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这三哥虽然有时候会急功近利莽撞了一些,却不是全无脑子。

六皇子的思绪飞快一转,目光自两人身上一掠,忽而便是心下一沉,生出一种可怕的危机感——

风连晟不是不明是非,他这是在不遗余力的想要拉拢褚浔阳。

一旦促成了他和西越东宫的联姻,让他得了西越皇族的支持,那么他的太子之位就会更加稳固。

六皇子心中瞬时掀起惊涛骇浪,脸上怒色就越发明显了起来,嘲讽的冷笑道:“怎么,皇兄你这是冲冠一怒,被这丫头搅和的昏了头了?你倒是不计前嫌,凡事都肯妥协,那也得要人家领情才好,可别是不遗余力的卖力讨好,最后却得个竹篮打水的下场,得不偿失!”

风连晟未必就是看上了褚浔阳这个狠毒的丫头,但她那个身份的本身却是极具诱惑力的。

且不说是风连晟,就是六皇子自己——

如果现在有人肯于对他抛出这样的有而来——

让他不计前嫌的迎娶褚浔阳,他也会咬牙答应。

一点私仇而已,即使再如何的咽不下这口气,但真要和万里江山比起来,那就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所以现在,他最怕就是风连晟真能得逞。

“本宫的事,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风连晟却是全然不为所动的别过眼去,语气冷漠,“你有什么话都等回去再说,本宫现在要先送郡主回府。”

“你——”六皇子心中一怒,眼中神色就越发是充满了仇视。

褚浔阳自始至终都事不关己的看着这两兄弟斗嘴,到了这会儿也算是耐性耗尽了。

她一拍裙子起身,就往车辕边上走去。

桔红和浅绿赶忙过来,一左一右的扶了她的手。

风连晟虽未阻拦,目光却是一直动也不动的胶着在她的背影上。

一见到褚浔阳下了车,六皇子心里的积压的怒气就更是按耐不住,下意识的就要打马过去,却被李维尽职尽责的给挡了回去。

“郡主一个人回去,路上小心些!”最后,风连晟才看着褚浔阳的背影开口,语气平和,明显带了几分关切。

褚浔阳的嘴角扯了一下,回头,冲他冷然的勾了勾唇角,然后却是连一声回应也没给,直接就转身上了后面自家的马车。

六皇子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心里情绪就越发的愤恨和不甘。

“你不是来寻本宫的?本宫现在得空了,有话回去说吧!”这边风连晟已经语气不善的开口。

“皇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想要借势西越的如意算盘虽然打的好,可你耳聪目明,难道没听过此间传言?别的都还好说,怕就怕是利欲熏心,最后会给自己娶了一顶现成的绿帽子回去,届时你自己丢脸还是小事,再惹了父皇和母后脸上无光,只怕你会得不偿失。”六皇子道,语气讥讽,带着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说完就是冷哼一声,转身一挥手带着自己的侍卫离开。

风连晟目送他的背影,脸上表情却无半分变化,直到他走的远了,才挥手示意李维放下幔帐,带着车队继续往前行去。

几拨人相继离去,前一刻还拥堵不堪的街道上瞬时就冷清了起来。

夜风卷着枯叶翻卷而过,带起满地萧索。

斜对面不远的巷子口,有人衣衫猎猎,在这凄冷的夜风中舞出一片如火浓烈的风景。

“殿下,连晟太子要出招了。”一名灰衣的仆从满面忧虑,看着前面已经一片空旷的街道,“您看这要怎么办?”

“怎么办?”风邑的语气很淡,声音里还带了几分散漫的笑意,垂眸把玩着腰间的玉坠子,唇角牵起一抹笑,“总归一切都还得听君玉他自己的主意,旁人再多关注,也只是瞎操心!”

“可是他把主意打到了浔阳郡主身上,荣家少主那里——”那灰衣仆从却是十分焦虑。

谁都看的出来,延陵君的所有心思都放在褚浔阳的身上。

风连晟对症下药,真要把他逼急了,谁都不能预料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还早呢,看着吧!”风邑却是全无半分忧虑,闲闲的吐出一口气,转身往那巷子深处走去。

——

褚浔阳坐在回府的马车上,随意的看着外面的风景出神。

桔红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想起方才的事还是满心忧虑,忍不住道:“郡主,这南华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这样明显是不安好心,您——”

万一风连晟直接再去找上皇帝要求赐婚,或是外面闹出什么流言蜚语传到了延陵君的耳朵里,这两者的后果都是不堪设想。

“他的脑子又没有坏掉,自是不会做蠢事的,你去替他操那份心做什么?”褚浔阳接过杯子抿了口茶,却似是半点也没把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风连晟打的什么主意她很清楚,虽然这种被人算计,被人拿来做垫脚石的感觉很不好,不过眼下她也没心情去和那人计较什么。

她现在的所有注意力都要压在别的地方。

几个丫头却都不明所以,面面相觑的互相对望了一眼,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褚浔阳若有所思的盯着窗外看了许久,最后却是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这几天褚琪炎都在做什么?”

桔红愣了一下,方才回道:“褚灵韵暴毙,南河王府这几天都在关起门来办丧事。”

褚灵韵早就被皇帝下令废了封号,再加上这一次她出事的本身又有太多的隐情掺杂其中,她的身后事,南河王府肯定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办,草草下葬也就是了。

褚浔阳心中思忖着,却是半晌没有接茬。

“郡主?您怎么了?”桔红忍不住问道。

“我总觉得褚琪炎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褚浔阳道,一回头,看向远处高悬于夜空的月亮。

马上就到中秋了。

桔红见她鲜有的露出这样凝重的表情,心里也不由的跟着重视了起来,为难道:“这几天南河王世子几乎足不出户,但他手下的关系网本就十分复杂,他手下人的行踪却不是能够完全掌握的。”

“算了!”褚浔阳也知道这样是强人所难,只就略一抬手,“先回府去吧!”

褚琪炎,褚琪炎!

其他的任何人都可以暂时抛开不理,却唯有这个人是不得不防的。

他现在在做什么?又是在谋划什么?

彻底摒弃了褚灵韵,这已经是他给出的一个讯号,说明他是已经开始孤注一掷的在筹谋计划他的大事了。

褚灵韵这种以后再不会有任何作用的棋子,早早的丢了,日后还能少些负担。

——

皇帝回朝以后,此次事件的风声就在一夕之间被大风吹了个一干二净。

三日之后。

中秋,国宴。

午后褚浔阳带着婢女进宫赴宴,在宫门口就接受到无数道炽热目光的审视和打量。

桔红几个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忍不住就神色恼怒。

只奈何褚浔阳没事人似的,只就目不斜视的往里走,几个丫头也只能按耐不动。

褚月歆跟在后面,落后了一小段距离,也是假装什么感觉不到,微垂了眼眸快步往前走。

待到两人换乘了软轿,往前走了一段,终于离了那些光怪陆离的视线,青藤才满腹怨气的掀开轿帘一角,对褚浔阳抱怨道:“郡主,都是南华的六皇子在暗中作祟,散播了流言出去,把那天晚上您和南华太子同行的事情大肆渲染,这几天你没出门,是不知道,外面现在闹的尽人皆知,南华太子上书求娶您的消息被传的沸沸扬扬。”

所谓的三人成虎,这外面的风声闹的越大,将来为了保全皇室的颜面,保不准皇帝就会顺水推舟。

提及此事,桔红和浅绿的脸色也都明显的阴沉下来。

“不管你们的事,你们就当不知道也就是了!”褚浔阳道,去是一副完全无动于衷的表情,只就靠在轿子里闭目养神。

几个丫头见她这样,也着实是无计可施,只能悻悻的住了嘴。

为了方便晚上赏月,这天的宴会直接就摆在御花园里。

到了地方,褚浔阳和褚月歆先后下了轿子,就心照不宣的分道扬镳,各走一路。

这会儿离着开宴的时辰还早,花园里三三两两的命妇小姐们聚在一处说笑。

见到褚浔阳和褚月歆的轿子到了,马上又有不少人侧目看过来,被众多居心不良的视线洗礼,几个丫头又都忍不住的黑了脸。

褚浔阳并没有往人群里去,而是拐了个弯,进了旁边的花园。

这边本来就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几位闺秀就迎着褚月歆来了,一群人嘻嘻哈哈的打趣询问着消息。

“之前就听说南华太子多次登门拜访咱们太子殿下,该不会那时候就是冲着浔阳郡主去的吧?”礼部侍郎家里的孔小姐掩着帕子问道,语气里一半是打趣,另一半又有些难掩的酸味儿。

虽说谁都不想背井离乡的远嫁,但是嫁了一国太子,那意义却是完全不同的。

“我看八成就是了。”另一位李小姐凑上来,也跟着附和,意味深长的看了褚月歆一眼道:“要不都说是浔阳郡主有福气呢,待字闺中的时候得咱们太子殿下的欢心宠爱,连婚事都不同凡响,一旦此事促成,日后她又是一飞冲天,那不就是一国之母吗?”

“谁说不是么!”孔小姐接口道,说着就是眼珠子一转,上前拽了褚月歆袖子,四下里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二郡主,之前不是还有人说浔阳郡主和延陵大人情投意合吗?怎么现在又要和南华太子议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褚月歆皱着眉头,神情不悦的小声道:“各位小姐慎言,此事我父亲并不曾亲口承认,那便就都是谣传,你们这样败坏浔阳的名声,若是传到我父亲的耳朵里可就不好了。”

她的语气不严厉,神色之间也全无气势。

几位小姐对她也就是看着一个身份,所以才客气几分,倒是谁也没把她的劝诫当回事,只是听她提及褚易安,心里却是不敢大意,再看她这一副软弱无能的模样,也都觉得索然无味,纷纷散了开去。

待到这些人散去了,她身边跟着大丫鬟如水才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现在外面传成那样,到时候就算是皇上和太子殿下想要弹压都未必压得住,方才几位小姐的话也不无道理,如果浔阳郡主真的远嫁了——就算她在那边的位份再高又怎样?咱们府里,就只有郡主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了!”

褚月歆身边原来的丫鬟因为撞破庆妃的丑事被处死了,这如水是最近才提上来的,为了讨好主子,也算是不遗余力了。

褚月歆的心里对褚浔阳早就颇多微词,倒也没有斥责她,闻言却也不过冷嗤了一声,道:“不管她要嫁给谁,迟早都是要出府的,本宫去和她争个什么劲儿?”

如水一直都知道她对褚浔阳不满,却没有想到她对这件事居然这样的不上心,正在诧异的时候,一面又是一阵香风袭来。

褚月歆赶忙收摄心神,抬头,却见盛装打扮的郑嫣在婢女的搀扶下施施然走了过来。

郑铎因为带兵平定长顺藩而受了皇帝嘉奖,郑家也跟着很是风光了一阵,所以郑嫣也大有跟着水涨船高之势,脸上神采飞扬。

“郡主吉祥!”郑嫣走过来屈膝行礼,神态之间倒是十分热情的。

“郑小姐!”褚月歆温柔一笑,和她颔首致意。

郑嫣四下里看了看,就道:“郡主也是一个人吗?正好我也是一个人,这里人多闹腾的很,我们去别处走走吧?”

褚月歆的性子沉闷,在外面没什么朋友,郑嫣会主动找上她来,绝非偶然。

她看着对方笑容洋溢的脸庞,心里暗忖片刻,便是有些腼腆的点头应道:“好!”

郑嫣一笑,眼中光影一闪,然后便和她热络的攀谈着往旁边的园子里行去。

褚浔阳之前所有的也正是这条路,褚月歆只佯装不察,一边听郑嫣说着话儿,一边赏景往前走。

两人往前走了一阵,突然就听郑嫣咦了一声,指着远处一条掩映在花丛中间的小径道:“那边儿——好像是浔阳郡主和霍小姐吧!”

褚月歆原还以为褚浔阳来这边要见的人会是延陵君,却没想到会撞见她和霍倾儿在一起。

那边两人也不知道是偶遇还是已经攀谈了有一段时间了,总之褚月歆看过去的时候,就刚好是霍倾儿错开褚浔阳的身边,使劲低垂着脑袋朝这边快步行来。

褚浔阳站在原地却是没动,紧跟着又继续往前走去。

去御花园就只有这一条路,霍倾儿走的很急,不可避免就和两人打了个照面。

彼时她正埋头走的很快,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人,骤然抬头见到是郑嫣和褚月歆——

她和郑嫣之间早就成仇,便是一声不吭的错过两人身边,神情略显狼狈的快步离开了。

“霍小姐的眼圈怎么红了?”郑嫣盯着她的背影,神色困惑的呢喃。

褚月歆却是只在心里盘算,并没有接茬。

待到月亮从西边的天空缓缓显露出来,御花园里的宴会也差不多要摆开了,四下里散步的人们成群结队的往回走,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很有些节日里喜庆的气氛。

就在所有人都不及防备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家的丫鬟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打破了这夜色的宁静。

第093章 中秋杀人夜(二更)

天空中的月色似乎都被这凄厉的尖叫声撕裂成了两半。

所有人的步子都跟着冻结住了一般,整个御花园中虽然人头攒动,却是静的没有半点人声。

“啊——”片刻之后,那尖锐又带着无限恐惧的女声才又再次响起,“死——死人!那里——那里好像有死人!”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宫女早已经软了腿,跪伏在地,脸色惨白,神色惶恐的指着远处乱莲丛中的某一处。

眼下八月,荷花已经开败了,叶子却还十分繁盛。

碧色的的荷叶铺开大半个湖面,再加上又是在晚上,看过去黑漆漆的一片,并不十分清楚,但是月色反衬下,却能清楚的看到那荷叶掩映间有珠玉宝石一类首饰上面反射出来的微光。

那里——

半掩藏在荷叶丛中,似乎——

是一个人!

离的湖边稍近的几位命妇小姐齐刷刷的软了脚,脸色苍白的连连后退。

“那——那是谁?”有人捂着胸口,颤抖道。

哪怕这里的人再多,骤然见到这样的场面,也是叫人心里发寒。

混在人群里的褚月歆眉头隐约的皱了一下,眼底忽而闪过一抹幽光,恍然间似是有些明白了过来。

湖边乱成一片,没有管事的太监或者嬷嬷在场,一时间倒是谁都没有什么动作,只就满心疑虑的看着漂浮在荷塘里尸首。

因为是十五满月,下看之下可以分辨,那是一具面朝下,漂浮在水面上的女子尸首,身上穿一套素色的长裙,暂且看不清面目,但只就着发间饰物的光彩来看,应该绝不是没有身份的宫女或是哪家的丫鬟。

“她——她头上的那宝石簪子,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里静默的时间太久,终于有人发现了端倪。

孔小姐把身子缩在孔夫人的怀里,只拿眼角的余光往那湖面上瞟了一眼,立刻就又恐惧的再次闭上眼睛,身子瑟瑟发抖。

“我好像也见过的!”她一开口,马上也有人像是被勾起了记忆,突然有人惊呼道:“好像是霍小姐,傍晚那会儿在花园里遇到她,她好像就戴了一支红宝石的簪子。”

她的话音未落,已经四处寻了一圈都没能找见霍倾儿的霍夫人已经闻讯赶来,本来就是脚步不稳,跌跌撞撞的刚走到近前,惊闻此言,就赶忙排开人群扑了过来。

远远的看一眼漂浮在荷花塘里的女尸,霍夫人顿时就面无血色,本来心里还揣了几分希望,这一刻却是完全绝望。

“啊——”她哀嚎一声,直接就扑倒在了岸边。

“倾儿!倾儿!”霍夫人哭的哀痛,那声音撕心裂肺,听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里发紧。

缓过一口气来,她便是不管不顾的直接朝那湖面扑去。

“夫人!”随她进宫来的洪妈妈赶忙一步上前将她拖住。

奈何她扑腾的力气太大,竟然险些将洪妈妈也一并带着跌进那湖水里。

“夫人,夫人您冷静点,冷静点啊!”洪妈妈惊恐的尖声尖叫,抱住她的腰身,用力的将她往回拽。

罗国公夫人在旁看着,赶忙吩咐自己自己身边的人过去帮忙,暂且将霍夫人按住。

霍夫人嚎啕着,死死扒着湖边的石头,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却是久久不绝。

霍罡罪犯滔天,她自知自己和霍倾儿也都跟着一起成了皇帝的眼中钉,但皇帝因为有顾虑才暂且没动她们母女,这样的情况向她们母女两个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但她也是相当精明的一个人——

就是因为皇帝有所顾忌,害怕有不利的传言流散出去,所以她就抓住了这个弱点,并没有选择回乡避难,而是硬着头皮留在了京城,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因为一旦出京,淡出了人们的视线,皇帝要杀她们母女就再无顾虑了。

可是在这里,他一旦肆意动手,保不准就会惹来朝臣百姓的猜忌。

今天的这个宫宴,她带了霍倾儿来,也就是因为笃定了这一点——

只要皇帝一天不挑明了立场,他们就不能心虚,一定还要留在这个圈子里,因为皇帝对外也只是宣称霍罡是因为那场重病一直未曾治愈才亡故的。

只是她千算万算,却是怎么也不曾想到,就是在这样众目睽睽的场合之下,竟然就这样莫名葬送了女儿的性命。

霍夫人悲痛欲绝,哭的近乎虚脱,到了后面,声音都近乎沙哑了起来。

自罗皇后故去之后,中宫之位就一直空悬。

这会儿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是德妃。

德妃来的时候也只是听说有人落水,惊动了赴宴的客人,是过来了这边才又被告知,遇害的可能是霍家小姐,顿时就觉得棘手。

“娘娘!”众人见她被拥簇着过来,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赶忙给她让路行礼。

德妃神色凝重的一路匆匆行来,先是远远的看一眼漂浮在水上的尸首,这才面沉如水水的走过去扒在湖边的霍夫人身边,道:“先扶霍夫人起来,这人都还没捞上来呢,怎么就知道是霍小姐?还让霍夫人哭的这样伤心!”

她身边的宫女马上走过去几个,帮着一起把哭的虚软的霍夫人搀扶起来。

“有人认得那衣物和首饰的娘娘!”旁边一位命妇小声说道。

今日入宫赴宴,又是个喜庆团圆的日子,所有人的小姐们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霍倾儿却因为霍罡才刚刚故去,只能穿素服。

虽然人还没捞上来,再有霍夫人凭借背影的指认,估计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捞上来!”德妃定了定神,面有怒色的扫视一眼跟来的侍卫和内侍们。

“都被下水,这水里污泥很厚,容易陷进去。”一名经验老道的内侍赶忙拦下将要下水去打捞尸首的侍卫,道:“娘娘稍等,等老奴去取工具来!”

德妃略一点头,他便是小跑着赶紧的去了。

“倾儿!倾儿!”这边霍夫人哭的已然是没了力气,只是目光还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水面,口中哀痛的不住呢喃霍倾儿的名字。

先是死了夫君,紧跟着又没了女儿。

对谁来说都是莫大的打击。

在场的女眷,有心肠软的,看着她那绝望哀戚的表情,都忍不住捏了帕子拭眼泪。

德妃也不能就这样干等着,转而对周围的人询问道:“事发之后没人见过霍小姐吗?这院子里人来人往的,就算是天黑了,有人落水,其他人怎么也没听到动静早些过来看看吗?”

“咱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刚刚准备要返回宴上的时候才有人突然发现这里出事了!”孔夫人道,不住的轻拍着孔小姐的后背安抚。

本来已经哭的神志不清的霍夫人闻言,突然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猛地一个机灵。

“夫人!”洪妈妈吓了一跳,才要去拉她,她却已经跌跌撞撞的两步奔到了德妃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孔,坚定又愤恨的说道:“娘娘您要替臣妇做主,倾儿她不会亡故落水的,她一定是被人害了!娘娘,您要找出真凶,替我女儿主持公道啊!”

她说着,眼泪就再次奔涌而出,又软在了地上。

德妃的心里烦闷,又不能撒手不管,于是就是目色一冷,扫视了一眼周遭围观的人群道:“下午进宫之后你们有谁是和霍小姐一道儿的?有谁是最后见过她的?”

众人面面相觑。

因为霍罡的事,霍倾儿这段时间倍受打击,又被霍夫人给禁足关在了家里一段时间,再不是过往时候那个活泛开朗的性子了。

下午进宫之后,见过她的人不少,但若要说是又过交集的,就不好寻了。

就在场面僵持不下的时候,郑嫣突然往前挪了一小步,但随后却又像是欲言又止的想要退回去。

奈何德妃的目光锐利,已经发现了她,问道:“郑小姐有话说?”

“没!”郑嫣似是吓的一抖,赶忙矢口否认。

霍夫人却是浑身一震,猛地抬头,视线雪亮如刀般直刺在她身上,尖声道:“你知道什么?是你害了我的女儿?是你做的是不是?”

她说着,就已经怒不可遏的扑了过去,双手死死的卡住郑嫣的肩膀,眼睛猩红的大力摇晃,“你们郑家怀恨在心,是你们害了我的女儿,是你做的是不是?是不是?”

此时的霍夫人已经处于半癫狂的状态,两只手如是铁钳子一样,直掐的郑嫣眼泪就滚了下来。

霍夫人犹且觉得不解恨,抬手又要去掐她的脖子。

郑嫣的婢女忍无可忍的扑过去,一边试图拉开霍夫人的手,一边大声嚷道:“你放开我家小姐,这和我家小姐有什么关系?整个傍晚我家小姐都和东宫的二郡主在一起,二郡主可以作证,谁知道霍小姐她是不是自己失足落水的!”

霍夫人痛失爱女,这个时候去是一句话的解释也听不进去,两手直抓的郑嫣眼泪汪汪。

“你放手,你快放手!”郑嫣的婢女护主心切,干错一口咬在了霍夫人的手背上。

霍夫人却像是全无知觉一般,一把挥开了她,仍是抓着郑嫣不肯松手。

那婢女被她推倒在地,无计可施之下,目光往人群里一扫,突然爬过去,拽住了褚月歆的裙子,求道:“二郡主,二郡主您倒是说句话啊?你告诉霍夫人,霍小姐的事和我家小姐无关,从傍晚的时候起,您不就和我家小姐一直在一起的吗?那会儿在花园里的确是撞见了霍小姐和浔阳郡主,可大家也只是打了个照面就散了啊!”

那婢女看似慌不择路,拽着褚月歆的裙子不住的哀求。

褚月歆别她拽的身子一个踉跄,却是目光局促而闪躲,咬着嘴唇没吭声。

正抓着郑嫣死命摇晃的霍夫人是在听到“浔阳郡主”这四个字的时候才如遭雷击,突然止了动作。

郑嫣就势一把推开了她,满面委屈的往后避开了两步。

霍夫人面上神色恍惚,脑中却有了另外的一个念头在叫嚣咆哮——

褚浔阳!褚浔阳!褚浔阳!

难道不是郑嫣,而是褚浔阳吗?

郑嫣虽然曾经参与设计过霍倾儿,但两家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可是褚浔阳——

她将霍罡痛恨成了那样,直接就叫自家老爷死无葬身之地了,如果说她还要迁怒,再来祸害自己母女两个——

这,简直是再也顺理成章不过了的!

霍夫人想着,心里就是冷成了一片。

德妃更是心里咯噔一下——

这事儿怎么又和褚浔阳扯上了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