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成了郑氏和郑嫣的眼中钉了。

罗思禹那丫头是个忠心护主的,起了疑心就直接扑过去,拽了那女尼的衣领道:“我家小姐是在你们寺里出事的,你们必须给一个交代出来,否则我家国公爷和世子追究下来,一定将你们送官究办。”

那女尼被她晃的眼冒金星,心中叫苦不迭。

“阿弥陀佛!”云埔师太叹息一声,上前对褚浔阳又拜了一礼道:“殿下,此事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您看——”

“说吧,是谁做的!”褚浔阳却是冷然打断她的话。

她高坐在主位上,灯影之下,她的容貌清丽,眼神俾睨,高高在上的姿态叫人完全不敢正视。

“公主殿下,敝寺修行的都是方外之人,和各位贵人之间又无甚的是非恩怨,又何来下毒暗害一说?”云埔师太道,言辞之间虽然点尘不惊,眼中却有难掩的忧虑情绪。

这座广莲寺,虽不是千年古刹,但也是受善男信女香火供奉数百年了,凝聚了几代人的心血,一旦今天惹上了官司,此事过后,只怕声名受损,就要走下坡路了。

“本宫不管你们是有仇还是无怨,只就罗大小姐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毒害一事,本宫要一个清楚明白,如果就这么放任,以后岂不就是要满朝文武寒心了?”褚浔阳道,却是半分的面子也没有卖她的。

云埔师太心里着急,但罗思禹在他们的寺院里遭了毒手,也是事实,若不能揪出凶手来,证明他们寺庙本身和此事无关,那后面随之而来的就只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心里飞快的权衡了一遍,云埔师太就一咬牙对身边跟随的小尼道:“去传话各方管事,把所有人都叫起来,都去后殿等着问话。”

“是,主持!”那小尼不敢怠慢,转身小跑着去了。

褚浔阳也不拦着,只一抬下巴对门口站着的侍卫道:“去把南河王妃还有郑小姐都过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们再这么躲清闲就说不过去了!”

云埔师太闻言,却是甚觉奇怪——

要去也是去后殿,把人叫到这里来做什么?

只是褚浔阳在上,她也不敢贸然开口,只就视而不见罢了。

因为早知道要出事,郑氏和郑嫣那里自然也早就得到了消息,本来是各自心里都存了几分侥幸心理,所以就窝着躲太平,可褚浔阳既然是叫人找上门来了,再要推辞,那就是做贼心虚了。

郑氏整理了一番,又命人去叫了郑嫣,两人方才一起往罗思禹的这边来。

因为对上的是骄纵又狠辣的褚浔阳,郑嫣的心里就难免紧张,轻拽了郑氏的袖子道:“姑母,她们——不会是查出什么来了吧?”

郑氏准备的是一种慢性毒药,只就从中毒到开始有所反应,只中间就要隔着七八天的时间,解释待到毒发之时,那些毒素也早就融入血脉深处去了,完全的无迹可寻。

并且因为毒药发作的时间离着真实中毒的时间隔的太久,就算有人怀疑,也不会查到之前去。

那药是她花费重金从秘密渠道求来的,为的就是找机会锄掉霍倾儿这块绊脚石。

她原来的打算就是在这里给霍倾儿下毒,那么之后不管霍倾儿要走到哪里,用不了几个月都会慢慢病死。

这药效扩散的十分隐秘缓慢,就算是医术再高明的大夫也看不出来她其实是中毒。

这样既可以解决了这个祸害,又不会给自己惹麻烦。

郑嫣之所以会在褚浔阳的眼皮子底下动手,也是深知此药的功效,只觉得就算她动手了,待到霍倾儿毒发也是在数日之后,那个时候她们早都各自回府了,根本就找不到她的身上来。

却是万也不曾想到,最后一行人竟会被褚浔阳扣在了这里,直接就等到对方毒发了。

并且最可恨——

倒霉居然还不是那个眼中钉的霍倾儿,反而罗思禹成了替死鬼。

郑氏白天就我了一肚子的火气没散,闻言只冷着脸甩开了她的手,继续快步往前走,一面冷声的警告道:“一会儿你给我闭嘴,少说话!”

“是!”郑嫣瑟缩了一下,心虚的赶忙答应了。

两人带着丫鬟婆子一路上也是声势浩大的赶过去,才进了院子就先看到褚浔阳高坐在主位上不可一世的模样。

郑嫣的心里莫名打了个突儿。

郑氏暗暗提了口气,面色从容的走进去,道:“听说罗大小姐病了?这么晚了,浔阳你寻咱们过来又是做什么?岂不耽误了罗小姐养病?”

“王妃的架子大,不肯主动过来上门探病,本宫就只能叫人去请了。”褚浔阳道,眸子一转,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

郑氏心里小心防范,对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戒备,依言走到下首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郑嫣低眉顺眼的要跟着过去,却被站在下头的青萝横臂一拦。

郑嫣一惊,愕然抬头看过去,见到是个丫头,才要发作,却听上首的褚浔阳凉凉道:“郑小姐你就不要坐了,本宫这里有个人,你先给当辨一辨吧!”

说着也不等郑嫣回话,她便是略一颔首。

门外的侍卫会意,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郑嫣手里绞着帕子,嘴唇都要被自己咬出血来,有些怨毒的盯着褚浔阳。

而郑氏的一颗心则是完全悬到了嗓子眼,只探头去往院子里张望——

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郑嫣的那个丫头玲珑一定是落在褚浔阳手里了。

两个侍卫去的时候不多,前后不过几息的功夫就已经回转,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一人拽了一边的手臂,将一个浑身瘫软的丫头拎小鸡一样给拎了进来,砰的摔在了郑嫣的脚下。

那丫头浑身软塌塌的,身上还隐隐带了些微的颤抖。

郑氏心里哀嚎了一身,狠狠的闭了眼,眼不见为净。

郑嫣则是叔啊的白了脸,猛然一步后退。

而那丫鬟已是抓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的稻草一般,爬过去拽住了她的裙裾,声泪俱下道:“小姐——”

郑嫣像是被烫了一样,只想一脚踢开她,却奈何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敢发作。

云埔师太那些人却是个个看的莫名其妙。

褚浔阳已经抬手一指那跪在当前的女尼道:“你不是通晓医理吗?去给她瞧瞧吧!”

“是!”那女尼不敢怠慢,赶紧膝行过去,捏了那丫头的手腕把脉,末了又将她上下仔细的打量一遍,最后就是心里一惊,颤声道:“这——这——她和罗大小姐的病症原是一样的啊。”

云埔师太心中了悟,立刻上前两步,“你确定?”

“是!”那女尼肯定的点头,“这样雷同的脉象,若不是染了同样的怪病,那便——”

她说着,又试探性的去看褚浔阳的脸,然后才道:“只能是中毒了!”

“中毒?”此言一出,罗思禹的那个丫头马上就跳了起来,左右想了想,道:“我家小姐是从前天一大早起来就开始不舒服的,那天——那天——”

她开始努力的回想,那天前后罗思禹都碰过些什么。

褚浔阳这边已经对郑嫣道:“看清楚了吗?这个丫头,你认得?”

这个丫头是她的心腹,郑嫣就是再怕也不敢空口说白话,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认了,“是——”

“青萝!”褚浔阳略一点头,对青萝使了个眼色。

“是,殿下!”青萝恭敬的应下,回头踹了那叫玲珑的丫鬟一脚,然后语气稳稳的说道:“九天之前,也就是我们初到这里的那天夜里,我去寺院厨房的一个瓦罐里倒了一碗甜汤,后来下半夜在后山截住了这个偷偷摸摸想要溜下山的丫鬟,将那碗筷甜汤喂了她吃。这几天她一直都被我关着,前天一早开始,便染上了‘风寒’,直接到了今天,一病不起!”

这个时间和症状,恰是和罗思禹染病的种种迹象都完全一致。

霍倾儿的心跳一滞,猛然扭头往后面的屋子里看过去——

那天晚上,她本来是已经从罗思禹处回去了的,可是过了没一会儿罗思禹又去了她的院子,说是换了地方睡不着,两人就聊了好一会儿,中途素锦熬好了甜汤送去,却是素来不喜甜食的罗思禹突然抢了去,嬉闹着说是想要尝尝。

当时两人聊的正开怀,她也就没当回事,就给忘了。

“不会的!”青萝此言一出,素锦立刻惊呼道:“那天罗小姐的确是喝了我家小姐的甜汤,可那汤是我亲手熬的,而且我家小姐最近今天也都在喝,不可能出问题的。”

郑嫣心慌意乱,脑中思绪乱飞,立刻开口道:“原来是你这贱婢下毒谋害主子,现在却又间接的连累我了的丫鬟!”

她说着,就满面愤然的转向褚浔阳,严厉道:“浔阳公主,这个贱婢如此大胆,你可要替罗大小姐和我的丫鬟主持公道啊!”

说着又看向了霍倾儿,愤然指责,“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怎么那么巧偏就是那天有问题的甜汤让罗大小姐给喝了?霍倾儿,人家罗家好心好意的收留你,罗大小姐更是将你做亲姐妹般看待,该不会是养虎为患了吧?”

这里是寺庙,比不得富贵人家的府邸,身份尊贵的主子各自院里都有小厨房,一行人来了这里之后,所有人的饮食都是借寺里的大厨房和厨具做的。

主要是罗思禹和霍倾儿两人的饭食都是一起用的,就是饭后的茶汤也是一起送过去的。

如果在这些东西上面做手脚,很难保证罗思禹不会跟着一起中毒。

若是她两人同时患病,就是再蠢的人也知道有问题了。

郑嫣不笨,手脚自是不会做在饮食上面的。

好在是和罗思禹不同,霍倾儿晚间饭后一个时辰有喝甜汤的习惯,于是她便巧妙的运用了这一环。

事后她一直没再深究,却不想那碗汤最后却是被罗思禹喝了的。

她这一番话是极具挑拨离间之能事,果然罗思禹的丫头闻言,立刻就红了眼,虎视眈眈的朝霍倾儿看去。

霍倾儿彼时魂不守舍,满脑子想着都是那一晚的事情——

罗思禹有早睡的习惯,如果是在往常,那个时辰她早就该歇下了,而后面的这几天她也都睡得早,却偏偏就是那天晚上过去,还讨了她从来不碰的甜汤。

一个大胆的想法忽而窜入脑海,惊的霍倾儿浑身一震——

罗思禹根本就是早就防着郑氏和郑嫣要对她下手的,所以——

她那天是刻意过去的,替她挡了灾。

这么想着,她心里突然就莫名难受了起来,根本就顾不上反驳什么。

素锦却是不肯吃亏的,仔细回忆着那晚的事情,怒然瞪着郑嫣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她说着,又急急的看向了霍倾儿,“小姐,你当是记得的,当时的那碗汤被罗小姐给用了,奴婢当时是准备再回去厨房把瓦罐里剩下的汤给拿回来的,可是回去之后那罐子已经被人给清洗干净放回架子上了。但是罗大小姐也还在您那里没走,还说是可能被哪个馋嘴的小师父给偷喝了呢!”

罗思禹的丫鬟听了这话,也就记起,当时的确是有这么一出。

这里正在争执不休,要乱套的时候,里面一直卧床的罗思禹却是突然扶着门框从内室艰难的挪出来。

她的身体虚弱,若不是扶着门框,根本就站不稳。

“思禹!”霍倾儿眼眶一红,赶忙过去扶她。

郑嫣一阵的心虚,却又马上镇定了下来,冷冷道:“罗大小姐,我劝你还是把眼睛擦亮点,人家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撺掇着害你的,你却还要这么犯傻的却何人家扮什么姐妹情深吗?”

罗思禹苍白着一张脸,只用力的抿着嘴唇积攒力气。

听了郑嫣的话,她却没说什么,只又撑着力气,继续朝她走过去。

她的丫鬟和霍倾儿两个一左一右的扶着她。

为了不露出心虚的迹象,郑嫣使劲的挺直了脊背,做出一副无所畏惧的姿态。

罗思禹走过去,神情虚弱的看着她,下一刻,却是毫无征兆的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她病的没什么力气,这一巴掌下去其实不怎么疼,但是声音响亮,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郑嫣整个人都气的懵了,捂着脸,见鬼一样的瞪着她,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罗思禹冷冷的盯着她,这才开口道:“别在我面前假惺惺的装好人,倾儿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这一次是我运气不好,阴错阳差的替她受了难,我也认了,还轮不着你这心肠歹毒的贱人在这里挑拨离间。我当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做下的龌龊事?”

说话间,她又看向了郑氏,神色间满是嘲讽,“当初倾儿说是不要高攀你们王府,王妃你却要到先帝面前去求了来,现在你南河王府出尔反尔,又不敢抗旨,就和郑家的这个贱人联手出来害人吗?南河王妃,人在做天在看,你真当是没有天理王法了,随处都由着你们一家独大,胡作非为吗?”

郑氏的辈分高了一头在那里,却被罗思禹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顿时就急怒攻心,猛的一拍桌子,“罗思禹,你也是大家闺秀,既然这样口出秽言,你们罗家的女儿就是这般家教吗?”

“我罗家人的家教再好,却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罗思禹道,讽刺的冲着郑嫣一勾唇角道:“更不是你这种做了婊子还随处往别人身上泼脏水,再去扮无辜立牌坊的小人!今天你害我至此,不给出个交代,我罗家——绝对不会与你们善罢甘休!”

“罗思禹!”郑嫣被她一顿臭骂,这会儿反应过来,浑身气血逆涌,几欲癫狂了一般的尖声嚷着就要去挠她的脸。

青萝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后一甩。

郑嫣痛呼一声,摔在地上,刚好是落在了南河王府的脚边。

“这寺庙中的僧侣就不必叫过来一一求证了,旁的无需多说,你也不用再狡辩,说什么东西都是霍小姐的丫头经手,你碰不得,你是碰不得她经手的食材,那瓦罐内壁的脏东西却是这个丫头亲手抹上去的。”青萝道,居高临下的看着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玲珑,“素锦留在厨房的那半罐甜汤,我取了一碗之后,剩下的也是你随后摸过去倒掉清洗的。我家公主没空再听你的狡辩之词,南河王妃,郑小姐是你带过来的,现在她胆大妄为,居然在我们公主的眼皮子底下谋害朝中重臣的家眷,该是怎么处置——我家郡主敬着您是长辈,您来给个说法吧!”

敬重她的辈分?分明就是赶鸭子上架,要逼她就范呢。

虽然明知道此事是郑嫣所为,可如果她公事公办的话,那么他们刚刚和郑家修复起来的关系也就再无逆转的可能了。

郑氏掐着掌心,恨的牙根痒痒,最后却是强作镇定道:“浔阳,所为罪证,所指无非就是人证和物证,现在口说无凭——”

“本宫的丫鬟,本宫信得过。”褚浔阳道,却是没等她说完就已经漠然出言打断,“王妃需要物证?如果你愿意等,本宫倒也不介意去替您搜罗一二,毕竟这样药效奇特的慢性毒药并不是随处可见的,王妃是要等到找到那制药之人,来当面指证吗?”

这药,可不是郑嫣去买的。

郑氏的脸色骤然一僵,郑嫣更是下了一跳,乞求的去扯她的衣袖,“姑母——”

郑氏骑虎难下,只道:“嫣儿她年纪小,不懂事——”

“不懂事就可以随便杀人放火?谋人性命?”她的话音未落,却听得院中一人冰冷刺骨的讽笑之声传来。

众人忙不迭循声望去,夜色中一人大步行来,面色冷凝。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罗思禹的贴身丫鬟,立刻就喜极而泣的迎上去,“世子——”

来人,却是罗国公府的世子罗腾。

罗腾趁着一张脸,眼中怒意沸腾,大步走进门来,先是对坐在上首的褚浔阳拱手一礼,“见过公主!”

言罢,就转身一把扶住了罗思禹。

“二哥!”罗思禹牵动嘴角,勉强的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嗯!”罗腾见到她连站都站不稳,眼中就掠起明显心疼的神色,弯身一抄,将她抱起来,低声的安抚道:“没事了!”

郑氏和郑嫣见到罗腾居然赶了来,心里顿时就都先凉了半截。

郑氏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罗腾却连一个眼角都没给她,只就公式化的又对褚浔阳道:“殿下为舍妹的事情费心了,此事我会自行处理,改日再登门道谢!”

上座上的那少女容光焕发,那种神采奕奕的模样,更是明媚亮眼的如是夜空中作为闪亮的星辰。

罗腾的心中悸动不已,这一刻却又被满满的苦涩掩埋,他几乎是用了所有的意志力克制,才没有叫自己眼中狂热的情绪显露出来。

他这是个有点不太客气的逐客令。

褚浔阳也不介意,微微一笑,就抖了抖裙子起身道:“那本宫就先行一步了!”

然后就目不斜视的径直走进了外面茫茫夜色中。

罗腾抱着罗思禹往内室走,一面面无表情的对自己随行的侍卫吩咐道:“把这两个贱人马上押解回京,去京兆府报案!”

侍卫们闯进来。

郑嫣吓的瑟瑟一抖,赶忙缩到郑氏身后。

郑氏气得满脸通红,站起来,横眉怒目道:“嫣儿是平国公府的小姐,还轮不到你们来动她!”

她这一次出行,带着的人可是不少的。

罗滕闻言,眼底忽而划过一抹冰冷的笑容,回头看向了她,一字一顿道:“我这次出京,是奉命来护送浔阳公主回京的,八百御林军随行,现在就在大雄宝殿前面,王妃你真的确定,郑家的人,我不能动?”

郑氏闻言,心头猛然一抖。

罗腾却不再管她,抱着罗思禹进了屋子里。

第041章 血溅佛堂,古刹杀机

“你们——”外面的屋子里传来郑嫣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姑母!姑母救我,你不能看他们把我带走!”

随后却没有听到郑氏的声音,只一阵杂乱的争执碰撞声过后,再就没了声响。

屋子里,罗腾把罗思禹安置在了床上,看着她过于虚弱的面孔,眼中流露出浓烈的心疼情绪,抬轻触了触她的眼角,叹息道:“做什么这样折腾自己?”

“哥哥——”罗思禹的眼泪却是一下子就滚了出来,扑到他怀里呜呜哭了。

罗腾的面容苦涩,只是抱着她,任由她发泄。

而事实上罗思禹也没悲伤的太久,片刻之后脑中就灵光一闪,忽而想起了什么,心头一颤的同时,慌忙擦了把眼泪,抬头看向了罗腾,紧张道:“哥哥你怎么会突然到这里来了?”

“没什么!”罗腾道,取过枕头边上放着的帕子给她擦眼泪,“你出来这么多天不见回去,母亲不放心,刚好这两天我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

他说着,就又俩怜爱的握了妹妹的手,道:“再怎么样你也不该这么自作主张,你要是有个好歹,叫母亲以后还要怎么活?一会儿我去见浔阳公主,看能不能请延陵大人过来给你看看吧,以后不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不,哥哥!”罗思禹赶紧擦干了眼泪,有些急切的反握住罗腾的手,道:“我的事情都是小事情,可以容后再说,这一次的机会难得,哥哥——那件事,是该快刀斩乱麻的彻底了结了。有了这一次的契机,我们就有了转圜的余地。当初那件事的始作俑者是常宁郡主,现在先帝已经驾崩,朝中诸事都是太子做主,不管是他,还是浔阳公主,实在都犯不着为了一个已经成为过去的睿王府再去翻旧账。哥哥,这天下,东宫一脉才是正统,我们不能再继续受制于人了,就趁着一次的机会,把态度表明。太子和浔阳公主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过后你再把手中掌管的御林军交出去,了不得以后我们罗氏一门就做个富贵闲人好了,想来他们也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的。”

当年罗炜投靠褚易简,惹了大祸,既然褚浔阳一眼就看出端倪,自然也逃不过褚琪炎的眼睛。

虽然事情被罗思禹和霍倾儿联手遮掩了下来,但是三方面都心照不宣,只在事发的当天褚琪炎就已经找上了罗腾。

勾结逆贼,屠戮朝臣。

这样的罪名一经揭发,且不说是罗炜一生英名尽毁,就是整个罗国公府那也要整个儿土崩瓦解的。

何况——

当时在宴会现场伤了那么多人,其中不乏朝中权贵的家眷,哪怕罗思禹的手够快,没叫罗炜被人在当场按住,可哪怕褚琪炎只就放个风声出去——

那些受试者是亲眷群起而攻之,他们罗家也要声名狼藉,自从成为众矢之的,一败涂地的。

在这件事上,当初的罗腾根本就全无选择的余地,死死的被褚琪炎攥在了手里。

而这一次——

罗思禹明明一早就识破了郑嫣意欲加害霍倾儿的伎俩,说她要护霍倾儿是真,但如果仅是为了这个目的,她也犯不着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直接当场揭穿了对方的诡计就是。

她会以身犯险,最大的目的还是为了以身作饵,制造一场立场鲜明名的争端冲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造成罗国公府和南河王府结怨的表象。

只要有足够分量的理由证明两家已经结仇,那么——

即使他们要摆脱褚琪炎的钳制而惹恼了他,将当初罗炜所做的错事宣扬出去,世人也只会觉得是因为两家成仇,所以南河王府才恶意中伤。

当然,要达到这样的效果,就一定不能心慈手软,罗家嫡女的一条性命压上去,也才堪堪让罗思禹稍微有了点底气罢了。

所以后面为了激化矛盾,她又当众掌掴郑嫣,辱骂郑氏,彻底的让这把火给烧起来。

自己的这个妹妹,心思缜密,又一向隐忍又有决断,实在是不需要他来操心的。

只是就因为她太有主意了,有时候反而更叫人心疼和担心。

“嗯!”罗腾点头,唇边露出一个笑容,扶着她躺下,给她掖好了被角,安抚道:“难为你了,你好好休息,后面的事我会处理妥当,你先睡一觉,别再多想,嗯?”

“嗯!”罗思禹点头,心中飞快的思量了一遍。

这整个计划按部就班的走下来,应该是天衣无缝的,方才罗腾又当众和郑氏翻了脸——

这一场所谓冲突的分量,也差不多了。

罗腾见她安心的闭眼睡下了,这才从她床边起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步子又忽而打住,远远的又回头看了眼床上安睡的妹妹,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幽暗的眸光,然后才掀开门帘,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穿过正厅,抬头,却见霍倾儿孤身站在院子里,对着旁边陈旧的院墙发呆。

听闻身后的脚步声,霍倾儿赶紧收拾了散乱的思绪回头,屈膝一福道:“罗世子!”

“嗯!”罗腾颔首,心中略一权衡,还是在她面前止了步子,道:“禹儿的事,你不必太过放在心上,这会儿她睡下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这里你替我多照应她吧!”

言罢,就径自绕过霍倾儿身边,大步朝院外走去。

“世子!”霍倾儿转身,赶忙追了一步出去。

罗腾止步,却没有回头。

霍倾儿盯着他的背影,眼底光影变了数次,最后才恳切的开口道:“不管怎样,这段时间都谢谢你们罗家对我的照顾。”

一开始的确是罗思禹有求于她,但如果罗家就只是想要守住那个秘密的话,事后完全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灭口的。

可是他们却没有,更是一次次的维护她。

霍倾儿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嗯!”罗腾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顿了一下,又道:“我给你们带了些吃穿用度的东西过来,一会儿叫人送过来。”

说完就大不走了出去。

罗思禹在休息,霍倾儿不好进去打扰,在院子里又静默的站了半晌才转身进了屋子,只在外间的椅子上靠着眯了会儿,顺带听着里头罗思禹的那边的动静,方便照应。

罗腾从罗思禹那里出来,并没有马上去见褚浔阳,出了院子,才刚拐了个弯,侍卫高山、高海就迎上来道:“世子!”

“怎么样了?”罗腾问道,脸上表情漠然。

“遵照世子的吩咐,人都已经按下了!”高海道,说着却是面有忧色,忍不住回望了眼身后罗思禹住的那个院子道:“小姐那里——”

“你们两个还是带人守在这里吧,以备不时之需!”罗腾说道:“禹儿睡了,一时半刻的醒不了,你们在附近盯着点儿就好,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是,世子!”两人谨慎的应了,神色之间俱都是十分的凝重。

罗腾于是也不再耽搁,继续往前走去,连着过了好几道院门,最后在西边一个较大的院落外头止步。

那院子里头灯火通明,周遭却乱成一片,横七竖八的倒了好多的尸体,血腥味飘了老远的出来,院子里隐隐能够听到有人压抑而恐惧的啜泣声。

“见过世子!”守在大门口的侍卫赶忙拱手行礼。

那里是十几个人,被屠戮了一地的则是郑氏带上山来的南河王府的护卫,可是这些人杀人之后似乎也不介意被人知道,就只是死死的守住了那院子的门口,并没有去收拾尸体或是清理血迹。

罗腾跨过几具横倒在地的尸体走过去,道:“都办妥了?”

“是!”那人点头,侧身将他往院子里引。

彼时那院子里也横了五六具尸体,却是和他手下其他人一样,是做御林军侍卫打扮的。

罗腾一边举步往里走,那人一边解释道:“他们的人全在这里了,南河王妃和郑小姐都在屋子里,做的很干净,暂时消息还不曾外泄,请世子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