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连晟见她失神,就又继续说道:“不瞒母后的话,昨夜得了这个消息,儿臣也是一夜未睡,可是思前想后,此事还是不宜轻举妄动的。儿臣和褚浔阳还有荣烈之间的关系早就闹僵了,就算现在我肯于和他们握手言和,恐怕也很难冰释前嫌了。不过现在褚浔阳手里拿了兵权,父皇对她必定是容不得的,这个时候,谁要和他们走的近了,恐怕都要引得父皇猜疑。说白了,若是能得西越一国的支持,固然是件好事,可是归根结底,这里却是南华,所有事情的最终决定权还都握在父皇的手里。若是只为了拉拢一个褚浔阳或是荣烈而引发父皇的猜忌,这才是得不偿失吧!”

陈皇后听他这么一说,混沌了一夜的思维也就跟着慢慢清晰了起来。

“对!最终这皇位要由谁来坐,还是得要皇上说了算的!”陈皇后喃喃道,神情这才好了几分,但是转念一想,紧跟着又皱了眉头,“话虽这样说,但那褚浔阳和荣家也是不得不防的,凡事都要做好两手准备,万一那两人真的站队到了老四的阵营里去,将来真要有个冲突什么的,对我们而言,也是不小的麻烦!”

“也是!”风连晟也跟着拧眉沉思起来,但似乎是不得要领,过了半晌,又道:“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是为时过早,老四能有多大的能耐,荣烈的性情我虽不太清楚,但荣显扬的心机却非比寻常,就算是他,应该也不会叫自己的儿子儿媳胡乱搅和吧?”

荣显扬因为阳羡公主的死和崇明帝母子之间一直都有隔阂,这一点根本就本能称为秘密。

以前陈皇后只觉得那人很难相处,尽量的进而远之。

但是现在,她却不得不担心——

这人别是自觉有了个强硬的亲家做后盾,便要主动跳出来搅和这池子水了吧?

“本宫听说褚浔阳的那个丫头的性子十分的桀骜不驯——”陈皇后担忧说道。

“那个丫头,的确是有些狂妄自大的!”风连晟附和着叹了口气,“不过这里到底也是南华而非是西越,她嫁过来之后还能不收敛?总之这件事,儿臣是觉得我们还是先以不变应万变的好,如若荣烈他们真和老四凑在一起了,到时候再想办办法解决就容易的多了。”

风连晟说着,就意有所指的深深看了她一眼。

褚浔阳手里的兵权,是把双刃剑,只许是她别惹到崇明帝的眼皮子底下,否则——

哪个做皇帝的也容不得她。

陈皇后这么想着,心里才隐隐觉得平衡了许多。

定了定神,她重新看向了风连晟道:“对了,前些日子本宫宣左丞相夫人过来提了那件事,她家的嫡次女今年也有十六了,算是老大不小了,你们的事情也要早早的定下来本宫才能放心,你也是时候收收心了!”

“是!一切都听母后的安排!”风连晟道,微微一笑,脸上表情和气,倒是看不出半点的不情愿。

“嗯!等和西越联姻的事情过了之后,本宫就去跟皇上提!”陈皇后道,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时候不早了,这个节骨眼上,你也别在宫里久留,省的皇上心里多想,早点回去吧!”

“是!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风连晟点头,起身告辞。

古嬷嬷亲自开了殿门送他,待她走后,方又折回了殿中,见到陈皇后的精神不好,就心疼的安抚道:“娘娘,横竖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再想以前的事又顶什么用?殿下他说得对,那浔阳公主就算是有兵权傍身,也只是个幌子,再者她还是个外人,这事儿到底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您就别多想了!”

兵权!这历来就是个叫人眼红的东西。

陈皇后说是放下了,但是每每想来,心里还是不舒服,道:“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个丫头和连晟有过节——”

但凡女人,都是小心眼的。

现在就算他们不主动去招惹褚浔阳,却也难保对方就会和他们不计前嫌。

陈皇后说着,又是一筹莫展。

古嬷嬷站在旁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么个丫头在眼前,总是个祸患的!”陈皇后越想还越是觉得心里难安,苦思冥想的沉吟半晌,却忽而就是眼睛一亮,眼底闪过一抹幽暗又明亮的冷光。

——

风连晟从凤鸣宫出来,等在外面的李维就赶紧迎上去,禀报道:“殿下!”

“嗯!”风连晟点头,带了他往外走,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确定好荣烈和褚浔阳的行程了吗?他们什么时候能进京?”

“送进的队伍太过庞大,路上耽搁了行程,最起码也还得要七八日吧!”李维回道,说着就忍不住的回头看了凤鸣宫的方向一眼,“皇后娘娘是为了浔阳公主的事?”

“是啊!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却偏偏总有人喜欢往回看!”风连晟道。

陈皇后是个什么性子,李维也是知道的,这件事她的确是不可能看的开的。

两人沉默着又往前走了一段儿,从御花园的路口那里看过去,却见前面几个人刚好从御书房的方向出来,然后行色匆匆的出宫去了。

“是镇国公和宣城公主他们!”李维道:“八成是被皇上传进宫来商量荣少主大婚的事情吧!”

“只怕现在最惶惶不安和悔不当初的还应该是镇国公两口子吧!”风连晟的眼睛眯了眯,迎着旭日的光辉,神清气爽的大口呼吸,脸上表情有说不出的幸灾乐祸,“走吧!”

这京城里酝酿已久的开年大戏就要开唱了,那戏码——

想必会分外精彩啊!

第003章 总要两情相悦才好

此后八日,镇国公府迎娶西越浔阳公主的仪仗终于以前所未有的浩大声势进了帝京。

延陵君虽非皇室,但只冲着褚浔阳的身份地位,这一场大婚的仪式崇明帝也是给足了面子。

陈皇后代表皇帝的心意,亲自道贺,赐下珍宝奇货无数。

这一天,镇国公府更是门庭若市,前往道贺赴宴的客人无数。

婚礼是按照皇室的习俗,设在晚上,而在形势上也有所不同——

褚浔阳如今在西越朝中的身份已经尊贵到达了顶峰,哪怕荣国公是三朝老臣,荣家的人也是没有资格坐在主位上接受她的拜礼的。

所以这一场大婚的排场虽大,但在所有观礼的客人看来,却都有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只见其华美而未有神髓。

鞭炮声锣鼓自褚浔阳的銮驾抵达镇国公府就开始想个不停,大门口和花园里,许多的孩子兴奋的手舞足蹈,追逐游戏。

延陵君着一身锦绣华服,扯了跟大红绸带,自门口一路引着褚浔阳进来。

他唇角的笑容惯常的风流雅致,一眼看去,和往常无异,只有特别熟悉的人细看之下才能发现,那双流光溢彩的含笑眼眸中似乎是更深刻的隐藏了某些十分真实的情绪。

看似目不斜视的往前走,他的视线却偏离过来,落在褚浔阳捏着红绸的指尖上。

嫁衣宽大的广袖将她的手遮掩了大半,映着沿路两旁的灯火,就只露出一小截微微泛着粉润光泽的指尖,掩映在大红的嫁衣之间,延陵君眼中所见,似乎就唯有这一点视觉感受能让他清楚的意识到,此时此刻走在他身边要与他共赴一场白首之约的就是那个他唯一想要的人。

唇角翘起弧度不由的一深,延陵君的目光闪了闪,待到进了二道院子的院门,走上回廊的时候,原本该是走前面的他却刻意慢了两步。

那回廊本来就不是很宽,他错后两步,就刚好是和跟在后面的褚浔阳比肩。

喜娘走在前面,青萝和映紫几个婢女护在后面。

所有是无人管束,延陵君的袖子便是轻轻一拂,顺势勾住了褚浔阳端于身前的左手尾指。

褚浔阳一时不察,抓在手里的红绸布险些落地,她另一只手赶忙探手一捞。

侧目看过去,可是顶着厚厚的盖头,并看不清身边那人神采飞扬的脸。

两个人的手,垂在身侧,被层层衣物遮掩,再加上又是在晚上,是以根本就完全没有人注意到这点儿小动作。

尾指上慢慢的染上那人的体温,褚浔阳忽而记得,放佛他第一次牵她的手的时候就是偷偷摸摸的勾住的这根手指。

那是第一次,肌肤相亲,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那时的感觉却依旧清楚的记得。

有一点小羞怯,也有一点微微的忐忑,然后就那么柔顺无措的跟着他走了。

两人最后是怎么逐渐熟稔起来的已经不是太记得了,却唯有那一次心悸的感觉依然清晰如旧。

那样的夜色之下,她侧目偷偷看去,就看到他飞扬的眼角和唇边明明紧张僵硬却还是故作轻松的笑。

大概就是从那一天起,他在她心中的印象突然就不再是那个局促而拘谨的少年,逐渐开始变得有血有肉,熟悉而自然了起来。

唇边不觉的染上一抹笑,褚浔阳便也稍稍用力,勾住他的手指。

延陵君侧目看来,虽然看不到她脸上表情,心里却是如沐春风,满满的都被一种甜腻而柔软的感觉盈溢的满满的。

这就是他想要的女子呵——

两个人一路徐徐而行,拐下回廊,又不动声色的各自松了手,继续有条不紊的跟着引路的喜娘往里走。

喜堂设在三重院子的正厅里,彼时已经济济一堂,挤满了前来观礼的客人。

婚礼的仪式有条不紊的进行,那院子里也被挤的水泄不通,间或就有孩子的欢笑声和起哄声传来。

挂在门廊底下的大红灯笼,给这些声音都包裹上了一种热烈到了极致的外衣,这里喜庆的气氛似乎是可以慢慢浸染到每个人的心里去。

繁昌公主混迹在观礼人群的外围,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心不在焉的等着典礼结束。

虽然她和延陵君之间到底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但是这样的场合之下也依旧觉得尴尬,但也正是为了掩饰尴尬,才不得已的硬着头皮来了。

“四公主,原来你在这里呢,我刚刚到处找了你好一会儿了。”荣怀萱从里面一点的位置走过来,对她露出一个几乎可以称之为讨好一样的笑容。

“刚才一直和良妃娘娘在花园里散步,才过来。”繁昌公主道,语气中却透着显而易见的疏离。

荣怀萱的脸色微微一变,却又飞快的掩饰住。

上次的事情之后,她曾不止一次的想要找机会修复和繁昌公主之间的关系,但是没想到这位看上去和气又温和的四公主居然一反常态,变得十分的小气记仇,回回给她的都是软钉子。

荣怀萱的心里憋闷,她虽眼高手低,但骨子里多少是遗传了一些宣城公主的精明和眼光,知道一定不能和皇室里的任何人真的闹僵,所以哪怕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也还是强忍着摆了笑脸相迎。

“公主,上回的事我真的没有恶意,我也没有想到我大哥他——”荣怀萱试着开口,神情愧疚。

“不知者不罪,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繁昌公主的眉头皱了一下,不悦的打断她的话,“荣小姐,今天是你大哥的大喜日子,你应该还是谨言慎行的好吧?”

之前崇明帝有意将她许给延陵君的事,虽然还没来得及颁旨,但宫里的女人们向来都耳聪目明,也很有几个人只道。

只不过后来事情不了了之,崇明帝为了自己皇家的名声,就下了禁口令,将这事儿给抹平了。

这件事,再要翻出来,就是叫大家都尴尬难堪。

荣怀萱的面色一僵——

她也不想旧事重提,可繁昌公主分明就是为了这事儿记恨上她了,如果不提,又怎么说的清楚。

“是!我只是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荣怀萱道,脸上笑容已经相当勉强,说着就要扯她的袖子,“前两天我刚拿到个新的花样子,绣了手绢想要送给你,这里的仪式也快结束了,你去我那里,我拿给你吧!”

“不了,天色很晚了,本宫马上就要回宫去了。”繁昌公主道,直接不动声色的避开她的手。

荣怀萱的脸上难免又是一阵尴尬。

她却已经径自转身,往前院的方向走去。

荣怀萱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用力的攥着手里帕子,脸色阴沉的十分难看。

她身边的小丫头也是觉得奇怪,不禁道:“这四公主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是突然之间就改了性子了?这京城里谁不知道,她是脾气是最好的,人也是最和气好相处的。那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而且——倒也也是没有真的发生什么,她怎么这样?”

荣怀萱听了这话,脸色就更加难看了起来,声音陈郁道:“事关她的终身和名声,那件事说小却也不小的,要不是祖母要我谨言慎行,不要得罪宫里的任何人,我会这么低声下气的来找她吗?”

本来以为繁昌公主这样的性子,随便说两句好话哄哄就能时过境迁了,可是——

荣怀萱也越发是觉得这事情有点难办,思忖了一下道:“难道是因为二殿下回了京城,她自觉有了倚仗所以腰板也跟着硬气起来了吗?”

“二殿下?”下丫头撇撇嘴,却是不以为然,“二殿下虽说人是回来了,可听说这几个月都一直在闭门养病,要不是太医一直嘱咐要他静养身子,不能长途跋涉,这会儿就早该回封地去了。”

说到底不过一个过客罢了,繁昌公主还以为能靠得住他?

荣怀萱更是被繁昌公主这一次次的软钉子气的不轻,刚想要转身进那厅里,却发现走在前面的繁昌公主脚下突然拐了个弯,进了旁边的花园里了。

荣怀萱心下狐疑,想了想就提了裙子快步跟了过去。

繁昌公主本来是要出门回宫的,可是走到半途,目光不经意的一瞥,却意外发现那花园里半掩映的凉亭里似是站了一个自己无比熟悉的身影。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脚下已经转了个方向,快走了过去。

荣家的这座宅子,在京城里是数一数二的大宅。

三重院子这里平时过府的客人一般都少有涉足的,这座亭子的位子也不起眼,人迹罕至。

繁昌心里困惑不解,待到拨开一片常青灌木看过去,果然就见二皇子风启披着厚重的黑色皮毛大氅站在暗处。

那里的光线很不分明,再加上他身上衣物的颜色也不显,着实是很容易被人忽视。

“皇兄?”彼时风启正对着某个方位微微的失神想事情,一直听到繁昌公主开口唤他,方才如梦初醒。

“你怎么会在这里?”繁昌公主提着裙子走过去,试探着开口问道,说话间就循着他的视线往远处人声鼎沸的礼堂那里看过去。

这亭子所占的地势略高,从这里一眼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那大厅中一双新人正在众人起哄之下行礼的大婚现现场。

风启会出现在这里,繁昌公主的心里着实困惑不已,不禁问道:“皇兄你也是特意来观礼的吗?”

“刚好无事,就出门走走!”风启说道,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没有一丝的波澜,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你这就要回去了?”

“嗯!”繁昌公主点头,面对自己的兄长,她终于不再掩藏情绪,垂下眼睛,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来这里,还总是觉得尴尬,反正马上也要礼成了,该走的过场也走完了。”

她守说着,又唯恐兄长担心,赶忙就跟着扯出一个笑容道:“皇兄你一会儿要留下来喝喜酒吗?”

“不!我马上也回府了!”风启说道,看着她极力掩饰的情绪,眉头就忍不住的皱了一下道:“都过去的事了,没必要再记挂着,过一段时间,我离京之前再去见了皇祖母,下一回你再议亲的时候,求她给你一份恩典,寻个称心如意的好人家?”

繁昌公主听了这话,忽而就急了,猛地抬头朝他看去,震的头上钗环脆响连连。

“皇兄,你要离京了吗?”她急切的上前一步,却是忽略了对方话中的重点,一把扯住兄长的袖子。

风启看着她忽然慌乱起来的神色,唇角紧绷的那个弧度突然就缓缓柔和了一点下来道:“我这次回京已经滞留的太久了,本就不合时宜,再这样下去,就该犯了忌讳了。”

“可是——”繁昌公主咬着下唇,目光定定的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又完全找不出理由。

风启是有了封地的皇子了,的确是不适合长久的留在京城。

风乾是仗着良妃母家的支持,和风连晟之间较劲的很明显,而风启若是再留在去,保不准也要卷进这样的风波里了。

可是如果他又要走——

繁昌公主隐隐的就红了眼圈。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而且就算我回了封地,你也还是我妹子。”风启轻声说道,这样安慰人的话他不常说,突然开口,那语气便略显了几分僵硬。

繁昌公主心里更加不舍,却还是勉强维持着她贵为皇女的风度,挤出一个笑容道:“嗯!皇兄不是也要回去了吗?我们一道儿走吧!”

“好!”风启点头,兄妹两个一前一后的才要出亭子,忽而听得不远处那礼堂里有太监尖声唱道:“礼成——”

尖锐的尾音一直拖的老长。

风启本来稳稳迈开的步伐,突然就在那一瞬间猛地定住。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脚下的台阶上,看上去还是淡泊又冷静的,只是人站在那里,却如是被什么给定住了一般,久久地静默。

走在前面一步的繁昌公主也被这声音吸引,忍不住扯了脖子张望。

彼时礼成之后,刚好延陵君和褚浔阳相携自那厅中出来,往新房那边走去。

嫁衣如火,再被一大群穿红着绿的喜娘丫鬟拥簇着,热闹到了极致,那场面色彩鲜明的几乎能灼烧人的眼睛。

“礼成了呢——”繁昌公主喃喃道:“千里迢迢,浔阳公主嫁到这里也是不容易呢。”

若不是真将一个人镌刻在了心里,哪怕贵为公主,这一场异国两地的联姻也会让人觉得惨淡凄苦。

繁昌公主似是感触良多,倒不是因为对延陵君有什么眷恋,只是同样出身在皇家,推己及人,她却也觉得褚浔阳嫁的很不容易。

“走吧!”说话间,风启已经回过神来,他抬手扶了下繁昌公主的肩膀,然后错开她身边继续往前走,一面声音平静冷淡的说道:“别人的闲事,不要管!男婚女嫁,都总要两情相悦才是。”

繁昌公主小跑着跟上他的步子,听他安慰自己,心里就又愉悦了起来道:“我本来也没多想,皇兄,我真的没什么事的!”

风启没再多说什么。

兄妹两个一前一后的往院门的方向走,迎面却见荣怀萱带着丫鬟寻了过来。

“四公主?”见到繁昌公主果然是在这里,她先是一愣,然后目光敏锐的打量一遍和她在一起的男子。

那男子的身量很高,身形颀长,但是裹在大氅之下的身体看起来却显露几分单薄。

一张脸孔,生的儒雅俊秀,虽不似他大哥那般叫人一眼惊艳,但却十分耐看。

只是这男人的肤色却有种病态的苍白,而且那神情举止,并不张扬的高贵中透出来的疏离和冷漠——

第一眼你看到他的时候只觉得这男人的气度极好,温文尔雅,但是再看第二眼的时候却被他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冻结了一般。

京城权贵圈子里的富贵公子,荣怀萱几乎全都见过,这男人的脸却是第一次见。

只一眼,她便蓦地红了脸庞,一颗心突然狂跳不止。

风启只拿眼角的余光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然后就一阵强劲的冷讽一样目不斜视的错过她走了过去。

第004章 圆满

这个男人,怎会这样的傲慢无礼?

荣怀萱丫鬟心里不悦,但只看一眼,就被他身上疏冷的气息震的头皮发麻,赶忙就往旁边让出路来。

风启贵为皇子,只要是他不想搭理,自然就不必对荣怀萱假以颜色。

他走的很急。

繁昌公主却是恼怒异常的看了荣怀萱一眼,然后也是招呼也没打的快步追了出去。

荣怀萱匆忙回头,只在小路尽头捕捉到那人黑色的大氅隐没无踪。

“那是谁家公子?繁昌公主这么大半夜的和他在亭子里私会?居然也不避讳人吗?”荣怀萱的小丫头欷歔不已,那表情却多少透着些幸灾乐祸。

荣怀萱的脸色不大好,瞪她一眼,沉声警告道:“别胡说,那是二殿下!”

她虽然没有见过风启,但对繁昌公主的性情还是了解的,那可是个最循规蹈矩的人了,绝对不会发生和陌生男子有什么首尾的事情。

何况这整个京城之内,会这么公然的将她堂堂一个国公府的嫡小姐视为无物的——

大约也就只有皇室中人了。

太子和其他的几位皇子她都认得,所以哪怕风启今夜出门只低调的穿了身便服,她也几乎可以判定——

那人就是当朝的二皇子风启了。

“啊?二殿下?”小丫头惊讶的低呼一声,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可是——二皇子怎么会来咱们府上?”

“大概是来喝大哥的喜酒的吧!”荣怀萱道,想着方才见到那男子时候的仪容气度,还是觉得心里狂跳不已。

那个人,就传说中重病缠身的二皇子殿下吗?一个将死之人?

怎么会呢?气质那般卓绝又尊贵的一个人。

荣怀萱心不在焉的忖着,脸上飞起的红晕藏都藏不住,但也好在是晚上,看起来倒也没那么明显。

她的小丫头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在旁边喃喃自语,“帖子肯定是送过去了,可是奴婢听说他这段时间一直闭门养病,就连除夕的国宴和上个月陛下的寿辰都没能列席参加呢,今天怎么——”

风启会突然出现在镇国公府,这的确是太奇怪了。

“按理说,他和大哥也不该有什么交集的——”荣怀萱也是百思不解,只是想到延陵君,心里突然就起了几分莫名的危机感。

她和延陵君之间虽是兄妹,但亲疏内外有别,永远也不可能站到一个阵营里去了。

如果风启是冲着延陵君来的?如果他们两个有私交,那么——

这边她正在神思游离心浮气躁的时候,身后的小径上就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二公子!”小丫头眼尖,看到来人赶忙脆声说着就屈膝行礼。

荣怀萱回过神来,赶忙回头看去,果然是自己嫡亲的二哥,镇国公府的二公子荣钦。

荣钦只比延陵君小了几个月而已,他循规蹈矩的大家公子,一直按部就班的过日子,所以早几年就已经成亲生子了。

不得不说,宣城公主是个十分有主意也有手腕的女人,除了荣显扬的事情她一直插不上手,整个国公府上下都是被她牢牢把持在手,铁桶一般的。

为了控制后宅,不叫那些庶出的不安分的生出野心来,当初自己的儿子娶亲之后,她便愣是用铁血手腕打压,一直到儿子的正妻李氏生了嫡子荣钦出来,这才允许其他庶出的子女出世。

所以二老爷荣显华虽然成婚比荣显扬要早上两年,但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却是和延陵君同岁的。

世家大族之中的爵位和家主之争,从来都残酷无比,但所用的规则无非两条——

立嫡立长。

若不是宣城公主进门晚了一步,前面已经有了一个荣显扬,那么以她的安排打算,这国公府的爵位根本就是完全不容他人觊觎的。

这些年,延陵君又常居在外,慢慢的养成了荣家兄妹在府中唯我独尊的优越感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方才我在礼堂里没有看到你,你不在礼堂观礼,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荣钦道,神情语气都明显的带了几分浮躁,因为延陵君的突然回归已经将某种平衡打破了,这段时间阖府上下的气氛都有点儿不对,“大哥大婚的典礼,你这个做妹妹的不露面,这成何体统?被有心之人瞧见了,该要嚼舌头了!”

“二——”荣钦其实平时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并且对自己嫡亲的妹妹也非常宠爱,荣怀萱的丫头见他出言斥责,赶忙就要解释。

“那屋子里闷,我只是随便走走!”荣怀萱忙道,不动声色的截断她的话,顺带着隐晦的瞪了她一眼。

小丫头的心里微微诧异,面上却不敢忤逆,赶忙垂下头去掩饰表情。

荣怀萱走过去,露出讨好的笑容去扯了下兄长的袖子,笑道:“二哥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前面婚宴的后半席就要开始了,你快去吧,这事儿要耽搁了,才真要招人说闲话呢!”

“嗯!”荣钦点头,神情还是不甚愉悦,“你也别乱跑了,一会儿皇后娘娘她们就要回宫了,你去陪着点儿!”

“我知道了!”荣怀萱顺从的应了。

荣钦于是也不再多言,转身快步往外院的方向行去。

他一转身,荣怀萱脸上笑容立刻就消散无踪。

小丫头在她身后探头探脑,不解的问道:“小姐刚才做什么不和二公子说实话?那二殿下——”

“你别多事!”荣怀萱冷冷的看她一眼,严厉的警告道:“要让我知道你在背后嚼舌头,一定不会轻饶了你!”

荣怀萱并不是个慈祥的主子,那小丫头被她的声色俱厉吓的抖了一抖,仓惶跪下去,连连称是,再不敢多言。

荣怀萱又朝那院子出口的方向看过去。

的确,风启是不会接他荣家的帖子的,如果真的是他要过府赴宴,家里应该早就得到消息,举家出府去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