没有啃声——

这个时候他不是不想出面维护褚浔阳,但他和褚琪晖也是亲兄弟,兄长获罪他冷眼旁观,如若此事迫不及待的就替胞妹开脱,势必要引发皇帝心里的不满,得不偿失。

皇帝的目光自三人面上扫过一圈,最后却只是落在褚易安身上。

“明天你给朕上一份折子,把此事的前因后果给朕解释清楚了。”皇帝道,对着褚易安也是劈头一顿骂,“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坐着一国储君的位置,连自己的子女都教管不好,日后又如何叫朝臣信服百姓心安?”

平心而论,褚易安的文韬武略样样都好,在政事上又极有远见考虑周到,自己本身的德行——

除了多年以前因为立妃留了话柄下来,再就真的是个无可挑剔的储君人选。

最起码皇帝很清楚,在他所有的儿子当中,再没有任何一个会比他更出色。

所有这会儿骂归骂,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一阵苛责罢了。

褚易安面色恭谨的听着,皇帝教训了一阵也就累了,摆摆手道:“都下去吧!”

“儿臣告退!”

“琪枫/浔阳告退!”

皇帝坐在案后看着三人往外行去的背影,一直到几人出了御书房他才开口对李瑞祥道:“去查查!”

褚琪晖是有些不堪大用,他和褚琪枫褚浔阳兄妹之前不甚和睦的消息皇帝也都知道,若说是他会因为雷侧妃的事要记恨褚浔阳也不为过,只是——

这么兴师动众,会打着拓跋云姬的幌子把自己都请了去——

这事情就闹的有些过了。

“是!”李瑞祥应了,恭敬的抱了拂尘退下。

从御书房出来,褚浔阳和褚琪枫跟在褚易安身后往前走了一段路,褚易安一直没有说话。

虽然他惯常就性格深沉话不多,但是在这样的契机之下还是这样沉默还是让褚浔阳二人觉得压力倍增。

褚浔阳的心里略有不安,思虑良久,终究还是忍不住往前追了一步打破沉默道:“父亲我——”

“畅鸣轩那里我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我先过去一趟。”褚易安的脚步没停,也没叫她把话说完就语气沉稳的开口打断,吩咐道,“琪枫你带着你妹妹先行出宫,在宫门处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他走在前面,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声音里也是听不出任何的端倪。

褚琪晖毕竟是他的亲骨肉,就算褚琪晖今日的下场全都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但是面对褚易安的时候褚浔阳还是难免心虚。

“父——”她又往前追了一步,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被褚琪枫抢先一步一把拽住。

“是,父亲,儿子和妹妹去宫门外等您!”褚琪枫道,一边对褚浔阳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褚易安的步子稳健,很快就拐过前面的回廊消失了踪影。

褚琪枫见褚浔阳还在对着那个方向发愣就扯了她的袖子道:“先走吧!”

“嗯!”褚浔阳低低的应了声,又回头往那回廊的尽头看了眼,然后才是沉默的跟着褚琪枫往宫门口的方向走去。

李瑞祥的预料成真,后半夜天上果然就又落了雪,雪势不大,稀稀疏疏的偶尔洒下来一点,风停了,倒是不怎么冷了。

褚琪枫也没传软轿,兄妹两个只就沉默着并肩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夜深人静,长长的御道上空无一人,地面上一层薄薄的雪沫子,被月光一映,竟是给人一种错觉——

恍惚之间,似乎天都已经大亮。

因为心里记挂着褚易安此时的心情,褚浔阳的眉心就一直拧着一个疙瘩,始终没有放松心情。

褚琪枫款步跟在旁边,见她这般模样就微微的叹了口气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你也不用自责,他今天栽在你我的手里总好过将来再被别人套进去。至于父亲那里——事出有因,他也不会怪你的!”

褚易安是不会怪她,就算她真做的过分了,他也不会苛责,只是——

那到底也是他的亲生儿子。

褚易安不是皇帝,他对自己这样一个全无血缘关系的女儿都能这般珍视爱护,在心里,总也不会真的视褚琪晖为无物的。

可是也诚如褚琪枫所言,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而起她既然做了,也就没准备再退让或是后悔。

褚浔阳侧目对他露出一个笑容,算作是回了他的这句话。

褚琪枫的眉头皱了一下,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褚浔阳已经再度将视线移开。

一路无言,又沉默着往前走了好一会儿。

“这已经是我能给他的最好的结局了。”半晌,褚浔阳突然开口,垂眸看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浑然不觉间,一直与她并肩而行的褚琪枫却不知何时止了步子。

褚浔阳是一直往前走出去三丈开外才注意到他没有跟上来。

下意识的回头——

御道两旁朦胧的灯影下,一袭月白锦袍的少年静默的站立。

他眼角眉梢的神采一如往常,宁静而温和,尤其唇角那一个仿佛天然上翘的弧度,总是能叫人感觉到微微的暖意。

彼时静默当中,他的眸子却沉淀的十分幽深,带着一种鲜见的内敛光芒。

褚浔阳站在三丈之外,微微偏了头看着他,笑问道:“怎么了?”

褚琪枫不语,只是用一种深远又似渲染无数浓厚情绪的眸子深深的打量她。

良久,他才重新举步朝她走来。

褚浔阳站在那里没有动,等着他走近。

褚琪枫径自走来,在她面前站定。

两人同岁,但是褚琪枫的各自窜的快,较之褚浔阳已经高出将近一个头去。

褚浔阳是要微微仰了头才能触到他俯视下来的眼波。

夜风惊起,吹起两人鬓边碎发。

褚琪枫抬手,一点一点细致温柔的替她将发丝绕到耳后。

他的动作很慢,却从容熨帖,十分的熟稔。

褚浔阳没动,长长的睫毛扑闪,在眼眸上方压下一点微弱的剪影,让她的神色显出几分朦胧和不真实。

“浔阳,你变了!”许久之后,褚琪枫如是说道。

他的声音原是很轻的,可是出口的语气却莫名带了一点明显沉重的叹息。

褚浔阳的心里颤了颤,愕然屏息看着她。

她唇角扬起的笑容不变,带了微微俏皮而明媚的弧度:“嗯?”

褚琪枫看着他,手指压在她脑后,轻轻的穿插入发,将她肩头被冷风拂乱的发丝理顺。

少年的眼神温软,经年不变,看着眼前娇俏明艳的少女,唇边笑容宠溺。

“我记忆里的浔阳,会时而乖张时而任性,对敌人虽然从不会手软,可是也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步步为营,主动出手去算计别人!”他看着她,这样说道。

语气里不见责难,但是很深刻,总能叫褚浔阳由心里听出几分无奈的怅惘和感慨。

其实褚浔阳是明白的,无论是褚易安还是褚琪枫,他们为她倾尽所有的初衷,就是想要给她一份最为纯粹和明朗的生活。

虽然从来不说,但是——

他们从来都不想让她陷入这皇权争斗最顶层的泥沼里。

可是如今——

对于他们彼此间的良苦用心——

她,终于还是辜负了!

“哥哥——”褚浔阳勉力维持了唇畔的那一抹笑,却是难掩心虚的垂下眼睛,轻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不好?”

“不!”褚琪枫答的干脆。

褚浔阳愕然,重新抬头朝他看去。

他摇头,手指温柔穿过她柔软的发丝,道:“对我而言,只要是你的选择,就没有对错之分,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会不遗余力的配合你。可是浔阳,我想要知道现在你心里真实的想法!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突然变了这么多?”

我可以盲目而不问情由的宠着你纵容你,可是——

我不能让你的心里独自承受那么多的沉重心事。

是的,这一次回来他已经明显的发现这个妹妹是有了心事的。

虽然她在他面前还是一如往常般嬉笑顽皮,但是在这明媚开朗的表象背后却隐藏了许多不为人知、很繁冗很沉重的心事。

起初的时候他还以为可能是和延陵君有关,是她心扉萌动起了少女心事,但是仔细的观察下来,却远不是那样的。

她的筹谋算计手笔巨大,绝对不是针对某一个人。

眼前少年的目光清明,温柔平静之中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刚毅力度。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不是空谈,他会用他的一切来信守他对她每一个字的承诺,哪怕——

是生命。

褚浔阳的眼眶突然就红了。

“哥哥,我害怕!”她说。

唇线紧绷,倔强又固执。

黑色中有风掠起,扫过她额前刘海,又将她的神色遮掩了大半。

褚琪枫愣在那里,长久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在他从小到大的记忆里,褚浔阳一直都是桀骜而快乐的,遇到天大的事都总有那么一种无所畏惧的明朗和信念。

这是第一次,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彷徨了无助,甚至是——

深深的恐惧。

“浔阳——”褚琪枫突然就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嘴唇动了动,宽慰的话也觉得不知该是从何说起。

“自从你在楚州险些出事之后,那晚我做了很可怕的噩梦,梦见你和父亲——”褚浔阳抬头眼睛,认真的看着他,“哥哥,如是你这般不遗余力给我的信任和支持一样,我这一生唯有你和父亲,是不可失去的。以前我总觉得船到桥头自然直,可是现在我觉得也许当初我那样的想法太天真了,未雨绸缪的话,或许会更好一些!”

前世种种,她没有办法对任何人解释,因为太沉重,她就只将那当成一场已经烟消云散的噩梦,可是这一生,她却再不能看着那噩梦的阴影笼罩下来。

褚浔阳的眉头深锁,带了明显苦恼的情绪。

褚琪枫被她眼中那样慌乱无措的神情深深震撼,只是愕然的看着她。

“不管是褚琪晖母子也好,褚琪炎和南河王府的人也好,他们争权夺利那是他们的事,但是我不能容许任何人威胁到你和父亲的安全。哥哥,这天下大位之争,迫在眉睫,父亲所处的地位已经不容许我们置身事外了。我不知道你是心里是怎样的想法,可是现在——”褚浔阳继续说道,话到一半却又突然抿了唇打住话茬。

他看着眼前少年还略显稚嫩的俊雅面庞,最后才是字字慎重的开口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哥哥,我不信任何人,唯有将这天下权柄尽数握在父亲和你的手中,我才能安心!”

如果不是有她的甚是身份这条导火索埋在这里,事情也许还不至于这样的棘手,以褚易安的能耐,哪怕是将来不做这个一国之君,去了封地镇守一方,也没人能奈何的了他,可是现在——

一旦她前朝余孽的身份被翻出,褚易安头上顶着的就是谋逆大罪,谁想要除掉他都是名正言顺。

所以,现在能杜绝这种隐患的唯一的一条路就是率先出手,拿下这天下江山的权柄,那么到时候就算是有人摸到了这条线上——

还是那句话,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是褚易安能握了这皇权大位在手,届时就算她的身份曝光,褚易安已然贵为一国之君,难道谁还能硬栽一个罪名给他,说他收养前朝遗孤是要推翻自己座下的龙椅去造他自己的反吗?

她不是记恨着前世的灭门之仇一定要去阻了褚琪炎的路,而是为了生存——

这是他们父女兄妹面前唯一一条可以安然无恙走到底的路。

说话间褚浔阳的目已由矛盾转为坚定。

她抿着唇角,面庞之上又隐约透露出她惯常的那种的桀骜和坚定的神情道:“哥哥,我知道我很自私,勉强你去走这样的一条路你注定了会很辛苦,可是这一次,便当是我请求你,我别无所图,无论如何,我只要你和父亲能够平安的永远陪在我身边。”

哪怕是搅的这山河翻覆,她只求——

前世的遗憾不要在这一世再重复。

“浔阳——”褚琪枫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要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犹豫着移开眼睛,苦涩道,“你叫我一声哥哥,可是我这一生能够为你做的却是注定有限,如果有一天——”

“没有如果!”褚浔阳打断他的话,两步绕到他面前,焦急的扯了他的袖子,仍是目光恳切的注视他的目光道:“哥哥,我不需要你替我做别的,只要你和父亲能够平安,这便是我此生对你所有的要求,现在我只要求你答应我这一件事,如论到了何时何地,为了我——保重你自己!”

她的目光急切又带了一丝恳求。

褚琪枫看着她,半晌才是弯唇一笑。

她抬手,压着她的后脑将她拢入怀中轻轻的抱了抱,醇厚而温软的嗓音悄然飘荡,将空中降落的冬雪尽数融化:“好!如果你需要,那么我去做!”

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褚浔阳所有的顾虑和打算都是对的,所谓圣心难测,也许真是如褚浔阳所说的一般,有朝一日,唯有他登上了那个君临天下的位置才能保全了自己护了她!

寂冷的冬夜中,少年唇角扬起的弧度温暖而熨帖,只是那目光沉毅,如是刺透这茫茫雪夜万里江川,落在某个未知而辽远的地方。

片刻之后,他便将褚浔阳自怀中推开,抬手拍掉她肩头洒落的几点碎雪道:“走吧,先出宫去!”

“嗯!”褚浔阳点头,对他一笑,两人稍稍加快了步子仍是徒步往宫门的方向行去。

出宫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