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思悦这个时候却已然是急怒攻心,抓起桌上的茶碗就砸在她身上,恨声道:“你懂什么?”

小丫鬟被她吓到,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华思悦这个时候却几乎是七窍生烟的,丫鬟不懂,她却是十分清楚的——

她本来就是想要借褚浔阳的手来对付冷氏母女的,借刀杀人而已,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抱着将华思媛送去荣家做妾的打算,退一万步讲,就算华思媛真的去了荣家做妾,那也比现在这个局面好多了。

四皇子风乾?

怎么那么巧会是四皇子呢?换成其他的任何一人都还好,四皇子——

那和太子可是死对头啊!

把华思媛推到了四王府,父亲将要如何抉择?

这一刻,她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小姐——”那丫鬟哭哭啼啼的,心里委屈不已。

“哭什么?你还有脸哭?”华思悦被她哭的越发心烦,直接怒斥道:“还不去前面等着,大哥回来了就马上请他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他是温婉的大家闺秀,就是她近身的丫鬟也是头次见她这样失控的模样,赶忙噤声,起身退了出去。

华思悦六神无主,一遍一遍的开始在屋子里转圈,一直又等到了大半个时辰,外面才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赶紧收拾了散乱的思绪过去开门,果然是华益青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大哥!”华思悦赶忙将他让进了屋子里。

“四王府的事情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怕是要坏事了!”没等她开口,华裔青已经气急败坏的说道,端起桌上半凉的茶水连着灌了两口,方才气愤的一拍桌子,“真是祸不单行,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父亲出宫已经赶过去了,你心里得提早有个准备,思媛可能是要被送进四王府去了。”

华思悦和华思媛都是华家的嫡女,华城对她们一视同仁,但有冷氏夹在中间,不管是出了什么事,他都不可能直接舍弃了华思媛的。

“你是说父亲要把三妹妹许给四皇子了?”华思悦急道。

“要不然还能怎么办?出了这样的丑事,就是将她送走或是打杀了,也不可能完全捂住,再者说了,这件事本来就错不在她,只是意外罢了,父亲就是再生气,也怪罪不到她的头上。”华益青道,忍不住沉重的叹了口气。

如果华思媛是自己的行为不检点做出了丑事,那他还可以说服华城将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解决掉,来保护家族的名声。

可是现在——

华思媛只是在换衣服的时候被四皇子闯进去撞见了,说白了,她也是受害者。

“你这边才定了和太子的婚事,她这边就节外生枝,出了这样的状况,一旦思媛进了四王府,父亲的立场就没有办法把握了,以后在朝中的日子只怕都要过的艰难。”华益青道,端起茶碗又重重的放下,“怎么就会出了这样的事情了?”

这其中利害,华思悦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本来是要找华益青来帮忙商量对策的,这会儿看着兄长气急败坏的模样,突然就心虚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但是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必须马上想法子应对,不是遮掩就能摆平的。

“大哥——”犹豫再三,华思悦终于嗫嚅着开口道:“这件事——其实不是意外,是——是我——”

“你说什么?”华益青闻言,还恍然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眼睛不由瞪得老大。

“唉!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华思悦道,终于是心一横,飞快的解释,“我本来就是想找个人帮忙整治冷氏那母女两个一顿,她明明知道当初因为大姐的婚事,皇后娘娘不待见咱们家,还要怂恿父亲将我许给太子殿下,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华益青听的目瞪口呆,很是愣了一会儿才怒声道:“这些闲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不是闲话,其中利害,我被蒙在鼓里,大哥你难道也一点都不知情吗?”华思悦怒然打断他的话,语气中透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明知道是虎口,她怎么不叫华思媛去?是她存心不良在先,我这也只是礼尚往来罢了!”

“你——”华益青是被她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太子正妃,只要太子地位稳固,那就是将来的一国皇后。

虽然他也知道陈皇后那人狭隘,肯定会惦记着私仇,但是这泼天的富贵当前,就是赌也的赌一把的。

却是不曾想,华思悦会为了这个疯魔闯祸。

“大哥,我知道你默许此事是为了我好,也是为了我的将来打算,我们兄妹没有亲生母亲庇护,这些年的日子都过得谨小慎微,其实就算你提前和我说了——就是争我也会去争这个太子妃之位的,但我就是见不得别人把我当垫脚石来用!”华思悦道,眼中毫不掩饰的都是怨毒的情绪。

华益青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妹妹,想说什么,终究也是没能说出口,最后只道:“就算你心里有怨气,要出气也不该是借四王妃的手。太子和四殿下是死对头,你这样把华思悦推进了四王府,便是等同于要将父亲用在你身上的用心再分一半给她。明知道冷氏那女人有手段,你还这样做?万一叫她从中作梗,怂恿了父亲把筹码都压在了华思媛的身上,就算你入了东宫,做成了太子妃,也会成为家族的一枚弃子了。”

这些道理,华思悦自己心里也全都明白。

可是现在,她也是无计可施了。

“我哪里想到会是这样?”华思悦道,焦急的恨跺了下脚,咬着嘴唇道:“我哪里不知道这里头的利害关系,怎么会冒险把华思媛往四王府里头推?我——我本来想要设计的人是荣烈!谁都知道定国公主的身份特殊,我本来是想要借她的手结果了那两母女的,可谁曾想中途会出了岔子,被四殿下给撞破了。”

“什么?”华益青闻言,更是蹭的一下跳了起来,他脑中飞快的过了一些事情,随后就了然,“早上出门的时候是你在华思媛的鞋子和马车上都做了手脚?”

耽误华思媛的行程,造成了和荣家车队的偶遇。

有了这一次的因缘际会,随后在四王府,她再叫人冒充了四王府的婢女,打着褚浔阳的旗号去前面请延陵君过去偏厢,届时出了事,褚浔阳就会联想到之前的偶遇,然后就把一切归罪于华思媛不知廉耻的投怀送抱。

这个局做起来其实很简单,也根本就不需要费多少的心思。

本来以为万无一失的——

“如果我的计划能够顺利达成,那两个贱人不死也得被定国公主剥一层皮!”华思悦不无遗憾的恨声道。

华益青却是听得汗毛倒竖,干吞了好几口唾沫道:“你把事情的经过再仔细的跟我说一遍,我总觉得这里有问题!”

诚然这个时候华思悦还没有多想,只当是一个偶然才出的出差错,就漫不经心的将自己设计的整个事件事无巨细的一一陈述了一遍。

最后见到华益青的神情凝重,她也不由的紧张起来道:“大哥,你怎么了?这事儿我筹谋了许久,虽然棋差一招,但是父亲也不会发现是我做的,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阻止,一定不能让华思媛入四皇子府。”

“你觉得四皇子过去偏厢那里只是巧合?”华益青看她一眼,眼神阴郁又透着焦虑。

“怎么?”华思悦却是不解。

“你不是说叫人冒充四王府的婢女去请的荣烈吗?那荣烈为什么没去?那个丫鬟呢?”华益青道。

华思悦愣了一下,迷迷糊糊的脱口道:“是华思媛身边的人,事后我已经确认过了,她是照我的吩咐给荣烈传了话,并且说荣烈也答应了,就要过去,后来——后来应该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所以才阴错阳差的让四殿下给碰上了吧!”

因为那个丫头完好无损,过去给她报信的时候还沾沾自喜,所以华思悦根本就没有多想。

“如果真是巧合那倒还好了。”华益青道,虽然一时半刻的也找不出明显的破绽,但心里总归是有些疑虑。

“大哥,横竖现在事情是都已经发生了,别的都可以暂且放放,但是一定不能让华思媛进四王府的!”华思悦急道,隔着袖子抓住他的手腕。

华益青更是千头万绪,一筹莫展的叹了口气,“这次你闯祸不轻,先安分点儿,一定不能让父亲察觉了此事和你有关,所以你和我,我们暂时都不能妄动,横竖事情还没定下来,而且就算定下来,中间为了压住风声,也要隔上一段时间,先消停一阵,等后面再想办法。”

“看来也只能是这样了!”华思悦遗憾的叹了口气。

华益青是被她的自作主张气的不轻,但横竖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是发火也无济于事。

“好了,一会儿父亲他们就该回来了,我先走了,不能叫他们起疑。”华益青道,举步往外走,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止了步子回头道:“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一句,不管是荣烈还是定国公主,那两个人都不是好惹的,你凡事都离他们远一点,否则惹祸上身,就是父亲也都未必能帮得了你!”

想着自己做的事,华思悦多少是有点后怕的,白着脸,赶忙应了,“我会注意的!”

华益青于是就没再说什么,转身快步出了院子。

——

西北地区连着两月滴水未降,隐隐有了要闹旱灾的迹象,这天风连晟留了几位朝廷大员,一直商量这事儿到了晚上。

华城刚从宫里出来,就遇到冷氏派去堵他的人,火急火燎的去了四王府,一番交涉,回到丞相府已经临近三更。

华思媛受了惊吓又自觉是做了丢人现眼的事,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进门之后就不胜虚弱的跪在了地上,哭哭啼啼道:“父亲,女儿冤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当时——”

她是真的冤枉的很,只是去换身衣服而已,没想到这就招惹了祸患。

华城的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下水来。

这么多年他苦心经营,一直不肯轻易站队,最近还要不容易审时度势,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要准备扶持风连晟上位了,后路都铺好了,偏偏就出了这档子事儿。

冷氏看着女儿受屈,也心疼的拿了帕子抹泪,劝道:“老爷,媛儿也不想的,这孩子今天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您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没有照管好女儿,才闯出了这样的祸事。”

真要说起来,她的心里也觉得冤枉的紧。

华城看着哭的悲痛欲绝的妻女,心里虽然憋了一口气,但到底也不是冲着她们的,想要妥协,但是想着多年的苦心经营就要化作流水,终究还是怒气难消,狠狠将刚拿到手里的茶盏砸在了地上,怒声道:“这件事上有蹊跷,不会有这么巧的事,一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存心要和我华作对的!”

冷氏的心头猛地一跳,不可思议道:“老爷你是说——”

“二丫头才刚许给了太子,三丫头就跟着出了这样的事?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作祟,要拆我华家的台的。”华城道,额上青筋一抽一抽的跳。

“那会是谁?难道是四殿下吗?”冷氏出了一身的冷汗,忍不住的思忖。

如果真是风乾算计的华家,那么就算只是为了赌这一口气也一定不能把华思媛送进他的府邸了。

那这样一来,华思媛就只有长伴青灯这一条路可走了。

华思媛反应过来,哭的就更加伤心了起来,焦急的去扯冷氏的袖子,“母亲——”

现在她就算是要做妾,也一定要扒住了四王府不放的。

冷氏自然也是这个意思,但华城明显是在图谋大事,她却不能这个时候就顶风作案,只想等着对方气消了再劝。

——

太子府。

因为有公事要处理,风连晟回去也不算早了,映紫奉命而来,一直守在附近,直到把褚浔阳交代的话都原封不动的告诉他了方才折返了镇国公府。

风连晟回府之后就直接去了书房。

李维却有些魂不守舍的,跟进门去,还是觉得云里雾里,“方才荣家那个婢女是什么意思?定国公主这是要拿华家开刀了吗?”

现在这朝廷之内,人人都摩拳擦掌的想要拉拢褚浔阳,可她就是洁身自好,不为所动。

本来李维就是一直都为风连晟的无为之治心焦不已,却是怎么也没想到今天褚浔阳会突然主动找上门来,并且狮子大开口,直接就是这么大的声势。

左丞相华家?朝中文官之首,实打实地位稳固的权臣。

“以前本宫就只觉得女人没脑子起来很是叫人烦恼,现在倒是大大改观了,若说后面还能多出几个这样自以为是的,没准本宫就真的可以坐享其成,等着有人帮我把一切的障碍扫清,再将江山帝位全都拱手奉上了?”风连晟则是笑得春风得意,懒洋洋的往椅背上一靠。

他说的这个没脑子的女人,自然指的不会是褚浔阳。

“殿下的意思,是要给定国公主这个面子了?”李维试探道。

虽然风连晟也一直都没有从心里接受和华家的这门婚事,但褚浔阳方才叫人传话过来的态度实在是狂妄,李维听了,就一直不舒服到现在。

“给!为什么不给?”风连晟却是本分也不介意,反而笑的怡然自得,“你没听懂她的言下之意吗?现在她不仅会全权负责,替本宫把这门亲事推掉,更会出手将华家料理掉,把前路都一手包办的给本宫清了,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本宫要是拒绝,那才是傻了。”

以前他一直按耐不动,没有主动否决华家这门婚事,一则是看陈皇后的面子,二来也是不想和华家就此翻脸,将他们推到风乾的阵营里。

现在好了,华思悦惹到褚浔阳的头上——

褚浔阳出手的狠劲儿他是早有领教,管它华家是百年世家也好,朝廷的中流砥柱也好,恐怕大厦倾塌,也都只在朝夕了。

不过就是为了华思悦一点私心作祟的小手段而已。

风连晟想着就露出不忍的神色,欷歔着砸了砸嘴,随后却又整个儿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

第011章 你要不要脸?

晚上刚送走了华城夫妇,风乾立刻就差遣身边心腹连夜赶往行宫,将此事的经过报给良妃知道。

于是次日一大早,天还没亮,良妃就赶紧起身,召见了来人。

这件事发生的实在是太过突然,良妃听了也不免愣了半天,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是华丞相家的三小姐吗?”

“是!”来人跪在地上,并不敢抬头去看座上那雍容高贵的女子,只一五一十的禀报道:“本来也不算什么事的,可华三小姐受惊叫嚷出来,不巧又被五殿下等人撞见了,事情是指定捂不住的,后来华丞相亲自过府去把华夫人还有华小姐接回去了。”

居然出了这样的事。

良妃的手指用力的抓着座椅的扶手。

她原来也只是想激化冷氏和华思悦之间的矛盾,一旦让华思悦闹起来,德行有失,崇明帝就既有可能否决了之前定下的婚事,毕竟太子妃就等同于是在选未来的国母,一定要慎之又慎的。

可谁曾想会出了这样的意外状况。

“华城是什么意思?”良妃的心思转了几转,然后才语速缓慢的问道。

“华丞相暂时什么也没说,只说是时候太晚了,先接走了妻女,但是这件事五殿下还有另外几个客人都看见了,指定是捂不住的,必须尽快定下来,殿下的意思是顺水推舟,将华三小姐纳为侧妃接过去,所以吩咐奴才来问一下娘娘的意见。”那信使回道。

良妃听完,只是沉默。

她身边的大宫女看着,忍不住轻声说道:“娘娘,如果华家三小姐能就此入了殿下的府邸,那么华丞相不仅不能再倒向太子和皇后那边,还极有可能会成为四殿下的助力,这是好事啊!”

“好事是好事,本宫就怕是皇上的心里会有了什么。”良妃沉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起的缘故而精神萎靡,过了好一会儿再开口,却也只是让来人把当时的事发经过又仔细的陈述了一遍。

这已经是第三遍了。

“你先去吧,告诉乾儿,此事不必急进,都照华家的意思去做就行了。”许久之后,良妃才摆摆手。

那信使很有些差异的抬眸看了他一眼——

四殿下对此事可是乐观其成的,这可是瓦解太子和华丞相之间联盟的好事啊!

“是!”但终究,他也是没敢多言,行了礼先行起身退下。

大宫女跟过去关了门,又折回良妃身边,谨慎道:“娘娘是怕这事儿里面会有陷阱?”

“本宫只是觉得这个巧合送上门来的太及时了。”良妃道,因为从那信使的陈述中,她根本就看不出此事当中任何人为的迹象。

大宫女端了参茶递过去。

良妃喝了两口,脸上神情还是十分凝重,“本宫这边正在担心华府和东宫联姻之后会给乾儿造成压力,立刻就有人把现成的门路双手奉上?你不觉得这事情——”

良妃的话知道一半,眉宇间却是少有的凝重之色,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大宫女的心头猛地一跳,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娘娘您是怀疑四殿下他——”

这件事促成,无疑得益最大的就是四皇子风乾,就算华城手心手背都是肉,那就算他以后保持中立了,对风乾来说,也是极大的好处。

良妃苦笑一声,揉了揉鬓角,“那个孩子——实在是太沉不住气了!”

也不能怪良妃多疑,因为以四皇子的性格,他的确是有可能做这样事的。

“如果真是殿下做的,他应该是会跟娘娘直说啊!”大宫女想了想,还是不以为然,“就算一开始他要瞒着娘娘,是怕娘娘不同意,现在都木已成舟了,还需要在娘娘跟前遮掩吗?”

他们母子,是一条心的。

这一点,也是正是良妃想不明白的地方,无奈的又叹一口气,“算了,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最后,良妃只能是无奈的摆摆手。

——

头天晚上延陵君醉酒,褚浔阳又好一番的折腾,最后两个人都精疲力竭,这天便难免起的晚了些。

好在是延陵君一直没在衙门领差事,就是睡到日上三竿也没人管束,更别提这两人我行我素,从一开始就没定过每日去主院给宣称公主添堵的规矩来。

褚浔阳洗漱过后,就披了件宽袍坐在镜前梳妆。

延陵君还赖在床上,拿了本书漫不经心的慢慢翻阅,但也间或就抬头去看一眼他那小妻子侧身而坐的身影,唇角刮着愉悦而满足的笑意。

青萝和桔红听见屋子里两人起身的动静,就捧了衣物进来服侍。

延陵君这才起身洗漱。

褚浔阳过去取了衣物穿戴,青萝偷偷打量她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已经没了昨夜的阴霾,心里犹豫再三,才轻声的提了句,“公主,半个时辰之前,太后传了口谕去华府,要召见华夫人!”

崇明帝带着皇帝和后妃们去了温泉行宫避暑,今天太后却说了人老了,受不了颠簸而留在了宫里。

“太后传召冷氏进宫了?”褚浔阳倒是十分意外,忍不住的确认道。

“是的!”桔红接口道:“就在今儿个一早,四皇妃借由进宫去给太后请安的机会,当面向太后求了恩典,请求让四殿下纳华三小姐为妾室,太后这个时候就急着传召华夫人进宫,十有八九是这事儿已经定下来了。”

应该就是定下来了。

华思媛因为风乾坏了名节,华家又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这种情况下总不能平白无故的毁了人家一个女儿,只能用联姻来掩饰其丑了,太后就是不想答应也没有办法。

可是华家的筹码明明已经压在了风连晟身上,按照褚浔阳的估计——

这件事真要促成,起码还得给华家人两天的时间来权衡得失的。

“宫里那边是四王妃去提的,当是四殿下唯恐拖得久了会事情有变吧!”桔红揣测道。

“你当华城文官之首的地位是说空的吗?如果没有华家人的默许,风乾夫妇会自作主张?如果为此惹恼了华城,他们非但得不到华家的支持,反而更容易弄巧成拙!”褚浔阳抿抿唇,却是不以为然,“这件事,一定是先和华家之间达成了共识的。”

延陵君一直没有言语,洗了脸,就晃过来找了衣物穿戴。

褚浔阳侧目看他一眼,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就忍不住笑道:“又是你做的好事吧?华家豁出去的可比我料想中要早了许多”

“怎么就是我了呢?”延陵君挑眉,半真半假的长出一口气,然后才侧目看她一眼,道:“我也是一片好心,毕竟是华家的家务事,华思悦做的事情,总归是要让华夫人知道的,内部矛盾还是内部解决的好。我本也只是看在华丞相和父亲同朝为官的情分上,顾全他的面子,叫他们早点儿心里有数,我这做的,的确是件好事呢!”

褚浔阳之所以没有着急做手脚,是因为知道崇明帝等人都不在京城,反正事情也不急于一时,却没想到延陵君的动作比她快多了。

“你让人教唆了冷氏?”褚浔阳道,不得不说,得了这个消息,她还是觉得神清气爽的。

这就怪不得了,让冷氏知道了是华思悦在算计她们母女,那还得了?哪怕只是为了报复,她也一定会马上采取动作,说服华城答应了和四王府的亲事。

而且不仅如此,华思悦本来已经牢牢窝在手里的太子妃之外也要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我只是帮她提前探查到了真相而已!”延陵君强调。

华思悦要算计他,根本就不够看的,而他也不会为了这点儿小事就耿耿于怀的动怒,但这却并不代表着他就会一声不响的将此事揭过。

四王府已经去太后那里请旨赐婚了,这个时候,华思悦应该是已经跳脚抓狂了吧。

褚浔阳本来并不是个会执意计较这些小事的人,但不得不说,这会儿是真是内心舒畅,笑的花枝乱颤的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难得你也主动积极了一回。”

“可不是?”延陵君回她一个笑容,也抬手捏了捏她笑靥如花的脸庞,脱口道:“我若就那么不痛不痒的等着,再让你积极主动的蹂躏两次,可真就吃不消了。”

这话他随口说的顺溜,也不知道是忘了避讳还是故意的。

褚浔阳浑身的肌肉都跟着瞬时一僵,脸色爆红一片,赶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两个丫头正在整理床铺和两人换下来的衣物,本来还只是一知半解,也没多想,骤然瞧见主子的表情,也是刷的羞红了脸,草草将换下来的床单被罩一卷,然后就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褚浔阳见状,不由尴尬的彻底愣住了,脸上表情纠结的眉头拧成无数的疙瘩,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延陵君却犹不自己,干脆手臂一勾,将她纤细的腰肢一搂,压在了怀里,然后埋头下去在她烧红的耳畔吐气如兰道:“脸红什么?昨晚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敢做不敢当了?”

褚浔阳的脸上几乎要烧着了,窘迫不已,咬着嘴唇拍开他的脸,怒声道:“当着丫头的面呢,你要不要脸?”

延陵君听了这话,就更是笑的乐不可支,连连点头道:“嗯!以后晚上都把她们老远的赶出去!”

这人,真是越说越过分了。

褚浔阳承认论及厚颜无耻自己远不是他的对手,干脆就大力睁开他的手,又折回妆台前,继续梳妆,脸上的热度却是久久也散不去。

延陵君从旁看着她连脖子都烧成一片迷离的浅粉色,眼底光芒就越发明亮了几分,也跟着举步走过去。

褚浔阳坐着没动,也没正眼看他。

他就弯腰从旁探身过去,用手指沾了一点小瓷罐里凝脂露,挡了镜子,仔细端详着轻轻点在她唇间。

褚浔阳稍稍偏了脑袋看他,脸上还有不及褪去的红霞。

延陵君就身子半弯的挡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微微的笑。

褚浔阳有点儿扛不住了,似嗔似怒的瞪他一眼,“你盯着我看什么?”

延陵君唇角弯起的弧度一深,褚浔阳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他却突然往前一凑,张嘴将她莹润粉嫩的唇瓣含了去,于是褚浔阳未及出口的后半句话就转为一声猝不及防的嘤咛。

侧后方的房门还大开着,褚浔阳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逼开,然则她坐着的绣墩后面券无遮挡,这一动就险些栽倒,匆忙中只能抬手抱住了对方的脖子来支撑。

镜子里,倒映出两人紧密相拥的半边脸颊,朦胧中又透着说不清温暖细腻的暧昧。

许久之后,延陵君再稍稍退开的时候已经把褚浔阳唇上甜得发腻的那滴凝脂露的味道扫荡的干干净净。

两个人的鼻尖相抵,褚浔阳的眼睑低垂,有点不好意思去和他的视线接触。

延陵君却是笑的肆意自在,抬起一指,以指腹轻轻将她唇瓣上的湿气抹掉,然后还是端详着她的面孔道:“我家芯宝天生丽质,还是不施粉黛的时候最有滋味儿。”

但凡女人,大抵都爱这样的赞美,尤其是听喜欢的人同自己说。

彼时青萝回来已经有一会儿了,一直躲在门边听着屋子的动静,觉得两人腻歪的差不多了,这才硬着头皮走进来道:“早膳已经准备好了,请两位主子移步用膳。”

“嗯!”延陵君这才面不改色的直起身子,整理好衣袍,又取了褚浔阳的外衫帮她穿戴好,两人就一起去了偏厅用膳。

早膳吃的简单,也没什么讲究,漱完口,褚浔阳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就吩咐道:“去准备朝服吧,本宫要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是!”几个丫头赶紧下去准备。

褚浔阳随后回了房里更衣,不想延陵君随后也跟了进来,不由分说就要宽衣解带。

“你做什么?”褚浔阳按住他的手,拧眉道。

“不是说要进宫吗?”延陵君道,递给她一个无辜的眼神。

“我去给太后请安,你跟着去做什么?”褚浔阳失笑,绕开他,自己取了衣物更换,“再有一个时辰,父亲就该回来用午膳了,你没事做,就去找父亲下棋吧,再不行就去主院那边和你那便宜祖母聊聊好了,别跟着我。”

——

最后延陵君到底也是没有真的跟着来,褚浔阳带着自己的依仗浩浩荡荡的往宫里去。

马车上,桔红不解的问道:“公主,该说的话,主子不是都已经告诉给华夫人知道了吗?您为什么还要特意再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