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连晟虽然争气,但是延陵君和褚浔阳这两人却成了一个把握不住的不确定因素。

现在——

如果风邑能代为出手摆平,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044章 引火烧身,以身作饵

风连晟随后赶到凤鸣宫的时候,陈皇后正无精打采的躺在美人榻上,欲哭无泪,明明看到他从殿外进来,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母后!”风连晟走过去,坐在她的睡榻边上,轻轻的吐出一口气,“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母后就还是节哀顺变吧,万一您再为此而有个什么闪失,反而会让外公一家的在天之灵不得安生!”

一夕之间,葬送了她陈氏满门,因为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了,反而会叫人觉得很不真实,仿佛是做了一场不可思议的噩梦一样。

陈皇后的眼泪滚落,她偏过头去,抬手拭去,然后紧跟着就一咕噜翻身坐起,枯瘦的手指掐住风连晟的手臂,阴声道:“是谁做的?”

她的眼睛猩红,带着野兽般疯狂的表情。

“母后!”风连晟的嘴唇动了动,无可奈何的唤了她一声,才要劝她两句,陈皇后就失声再度吼了出来,“到底是谁做的?”

常嬷嬷唯恐被外面的奴才听到了要传闲话,赶紧过去关了殿门。

陈皇后就又兀自一把将风连晟推开,瘫坐在榻上,喃喃道:“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否则怎么可能一个活口也没留?到底是谁做的?到底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是公然对本宫的家人下手?你去查,一定要给本宫把这个幕后黑手揪出来,本宫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陈皇后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越发狠厉,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知道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又霍的转头,看向了风连晟道:“是荣烈和褚浔阳对不对?除了他们两个,谁还敢无法无天的在天子脚下贸然行凶?”

“母后,是你多想了!”风连晟道,尽量的好言相劝,“之前外公派人行刺的事情,荣烈今天已经当面陈情,请父皇做主了,如果是他,根本就犯不着这样的多此一举。”

陈皇后一直都是个急功近利的个性,仗着背后有永定侯府撑腰,一心就想早点熬死了崇明帝好推风连晟上位,然后她好做权倾天下的皇太后。

如今一朝美梦破裂,又成了孤家寡人,她几乎是悲愤成狂。

“除了他,还有谁会有这样的胆子?”陈皇后声嘶力竭的叫嚷出来,随后就又颓然的跌坐在了榻上。

风连晟看着她,却是耐性很好的,不温不火的继续道:“母后你最近都在病中,老四府上的事情,下头的人应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华城假意投诚,诱使老四再对张氏下手,皇祖母震怒,已经将张氏母子接入宫中,并且彻底圈禁老四了!”

“什么?”这个消息,陈皇后的确还是第一次听到,瞬间眼睛瞪的老大,左思右想,就不由的慌乱了起来,一把重又抓住风连晟的手臂道:“连晟,难道你是——”

永定侯府满门覆灭,她固然心痛,但越是这个时候,她就越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如今能够依靠的就只有风连晟了,如果风连晟再闯下什么祸事被废弃,那她才是彻彻底底的完了。

“不是我!”风连晟道,语气郑重。

陈皇后吐出一口气,再想想,一颗心就重又提到了嗓子眼,颤声道:“那难道是父亲他——”

“母后!”风连晟也没心思在这里陪着她胡乱猜想着消磨时间,干脆就浅浅的吐出一口气道:“十二皇叔,可能就要回朝了!”

陈皇后愣了一愣,明显是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风连晟就又继续说道:“儿臣已经抢先一步将华城父子收押,打入天牢,如果荣烈和褚浔阳给出的消息没错的话,那么华城就是早就倒入了十二皇叔的阵营里面去了,母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陈皇后后怕的出了一身冷汗,魂不守舍道:“你是说——”

“华思悦那个女人手里可是握着外公行刺的把柄的,现在老六和老四相继被废,老五和老二又都不堪重任,父皇根本就别无选择,只能是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我的身上。外公一家在这个时候蒙难,虽然叫人心痛,但也总算是逃过一劫,总比被父皇揪出来追究他意图不轨的罪名来的好吧?”

陈皇后脸上表情不知不觉的已经僵住,看着他的眼神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在不断的涌动。

风连晟明明看见了,却只佯装不察,回握了一下她的手臂道:“老二现在可是入了皇祖母的眼了,皇祖母对他宝贝的紧,一旦那件旧事被翻出来,皇祖母势必震怒,今天她能废了老四,你我在她面前又能有什么余地?所以纵观全局,眼下的这个局面,与我们而言,却也不算太差的!”

死的可是永定侯府满门,风连晟居然能说出这样冷血无情的话来?而且——

还是当着她的面?

陈皇后只觉得从头冷到脚,胸口有一股子喷薄的怒气不住的想要往上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幽暗宫室中风连晟有如刀雕一般刚毅冷肃的侧脸,所有的话就都被卡在了喉咙里,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风连晟瞧着她的表情,却是不深究,只当是她被自己劝住了,就又说道:“母后请尽管安心,只要这朝中还有儿臣一日,也只要儿臣还在储君之位上安坐一日,你我母子总归是视为一体,一荣俱荣,就算没了外公,儿臣也定会不遗余力,保得您平安喜乐!”

陈皇后的喉咙里卡着的声音,几乎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失声尖叫,却是压抑着,久久没有做声。

风连晟冲她展开一个笑容。

她也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回他一个僵硬的笑容,裂开嘴角道:“是!母后的后半生,就只能依靠你了!”

她也是个利欲熏心的人,只要有利可图,永定侯府的血海深仇也过不了多久就会全部忘却,但是这一刻,却总归还是正在气头上,意难平。

“那母后就不要多想了,静心安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最要紧!”风连晟颔首,微微一笑。

“嗯!”陈皇后点点头,看着他从容整理好衣袍,起身离开。

常嬷嬷赶紧打开殿门,送他出去之后,又仓惶的赶紧关门,殿门才一合上,她却是脚下一软,直接跪坐了下去。

彼时天色已晚,这殿中又不曾点灯。

陈皇后呆坐在床榻上,不知不觉间背上已经爬了一层冷汗。

常嬷嬷朝她看过去,虽然心里觉得荒唐,也还是直觉的开口问道:“娘娘,太子殿下的意思该不会是——”

什么叫永定侯府此时遭此横祸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件坏事?

如果做这件事的人会是风邑,名正言顺的理由都没有一个,反而是风连晟——

他方才的那番话,真的不是杀鸡儆猴,在威胁自己吗?

如果说是风连晟为了怕永定侯做的事情败露而连累己身所以才对他下手——

这个理由,是绝对成立的!

“是——是本宫——养虎为患了吗?”许久之后,陈皇后才字字颤抖的说道。

“可是——可是太子殿下他怎么会——”常嬷嬷还是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多年,要不是得娘娘庇护,他的太子之位恐怕早就不保,而且就算是如殿下方才所言,十二殿下有不轨之心,有侯爷在身后帮衬,对他也是有利无害的啊!”

陈皇后是一直觉得风连晟的性格暴躁,城府不深,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内,直到了这个时候她才不得不违心的承认——

这个人是有意要向她示威,并且不遗余力的要脱离她的掌控了。

难道真是要像风连晟方才警告她的那样,安分守己的等着看他的眼色过日子吗?好像——

眼前除了这一条路,她也再别无选择。

——

风连晟从那殿中出来,听到身后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关门声,立刻就止了步子,回头看去。

李维见他驻足不前,就迎过来,试着道:“殿下,您怎么了?”

方才他在院子里一直竖着耳朵听,出了这么大的事,陈皇后居然没有大吵大闹的发怒,这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没什么,走吧!”风连晟回过神来,唇角勾起一抹笑,大步出了凤鸣宫的大门。

因为崇明帝那里凡事都对他守口如瓶,他也就没有再试图过去套话,直接就出宫回了太子府,进了书房。

半个时辰之后,李维就从外面敲门,走进来禀报道:“殿下,关于永定侯府的意外,京兆府和大理寺联合调查的结果出来了,虽然那宅子里的尸首十有八九都被烧成了焦炭,但是事后有衙役在火场搜查的时候却发现了干涸的血迹,如果不出意料之外的话,的确该是被人先灭口之后又纵火焚尸的!”

“是吗?”风连晟头也没抬,在灯影下运笔如飞的处理公函,一面随口问道:“事情禀呈父皇知道了吗?父皇是什么意思?”

“已经报上去了,陛下的意思还是不宜声张,只做意外失火来结案,毕竟京城之内出了这么大的血案,如果传扬出去,势必引起恐慌!”李维回道,犹豫再三,终还是忍不住将心里憋了许久的话给问出了口道:“不过殿下,之前在凤鸣宫,你是不是对皇后娘娘说了什么了?”

“嗯!”风连晟并不否认,只漫不经心的点了下头,过了会儿才转了下手中狼毫,玩味一笑,“父皇将此事给捂住了,只怕此时她的心里更要深信不疑,这是本宫做的了!”

李维皱眉,有些始料未及,“殿下是说——您误导了她?”

“没了永定侯在背后上蹿下跳,她的确是会安生不少,不过这个女人,生来就不是个安分的,本宫也懒得再费时间和她虚与委蛇的周旋了。本来十二皇叔做这件事的理由就说不通,恐怕这会儿连父皇的心里——”风连晟说着,就自嘲的笑了一声,怅惘叹息道:“他对本宫也有怀疑。既然如此,就让陈氏以为是我做的吧,说到底,她和本宫之间还顶着个母子的名分,趁此机会一次把所有的关系都清理干净,反而落得轻松自在。”

这就是他和崇明帝一样身为人上人的无奈。

崇明帝明明怀疑他凶残暴虐,屠戮了永定侯满门,却因为别无选择,只能把南华帝国的将来寄托在他身上,故而装聋作哑。

而他——

就算和陈皇后之间从来就无一分的真心实意,要踢开这个女人的时候,也不能干脆利落,随心所欲的动手,而不得不假惺惺的圆一个谎,引诱她先出手,好在人前为自己保留一个好名声。

风连晟想着,就越发觉得这样的处境压抑又无奈,而同时,就更加重了他在这条皇权之路上继续走下去的决心。

“凤鸣宫那里的眼线这几天给本宫盯紧一点,那个女人没多少的耐性,她要真想要孤注一掷的话,想必也不会拖延的太久!”收拾了散乱的思绪,风连晟道。

“是!”李维躬身应下,转身才要离开,就听案后风连晟突然又叫住了他,“李维!”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李维回头。

风连晟还是靠在椅背上没动,眉心却困扰的拧成了一个疙瘩道:“虽然本宫可以肯定此事是出自十二皇叔之手,但是百思不解——他做出这么大的阵仗,对永定侯下手,到底意欲何为?”

风邑会拿永定侯府开刀,必定是要有所图谋的,可是区区一个永定侯府,又能掀起什么了不得的风浪来?

这件事,不止是风连晟想不通,褚浔阳回府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也是想了半天不得要领。

青萝见她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将近两个时辰而没有动静,准备好了晚膳之后就过来敲门。

彼时褚浔阳正坐在空无一物的巨大几案后头,托腮盯着墙角的宫灯出神。

“有事吗?”见她进来,褚浔阳就坐直了身子看过去。

“没!”青萝摇头,“时候很晚了,公主该用膳了!”

“哦!”褚浔阳看了眼外面黑漆漆的夜色,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往外走,“现在什么时辰了?”

“初更已经过了!”青萝道,见她脸上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就以为她是在想苏逸突然到访的事,“奴婢已经让朱远山去查了一遍,最近咱们国中过来的信件没有遗漏,并没有提到和苏二公子有关的事情,或是朝中有什么变故!”

“嗯!那估计就是我多心了,可能是真没什么事!”褚浔阳道,却明显的志不在此,回房去食不知味的吃了半碗饭,想了想还是放下了碗筷道:“去吩咐备车吧,我总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劲,我还是去天牢和华城亲自确认一遍好了!”

如果华城只是风邑丢出来的挡箭牌,那么为了不叫事情败露,他就该早早的将对方灭口,而如果华城真是他的暗桩,那他也该积极的运作起来,准备营救了,怎么都不该是眼下这个风平浪静的局面。

“公主要去天牢?”桔红端着茶水从外面进来,闻言却是立刻就急了,连忙阻止,“公主,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而且天牢那地方也不是随便就能进去的,更何况您还怀着身孕,还是——”

不管于公于私,褚浔阳此时要去天牢走动都大为不妥。

“父亲和君玉那边的具体情况不明,如果我不能尽快将安王的脉络摸清楚,心里总是不踏实,别耽搁了,照我的吩咐去做!”褚浔阳道,说着已经转身进了里屋更衣。

“可是——”桔红还想再劝,青萝对自己主子的脾气却更了解,拉了她一把,隐晦的摇头道:“算了,你劝不住的,就照公主的吩咐去做吧!”

“那好吧!”桔红想了想,不得已还是一跺脚去了。

褚浔阳换了身暗色的衣裳出来,大门口桔红已经把马车准备好了,青萝扶着她上了马车,车队才刚出了巷子,却就去路被阻,不得不半途叫停。

“公主,是二皇子殿下!”马车外面,桔红说道。

褚浔阳始料未及,大惑不解的皱了眉头。

青萝观察她的神情片刻,就过去开了车门。

风启只带了几个侍卫跟随在侧,看来是匆忙出行,彼时也开了车门,暗影中,看不清楚车厢里他的表情模样,褚浔阳的心里却莫名警觉,有一种十分鲜明的危机感在快速逼近。

“二殿下深夜到访——”褚浔阳迟疑着开口。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马上打道回府,不会去蹚这一趟浑水!”对面风启说道,语气冷静的打断她的话。

褚浔阳略一怔愣,脑中突然一个突兀的想法蹦出来,然则还不及做出反应,对面一侧的街面上却是灯火通明,一条火龙蜿蜒而来。

第045章 大打出手,吉凶未卜

夜色寂静,那一队人马奔袭而来,速度很快,杂乱的脚步声搅乱了这夜色之下掩藏良好的气氛。

褚浔阳被火把的光亮刺激,下意识的眯了眯眼,不消片刻,来人已经到了跟前,领队的竟还是堂堂五皇子风梁。

这位五皇子生来纨绔,胸无大志,这一夜,那张脸上的表情就越发显得意气风发。

“哟,这里是怎么个茬儿说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面就是镇国公府了吧?大晚上的,二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吗?”风梁说道,唇角翘起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来,说话间目光更是暧昧不明的在两辆马车之间转来转去。

褚浔阳冷着脸看过去,刚要说话,对面的马车里已经传来风启古井无波的声音道:“还有什么巧不巧的?你三更半夜这么大张旗鼓的到这里来,不就是冲着我的吗?既然是父皇的谕令,那也就不必再多言,我随你进宫面圣就好!”

风梁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犀利,竟然未卜先知,脸上表情勃然一变。

他扭头朝风启的马车里面看去,奈何那车厢里没有点灯,根本就无法窥测对方的表情于万一。

这边褚浔阳更是始料未及——

风梁连夜带着御林军出洞,直奔着他们镇国公府的方向,却竟然——

是为了拿风启的?

她要去天牢的行程都是临时起意,更不曾想到风启会赶过来拦她,没想到竟会有人如此这般犀利——

居然都算准了风启的行踪?风梁直接过来这里堵人的!

风梁的嘴巴张张合合,很想说点什么,过了一会儿就笑嘻嘻道:“可是二哥你怎么会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和定国公主一起?”

风启府邸所处的位置和镇国公府离的很远,说是他出行顺路都解释不通。

风梁的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风启一时没有回答,却是褚浔阳冷嗤一声道:“本宫不管你们兄弟是要做什么的,只是——这里是我荣家的门口,你们能不能先把路给本宫让开了?我赶时间!”

她的语气冷漠,却是装成一副和风启并无交集的样子,委实——

是太没有义气了。

当然,她的这些说辞和风梁提前被告知的大有出入,风梁愣了一愣,很有一会儿的功夫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才定了定神道:“怎么定国公主赶着要出门?这黑灯瞎火的,不知道是要去哪里?”

“本宫要去哪里,还需要得您五殿下的批准吗?”褚浔阳反问,针锋相对的顶回去,说着也不等风梁再接茬儿,紧跟着就是话锋一转,不耐烦道:“本宫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去,你赶紧让开,我没空在这里和你废话!”

听她这话的意思,却是不放心,要出城去追延陵君的。

风梁的眉头拧起,眼神阴测测的看着她——

这女人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的本事真是叫人咂舌,但偏偏最直接被撇开一边的当事人风启并无任何表示。

“让开!”桔红和浅绿两个对望一眼,上前就要冲开挡在前面的御林军。

风梁的心一横,立刻侧目对自己的心腹使了个眼色,“去!”

“是!”那心腹侍卫略一颔首,亮出兵刃,横剑一挡,拦在了桔红两人跟前。

桔红的目色一寒,探手也去摸腰间佩剑,不想那侍卫竟然也是个高手,闪电击出一掌,封住了她的动作,并且他的身量虽然不高,却居然天生神力,只凭借那一股掌风,就直接将桔红击落马背。

桔红侧身翻下。

马车上的青萝赶紧奔出,赶在她落地之前将她拦腰接了一把,道:“没事吧?”

“还好!”桔红摇头。

这边风梁眼见着自己压了对方一头,就颇为自得的打马上前,神情挑衅的驻足在褚浔阳的马车前面道:“定国公主,今天本宫可是奉皇命而来,这些御林军也是父皇拨下来的,你这样公然忤逆皇命,怕是不妥吧?”

“皇命?”褚浔阳坐在靠近车厢门口的地方,冷艳异常的一张脸孔半掩映在灯火之间,凉凉笑道:“什么皇命?难道你是得了陛下的口谕,要将本宫捉拿进宫的吗?”

不管是华城的事还是永定侯府的事情,都和她还有延陵君扯不上直接的关系,哪怕种种迹象显示多少有所牵连,但是她却十分肯定,崇明帝不会凭借这些捕风捉影出来的细枝末节就公然动她。

此言一出,风梁眼底的神色果然隐晦的闪过一丝恼怒。

褚浔阳看在眼里,也不等他接话,就又继续说道:“别说本宫问心无愧,根本就没有需要当面去向皇帝陛下陈情的事,就算陛下真要传召于我——你可别跟本宫拿什么口谕来虚张声势,除非是白纸黑字,有盖了玉玺的圣旨送到本宫的跟前来,否则——”

褚浔阳说着,就无比轻狂的摇头一笑,“就凭你五殿下的面子,还真就请不动本宫随你来去自如!”

“褚浔阳,你这是敬酒不吃!”风梁勃然大怒,脸色涨红。

他本身就都还记着年前在城门回宫的途中被褚浔阳摆了一道,倒不说是什么血海深仇,但心里总是咽不下这口气,总想着找机会好杀杀这个丫头的威风。

今天的这个机会可以说是千载难逢,他满以为仗着崇明帝的面子就能叫这个丫头吃瘪的,却不想褚浔阳居然根本就不买他的账。

“让开!耽误了本宫的事情,你可赔不起!”褚浔阳根本就不理会他的反应,直接扫视一眼前面严阵以待堵在街上的御林军道:“不想死的全都给本宫让开,敢挡我的路,本宫就是杀了你们你也全都是白死!”

“还不让开!想挡我家主子的路,就请皇帝陛下的圣旨来!”朱远山底气十足的一声怒喝,拔剑出鞘就一路往人群里冲杀过去。

那些御林军谁也没想着会需要在这里当街动手,出于本能的反应就纷纷退让开去。

眼见着朱远山劈开了一条道路冲了过去,褚浔阳就冷冷一笑,闪身往后退回了车里,“青萝桔红,上车,我们走!”

“是!公主!”两个婢女应声,才要上车,风梁的眼中就闪过一抹狠厉的神情,下令道:“给我拿下她们!定国公主深夜和老二在这里私会,本王怀疑他们意图不轨,定国公主,对不住了,请您跟着一起进宫,当面向父皇做个解释吧!”

他持着马鞭的手直接横臂一挡,将青萝二人堵在身后。

褚浔阳肯定是不会就范的,不耐烦的从桌下摸过自己的软鞭,不由分说就往他手臂上缠去。

风梁就是十足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哪里是他的对手?

褚浔阳存心要给他一点教训,软鞭灵蛇般往他手臂上一绕,风梁还不及挣脱,已经被她手上用力一拽,风筝一般被牵扯着从马背上扑了下来,眼见着是要脸先着地,他身边那个侍卫果然是身手灵活,非同一般,立刻飞身扑来,一把抓住褚浔阳手里软鞭的鞭身,限制她的力道,一手刚好抓住风梁的腰带,将他提起来,往后远远地抛开。

风梁的身边,居然也出了这样的高手了!

褚浔阳的心里不由的重视起来,腕上发力,想要拽回软鞭,没想到却竟然没能撼动。

风梁受惊不小,被那侍卫甩出去,踉跄着好几步才站稳了身子,指着这边,恶狠狠道:“褚浔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王下如此重手?只冲这个,你今天是非要随本王进宫面圣不可了!”

“阮天!”他越说心里就越气,已经是暴跳如雷,“她再反抗,就给本王用强,绑也要把她绑进宫里去见父皇,天子脚下,本王就不信还真能反了她了!”

那个叫做阮天的小个子本来就只等他的命令,手上立时发力就想将褚浔阳拽下车。

他的力气的确大得惊人,褚浔阳一个防备不及,赶紧撤手。

阮天一把扯空,脚下也只往后退了半步,干脆直接扑过来要拿褚浔阳的肩膀。

对面风启的马车前,铁方紧张的看着,忍不住小声的冲那车里道:“殿下,怎么办?”

虽然褚浔阳身边的人都不弱,但风梁今天也明显就是有备而来,并且随行的还是御林军,真要对上了,褚浔阳未必吃亏,却也绝对讨不到好处。

黑暗中,那男子清俊冷淡的面孔上似乎反射出一种骇人的冷光,他略一思忖,就冷声吩咐,“去见宣城公主,告诉她,机不可失,这是她最后能抓的机会了!”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明显铁方是心领神会的,立刻对旁边一个侍卫吩咐了下去。

那侍卫点头,无声无息的隐退,绕开一边,从后巷方向直奔了镇国公府。

这边阮天一抓,直扣褚浔阳的肩膀,褚浔阳的目光微微一凝,稍微一侧肩,同时身形一矮,就自他爪下跃下马车。

却不想那人竟是极难缠的,一击不成,脚步突然刹住,往后再一反手,居然真就趁着褚浔阳才落地不稳的空当,一把压住了她的肩膀。

“公主——”彼时朱远山不在马车旁边,几个丫头惊呼一声,齐齐扑过来,然则也都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的。

当然,褚浔阳也不是那种只会安心等着旁人来救的人,恼怒的反手一掌,直劈阮天的手腕。

她运了内力,阮天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当即就是手腕一麻一痛,下意识的松了手。

褚浔阳借机往前奔出去两步,劈手就要去夺旁边一个侍卫手里长枪,然则始料未及,方才运送内力的时候大概是用力过猛,此时下腹的位置却是骤然从内里收缩着刺痛了一下。

方才情急之下,她几乎是完全忘了自己身怀有孕的事实,此时便是一阵后怕,冷不防出了一身的冷汗,只能放弃原来的计划,伸手护住了肚子。

褚浔阳一步后退,已经错失良机,那阮天乘胜追击,已经又扑了过来。

“大胆!敢伤我家公主!”青萝气急败坏的怒喝一声,情急之下也顾不上攻击,就近闪身挡在了褚浔阳前面。

阮天对褚浔阳有所顾忌,对她可不会,脸上闪现一抹冷厉的幽光,手下方向一变,直接变化一掌,直击她的心口。

褚浔阳这回是真的彻底被激怒,然则她才刚动了胎气,竟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觉得束手无策。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一侧突然有寒光激射而出,铁方的长剑适时赶到。

阮天是太过自负而没有料到风启的身边也会有这样的剑术高手,虽然仓皇闪躲,手臂上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很深的血口子。

他抱着胳膊,不得已的后退两步。

风梁却是怒气冲冲的上前,大声斥责道:“老二,你敢怂恿手下当街亮兵刃,这是存心要抗旨不尊吗?”

因为他是奉皇命而来,今天自知占尽了优势,所以有恃无恐。

马车里,仍然不见风启的面孔和表情,他这一次传出来的声音也一样的平静无波,却分明有一种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寒凉之意,“老五,你应该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父皇是叫你来寻我的,可没叫你做旁的事,你若是再要胡来,逼得我对你出手,后果你自己清楚!”

不管怎样,崇明帝都不可能动褚浔阳的。

这一点,风梁其实也是十分清楚的。

如果风启不插手也还罢了,如果真要逼得风启拿这事儿做把柄要将他怎么样了,崇明帝只怕也不会深究。

“哼!”风梁冷笑了一声,还是心有不甘,“老二,你可别忘了,就算你马上要身陷囹圄,人家的心里可只就惦记着自己的夫君,一心想着出城,根本就不管你的死活,你现在还要为她强出头?你脑子没问题吧?”

“我做什么事,随后自会向父皇当面解释,用不着你来管!”风启道,语气冰冷,“现在,你走是不走?”

前面就是镇国公府了,褚浔阳今晚出门为了掩人耳目,故而带着的人不多,随后只要她一声令下,马上就会有大批侍卫前来支援。

风梁知道,坚持下去,他绝对讨不到好处。

“我是领命而来,自然是要回去复命的!”心里略一思忖,风梁说道,却还是不肯善罢甘休的看向了褚浔阳道:“定国公主,就算你不肯承认,但是老二他一再的出面袒护于你,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本王现在就是怀疑你们之间有所牵连,关系匪浅,所以——还是要请你跟着走一趟了!”

“如果本宫不答应呢?”褚浔阳看着他,冷冷说道。

风梁突然就玩味着笑了,别有深意的看了眼风启的马车道:“怎么你都不好奇父皇急着传召老二进宫的缘由吗?”

褚浔阳的心头一紧。

其实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她就想问的,只是为了不辜负风启特意来给她通风报信的苦心,才不得不安奈不提。

她脸上表情微微凝固了一瞬。

风梁就越发自得起来,自主说道:“实话告诉你吧,今儿个白天永定侯府的火灾,现在已经有明确的证据能够证明并非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好像——”

他说着,脸上表情就越发快慰的笑了起来,停顿片刻,又道:“老二,父皇其实是想要听你就此说点儿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