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也是人生大事呢!”延陵君不满的皱了眉头。

褚浔阳看着他眼中明显失望的神色,心里甚是愉悦,便就调侃道:“那你呢?你该不会是因为紧张的无所适从才跑过来找我的吧?”

延陵君这个人放荡不羁,不管是身处何处或是面对怎样紧迫的处境,说实话,褚浔阳还从不曾见他有失态和狼狈的先例。

他们两人之间,该有的都有的,所缺的,就只是最后一个仪式罢了。

想想,这一场大婚,真的不过就是照章办事罢了。

延陵君但笑不语。

两个人的额头相抵,他笑意晕染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仿佛直接就能看到人的心坎儿里去。

褚浔阳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就坦然的由着他看。

两个人,相拥而坐,呼吸交融,暖暖的糅合在一起,这个午后,显得静谧而美好。

延陵君一直没再说话。

褚浔阳和他大眼瞪小眼的互看了半晌,横竖这男人的一张脸是美到天怒人怨,怎么看都不腻,只这么坐的久了,便觉得无聊,她便主动凑上去吻了他的唇。

延陵君对她这样偶尔就兴起的小把戏早就见惯不怪了,也不管她。

许是在屋子里呆的时间久了,延陵君的唇便不似以往那般带了些微不明显的微凉,反而灼热的有点烫人。

褚浔阳心中微微诧异。

而和延陵君想处的时候,大多数时间她的脑子里是不过事儿的,觉得新奇就去探索,忍不住就张嘴咬了他一口,然后就起了玩心,叼着他唇瓣又啃又咬蹂躏了好半天。

延陵君知道她是纯粹的玩闹,干脆也不理会,只就微眯了眼睛,由着她为所欲为的折腾。

他不动情,褚浔阳也不介意,勾着他的脖子自顾玩闹了半天,待到心满意足了,就直接把脸藏在他的肩窝里开始闷声发笑。

延陵君这才隐隐的叹了口气,扯着衣领将她自怀里拖出来。

褚浔阳自然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虽然是顶风作案,这会儿一张脸却是已经自顾羞赧的红透了。

延陵君拽她出来,她便赶紧抬手遮住了眼睛。

延陵君看着她满脸通红的模样,心里是又喜爱又无奈,手臂压着她的后腰,干脆搂着她将她压在了榻上。

“还知道不好意思呢?”强行拉开她挡在眼睛上的那只手,延陵君自上而下俯视她红透了的脸颊。

这会儿褚浔阳是真觉得不好意思了,闪躲着往旁边别开视线,嘀咕道:“我无聊嘛——”

延陵君看着她俏皮扬起的唇角半晌。

这一刻她含羞带怯的模样,着实是叫人心里发痒。

看着她水润红艳的唇,延陵君只觉得喉咙发干,但是在冲破理智吻上去之前,他却居然是不为所动,叹了口气,就要撑着那睡榻起身。

褚浔阳瞧见他的动作,却是大为意外,眉头一皱,赶在他起身之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将他往下一拉,然后利落的一个翻转,欺身压在了他的身上。

延陵君仰躺在美人榻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深锁的眉头,含笑道:“做什么?”

做什么?即使是想要做什么,她又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褚浔阳咬了嘴唇,心里即气闷又尴尬。

反正话她是说不出口的,再瞧那人一副言笑晏晏的无耻模样,心里一气闷,干脆就又直接扑上去,堵住了他的唇。

延陵君倒抽一口凉气。

这个丫头,即使她不主动投怀送抱,他都是恨不能将她时刻拥在怀里的,如今的这般局面,于他而言,简直就是折磨。

所以在她再次恶意啃咬他唇瓣的时候,理智溃散,他揽在她腰后的手臂力道一紧,用力将她压入怀中,反客为主,噙住她的唇瓣,顶开贝齿,主动和她纠缠在了一起。

褚浔阳难得温顺的靠在他怀里。

两个人的气息交融,辗转缠绵,一个吻,直进行到叫双方都胸闷气短。

褚浔阳勉强推开了他,把脸靠在他胸前大口的喘气。

延陵君缓了一会儿,就又用指头挑起她的下颚,重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两个人,四目相对,褚浔阳的眼中弥漫了一层朦胧氤氲的气息,映得一张脸蛋儿越发娇俏明艳。

“到床上去?”延陵君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声音低哑的问。

这会儿还是大白天。

褚浔阳红着脸,神色纠结着想了想,最终就咬牙点了下头。

延陵君翻身坐起,抱着她起身,进到里屋,将她放在宽敞的床榻上。

褚浔阳身上嫁衣如火,洋洋洒洒的铺了满床都是,轻纱帐下,更像是一片绚烂绽放开来的花海,几乎可以把人的整个理智吞没。

延陵君也翻身上床,和衣侧卧在她身边,唇角噙着的笑意不改,修长的指尖轻轻蹭过她的脸颊往下,在精致的锁骨处流连片刻,再就势一滑,落到身侧,手下有条不紊的一根一根的去解她的衣带。

他越是这样优雅从容,慢条斯理,这屋子里的空气就仿佛更加的粘稠厚重。

大白天的做这种事,褚浔阳还是头一次,但是起初她也真的不过就是玩心重,现在骑虎难下,心里窘迫,但是为了面子,又不好开口说什么,索性便咬着下唇再不吭声,内里却是心跳如擂鼓。

延陵君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会儿她心里指定是后悔了,但就是那么个倔脾气在死撑面子。

强忍着将要溢出喉间的意意,他稍稍撑着身子俯视下来,吻了她的眼睑道:“你先闭上眼,这么看着我,我不好意思!”

褚浔阳心里觉得古怪,但是为了避免尴尬,自是从善如流。

延陵君没再多说什么,吻了吻她的脸颊,继续替她宽衣,手下动作却明显快了许多。

褚浔阳从来就不是个被动的人,这么干等着,反而更觉尴尬,伸手摸到他腰后,就要礼尚往来的去扯他的腰带。

“你别动!”不想延陵君却拉开了她的手,但又似乎是怕她不依,紧跟着又俯首吻上她的唇。

两个人的唇舌纠缠,很快褚浔阳也就忘了别动。

延陵君却是手下动作不停,不多时已经将她身上数层束缚解除,待到褚浔阳身上就只剩一套中衣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了手,喘息着吻了吻她的鼻尖道:“你等我一会儿!”

褚浔阳正在意乱情迷的时候,也没多想。

他又吻了她一下,方才含笑起身下了床。

褚浔阳扯过被子从头到脚把自己盖住,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回来,只听到外屋那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血液里燃起的热情逐渐退却,褚浔阳狐疑的从被子里探头出来。

刚好外面翻找了半天无果的延陵君也回头看来,随口问道:“你平常穿的衣服放在哪里了?”

褚浔阳不看则以,这么一看,顿时脸色铁青。

延陵君在外面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几乎把所有的箱笼都翻遍了,这会儿才从一个红木箱子里找了套石榴红的裙衫出来,拽着回了里屋。

褚浔阳黑着一张脸,虎视眈眈的瞪着他。

延陵君却仿佛已经忘记了两人之前正在做的事,坐在床沿上,又开始动手给他穿戴。

褚浔阳的心里憋了一口闷气,又没有办法发作,大力拍开他的手,转身扑倒在了床榻上,羞窘的无地自容一般,一边闷声道:“你走!我不要见你了!”

延陵君却是个厚脸皮的,弯身把她抱过来,拢在怀里,继续帮她穿戴,一面还有恃无恐的调侃道:“我只说是到床上来,又没说要做什么,你这是生的哪门子的气?”

褚浔阳完全是无言以对,只顾着生闷气。

延陵君也知道不能得罪她太过,就稍稍敛了笑容,又在她鬓边吻了吻道:“先别闹脾气了,我来找你,是有要紧事的,换了衣服,我们先去个地方。”

看他这么郑重其事的表情,褚浔阳也不得不重视起来,狐疑的地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什么事?”

“前几天我去看过师公,他说不得空和我们一同回京,到底也是我的大婚之喜,你这个做人媳妇儿的,总该是正式的过去给他请个安的!”延陵君道,含笑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和荣程昱之间没有感情,又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外公,延陵寿就是除了荣显扬之外,他心里唯一承认的长辈亲人。

“他肯定不想见我!”褚浔阳不满道,嘴上虽然这么说,却是不再闹脾气,自己着手穿戴起来。

两人往烈焰谷走了一遭,这一次延陵老头儿倒是出乎意料的没有摆脸色,虽然也不见多少喜色,但却还是端着架子居然舔着脸要两个到药庐去给他行了大礼。

褚浔阳虽是喜欢和他抬杠,但彼此间却不是真有恶意,又看着延陵君的面子,两人便亲自过去,给他磕头敬了茶。

延陵老头儿却也没有多少喜色,随后就打发了两人离开。

褚浔阳跟着延陵君往外走,忍不住的回头看了眼他正往药庐里面去的背影,心里却是困惑,“你不是说这药庐她从来都避讳外人,连你都不让进来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师公他就是这样的脾气,而且年纪大了,难免更加古怪些!”延陵君笑道,回头看一眼延陵老头儿略显佝偻的脊背,眸色不觉的一深,但随后就又调侃道:“心不甘情不愿的给师公叩了头,你该不会是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再找机会讨回来吧?”

“你要给我磕回来吗?”褚浔阳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可不是?”延陵君耸耸肩,“明天我就给你磕回来了!”

褚浔阳的身份特殊,明日迎亲接驾的时候,延陵君少不得要在人前做做样子,按照阻止规矩,跪迎他这小妻子过门的。

两人相视一笑,延陵君就牵了她的手道:“走吧!”

回到驿馆,已经是晚上了,延陵君还要回去准备次日迎亲的相关事宜,就先行回了巍城那边。

次日一早,褚浔阳早起准备,踩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上了辇车,被送嫁的仪仗护卫着往巍城方向进发。

彼时延陵君和南华朝廷派来的使臣已经等在城外。

褚浔阳的辇车出了城,双方交涉完毕,延陵君刚要吩咐启程上路,楚州城内却见一骑快马奔驰而来。

来人手中一卷明黄圣旨,在日光下灼灼生辉。

“圣旨到!”

——

延陵君前往楚州迎亲的事情办的很顺利,当天队伍就进了南华的国界之内,继续往帝京的方向进发。

而赶在浔阳公主的銮驾抵京之前,京城各方势力的小道消息早就递送进京,早早的就已经在朝廷之内卷起了一阵强力的风暴。

仿佛东风忽至,整个南华的帝京,乃至于整个朝廷,随后都沸腾成了一片。

四王府。

“你说什么?”听了探子的禀,风乾猛地一下子从案后站了起来,动作太过剧烈,撞翻了桌上茶碗,把桌上的信函全都淋湿了,他却是完全顾不得,急匆匆的就从案后奔了出来,完全不顾身份的一把抓住那侍卫,不可思议的再次确认道:“你刚说西越国主给褚浔阳的嫁妆是什么?”

第002章 定国公主

“迎亲队伍里传回来的最新消息,说洗液国主在楚州城又额外补颁了一道圣旨,赐浔阳公主为定国长公主,并且将西越驻守楚州的二十万兵权划归到她手里了!”那信使回道,虽然话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却也还是下意识的怀疑其真实性。

“兵权?楚州的兵权?”风乾也是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口中喃喃自语。

他松开了手,眉头深锁的在屋子里踱了两步,想来想去都还是觉得像是听了笑话一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再次确认道:“褚琪枫居然把楚州的兵权都交给她了?”

他就是再如何的宠爱这个妹妹,但这兵权是能随便送的吗?

更何况——

褚浔阳还是个女子。

不仅是个女子,更是个如同泼出去的水一般嫁了人的女子。

“楚州在两国的国界边上,西越国主向来都和这个妹妹的关系亲厚,应该就只是做做样子,给个虚名,随便说说的吧?”那信使自然和他同样的想法,思忖着安慰道:“公主嫁到这边,此后就是山高路远,说是将楚州城的兵权给了她,大约就是为了告诉咱们朝中,公主身后还是有依仗的。毕竟——荣世子和皇上之间的君臣关系微妙,荣少主在镇国公府当中的地位也很微妙。”

“如果他真的只是说说也还罢了!”风乾却是不以为然,缓缓的坐回椅子上,脸上表情越发凝重了起来,“明知道父皇和荣显扬之间是有隔阂的,他还公然送出兵权给褚浔阳做陪嫁?他这是什么意思?褚浔阳一介女子,又是嫁出门的闺女,那她便算是荣家的人。褚琪枫给了她兵符不说,而且给的还是在两国边境常年驻扎的楚州军营?他是否也是在变相的告诉朝廷,一旦荣家有事,一旦褚浔阳受到牵累,那么它西越势必义无反顾的第一时间就会用兵来保她护她?”

如果褚琪枫真的只是为了做做样子,或者就只是为了昭告天下她对褚浔阳的宠爱,那么随便给出几片封地也就是了。

现在他不仅给了她兵权,并且那么巧,给的还是楚州。

这分明——

就是向他南华的朝廷示威的,并且告诉所有人,他这并不是随便说说就算了的。

他若是点出别的地方的兵权挂到褚浔阳名下,那么有朝一日,就算褚浔阳在南华国中会有什么事,隔着老远调兵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可是楚州——

这个选址,实在是太微妙了。

一个哥哥,就是再如何的宠爱妹妹,又能做到什么程度?何况褚琪枫如今贵为一国之君,担负着整个西越江山社稷的重任,他却竟然还是用心良苦,花费了这样的精力来经营此事。

“殿下,兵权一事,非同小可,您看西越国主把这么大笔的兵权交到浔阳公主手上,会不会只是个幌子,他——该不会是要借浔阳公主的手,对咱们朝廷有什么阴谋的吧?”那信使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事蹊跷。

风乾也是被这个消息震动的不轻。

在这件事上,他不能理解作为一国之君的褚琪枫是所作所为,几乎是理所应当的。

“不知道!”思忖半天,最后风乾也只是一筹莫展的摇头,想了一想,他又回过神来问道:“现在这个消息父皇和老三那边都知道了吗?”

“迎亲队伍那边正式的折子肯定还没到,但陛下和太子殿下那边最迟明天一早也该得到消息了吧!”那信使回道。

他说着,顿了一下,悄悄观察了一下风乾的脸色,才略有谄媚的提醒道:“殿下,属下说句不该说的话,其实就算西越国主给了浔阳公主二十万的边关兵权做嫁妆,这对殿下的大事而言——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吧?”

“嗯?”风乾挑眉,不冷不热的斜睨他一眼。

“诚如殿下所言,那浔阳公主手里既然有了兵权,那么她嫁过来之后,陛下和朝廷对她就势必礼让,而殿下您和她又没什么过节,甚至于前段时间为着她大婚的事情还上书请陛下赐了一座公主府给她,了不得以后就先暂且拉拢,继续和她还有荣家搞好关系。”那信使说道,眼神隐晦的一闪,就多了几分狡诈之色,“据属下所知,太子殿下和那浔阳公主之间很早以前就不太对付,似乎——还是很有些过节的。”

风连晟和褚浔阳之间,当初因为一场无疾而终的联姻传言闹的很不愉快,这一点并不是什么秘密。

何况当初风连晟在楚州战场上失利,全都是拜褚浔阳所赐,再有他当时好死不死的掳劫了褚浔阳的事——

这两人之间,就算称不上死对头,但是想要化干戈为玉帛的机会似乎也不大。

风乾自然是早就看穿了这一点,所以此时还能这般不紧不慢的关起门来琢磨出气氛和褚浔阳这双兄妹的心思。

因为——

他心里十分确定,针对这个消息,风连晟会受到的冲击,绝对要比他大得多。

那人——

此刻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吧!

思及此处,风乾就很有些幸灾乐祸的冷笑了一声,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继续盯着那边的消息,再有什么变化,马上禀报本王知道。”

“是!属下告退!”那信使应诺,躬身退了出去。

——

太子府!

书房之内,被风乾料定了是在“悔不当初”的太子风连晟正捧着个彩釉鎏金的茶碗,神情泰定,优哉游哉的靠坐在椅子上饮茶,一边听着李维有条不紊的把有关荣家迎亲队伍里的消息报给他听。

他的表情闲适,却是没有半点风乾期待当中气急败坏的模样。

“西越国主的圣旨当时是当着两国送亲迎亲的使臣还有楚州驻地的官员将领的面颁下来的,据说调兵的兵符也早就交到了浔阳公主手里,看来西越国主这一次绝非虚张声势,他是要来真的呢!”李维说道,说着就有些欷歔。

他自己兀自说了半天,风连晟却一直没有表态。

“殿下!”李维便有些急了,眉头深锁的看向了风连晟道:“此事——你看咱们是不是需要早多打算,提前做点什么以备不时之需!”

“定国公主?”风连晟的唇角翘起,却是漫不经心的笑了,玩味道:“不过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不管是定国公主还是长公主,说出来也都是空架子,就是名头好听些罢了,这年头儿,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手里的银钱和兵权才是真东西。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还能做什么打算?”

“可是浔阳公主毕竟是女子——”李维试探着开口,明显是心里有了自己想法,却因为风连晟的那个脾气,不敢说的太过明显。

“女子怎么了?”果不其然,风连晟闻言,就只是不能苟同的冷嗤了一声。

他也不见就是怎样的恼怒,又再喝了口茶,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拢着茶叶,碗盖和茶碗偶尔碰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而他的目光深远,似乎是沉浸在了某种未知的思绪中。

“就算她是女子,那也是其他任何人都比不了的女子,别忘了,褚浔阳可是领过兵的。”风连晟道。

李维闻言,心头不由猛地一震。

“当初褚易安为什么会放任她去了漠北?纵使当时西越国中的局势再动荡,他就那么无人可用吗?最不济,还有一个褚琪枫吧?”风连晟也不管他,只就自顾说道:“世人都说褚浔阳是被褚易安那双父子给宠坏了,阴唳霸道又乖张,她去漠北,在其他人看来就是一时意气,可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褚易安父子却是已经在背地里就开始忙着替她铺路了。别说是将兵权送给出嫁到别国的女儿做嫁妆,就是女子掌权,这也是被历朝历代统治者多不容的事情。可是现在褚浔阳却是有军功在身的,她不仅领兵上过战场,并且经过漠北一役,水涨船高,在西越的百姓乃至于满朝武将中间都树立了很高的威望。她本身就是将帅之才,虽然褚琪枫此举还是有些惊世骇俗,但是追本溯源的议论起来,他朝中的非议之声也不会太过。”

李维听到这里,便是心惊不已,张了张嘴,很有些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自己的主子,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道:“上回从出席的宫宴上出来的时候,殿下您就知道西越国主会以兵权相赠浔阳公主?”

怪不得那天风连晟就颇为神秘的让他去猜褚琪枫会给褚浔阳的嫁妆。

原来那个时候,从褚易安放纵褚浔阳领兵出征漠北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了端倪。

“呵——”风连晟笑了一笑,不置可否,随后他便放下茶碗,缓慢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神色颇为郑重的慢慢说道:“褚易安和褚琪枫都对褚浔阳宠爱有加,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那两个人的心机,更远非一般人可比。为人君上者,最不能忽视的就是防民之口,他们谁都不傻,不会给天下人留下任何诟病和议论的把柄。褚浔阳的军功,就是他们用来防民之口的最有力的武器。你真当褚琪枫会是个纵妹无度,不计后果的主儿吗?”

风连晟说着,就已经兀自摇头否定,“不是的!哪怕只是为了给褚浔阳提供最好的保障和依靠,他现在最在乎,不遗余力要苦心经营的还是他的帝位和国家。说白了——褚浔阳再强悍又有什么用?她手中的一切,还不都是褚琪枫给她的?一旦褚琪枫会有什么闪失,她照样也会一无所有。褚琪枫所走的每一步路,都计算的清楚明白,分毫不差,而这其中道理和利害,褚浔阳更不可能不知道。所以这两个人的主意——不打也罢!”

这兄妹两个的命运,哪怕以后要分隔在千里之外,也是息息相关的。

他们——

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危及到自己的利益。

其他人忌惮的也许是褚浔阳拿到手里的兵权,风连晟却很清楚,真正需要忌惮的——

是整个西越。

因为不管是褚琪枫还是褚浔阳,这两人的命运荣辱,已经都和西越一国紧密的绑在一起了。

现在,已经不只是要和褚浔阳还有荣烈搞好关系的问题了,而是——

除非做好了一切准备,随时要和西越兵戎相见,否则——

褚浔阳的存在,就只能是一片谁也不能去碰的逆鳞,碰了她,就是碰了整个西越一国。

李维听了这话,突然就心惊不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殿下和荣家那里——”

“避开了就是!”风连晟却也不甚担忧,反而勾唇露出一个笑容来,“本宫和褚浔阳是有点儿过节不假,荣烈也未必就会站到本宫的阵营里来,但是只要和利益挂钩的事——凡事都要有所比较才能凸显出最佳的利益关系。有一句话你要记住——不争是争!本宫犯不着低声下气的主动去拉拢他们,那么自掉身价的事,我可不做。”

李维的心里飞快的想了想,不由猛地提了口气,“殿下的意思是——”

风连晟看他一眼,眼中笑意不由的更加深刻了几分,点头道:“是啊!本宫不争,自然会有别人会先忍不住的出手去争。本宫和他们的关系的确是不好,但等到有人和他们的关系恶化的更坏的时候,本宫这个所谓的不好,也就相对的会变成好的了。”

他是一国储君,堂堂太子,就算大位之争迫在眉睫,但是要他低声下气的去和褚浔阳还有延陵君示好?

这怎么可能!

前面摆着君临天下的未来,他是不能给自己的人生中留下这样的污点的。

自家主子的忍性和韧性从来都超乎常人太多,李维对他这样的无为而治早就习以为常,也没再乱出主意,只道:“既然殿下心里都早有盘算,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嗯!”风连晟点头。

李维躬身告退,才要出门,就听外面府里的管家来敲门。

“这么晚了——”李维皱眉,狐疑的递给风连晟一个询问的眼神,见到风连晟首肯,方才过去开了门道:“什么事?”

“李侍卫也在啊!”管家与他略一颔首,站在门口也没进来,直接隔着门槛冲风连晟施了一礼道:“殿下,方才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的密旨,请您明天下朝之后去凤鸣宫见她。”

陈皇后?

不用说,她必定也是为了褚浔阳的事的。

“知道了!”风连晟道,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

李维和管家互相对望一眼,都没说什么,转身退了出去。

——

这一夜,整个南华帝京,但凡是有些门路的官宦之家大都是一夜未眠。

次日早朝过后,风连晟就以请安为名去了陈皇后的寝宫。

彼时虽然才刚一大早,但陈皇后却已经是撑着特头靠在美人榻上打盹儿,眼底一片青黑,看上去不是没有睡好就是彻夜未眠。

“儿臣给母后请安!”风连晟躬身施了一礼。

陈皇后的精神恹恹的,旁边的古嬷嬷赶忙过去将她扶着坐起来,同时一挥手,打发了殿里的宫人退下。

“母后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可是身体不适?”风连晟问道,语带关切。

陈皇后的心里烦躁,也没什么精神应对,直接就开门见山的开口道:“想必你那里昨儿个也该得到消息了吧,荣家那里——你准备如何处置?”

“荣家?”风连晟一撩袍角,在椅子上坐下,思索了一下才茅塞顿开,“母后是说荣烈和褚浔阳吗?”

提起这件事,陈皇后就痛悔不已,闷得胸口发胀。

“本宫昨晚得到的密报,西越国主给了那个丫头二十万的楚州兵权做嫁妆,兵权一事非同小可,何况还是在咱们南华朝廷的紧边儿上。”陈皇后道,提起这事儿,就更是心里堵得慌,脸色也就更加难看了几分道:“手里有了兵权,现在看来,这个丫头却是成了铁板一块了,以后打不得骂不得,还得要好好的供着。这会子老四和良妃保不准也打着一样的主意。我们和荣家的关系不比他们,这事情不得不早作打算,万不能叫他们捷足先登了。”

现在要考虑的不是和荣家的关系,而是和褚浔阳还有荣烈私人之前的关系。

风连晟心知肚明,沉吟着喝了口茶,这才开口道:“母后——有没有考虑过父皇那里的想法?”

“这事儿你还指望着你父皇出面帮你吗?”陈皇后脱口道,烦躁的捏了捏眉心,同时脑中却是灵光一闪,目光也清明了几分,骤然抬头朝风连晟看去。

“母后,就算西越国主送了褚浔阳二十万的兵权做嫁妆,但褚浔阳不过就是个女子罢了,说白了,大抵也就是做做样子。现在咱们两国之间的关系已经逐步缓和,并没有冲突,她手里就是握着兵符又怎样?不过就是个空架子罢了。可是换个角度来说,不管她握着的这部分兵权有没有实际的作用,她手里有兵权这都是不争的事实,这件事——”风连晟道,说着一顿,神色也越发凝重了起来,一字一顿的缓慢道:“可是犯了父皇的忌讳了!”

崇明帝身为一国之君,就是对自己朝中把持兵权的武将都颇为忌惮,防范的跟什么似的。

更别提褚浔阳这么一个指定和他们不是一条心的外来者。

陈皇后本来是听说褚琪枫给了褚浔阳兵权做陪嫁,心里又妒又恨,只后悔当初怎么就阻了风连晟求娶的事,只想着有了西越的支持就能在大位之争面前如虎添翼,却是全来不及思考别的。

此刻被风连晟一提,她才后怕的心里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