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郡主!”看到她,欢歌脸上的神情就更显骇然,瞪大了眼,目光不住的从两个女人身上转来转去。

“皇上恕罪,婢子无礼,冲撞了您,是常宁管教无方,请皇上责罚!”褚昕芮走到近前,却是二话不说,直接跪在了皇帝面前。

他们主仆配合默契,所有的事情发生的突然,也完全没给任何人反应应对的机会。

欢歌见到自家主子下跪,这才一个激灵,赶忙跟着跪下,神色之间还是困惑不已的抬头去看站在旁边的适容,嘀咕道:“这人的侧影和郡主一模一样,奴婢才会认错的!”

褚昕芮不悦的瞪了她一眼。

欢歌这才慌忙伏地磕头,“是奴婢无礼,皇上开恩!”

这么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下来,想让天生就疑心病甚为严重的皇帝忽视都难。

他的眼睛眯了眯,顺理成章的把视线移过去,目光开始不住的在适容和褚昕芮两人之间皴巡。

从时间上算,适容出现在他身边的时间并不算短,可是只作为一把替他杀人的屠刀,他却是几乎从不曾拿正眼看过这个女人。

再加上,暗卫虽然是直接听命于他的,但是近年来的很多命令却都是李瑞祥代他传下去的,他总共见过适容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也就更别提去关心这个女人的样貌体型了。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的观察这个女人,却是赫然发现这女人的侧影和褚昕芮真的是极为相似,站在一起甚至能叫人混乱错认。

皇帝的心中瞬时就多了几分疑虑,却还不等他完全理顺思路,身后的御道上步伐稳健,已经又有人过来了。

来人以褚琪枫和褚琪炎为首,被一大队的御林军拥簇,身后还被推攮着几个五花大绑的男人一起。

皇帝只抬眸看过去一眼,眼中的疑虑之色就瞬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肃杀的冷意。

他负手而立,等着褚琪枫等人走近。

“见过陛下!”褚琪枫二人走上前来行礼,然后也不等皇帝吩咐,就把后面的杨云清推了出来。

梁云清脚下一个踉跄。

在被褚琪枫的围剿当中他受了不轻的伤,虽然一时半刻不会要命,身上却是遍布伤口,看上去狼狈不堪。

明知道事情败露再无活路,他也算硬气,硬是将脖子一梗,连礼都没行。

蒋六从后面一脚踹在他腿弯。

杨云清这才腿一软,闷哼一声,跪了下去。

“陛下,微臣已经核查清楚了,是杨云清图谋不轨,策反了手下御林军犯上作乱,趁今日中秋夜宴之机带人埋伏,行了大逆不道之举,意图对陛下不利。”褚琪枫面无表情,只是公式化的回禀道。

褚浔阳的视线却是落在褚琪炎的身上。

褚琪炎原是去拿褚易简的罪证把柄了,这会儿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现在他空手而归,褚浔阳的心中不免失落——

看来是事情发生了偏差,褚易简那里,并没有叫他抓住小辫子。

可是策动了这么大的事,宫里已经血流成河,外面褚易简怎么可能没有进一步的安排?

否则就算他侥幸能杀了皇帝,不能一举控制住皇宫,最后也只能是为他人做嫁衣!

这人总不能是只为了生事捣乱,而全无半点过分的企图吧?

一时间褚浔阳也有点拿捏不住褚易简和褚昕芮这兄妹二人的心思,不免失神思索了起来。

“事情是我做的,成王败寇,既然是失手了,我也无话可说。”杨云清也不求情,直接就是冷笑了一声出来,无所畏惧的看向皇帝道:“要杀要剐,皇上您悉听尊便就是!”

皇帝的一张脸上满是阴霾,眼神阴测测的盯着他,却是半晌不置一词。

他的这种眼神很少见,没见得有多狠厉,却是如有实质一般,只就被他这么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发毛。

杨云清被他这样盯着,不消片刻,额头上就泌出一层冷汗,甚至于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畏惧的再不敢去和他对视。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皇帝却也没下令处置他,反而侧目看向了李瑞祥。

他今晚受了不小的刺激,身体已经有些撑不住,方才一直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就忍不住沙哑的咳嗽了起来。

李瑞祥从袖子里抖出小瓷瓶,喂了他一粒药丸,给他抚着胸口顺了气,过了一会儿他才缓过来,一抬手对站的离他手边稍近的褚琪炎道:“去杨家,把他的家眷绑进宫来!”

杨云清这样的人,虽然背主了,却不妨碍他是一条铁血汉子的事实,对他动刑逼供?

深谙人心算计之道的皇帝根本就不屑为之。

皇帝此言一出,杨云清就是猛地抬头,神情惊恐的看向了他。

皇帝却不多言,径自转身进了那边的殿中。

德妃和罗思禹母女都被安置在了后面的厢房里,知道皇帝这里有事要处理,自是躲的远远的,没有凑上来惹晦气。

皇帝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了,再就一语不发。

杨云清跪在地上,殿中寂静无声,随着时间推移,他头上的冷汗便开始成股的往下流,神色之间也是越来越不安,越来越惶恐。

褚琪炎去了大半个时辰才回,回来的时候身后被御林军押解了一串人,从杨云清六十多岁的老母到妻妾子孙,但凡是他那一脉的直系血亲全部在列。

对于皇帝的刑讯手段,褚浔阳早就见惯不怪。

她也没心思去关心杨家人的下场。

只是之前为了怕被人看出端倪,她一直没敢去钻研李瑞祥和适容之间的关系,这会儿隐在人后,却开始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正在想的出神的时候,褚浔阳忽而觉得袖子被人轻轻的扯了一下。

她立刻收摄心神,回头,却是撞上延陵君微微含笑的眉眼。

延陵君对她略微使了个眼色。

这会儿所有人都盯着皇帝和杨云清那些人,自是没人注意她,褚浔阳给桔红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盯着这里,然后就悄无声息的跟着延陵君退出了人群。

因为一会儿还得要回这里看这件事的后续,两人也没走远,只在大殿旁边的拐角处暂避。

“给陛下下毒的人,是李瑞祥?”褚浔阳问的直接,一点的弯子也没绕。

因为事不关己,延陵君的眉目间就一直带着几分温雅的笑意,闻言也没半分意外,顺势略一点头,“是!”

其实是从发现皇帝中毒伊始的时候,他就已经怀疑过李瑞祥。

暂且抛开动机不提,只就能让皇帝在浑然不觉中中毒,又将此事掩藏的密不透风的——

这世上,除了这个形影不离跟在皇帝身边伺候他饮食起居的大总管,又有谁能轻易做到?

更遑论,在这整件事情当中,他还把皇帝的心理都算计的一清二楚。

准确的拿捏住他对权利的渴望之心,算准了一旦身体出现问题,他为了把持权利,就一定会隐瞒真相低调处理。

并且那个时候他就应该也把延陵君和陈赓年都计算在内了,知道皇帝最为信任的太医是陈赓年,一旦遭遇危机,皇帝就只会找陈赓年来秘密诊断。

并且更进一步的是——

他连延陵君对褚浔阳的心思都利用在内,间接的算计到了陈赓年的立场,势必帮着延陵君一起隐藏此事,为褚浔阳和东宫创造最有利的条件。

毕竟——

皇帝中毒,命在旦夕,这件事里,褚易安才的最大的受益者。

纵观全局,无论是不着痕迹的出手下毒,还是后面一连串的后效反应,这算是把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都算计到位了。

完全就是个天衣无缝的局!

李瑞祥,他无疑是成促成此事的最佳人选。

延陵君是从一开始就怀疑他,只是因为寻不到这人对皇帝下手的动机,后来也曾揣测他或是褚易简那边安排在皇帝身边的眼线。

最后直至适容出现,有神秘人的存在浮出水面。

这样一路抽丝剥茧的观察下来——

适容听命的人是李瑞祥,而李瑞祥却三番两次的出手维护褚浔阳。

除去那些谋朝篡位争名逐利的用心不提,如果只把李瑞祥摆在褚浔阳和东宫的立场上,那么——

他做的这些事情也是可以解释的通的。

只是——

他对褚浔阳为什么会有这一番良苦的用心,却还是个未解之谜。

“本来我也只是怀疑,没有拿到证据,不过从适容在今天的反应上来看,那人——”延陵君道,略带唏嘘的仰天吐出一口气,神色凝重道:“当是李大总管,不会有错的。”

对于李瑞祥的具体身份和目的,褚浔阳虽然也不完全知道,但是根据自己的身世揣测,她的心里自然另有一重想法。

这件事的真相暴露的太过突然,褚浔阳一时间也有些难以消化。

不过这会儿她却是没心思过分关注此事,只就重新整肃了神情看向延陵君,正色道:“你不是说今天不来了吗?怎么又突然过来了?这整个晚上都无人见过褚易简,他不会是——”

褚浔阳说着,声音却是戛然而止,目光迫切而忧虑的看着眼前的延陵君。

第098章 美人如毒,不可回头

“他去找了我!”延陵君道,眼底眸色一深,愣是让褚浔阳由心而发生出一股寒意来,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傍晚时分他去了去了我那里,一直呆到一个时辰之前,得了这边出事等消息才匆匆走的。”延陵君道,又再解释了一句。

“这是什么意思?为了从今晚的时间里面撇清关系,他去找你给他做不在现场的证明的吗?”褚浔阳的思维出现了瞬间混乱,茫然的后退一步,自己说着又兀自摇头否定,“这不合理!今晚发生的这可不是小事,就算他事先安排的再如何周密,不全程盯着以防万一,也绝对不能放心的。”

勾结杨云清,刺杀皇帝,屠戮朝臣命妇?

这是多大的事?

就算褚易简的算计精妙,运筹帷幄,也绝对不能放心就此撒手,完全对此不闻不问。

何况——

从褚昕芮的表现上看,那女人却是明显深陷其中的。

褚浔阳的脑中无数个念头一一闪过,最后便是不可思议的瞪了眼,骤然扭头看向身后那偏殿的方向,听了笑话一样的突然笑了一声出来,道:“是小姑姑?是褚昕芮她一个人做的?”

如果不是褚易简经手,那么就只能是褚昕芮。

那个女人虽然心机很深,可是这么大的事——

她真的敢做吗?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定论,褚浔阳也还是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延陵君负手而立,眸子里风流不羁的神采尽数隐去,也跟着显露几分严肃的表情来,“在你看来,褚易简做这些是情之所至,要替他枉死的母亲和族亲们报仇,可是换个角度来看——他们在这件事上却是全无退路的,即使不在今天动手,也是迟早的事!”

褚易简对皇帝怀恨,对整个西越朝廷生出不轨之心,都是有迹可循的。

相对而言,褚昕芮——

她却是出自褚信的继室,并不曾经历过那一场屠戮浩劫。

她也会这么疯狂的针对以褚沛为首的西越朝廷,似乎是说不通的。

延陵君一语点醒梦中人,可是因为事出突然,褚浔阳一时间还是有些缓不过劲儿来。

延陵君往前走了一步,抬手轻拍了下她的肩膀道:“覆巢之下无完卵,就算她会率先发难,孤注一掷,其实也无可厚非!”

“嗯!”褚浔阳抿抿唇角,待到重新稳定心神的时候,忽听得那偏殿之内传出一片慌乱的叫嚣声。

“大胆,竟敢对太子殿下不敬?还不住手!”有人扯着嗓子粗暴的大声呵斥。

褚浔阳心知不妙,赶忙收摄心神,递给延陵君一个眼神道:“里头闹起来了,我去看看,这会儿宫里正乱,你也小心些!”

“嗯!”延陵君弯唇一笑,示意她不必挂心。

褚浔阳也无心再继续耽搁下去,转身匆匆的又回了殿里。

彼时那殿外把守的一队御林军已经挤到门口,把整个殿门封锁。

褚浔阳疾步行去,冲破人群挤进去,去发现里面已经乱了套。

暗卫们围成一个保护圈把皇帝严密的保护起来,其他人则是全部退到了外围。

褚琪枫和褚琪炎双方面带来的人手则是剑拔弩张,纷纷戒备的盯着大殿当中的两个人。

那里适容手里的弯刀已经出鞘,却是压在了褚易安的颈边。

整个殿中呈现出一种异常紧张又分外混乱的场面当中,所有人都严阵以待,死死的盯着适容手中的那把刀。

褚易安面无表情,被她挟持在手,一语不发。

皇帝的体力不支,半靠在椅子的扶手上,眼神冷漠的命令道:“放开太子!”

旁边跪着的杨云清却是冷冷一笑,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来,道:“怎么?你这是狗急跳墙了?现在你就敢当着陛下的面挟持太子殿下,再说你没有不轨之心?谁信!”

适容却是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往他脸上移过去一点,只是面不改色的看着皇帝道:“皇上您看到了,莫说是太子殿下,我若真想要对您做点什么,也不会等到今天,等到现在,等到在这么多的人面前,由着一个必死之人来似是而非的指正之后了。我本也就无心要对太子殿下怎样,只是想请皇上看清楚了,给我一句公道而已!”

之前这段时间褚浔阳不在殿中,不知道这事情演变到如今这般地步的具体细节。

但是只听适容这言简意赅的几句话就已经明了——

皇帝终究还是那个皇帝,为帝不仁!

哪怕之前适容刚在乱箭丛中救过他的命,现在他却还想着借杨云清的口来将这个疑似曾经背叛过他的女人斩草除根。

否则也不会逼的适容当众动手来要他一个说法。

皇帝的脸色阴沉,盯着她不置一词。

褚琪枫却是面容冷肃的上前一步,道:“行刺一事,孰是孰非陛下自会给出一个公道,你不想再被追究别的罪责的话,就马上放开我父亲!”

适容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却是没有松口,只还是等着皇帝的最终态度。

皇帝的心思,褚浔阳心领神会。

且不说适容和李瑞祥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就看在苏逸的面子上,她也不能袖手旁观。

“哥哥,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暗暗提了口气,褚浔阳语气焦灼的问道。

“杨云清当众指认,说是常宁郡主指使他作乱行凶,常宁郡主矢口否认,这女人的侧影和她之间又真假莫辨,几乎可以乱真,杨云清又反口了。”褚琪枫道,明显的语气不耐。

还果然就是褚昕芮出面策动了杨云清。

而现在东窗事发,她居然临时起意,想要把适容推出来做替死鬼?

当真是打的好一副的如意算盘。

“死到临头你居然还想着挑拨离间拉人垫背吗?”褚浔阳心里冷笑了一声,走了一步上前,却是讽刺的看着杨云清道:“她们两个,一个是睿亲王府的郡主,一个是苏少将军未过门的夫人,一个是皇亲,一个又是今日当众救了陛下于危难之中的有功之臣,你说是他们其中之一指使你对皇上不利?好啊,那你现在倒是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来——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了,她们又能得什么好处?”

杨云清的一家老小都被皇帝绑在这里。

他原来是知道在劫难逃,也没准备把褚昕芮供出来,但是知道必死无疑,和眼见着自己的妻儿死在面前——

这终究还是两回事。

于是情急之下,只能供出了实情。

褚昕芮既然已经找好了退路,自是不会承认,言辞之下的一番引诱,便是轻易将他的视线又引到了适容身上。

杨云清只是急于减轻自己的罪责——

一个睿亲王府并不是可以凭借他的两句话都扳倒的,可是苏逸这个来路不明的未来夫人却要好对付的多。

于是话锋一转,便是死咬着适容不放了。

偏偏的——

又刚好是正中皇帝要借刀杀人的下怀。

被褚浔阳一问,杨云清就有多了几分心虚,面上却还是竭力维持镇定道:“这女人本身就来路不明,混进宫来,谁知道她是存了什么心思!”

“你说她来路不明?那又因何只为她一两句话就轻易说服,还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岂不是自相矛盾?”褚浔阳漫不经心的冷冷一笑。

杨云清语塞,拿眼角的余光扫了褚昕芮一眼,却还是一咬牙道:“微臣说过,当时是被她蒙蔽,只当她是常宁郡主!”

和他见面商量此事的人的确是褚昕芮,那张脸是做不得假的,这一点杨云清的心里十分清楚。

他言辞间虽然还是咬死了适容不放,褚昕芮闻言,心里却是顿觉不妙,陡然一惊。

然后下一刻,果然就听褚浔阳嗤笑了一声道:“哦?你误认为了她是小姑姑,就不问缘由甘受驱策?本宫怎么就不知道杨指挥使你和睿亲王府或是小姑姑之间会有这样的交情,只凭着她的一句话,就甘于拿阖族上下多少人的性命做赌注,陪着她一起谋逆作乱?”

杨云清出了一身的冷汗。

褚昕芮也忍不住暗暗捏紧了手心。

褚浔阳却也根本就没打算等着听他们其中任何一人的辩驳之言,紧跟着又是话锋一转,转向了皇帝,躬身一礼道:“陛下,且不说别的,苏夫人有一句话还是说对了,就凭她的身手,她若是有心对您或是父亲不利,也就不会让自己落入眼下的这般境地。恕浔阳逾矩,多说一句,我看这杨云清他分明就是自知死罪难逃,故意在混淆视听,想要乱我朝中人心的。不管是睿王府还是苏少将军,那么哪一个对陛下不是忠心耿耿,忤逆作乱?这也总要有个合理的由头吧?”

皇帝的心里其实十分清楚,不可能是适容想要杀他。

他本来其实也不曾怀疑过褚昕芮,可是这会儿褚浔阳名为开脱的一番说辞却是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褚信那一脉,是除他自己以外唯一的皇室宗亲了,一旦自己这里出现问题,对方想要借机上位也不无可能。

之前因为褚信一次次不问缘由的替他出生入死,他一直都没往这方面想,这会儿却是由不得他不想了。

褚昕芮自知弄巧成拙,心中暗恨,面上却露出愤怒的表情,看着杨云清道:“原来你是要挑拨我们睿亲王府和皇上之间的关系吗?我们睿亲王府到底是哪里对不住你了?竟是要你处心积虑下此狠手来陷害?”

杨云清一听,也是急忙了,连忙反驳道:“郡主,你这是过河拆桥,你——”

“什么过河拆桥?谁过了谁的河?又是谁拆了谁的桥?”杨云清的话到一半,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道清雅的嗓音凭空打断。

褚昕芮的精神一震,也忘了皇帝在场,直接从地面上爬起来,迎了上去。

褚易简快进门来。

他的腿疾虽然看上去已经没有大的妨碍,但也毕竟是这么多年的旧疾了,现在虽然不妨碍行走,自也是比不得正常人那般灵活,所以他走路的时候惯常就很慢。

“五哥!”褚昕芮迎上去,脸上神情一半委屈一半愤怒的扶住了他的一只胳膊,眼眶里迅速凝满泪水,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道:“这人简直丧心病狂,你再不来,我们整个睿王府就都要被他拉下水,再也说不清楚了!”

“微臣见过皇上!”褚易简却没理她,而是越过了五花大绑跪在那里的杨云清,直接走过去,对皇帝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告罪道:“傍晚微臣前去延陵大人处问药,耽搁了一点时间,不知道宫里出事,酒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被褚浔阳不冷不热的提示了两句,皇帝如今看着这兄妹两个的眼神都优待深究。

褚昕芮心中暗暗着急,面上却是保持镇定,完全的遮掩住情绪。

就在这时,却听得旁边适容闷哼一声——

却是褚易安忍无可忍,借机手指往她肘部麻穴处一弹。

适容吃痛,手中弯刀脱落。

褚易安又是动作迅猛的横手往后一顶。

适容自是本能的踉跄着一步后撤。

待她再重新稳住身形的时候,褚易安还是保持着那副不动如山的表情,动作从容优雅的整理好自己的衣袍。

适容暗暗惊了一下,抱着自己的手肘,神色复杂的盯着他的侧影。

“这场闹剧也该收场了!”褚易安面不改色,从容走到皇帝面前,“杨云清指使手下人犯上作乱,这是人赃并获,九族被诛,一点也不冤枉,他能拿得出其他共谋者证据来来,自然一起以谋逆大罪论处,如果不能——”

褚易安的语气冷淡,却自是透着那么一种上位者才有的威严。

说话间,他谁都没看,似是全不在乎其他任何人的眼光和态度,只就继续说道:“也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个乱臣贼子再去浪费时间了!”

杨云清为他身上杀伐决断的冷硬气势震住,心里一抖,突然就涌出无限恐慌的情绪,大声道:“罪臣有罪,甘愿领罚,可罪臣真是受人指使,被人蒙蔽。既然郡主说是常宁郡主和这个女人都没有作乱的理由,那微臣此举又有何动机?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真的说杀了皇上,难道还轮的着由罪臣来做这个皇帝吗?殿下!罪臣冤枉,罪臣所言句句属实,是常宁郡主,就是她威逼罪臣,罪臣一时昏聩,才做了此等错事,请殿下明察!”

“你说是昕芮指使的你?”褚易简闻言,却是不徐不缓的略一挑眉,无声的笑了笑,笑过之后,他的语气也跟着突然转利,喝问道:“那她的意图又是什么?你说这皇位轮不到你来坐?她要图谋害了皇上,难道这皇位就该是她这一介女子揽去的吗?”

“我——”杨云清张了张嘴,却是一时语塞。

褚浔阳见状,便是含笑上前一步,看着褚易简,半真半假道:“小王叔你可别再逼问他了,再惹急了,届时他再反咬一口,说小姑姑是受了您的指使,疑惑是要夺了这个皇位献给她嫡亲的兄长您——”

看似只是一场玩笑,褚浔阳那笑容之间却分明是别具深意的。

她说着,顿了一下,脸上笑容就越发的深了,口齿清楚道:“这也不无可能吧!”

褚易简看着她,素来温文尔雅的面庞上面表情维持不变,也只当是一句玩笑,笑过就罢,“这是多大的事?你小姑姑自幼养在深闺,她的胆子小,你就被开她的玩笑了!”

如果是褚易简要做什么,是怎么都不会只放任褚昕芮这么个闺阁女子来凡事出头的。

毕竟——

褚昕芮那一幅温顺贤淑的贵女形象深入人心。

说是她褚浔阳要兴兵作乱,或许有人会信,说褚昕芮要弑君篡位——

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皇帝听着这些花样百出的说辞,脸上渐渐显露出烦躁的情绪来。

李瑞祥垂首站在他身侧,却只是一心一意注意着他的身体情况,从头到尾都是本分的一句话也没掺和。

杨云清终是急了,忍不住膝行往皇帝面前凑了凑,提高了声音道:“皇上,罪臣都已经是必死之人了,也实在是没有必要再编排一个这样的谎言出来,真的是常宁郡主,是她找的微臣,是她——”

“一会儿说是常宁郡主,一会儿又说是苏夫人?”褚浔阳慢条斯理的打断他的话,语气玩味,“杨云清,你最好仔细的再想清楚了,到底是谁指使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