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浔阳是计算着时间出门的,这个时候她进宫,八成能堵到奉旨进宫的冷氏。

“谁说本宫是要去见她的?”褚浔阳反问,脸上笑容颇为神秘,顿了一下,才又补充,“我是去见华家二小姐的!”

“华二小姐?”桔红更加不解,“华夫人知道了她做的事,现在必定会防贼一样的防着她的,进宫既然是要商量三小姐和四王府的婚事,又怎么可能带着她?”

“冷氏不肯带着她是一回事,但是眼前的这个情况下,华思悦肯定是方寸大乱,却是一定会找借口跟着的!”褚浔阳道,低头摆弄着手上做工精致华美的金丝夹套,这东西她戴着不习惯,但有些场合却又不得不这么装扮,“华思媛一旦进了四王府,就势必要影响华城在朝局上面的立场,华思悦为了不叫自己将来的地位受到威胁,是一定会不遗余力的阻止这门婚事的,所以今天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跟着冷氏进宫,甚至于她都不需要说什么,只要她往太后跟前一站,就等同于是给太后上了眼药。一个华家,本来就是树大招风,可偏偏他们还不安分,将一个女儿许给太子还嫌不够,现在还去攀附四王府?太后会怎么想?”

“四皇子的心思也是路人皆知,太后也会忌惮华家!”青萝从旁点明白。

褚浔阳点头,玩味的勾唇一笑,“太后当面在杨妃的阴谋之下一步一步扶持崇明帝上位,本身就是个有主意的人,这种情况下,只要是叫她心里有个隔阂,没准还真会否了四王府和华家的好事!”

“那这样一来,主子安排的事情岂不是要白费了?”桔红和青萝两个互相对望一眼,不由的警惕起来。

“也不一定,关键还要看太后是个什么意思。”褚浔阳道,却没有再继续揣测下去。

车驾缓缓而行,眼见着就要行至宫门,到了最后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前面领队的朱远山却是突然抬手叫停。

褚浔阳皱了下眉头。

青萝赶紧开门查看,但片刻之后,她却是直接下了车。

褚浔阳还在诧异,眼前的光线就又是一暗,却是延陵君已经矮身坐了进来。

桔红见状,赶紧也下了车。

待到马车重新上路,褚浔阳才道:“你怎么来了?”

“闲的久了,我来碰运气谋个差事做啊!”延陵君道,懒散的往身后的车厢上一靠,脸上笑容半真半假。

他人都来了,褚浔阳也不能再将他赶回去,于是也就没再说什么。

两人来的突然,并没有提前递牌子,但是太后对褚浔阳,却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是以守卫进去传了话,太后就传了两人觐见。

因为帝后都不在宫里,几个位份高的和得宠的嫔妃也都跟着一道儿去了行宫,这皇宫里仿佛一夜之间就萧条了很多,御花园里花木繁茂,除了偶尔巡过的侍卫,鲜有人走动,四处景物看着也比平时更加顺眼一些。

两人在内侍的引领下去了太后的万寿宫,果不其然,彼时冷氏和华思悦都在,而陪在太后身边最近的,则是四王妃。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延陵君两人举步进去,给太后行了礼,再看一眼这殿中众人,褚浔阳就露出一丝尴尬的情绪道:“太后娘娘这里今儿个好热闹,我们没有提前递牌子到时对了,太后可不要怪我们不请自来才好。”

大概是因为四皇子的事,太后这天的情绪不高,闻言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你这丫头,都做了人家媳妇儿了,怎么还是这么个活泛的性子?”

她抬手指了指下首的位置,就算是赐了座了,然后又对延陵君道:“早该带她多进宫来走走了,哀家的年岁大了,只有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心里才觉得高兴。”

“外祖母也瞧见了,她这性子跳脱,君玉倒是怕她吵着您的。”延陵君道,目光微微打量一眼旁边低眉顺眼的几个女人,就又说道:“是不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外祖母如果有事要处理,那我们就改日再来!”

说着就作势要起身。

“不用!都是些家务事!”太后摆摆手,再看一眼冷氏那几个人,眼底神色就不觉得冷了几分道:“今儿个原始老四媳妇儿进宫来求哀家的恩典,说是和你华家的三丫头十分投缘,也看上了你华家是,教养出来的女儿形貌俱佳,想要将你家的三丫头聘去给老四做侧妃。她既然是求到了哀家的跟前,哀家也不能不闻不问,但说到底,这嫁娶一事最终要看的还是你们的两厢情愿,冷氏,这会儿刚好老四媳妇儿也在这里,这事儿成与不成的,你们就当着哀家的面说个明白吧!”

她说话的语气颇为不耐,明显是不待见此事的。

冷氏本来是正谦卑的垂着头的,这才抬眼朝四王妃看去。

四王妃的脸上赶忙挤出笑容,道:“华夫人,我知道这事儿我自作主张求到太后的跟前来有欠妥当,但你家的三小姐,我是真觉得投缘,你也知道,我们殿下身边原也没几个像样子知冷知热的人,我天天的忙着孩子的事,也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这才厚着脸皮向你华家求娶的。一旦三小姐入了府,王爷和我一定都会善待她,不会叫她受委屈的。”

四王妃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但那笑容却明显透着几分僵硬。

其实这样的事,放在谁的身上也都不会痛快了,慷慨大度的亲自登门替径自的夫君求娶妾室?这件事其实已经是明晃晃的打了四王妃的脸了,但偏偏还得要她亲自过来开口跟太后提。

褚浔阳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的一声叹息——

这就是皇家女人的无奈,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皇位和利益。

更何况——

华思媛的身份又高,将她弄进了四王府,将来如果再生了儿子,四王妃今日之举说是引狼入室都不为过的。

这门婚事,对冷氏而言,却是势在必行的,但是这个时候她在太后面前也不得不做做样子的表示矜持道:“承蒙四殿下和王妃抬爱,按理说此事我是不该推诿的,可婚姻大事,我家老爷那里——”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乾儿那孩子也不算是辱没了你华家的门第!”不曾想太后却突然冷着脸开口。

不仅冷氏始料未及,坐在旁边的华思悦更是愕然不已的猛然抬头,神情惊惧又恐慌。

但是随后她又马上发现自己失态,赶紧重新垂下头去。

四王妃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但唇角却挂上欢欢喜喜的笑容道:“那孙媳就先替我家殿下谢过老祖宗的恩典了!”

她起身,堆着太后跪了下去

冷氏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也赶紧跪下谢恩。

华思悦咬咬牙,也不得不跟着跪了下去,心里却又恼又气——

她想方设法的跟着来,就是为了让太后看到她,进而联想到太子和四皇子之间的现状,太后为了儿孙和睦,没准就会打消这个念头,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能奏效。

“行了行了都起来吧!”太后道,脸上表情始终十分冷淡,“不过皇帝和皇后暂时都不在宫里,就是连晟的婚事也都推到了九月,这喜事——”

“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侧妃罢了!”冷氏忙道,这会儿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

她必须要抢占先机,趁太子大婚之前,先把女儿是婚事给办了,这样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继续说服华城改变立场。

华思悦在旁听着,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但是这些人面前,却完全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话到了这个份上,四王妃也只能是顺水推舟的笑道:“是啊!太子殿下大婚在即,王爷的意思也是一切从简,还是不要大动干戈了,省的被人说道。”

风连晟大婚,排场什么都是一等一的,自从皇帝赐婚开始,有关婚礼的一切事宜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眼见着就只剩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了,如果在两月之内连着铺张办婚礼,恐怕朝臣百姓之中会有非议。

太后本来就膈应这门婚事,自然也不想大办。

“既然是你们两家的意思,那就依你们吧,回头选好了日子来知会哀家一声就行,皇帝和皇后那里,哀家会让人去告知他们的。”太后说道。

“是!谢太后恩典!”几人连忙叩首谢恩。

太后看都懒得看她们一眼,直接转向了赵嬷嬷,吩咐道:“你去跟礼部说,叫他们差个人——”

“我祖母!”不想延陵君却是突然笑道:“不过是件小事,横竖我是闲着没事做,不如就让我走一趟,去向陛下奏明此事吧!”

四皇子纳侧妃,本来就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谁去送信都一样。

太后的视线移过来,看了他一眼,略一思忖道:“也好!那你就走一趟吧!”

“是!”延陵君笑道,满面春风,就好像那个要办喜事的人是他一样。

因为太后今天的心情明显是不怎么好,褚浔阳等人就没有留下来触霉头,只又勉强坐了会儿,就相继起身告辞。

太后也没强留。

看着几个人鱼贯而出的走出去,太后的脸色就越发阴沉了起来,忍不住砰地一声将手里佛珠拍在了桌子上。

殿中侍立的宫婢齐齐一抖。

赵妈妈赶紧将人都打发了,过来给她抚着胸口顺气道:“太后您消消气,四王妃也说了,昨儿个的事,就只是个意外,谁也没想到,华家毕竟不是普通的市井人家,也不能为了遮丑,就强令他们折损一个女儿的。”

“说到底,那个华家也满肚子花花肠子的不安分!”太后的面目阴冷,“皇后是个眼皮子浅的,老四也是个拎不清的,当初皇后要给连晟定华家的婚事哀家就心里头膈应,他华家不过一个臣子,这么多年居然是上蹿下跳的在皇子们中间挑三拣四?他真当是南华的朝廷是为他们家建的不成?”

华家这些人的举动,太后和崇明帝都看在眼里,只是没闹到明面上来,就一直没提罢了。

“太后您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赵嬷嬷也不敢横加议论,只就不住的给她顺气,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捡着她的脸色缓和了些才道:“太后您既然心里头不痛快,方才直接否了华家和四殿下的婚事也就是了,何必成全了他们,最后反而气着自己了!”

太后冷哼了一声,半晌,只冷冷的吐出几个字,“华家那个二丫头也是个有心思的,哀家就是不待见他们,既然他们愿意折腾,那就由着他们折腾好了,巴巴的跑到哀家的跟前来演戏?”

但凡上位者,都有种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优越感,尤其是太后这样人。

冷氏会在送了一个女儿去东宫之后又死命的要将另一个女儿推给四王府,这就说明他华家内部出现了分化,这个时候华思悦还自作聪明的跑到她的跟前来?

华思悦的想法是没错,太后是不愿意看到两个孙子掐起来的,但她那样的人,更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就给谁当了垫脚石。

现在太后的心里是真的恼了她了,索性就袖手旁观了。

缓了口气,太后才稍稍冷静了下来,问道:“昨儿个老四府里的事——”

她这话问的隐晦,赵嬷嬷却马上就明白过来,忙道:“虽然没人露出马脚,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毫无疑问,绝对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如果这事儿是风乾做的也还罢了,但如果是华家自导自演的话——

那一家子,就实在是太过胆大妄为了。

——

褚浔阳和四王妃还有冷氏一行一道儿从万寿宫出来,她有意为之,走的很慢,一直和几人走在一起。

延陵君看在眼里,就说有事情要准备,先行一步回府了。

一行人在御花园里慢慢的走,四王妃和冷氏边走边“和和气气”的商量着两家的婚事,冷氏自始至终就当华思悦是不存在的一样,根本没有理会她。

华思悦的脸色极为不好,一声不响的跟在后面,一个不下心,险些就被脚下的十字路绊倒。

“小姐当心!”她的丫鬟赶忙一把扶住她。

冷氏明明听到了动静,却只拿眼角的余光回头看了眼,然后就视而不见的和四王妃继续往前行去。

华思悦的脚崴了一下,心里就更觉得委屈,被丫鬟扶着站在小径旁边,看着那一队人穿红着绿逐渐走远,指甲掐在掌心里,几乎要掐出血来,就在这时,却突然听到有人语气冰凉的嘲讽,“华三小姐和四王府结亲的事,已经是势在必行了,你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实在不如是赶紧赶回府里去把你那位三妹妹掐死才能永绝后患啊!”

这话实在是说的太直白露骨,华思悦浑身的寒毛几乎一下子都竖了起来,仓促抬头,一身盛装的褚浔阳已经趾高气昂的站在了面前。

“定国公主——”华思悦小声说道。

“你别叫我!”不想褚浔阳却是恶语相向,直接就截断她的话,“本宫的脾气不好,也没你那继母那么好的耐性,明知道你居心叵测,还要绕着花花肠子和你打太极,你聪明的话,离我远点儿最好,否则掐死了你,本宫嫌会脏了手,保不准真就一刀捅死了,干净利索。”

她这话说的,已经是叫人听了就毛骨悚然。

华思悦和她的丫鬟都像是见了鬼一样——

这可是在宫里,这女人是个疯子吗?居然就毫不避讳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华思悦也不傻,她和褚浔阳素无交集,对方的敌意表达的都这样明显了,她立刻就知道,一定是为了昨天的事情。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也还是不得不认——

她的做的事情,是被对方洞悉了始末了。

她惊觉的后退一步,使劲咬着嘴唇,却是一声没吭。

褚浔阳却是心平气和的看着她,唇角带着笑容,眼神却是冰冷而讽刺的,“你不是喜欢借刀杀人吗?这种事情,本宫虽然嫌它麻烦,效果也不能立竿见影,但也不介意奉陪一二。听说你家那位继母冷氏很是有些手段,那你便好好享受吧。”

“你——”华思悦听着她的话,脑子里如是一道有一道的惊雷不断的炸开,终于忍不住的脱口道:“是你告诉她——”

昨夜冷氏和华思媛刚回府的时候还一切如常,怪不得才刚一个晚上,突然就换了副嘴脸,一大早就又哭又求的去请华城答应了华思媛进四王府的事。

“事实而已!”褚浔阳道,直接打断她的话,也不掩饰,她说着,就突然神情有些向往的又再轻笑了一声,“本宫听说华丞相在你的婚事上倾注了大量的心血,但是一心不可二用,等你家三小姐进了四王府,那才是真的有意思呢。不过呢,你倒也大可以放开手脚和她再斗一斗试试看,华思媛有华夫人给她撑腰,二小姐你身后再不济还有一个华公子凡事为你打算,真要算起来,只是旗鼓相当而已,也不是全无胜算的。如果你赢了,到时候本宫再另外选别的礼物给你庆祝?”

褚浔阳说完,就径自错开她身边往前走。

华思悦已经被她恐吓的六神无主,一张脸上颜色惨白,死人一样。

她不过就是想要用这个女人一下,何况真正要对付的人又不是她,而是冷氏母女,这个定国公主,只在一夜之间却就将她逼入了绝境了?她这是凭什么?

“公主!”华思悦一个激灵,赶紧往前追了一步。

褚浔阳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华思悦的心头突然又是没来由的一跳,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就再度咽了下去。

“可别跟本宫说什么一时打错了主意的鬼话,就算只是你的一念之差,做下的事,也没有不承担后果的道理,本来不管是你们华家的内斗还是朝局上面的争锋,都和本宫没有关系,但既然你的手伸的长了,也就别怪本宫将她抽筋卸骨了。”褚浔阳见她不语,就又语气散漫的开口。

大多数时候,她本事不屑于与人逞口舌之快的,今天却像是要直接把华思悦吓破胆。

华思悦也是被逼急了,一咬牙,不由愤怒的迎上她的视线道:“就算你贵为一品公主,身份高贵,但你也别忘了,这里是南华,而非是你兄长当道的西越。就算我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今天在宫里就敢这样的放肆?褚浔阳你——”

“你可别告诉我,你是皇帝陛下钦点的未来太子妃!”褚浔阳含笑打断她的话。

华思悦一窒,面色就又僵硬了几分,她也是看出来了,褚浔阳这个女子乖张的很,绝对是不可能化干戈为玉帛了,于是便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我去告诉皇后娘娘,是你教唆冷氏那贱人将华思媛送进了四王府去和她还有太子殿下作对,你猜会是怎么样?”

这个女人,居然想要搬出陈皇后和风连晟压她?

褚浔阳闻言,便像是听了笑话一样的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的声音清脆,甚至十分悦耳,华思悦却是听的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褚浔阳故意又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她的面孔道:“那你就去说吧,看看他们是会为了你来和本宫翻脸,还是直接将你一脚踢开,再重新寻摸一个太子妃。”

华城的立场都保证不了了,皇后和太子又凭什么护着她?

华思悦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褚浔阳深深的看她一眼,然后就抬手将她推到一边,扬长而去。

宫门外的马车上,延陵君并没有提前离去,而是坐在车上等她。

褚浔阳矮身坐进去,斜睨他一眼道:“你不是要出京办差吗?怎么还在这里磨蹭?”

“等你啊!”延陵君道:“为了撺掇着华思悦自掘坟墓,良妃也是上蹿下跳的费了不少的心思,你不亲自过去谢过,怎么好意思?”

褚浔阳听了这话,心中不由的警觉,已经送到唇边的茶杯微微一滞,“你又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延陵君却是笑而不答,直接把话题引开,握了她的指尖,满面殷勤道:“怎么样?咱们的公主殿下在京城憋了三个多月,闷坏了吧?让我这个驸马爷献献殷勤,带你去行宫转转?”

褚浔阳的心里更加狐疑,倒是没了拒绝的理由。

两人回到镇国公府简单收拾了一点行装,然后就趁着天色还早,直接出京,奔了温泉行宫,赶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延陵君道明了来意,不想没等到崇明帝召见二人的圣旨,却见太监大总管令文昌。

“大总管怎么亲自出来了?”延陵君笑道。

“荣大公子,定国公主,两位漏夜前来,一路辛苦,不过这会儿陛下不得空召见二位,咱家已经安排好了地方,请二位先行移步过去歇息吧!”令文昌道,态度极其礼让的将两人让了进去。

“那就有劳大总管了!”延陵君的神色如常,对困住崇明帝的事情半分也不好奇。

褚浔阳直觉的以为这事儿必定和他有关,但又不好想问,只能满腹疑问的跟着他一起进了行宫。

第012章 腹黑太子,皇后中毒

行宫这里的讲究不多,令文昌将两人安置在了靠近东边的一座环境清幽僻静的院子里,就匆匆告退,回了崇明帝那里去复命。

这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延陵君又让丫头们去随行的马车上搬了些简单的日常用品。

褚浔阳进了房,也不打量房间,只就直勾勾的盯着他道:“到底怎么回事?”

“还不知道!”延陵君却只是卖了个关子,“先等等!”

褚浔阳被他吊着胃口,怎么都觉得不舒服,却也不得不耐着性子等。

青萝和桔红几个出去搬了些东西进来,把床单被褥全部更换下来,一直到打点好了一切,外面映紫才匆匆走了进来。

“查清楚了?”延陵君坐在桌旁,抬眸看过去一眼。

“是!”映紫道,神色郑重道:“就在刚刚入夜时分,皇后娘娘那里出了事,在她每日食用的甜品里面发现剧毒。”

皇后被人下毒?怪不得崇明帝没空接见他们。

褚浔阳直觉的这件事会和延陵君有关,所以就没有做声。

延陵君却没言语,只抿了抿唇角,漫不经心的喝茶。

映紫缓过一口气来,就又言简意赅的继续禀报道:“皇后娘娘没事,但是她身边很得信任的一个大宫女不幸被毒死了,皇后受了惊吓,大怒不已,连夜命人彻查,但是一路查下去,却没有拿到任何的线索。”

“无头公案吗?”青萝和桔红也忍不住的凑过来。

“也不算是!”映紫道,神色凝重的又看了延陵君和褚浔阳一眼,“就在行宫内外闹的鸡飞狗跳的当口,良妃宫里的一个二等宫女却突然不知所踪。皇后的饮食被人下毒,本来就是天大的事,虽然没有证据,皇后也是不依不饶,命人连夜拿人去了,现在这整个行宫里面已经乱作一团了。”

“皇后怎么会突然被人下毒?”褚浔阳沉吟。

她抬眸看向了延陵君。

就算是延陵君有心要整治良妃,但好歹也是在崇明帝的眼皮子底下,公然拿皇后的性命来冒险,都有点儿过分了。

这会儿她倒是有些迷惑了起来。

延陵君听完,却是面不改色,只摆摆手道:“都下去吧,听着点儿这事儿的后续,如果有结果了,就来跟我说一声。”

“是!”几个丫头行了礼,带上门退了出去。

延陵君还是没表态,只事不关己的慢慢饮茶。

褚浔阳盯着他看了会儿,也觉得无趣,就撇了他,先走到里面的床沿上坐下,探手摸了摸锦被的被面道:“是她自导自演,要给良妃栽赃背黑锅的吧?”

“何以见得?”延陵君漫不经心的笑道,却没回头。

“这不是很明显吗?那女人自私自利又小家子气的很,如果不是自导自演,那么巧被毒死的就只是个宫女?”褚浔阳也只觉得这样的伎俩实在不值一提,“虽然说是做戏,但是连本钱都不舍得放,这女人也是真真的难成大器了,倒是跟在她身边的人可怜,好端端的就被卖了。”

“不过她这也不算是蠢到家,起码没有买通良妃的宫婢来当面指证,那样的话——栽赃嫁祸的意图太明显,反而是无药可救了!”延陵君道,仿佛是在讨论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褚浔阳坐的远远地看着他露在灯下的侧影,只觉得他被茶水浸润过后的红唇似血妖艳,怎么都觉得这人是有够阴险的。

“是你撺掇的吧?”腹议了一阵,褚浔阳就笃定的问道,踢掉鞋子,滚到了床上。

“何以见得?”延陵君却是不答反问,也放下茶碗走过来,在床沿上坐下。

褚浔阳翻了个身,给他腾了地方。

延陵君也脱了靴子上床,和衣而卧,仰躺下去。

褚浔阳爬过去,伏在他胸口,把玩他襟前点缀的珠玉。

任她玩了一会儿,延陵君才捉住她的指尖拢在掌中握着,随意的开口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先一步把四王府里发生的事透露给她知道了。”

皇后虽然不在京城,但既然是事情有变,这个消息,风连晟会给她,永定侯府也会第一时间通知她知道,延陵君说只是传信过来的说辞明显是有水分。

若不是他抢占先机,给了陈皇后指引和误导,陈皇后未必就会这么沉不住气。

褚浔阳心知肚明,也不直言点破,只是脸上神色不由的缓缓转为认真道:“如果只是为了华家的事,你这次的动作好像是大了点儿,不是说不管他们的闲事吗?要知道,你这一动作,崇明帝必定会有所察觉,这样一来,可能会有麻烦的。”

“父亲和他之间,迟早会有一场风暴,本来父亲有意避讳我,我也就装聋作哑了,但是现在——”延陵君也慢慢敛了笑容,手指压入她脑后浓密的发丝之间,“不管是为了父亲还是为了你,我都不能再被动的瞪着接受这一切了,与其等到将来东窗事发的一天再去想办法周旋,倒不如趁早筹谋,早一点把先机都握在手里。”

荣显扬和崇明帝之间的关系微妙,褚浔阳也是看在眼里的。

“母亲当年的真正死因,难道真的和崇明帝还有太后有关?”褚浔阳也不由的重视起来。

“我不知道!”延陵君苦涩一笑,又摸了摸她的头发,“但父亲一定是对凡事都心知肚明,只不过他一直都刻意的瞒着我,不予坦白!”

荣显扬对阳羡公主用情至深,这一点毋庸置疑。

思及此处,褚浔阳的心里也升起了巨大的危机感。

她一骨碌爬起来,“你是说迟早有一天,父亲会和崇明帝正面对上?”

崇明帝为君,荣显扬为臣,怎么看这种事都是天方夜谭。

“如果母亲当面的事情真有隐情,那这一天就应当是无法避免了,本来只有我跟他两个人,事情发展到怎样的地步也都好应付,可是现在——”延陵君或者一顿,面有愧色的深深看了她一眼,“当初他会不闻不问,那么痛快的答应了我和你的婚事,其实就有这方面的因素在吧!”

有褚浔阳的背影在,就算将来荣家摊上什么大麻烦,崇明帝也有顾忌,最起码——

延陵君,他是不能说动就动的。

褚浔阳对荣显扬的心思从来都摸不透,此时闻言,便不由的紧张起来。

她握了延陵君的手,“那你觉得父亲将要做什么?”

“不知道!”延陵君回给她却唯有苦笑而已,“关于这件事,我一直都想不通,不仅仅是父亲,就连崇明帝的做法也很奇怪,如果母亲的事确实属实的话,他们双方立场已定,实在是没有必要再这样一直的耽搁下去,如果说父亲隐忍不动,是因为要顾虑我的安危,但崇明帝也不动声色,一直留着对他满是敌意的父亲到现在,就更奇怪了!”

按理说,既然已经知道荣显扬是居心叵测,那崇明帝的做法就该是快刀斩乱麻才对。

这一点,不仅仅是延陵君百思不解,褚浔阳亦然。

两个人各自沉默了一阵,外面却逐渐起风了,吹的窗户发出细微的声响,竟是叫人生出一种风雨飘摇一般浮浮沉沉的不安感。

延陵君翻身坐起来,抬手触摸褚浔阳的练级,语气郑重道:“芯宝,你别怪我拉你进这漩涡里来,我是自私自利,母亲的事,父亲不希望我插手,我就可以听他的话置身事外,可是为了长久的留你在我身边,我却拒绝考虑你的处境,我只能说,我会尽我所能,不惜一切护你平安康泰,只要你在我身边,那就万事皆好!”

他们两个人会走到今天,从来就不是延陵君一个人的选择。

褚浔阳现在却没心思和他说这些,只是表情庄重肃穆的沉吟道:“你觉得——风连晟靠得住吗?”

如果说阳羡公主是死者已矣,但荣显扬到底也是延陵君的父亲,虽然他们无权也没有办法操纵对方的一切行为,可一旦真有一天,荣显扬要有个什么,他们还真是没有办法袖手旁观。

“我没得选!”延陵君道,那一刻他脸上表情冰冷,更带了几分自嘲,“就目前来看,他还靠得住,暂时把宝压在他的身上,再走着瞧,我们和他不是盟友,只是巧合的殊途同归罢了,这一点他也很清楚,只要他不随便出手打破这种平衡,我自然也是无所谓的,而等到将来,他就是再想要过河拆桥,也得看他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了!”

现在荣显扬在朝中虽然很有些威望,但延陵君却是没什么根基的。

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褚浔阳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不由更是坐直了身子道:“是杨家军?”

现在的杨家军,虽然还顶着这样的名头,但内里实质却早就变了。

兵符丢失,军队内部也经过一波波换血,战斗力究竟还有多少,谁都不好说。

“确切的说,是和杨家军对峙多年的长城部落!”延陵君道,眼底有冰冷的光芒浮动,他的视线落在屋子里未知的一角,慢慢说道:“长城部落一直都有对外扩张的野心,可这十几年来却逐渐安分的蛰伏了下来,我想过了,这件事不可能是没有原因的,他们之所以会暂时放弃了往外扩张的打算,一定是在等待谋夺更大的利益。崇明帝治国的手段还是很有一些的,这一点不得不承认,那么长城部落蛰伏所等待的漏洞,就极有可能是在新皇即位的当口,新旧政权交替的缺口,人心浮动,很容易就能被打开,而现在,朝中夺位之争已经进入白日化的阶段,长城部落应该已经蠢蠢欲动了。”

这世间万物,最可靠的莫过于握在手中的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