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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絮奔过去扶她,还是好言相劝:“郡主,奴婢知道您心里苦,可就算再怎么样,您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的身子啊,这要是让王妃知道了,指不定要多心疼的。”

提起南河王妃,褚灵韵就更是被勾起了伤心事,眼泪突然就滚了出来。

主仆两个僵持不下,张云翼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看着褚灵韵醉的东倒西歪的样子,忙是关切上前道:“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他下意思的想要探手去扶,但是见到紫絮皱眉防备的看着他,自觉不妥,只就讪讪的又将手缩了回去。

“是世子啊!”褚灵韵赶紧擦了把眼泪,不想叫他看见,转身扶着石桌又坐回了旁边,也不和他寒暄,只就自顾提了酒壶又要倒酒。

“郡主——”紫絮低呼一声,就又跟过去拦她。

褚灵韵被她推三阻四的也给弄出了脾气,一甩手砰的一声将手里酒盅砸在地上,怒声道:“你也管我?我喝杯酒都不行了吗?你们到底都想怎么样?”

紫絮被她喝住,求助无门之下就走到张云翼面前,跪下去恳求道:“世子,您帮着劝劝我家郡主吧,她这个样子——奴婢真是担心啊!”

那边褚灵韵自己咯咯笑着又开始自斟自酌。

张云翼皱眉看着就心疼了起来,正色对紫絮斥道:“郡主到底怎么了?可是谁惹了她的不快?你们怎么也都不知道劝着点?”

“还不是浔阳郡主——”紫絮道,眼睛里是毫无掩饰的恨意,“明知道我家郡主心里苦,她还要当众说那戳人心窝子的话!”

说着就似是想到张云简和张云翼毕竟是嫡亲的兄弟,赶忙就住了嘴,尴尬道:“世子——奴婢不是——我——我——”

张云翼哪里会在乎这些,一门心思就想着帮褚灵韵消愁了,于是就挥挥手道:“你起来吧!”

然后便转身走过去,叹了口气坐在了褚灵韵旁边的石凳上道:“郡主您这样自苦又是何必——”

褚灵韵醉醺醺抬眸看他一眼,又是苦涩一笑,就往旁边别过眼去:“我不过就是喝两杯,你们都这么紧张做什么?”

说着就递了酒壶过去,道:“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张云翼也不知道该是怎么劝她,毕竟张云简是自己的亲弟弟,有些话是说不得的,但是看褚灵韵的这个样子他却是真的起了怜惜之心,尤其是这几天屡次的接触下来,他本来就生了外心。

之前是碍着彼此的身份不得不避嫌,眼下夜半三更,又赶上褚灵韵醉酒的机会,他自是跃跃欲试,想了下就接了酒壶自己也倒了杯酒喝了。

紫絮见状一急,连忙往前一步道:“世子,您——”

“郡主的心情不好,又听不进劝去,索性便让她喝吧,回头睡一觉醒来也就没事了。”张云翼道,见那壶中剩下的酒水不多,就对立在亭子外面心急如焚的随从道,“再去抱两坛子好酒来!”

那随从见他和褚灵韵坐在了一起,整张脸都早就青了,这个时候本是不想听他差遣的,但也知道拗不过他,犹豫再三还是转身去了——

好歹是把这花园里给清了场,哪怕只是喝酒,也不能叫旁人看了去,抓住把柄。

紫絮信了张云翼的话,就由着那两人互相灌酒,直喝了个昏天黑地。

最后褚灵韵就趴在了桌子上,神色迷离的默默垂泪。

“郡主——”张云翼立刻就慌乱了起来,抬手去抹她的眼角。

褚灵韵醉的厉害,也不知是把他当成是了谁,再就扯住他的袖子不放,眼泪越发汹涌的滚出来,一边口齿含糊的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我不信命的——不信——”

这边她哭的伤怀,张云翼看着心里更是早就成了绕指柔,又是心疼又是怜惜,几乎手足无措。

紫絮看着两人的动作逾矩,忙就上前隔开了,试着去扶褚灵韵,一边对张云翼客气道:“多谢世子帮着劝说我家郡主,郡主她酒深了,奴婢先扶她回去。”

褚灵韵醉醉的厉害,紫絮也是身子单薄,只堪堪将她搀扶起身,两人就是齐齐的一个踉跄,险些扑在地上。

而更不巧的是——

后面张云翼也跟着被拽了起来——

褚灵韵手里捏着他的袖子一直没松手。

紫絮神情尴尬的好劝歹劝都没用,三个人就保持着个奇怪的姿势僵持在那里。

紫絮想去叫人帮忙,又不敢放了褚灵韵单独在理,为难之余不知道该是如何是好。

大冬天里,夜里的空气很冷,尤其是到了下半夜,虽然喝了不少酒,有风吹来,两人也都还是冻的浑身鸡皮疙瘩。

张云翼心里权衡许久,终还是提了口气,开口提议道,“你们这个样子也走不了,这个时候下人也都歇了,我送郡主回去吧!”

“这——”紫絮面有难色,犹豫着不肯应。

张云翼看着歪在一旁的褚灵韵道:“这个时候花园里不会有人经过,也没几步路,我只是送郡主回去——”

紫絮还是咬着不肯松口,又再迟疑了半天,最后实在是耽搁不起了,便就点了头道:“那好吧!”

看着褚灵韵一张因为醉酒而格外艳丽的酡红面孔,张云翼整个心几乎都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为了掩饰,他忙是深吸一口气稳定了情绪,然后将褚灵韵稳稳的抱起来,往西院的方向走去。

他的小厮吓的近乎魂飞魄散,却又不能说什么。

紫絮引路,带着两人一起回了褚灵韵的住处。

一路上十分顺利,不管是花园里还是褚灵韵的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睡了,这一路过去谁都没有惊动。

紫絮引了张云翼过去,因为他不方便进出褚灵韵的卧房就先将人安置在了正厅旁边的暖阁里。

“今天真是谢谢世子了,”将张云翼引到厅中,紫絮感激道,看张云翼也是一身的酒气,就道,“郡主今天的心情不好,奴婢提前给她备了醒酒汤,奴婢去取来,世子也先喝一碗再走吧!”

张云翼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想做什么,褚灵韵毕竟是他的弟媳,又有一个郡主的身份在,若是个普通的丫鬟,他既然有心,就是强要了也不算什么事,可是对褚灵韵——

他有贼心却没贼胆。

好不容易得了一次亲近她的机会,也没了进一步。

彼时他心里正在失落不甘的时候,紫絮一提自然也就应了,心不在焉道:“好!”

紫絮退出去,不过片刻功夫就端了个托盘进来,上面两碗汤药,她讲其中一碗留给了张云翼,自己端着另一碗进去服侍褚灵韵。

张云翼也没细看,只就仰头将那碗醒酒汤给灌了下去。

紫絮进去了一会儿就重新出来,对他屈膝一福,为难道,“世子,时候已经不早了,奴婢送您吧?”

“哦,好!”张云翼下意识的应了,放下汤碗起身的时候心里就漫上浓烈的失落感,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出了门。

紫絮只将他送到院子里,然后就借口褚灵韵那里离不开人要回去。

“嗯!”张云翼点头,“去吧,好好照顾郡主!”

“是,奴婢会的。”紫絮道,转身的一瞬眼底却闪一抹忧虑之色,快步折了回去。

进了暖阁,却见褚灵韵已经端坐而起,除了脸色微微泛红之外竟是目光清明,并无半分醉意。

“怎么样?”褚灵韵问道。

“还算顺利!”紫絮道,脸色忧虑至色终于再也忍不住的暴露出来,扭头去看门口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道,“郡主,真要这样吗?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郡马虽然不成气候,可这世子也——到时候再被他拿住了把柄,奴婢怕是郡主您会受委屈!”

“受委屈?就凭他也配让本宫受委屈?”褚灵韵道,唇角牵起一抹冰冷笑意,取了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

“嗯?”紫絮一愣,狐疑的朝她看去,“郡主你不是——你——”

“不是还有你么?”褚灵韵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几个字吐到最后一个的时候脸上笑容已经飞快的敛去,换成一抹冰冷的狠色。

紫絮的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有些明白了又似乎并不十分清楚她的意思,却还是畏惧着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怕什么?”褚灵韵道,越过她去瞧了眼她身后门口的方向道,“我总也不算委屈了你不是?”

这个时候,紫絮要再听不明白她的意思那就真是蠢笨的有够可以了。

“郡主!”紫絮的脸色瞬间变的惨白一片,眼泪汪汪的跪了下去,爬过去扯着她的裙角求道:“郡主,奴婢跟了您六年了,一心一意的服侍您,您答应过再过两年就放了奴婢出去嫁人的,郡主——求您,给奴婢一条活路吧!”

“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不会食言,这跟眼下的事不矛盾!”褚灵韵道,挑了挑眉毛,看向手边放着的那碗药汁道,“你要是怕自己做不好,就把这药喝了!”

紫絮听她不肯松口,身子震了震。

褚灵韵也不急,只是含笑看着她。

她的脾气,没人比紫絮更清楚,这个时候若是忤逆了她,自己就算逃过这一劫,后面只会死的更加凄惨。

心里飞快的计较着,紫絮流了满脸的泪,颤抖着探出手去,取了那药碗。

其间她一直都拿眼角的余光盯着褚灵韵的脸孔,希望能等到一线转机,最后也只是如意料当中的结果一样。

灌下了药,紫絮已经是一脸的死灰色,满心的绝望。

褚灵韵整理了了衣物下了炕,抽出随身的帕子给她擦了下嘴角残存的药汁,笑道,“好好替我办事,我总不会亏待你的!”

她笑的温婉,紫絮看的却是浑身冒汗倒竖。

然后褚灵韵已经取过她紧紧捧在手里的碗,目光骤然一冷,狠狠的往她脚尖上砸去。

“啊——”紫絮毫不意外的惊叫一声,一跳老高。

褚灵韵已经灭了屋里的两盏宫灯,自黑暗中往旁边一闪不起眼的小门走了出去。

外面张云翼本就心有不甘,在院子里一步一步晃荡着走的很慢,猝不及防听到身后的一声惊叫,自然而然就以为是褚灵韵。

他的精神一震,立刻转身奔了回去,二话不说的直接闯进了之前的那间屋子。

彼时那屋子内外的灯都已经灭了,外面的月光也很惨淡,他一心记挂着褚灵韵的安危,自是什么都顾不得,直接闯进了里面的暖阁,一边焦急道:“郡主?发生什么事了?您还好吗?”

黑暗中,紫絮听了他的声音,心里一怕,下意识的往后推了推,脚下蹭到那些碎瓷片,声音不大,在黑暗中却是分外明显。

张云翼听得动静,抬头看去。

这会儿他已经是适应了这屋子里的黑暗,果然就见一抹纤弱的影子靠在里边的矮炕边上。

他赶紧就循着奔过去,心念一动,就当是被什么滑了脚,最后不偏不倚就将人给扑在了炕上。

紫絮痛呼一声,想要推开他,但是想着之前褚灵韵的脸色就又果断的掐了这重想法,抖着声音唤了声:“世子——”

“方才怎么回事?我听到你叫——”温香软玉在怀,张云翼的呼吸急促,问的也极为敷衍,体内邪火乱窜,用力的嗅着她颈边香气。

“我——不知道!”紫絮道,也不敢说的太多,唯恐露馅。

她跟了褚灵韵多年,只想着攒了银子到时候寻一个本分那男人过日子,要真是有心攀龙附凤——

褚琪炎的主意她不敢打,也早寻机会爬了褚易民的床了。

如今眼见着褚灵韵允诺她的期限就在眼前,却被遣了这么个差事。

紫絮的心里又怒又气又委屈,眼泪立时就滚滚落下。

张云翼本就心思不纯,再加上喝了那碗加了料的醒酒汤,所有的理智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开始时候还顾及着褚灵韵的身份试探了两句,见到对方没有推拒他的打算,心中顿时窃喜不语,试着就凑了嘴过去,触及女子面上冰凉一片的泪水,他心里又抖了一下,动作顿住。

紫絮却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她完全的五路可退,一咬牙干脆就搂住他的脖子凑了上去,低声道:“世子别走!”

这一句话,便是将张云翼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击的溃不成军,再也按耐不住的将人按到了炕上。

起初紫絮心里还不甘愿,咬牙强忍着,到了后面药理发作,两人便是干菜烈火不亦乐乎的滚在了一起。

张云翼的那个小厮不能随便近褚灵韵的院子,在外面焦急的等了半天,最后实在是担心的紧就偷偷的摸了进来,在墙根底下听着屋子里的动静顿时就两腿一软彻底瘫在了那里。

第008章 他不死怎么行?

下半夜,冱水河上的湿气很重。

因为前面巷子里出了人命案的关系,消息传来,河面上的画舫也都早早的靠了岸,沿岸柳树上挂着的灯笼并没有及时撤掉,可是莫名的,这节日的气氛荡然无存之余这些掩映晃动的灯火反而显出几分诡异来。

四更时分,河水沿岸人迹罕至,河面上隐约浮动一层雾气,河面中央唯一仅存的一艘船顺流而下,缓缓的飘荡,上面灯火掩映和平时出没在这条河上的花房无异,但也许是这一夜太过寂静的缘故,反而叫人觉出几分森森的寒意来。

因为离着两边的河岸都远,没人看的清楚那船上的具体情形,只闻丝丝缕缕的乐音浮动,那些暖纱帐后偶尔有衣着明艳的影子晃动。

夜深人静之际,对面的河岸上突然如飞燕掠水般纵起一道人影,一起一落间就稳稳停在了那画舫船尾的甲板上。

彼时那船舱内丝竹之音不绝,外面的船夫小厮也都到一边去吃酒暖身了,那人上船之后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而是熟练的弯身从旁边一堆杂物中间摸出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包袱,然后躲在船舱背面的阴影里把身上的夜行服换掉,走出来的时候已经焕然一新,身姿袅娜,赫然一名明艳动人的风尘女子模样。

“洛水姐姐,亏得你还说是酒量好,这是躲到哪里去偷着吐了?”迎面从舱内出来的另一名女子笑着调侃。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去吐了?”唤作洛水的女子挑高了眉头,面色不愉。

两人互相看不顺眼,互相拆台的顶了两句洛水就进了船舱。

彼时那舱内一派歌舞升平的好气氛,有歌姬琴箫合奏的表演,暖室内的榻上男子含笑侧卧,微阖了眼睛细细聆听,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自己的大腿上打着拍子,十分投入的模样。

桌上摆了满满的酒菜没人动,男子旁边的小几上,一只玉杯一尊酒,醇厚的香气弥散,十分诱人。

洛水走进去,径自挨着他腿边在那榻上坐了,唇角翘起,带了绵软的笑意道,“二公子,天色已经不早了,您看——咱们是不是该回了?”

这艘画舫是属于环翠阁的,原是被人包了出来游玩的,后来岸上出事,包船的人就提前走了,洛水等人本来也是要回去的,不想却遇上了苏逸这么大金主,又出高价将这画舫给租用了下来。

风尘女子,谁会跟银子过不去,作为环翠阁里数一数二的红牌姑娘,洛水自然就满口答应,做主又把这画舫租出来了。

苏逸眯起眼睛往外看了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都要四更过半了。”洛水回道,倒了杯酒递给他。

苏逸没接,就着她的手手将那酒水喝了一半,隐约又听两人似是说了些什么,洛水就娇嗔着笑了起来,外面两个奏乐的女子看过去,就见洛水笑的浑身发软,靠在了苏逸身上。

两人都是不屑的撇撇嘴——

这洛水不仅笼络客人有一套,就是在老鸨面前也是极有脸面的,所以嫉妒之余拌两句嘴也就是了,倒是没人真敢和她扯破了脸。

两人在里面调笑了一阵,苏逸大约是被洛水给哄的开心了,便就顺了她的意道:“好了,收拾散了吧!”

姑娘们都是陪笑陪了一晚上,这会儿早就没了精神。

洛水扭头往外看了眼,以施恩般的语气道,“收了吧,去吩咐艄公靠岸!”

“知道了!”两人应了,起身抱了东西出去。

待到人一出去,洛水马上就坐直了身子,脸上娇媚的笑容褪去,换上一副庄肃的仪容。

“叫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苏逸问淡淡的开口,斜靠在身后的软榻上没动,唇角扬起一抹笑,目光却是沉的十分深远,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查不到!”洛水道,语气干脆利落,只是公式化的回答,“无凭无据,一时半刻找不到突破口,而且那批皇家密卫十有八九是直接听命于宫里那位的,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前些天说是在漠北王庭附近隐约出现的一股神秘力量,很有可能就是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的部分密卫。不过——墨雪那边给的最新消息,漠北的那批人已经无声无息的退了,好像——是他们的主子临时改变了主意!”

皇帝派人去漠北到底想做什么苏逸能揣测个七七八八,现在突然撤了的原因也心照不宣,不过这些事,他并不关心。

“没有线索?就连他们大致的人数和规模也不知道吗?”苏逸问道,并不见怎样的失望。

“这批人应该是皇上登位以后才秘密训练出来的,也是近几年才开始崭露头角,出面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女子回道,“以今上的处事手段,应该是不会在这些人身上留下可供突破的缺口的。”

如果是建国以后皇帝秘密训练出来的死士,那么可见无论是在人手的选拔上还是训练的过程上必定都是无懈可击,不会留下任何的线索可供追查。

苏逸抿了唇角不再说话,手指还是有一下每一下的叩在自己的膝盖上,神色玩味的在想什么。

他不说话,洛水难免有些紧张,犹豫了一下还是试着开口道:“阁主,今天您突然过来时间实在仓促,再给属下一点时间,我一定——”

“算了!”苏逸回过神来却像是突然改了主意,无所谓的笑了笑。

他整理了袍子翻身坐起来,然后才又补充,“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至于今天——就当是我没来过吧!”

之前他在岸边撞到的那人绝对就是除夕夜刺杀拓跋淮安的刺客当中的领头人,一开始他也只是觉得那人的身形有些莫名的熟悉,后来追踪他半座京城无果心里就十分确定——

就是那人!

如果那老汉真是为他所杀,那么这件事就实在是太奇怪了,总不能是皇帝的意思吧?而且杀鸡焉用牛刀,就为了那么一个市井老者,犯得着动用她这样顶尖一流的杀手故意来惹人嫌疑吗?

整个事件串联起来十分的发人深省,但却又完全摸不着头脑。

还有褚浔阳对待此事的态度也很奇怪,哪怕只是冲着这一点——

延陵君不想叫他碰的事他总要给面子的。

洛水见他突然改口就以为他是对自己不满,连忙道,“阁主,属下已经尽力了,实在是——”

“我说了,没关系!”苏逸道,继续把衣袍整理好了起身,突然想了什么就转移话题道,“对了,我之前让你主意苏家的人,可有什么进展?”

“有!”洛水道,马上整肃了神情,“那晚望江楼的事已经查清楚了,苏皖是被苏霖失手推下去的,当时罗家的三小姐也在场,后来两人就搅和在了一起了。”

“是么?”苏逸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眉目之间却不见多少特殊的情绪流露。

洛水暗中观察他的脸色,顿了一下,又补充,“还有那位长顺王府的世子妃,也有点问题!”

“呵——”苏逸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有意思呢,这场戏怕是要越长越精彩了。”抬手拍下了洛水的肩膀道,“那边的消息继续盯着就好,不要插手!”

“是,属下明白!”洛水点头答应了。

苏逸已经抬脚走了出去。

——

次日一早。

五更,天色朦胧。

张云翼脑袋昏昏沉沉的睁开眼,只觉得手脚发虚,头脑涨疼,眼睛还没睁开就先嚷道:“拿水来!”

平时他不管是宿在自己的妻妾那里还是在书房里和丫鬟厮混,那些个女人都会事无巨细,将他伺候的无微不至,哪怕是外面没有丫头值夜,身边的女人也会替他去做。

可是这一天这屋子里的气氛竟是十分怪异,他躺在那里等了半天,不仅没人给他送水,屋子里内外更是一片安静,一点声响也无。

昨天的确是喝的多了点儿,这会儿他的脑子还里还有些发晕,烦躁的原是要发火的,睁眼却被眼前完全陌生的环境吓了一跳。

摆设精致,家具和摆设就极为考究,但绝对不是他院子里的任何一个房间。

彼时那屋子里空旷,炕桌被推到了一边,地面上七零八落的散着好些衣物,其中大部分是他的,还有一件水青色的女子外衫,看上去分外眼熟。

他的意识混沌,只就下意识的以为自己是宿在了哪家楼子里,但是随着意识的逐渐清醒,许多断断续续的画面扑入脑海。

画舫,书房,花园,醉酒,然后——

是这间屋子。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脑中便是嗡的一下,一下子弹坐了起来。

这里是褚灵韵住的西院,昨天晚上他们两个就在这里——

他不仅和自己的弟媳有了苟且,时候居然还大大咧咧的睡在了这里。

身上未着寸缕,他此刻便是后怕的手脚发抖,想着褚灵韵平素冷艳高傲的面孔就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唯恐被人进来堵住,赶紧就捡起地上的衣物迅速的穿戴起来期间还不住的探头往大门口张望,唯恐东窗事发。

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屋子里倒是自始至终都没人来。

张云翼迅速的穿戴好,又欲盖弥彰的将褚灵韵落在地上的外衫捡起来,手忙脚乱的卷到了被褥里,然后细听了一会儿,没觉得外面有什么动静这才拢着衣服蹑手蹑脚的带上门摸了出去。

黎明时分,院子里只有些微清冷的光亮,冷风瑟瑟。

下半夜的时候可能是又飘了点雪,这会儿地面上有点滑,他走的小心翼翼,见到院子里没人就侥幸的想着——

这到底是件丑事,褚灵韵那里当是比他还怕,所以这会儿才早早的躲起来了吧?这样也好,赶紧离了这个院子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么想着,心里就略略松了口气,心猿意马的不觉又回想起昨夜两个人在那屋子里颠鸾倒凤抵死缠绵的感觉,心里又的免不了的一阵悸动。

他走的很快,眼见着就要摸出院门的时候,抬头,却见右侧不远处的假山旁边褚灵韵坐在一尊石凳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张云翼的心里一阵紧张,因为不知道褚灵韵对待此事的态度,犹豫再三还是咬着牙走了过去。

前几天紫维被她打伤了脸这几天就回家养伤去了,彼时褚灵韵身边只跟了紫絮一个。

紫絮的脸色很差,为了不叫自己的情绪外露就刻意的垂了头。

“郡主——”张云翼道,声音莫名就有几分低弱,明显就是带了十二分的心虚,站在褚灵韵的面前,几乎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世子这是要走了?”褚灵韵问的平静,仿佛没事人一样。

“是!”张云翼拿不准她的态度,那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她的脸色,一边只就敷衍道:“一会儿要进宫上朝。”

褚灵韵不松口,他也不敢擅自离开,只就神情局促的站着,最后实在是有些等不得了才一咬牙开口道,“昨天晚上是我喝多了,打扰了郡主,真是不好意思。”

这话就是个试探的意思。

其实除了畏惧褚灵韵的身份,他的心里倒也不见得就有多少恐慌,这种事毕竟是两个人的买卖,何况褚灵韵还是女子,真要计较起来,她该是会比自己更加忧心。

这样想着,张云翼就又多了几分底气。

褚灵韵冷冷一笑,不置可否,只是低头摆弄着自己涂了火红丹蔻的指甲,片刻之后才是玩味的勾了勾唇角道:“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善后?”

怎么善后?

横竖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们一个是有妇之夫,一个是有夫之妇,他是她的大伯哥,她是他的弟媳,能怎么善后?不过就是彼此心照不宣的掩饰太平罢了!

张云翼是没有想到褚灵韵会当面有此一问,倒是一时被她问住,愣了一愣,心里突然跳出一个念头——

褚灵韵这意思,莫不是常来常往?毕竟她时年也不过一十九岁,而张云简是一辈子都废了,自己这便算是近水楼台了。

之前的那点忧虑情绪瞬间烟消云散,张云翼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吞了口唾沫道:“郡主——”

褚灵韵一笑,却是没叫他把后面的话说完,只就冲身后方向招了招手。

因为褚灵韵的身份贵重,她嫁过来,张夫人就把府中最大的院子给了她住,这院子占地很广阔,并且里面还建有一座人工池塘,里面养了品种名贵的锦鲤。

张云翼一头雾水的抬头看过去。

却见远处的假山另一侧人影绰约,却是两个身材魁梧的护卫连拖带拽的拉着一个人过来,那人挣扎的厉害,却怎么也逃不脱钳制,不是别人,正是——

他嫡亲的弟弟张云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