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知道,以褚浔阳的个性,他轻易撬不得延陵君的墙角,但是那一刻,他突然就会恶劣的想,也许他还是有机会在褚浔阳的心中再赢得一席之地的。

不再奢望得她的整颗心,只求一个角落,一线余地即可。

可是最怕,却是她从此敬而远之,再度的翻脸无情。

繁昌忍无可忍的质问他:“皇兄,你这是何苦?”

可他的执念根深蒂固,就是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就此放手,他想,他和褚浔阳之间纠缠了这么久的结局,应该是只有她才能给他一个彻底的了断解脱的吧?

于是他继续的忍,继续的等,直至那一天,终于将心中盘桓了多年的话问出口,“如果不是有他在前,你是不是会给我机会?”

如果不是有他在前?这话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讽刺。

明明是他和褚浔阳之间相识在前的,但是在这段感情里,最终——

他却竟然成了一个后来者。

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他中的毒已经开始发作了,眼睛又涩又疼,她的脸孔在他眼前呈现出来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生动的色彩,他知道,这叫回光返照。

他看着他的时候,维持着一贯平静的表情。

褚浔阳面上的表情真是震惊,再是矛盾,但最后却平复的很快,她告诉他,“可是这世上是没有如果的!”

没有如果,就不存在这种假设。

风启的心头剧震。

那一刻,他恍然明白,原来自己执意卷土重来的决定,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那时候他总是想“如果重头再来”,可是,这世上哪里会有回头路,又怎么可能容许他从头再来?

这也就难怪他逆天改命,重来一回,也还是两手空空。

“是啊,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这件事,本来就没什么如果可言。”几乎是失魂落魄的,这一次,他主动的放手,“我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你,我只是为了我自己,我就只是为了圆自己的一点痴念,所以,你也不必有负担。走吧!”

可是褚浔阳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一场痴念,他执着两世,毁了自己的雄心抱负,也抛弃了一段本该可以高高在上风光无限的人生。

褚浔阳对他,是没有留恋的,她走的当真没有犹豫。

她问他:“为什么喜欢我?”

他却知道,这个答案,已经注定永远都无法说出口了。

即使他已经对前世今生,所有的事情都释怀,可是,她还没有!他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曾经害死她父兄,将她所有的骄傲和尊严都践踏在地的褚琪炎。如果她对眼前的风启还持有一点好感的话,那么这一切,就适可而止,都在这里结束吧。

褚浔阳走出去。

他的眼前也完全的陷入黑暗,令文昌的毒发作起来就迅猛无比,但是那疼痛,却完全被心力裂开的那道口子给盖了下去。

他最后一次面对她,最后一次清楚的记下她的模样,那时候,她看着他的目光里没有仇恨,真要细算起来,这一次重新来过,他也不算是完全的无功而返。

繁昌从门外走进来,还是和以往一样小心翼翼的唤他:“皇兄!”言语间有关切也有不舍。

在他眼前一片暗夜,繁昌公主第一时间冲过来扶住他的手的时候,风启感受到了她指尖传来的温度,繁昌几乎是痛苦无措的哭出声音,“你的眼睛——”

是的!因为没能及时躲过令文昌抛出的那把药,他的眼睛已经再也看不见了,他没叫褚浔阳知道,既然她的心已经不可能系在他的身上了,那又何必让她再觉得亏欠?

就这样,用这样的因果来偿还他前世欠下她的血债吧!

“皇兄,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了她,这样真的值得吗?”繁昌公主的眼泪落下来,风启看不到,却能感觉到她的泪砸落在他手背上的温度,“我去找她,去告诉她——”

繁昌公主用力的擦干脸上泪痕,就要急着往外跑。

“繁昌!”风启却是没让,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以后我不会再见她,并且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繁昌公主看着他脸上过于凝重的神色,心头不由的一抖,“皇兄,你怎么了?”

“繁昌你记着,我的眼睛没事,只是方才走的急了,有些气闷!”风启道,他的语气沉稳又庄重的叫人觉得压抑,“我眼睛看不见的事,就只限于你我之间,除了铁方和史浩,以后也不能告诉任何人。我没事,我很好,我们马上就启程返回封地,有生之年,不再进京!”

繁昌公主其实是足够聪明的,脑中飞快的反应了一下,就是脸色一白,不可置信道:“你是怕太子哥哥他——”

“连晟马上就要登基为帝了,以他的为人,我今天帮过他,他虽然不至于要对我下黑手,但也绝对会想方设法的打压,所以现在,我们必须要在京城里面的局势稳定下来之前离开。”风启道。

风连晟不是个毫无原则的暴君,但他却是个很厚手腕和先见之明的人。

延陵君和褚浔阳卡住了和长城部落之间的那个关卡,本来就已经对他造成了限制,现在明知道他和那夫妻两个关系匪浅,过河拆桥的对他下毒手倒是不至于,但要是等他缓过来,十有八九是要强行收回他的封地,并且将他圈禁京城的。

所以,他们必须马上走,一刻也不能留。

“好!”繁昌公主也再顾不得许多,赶紧的点了点头,“我这就叫人回去收拾!”

“不用了,事不宜迟,我能不回王府也不回宫了,你去跟连晟说,就说我不舒服,回府找太医看诊,上车之后,直接吩咐车夫出城!”风启道。

这个时候,是搏命的时候,一定要当机立断,不能给风连晟反应过来的时间。

“那我知道了!”繁昌公主慎重,先去找了风连晟。

风启这边则是安排史浩和铁方先行一步,去打通城门的要塞,做好接应的准备。

皇帝刚刚暴毙,整个太子府内外还都一团乱,繁昌公主过去和风连晟说了,他果然也没顾得上管。

繁昌公主扶着风启的手上了马车,一行人不动声色的离开。

马车上,风启一直沉默不语,繁昌公主却是过度紧张,只用力的按着自己的膝盖,手心里都是冷汗。

一路上不时有巡逻的士兵迎面过来,赶着去太子府平乱,但见这是王府的马车也没人盘查,他们走的十分顺利。

繁昌公主心里到底还是紧张的,想着就悄悄将窗帘掀开一角往外看去,这一看之下不由的勃然变色。

【风启篇】06 我只想,陪你终老(求月票

“皇兄!”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虽然心里害怕,繁昌公主却竟然用了所有的勇气压制,没叫自己大声的叫嚷出来。

她放下窗帘,退回车里,用黏满了汗水的手一把握住了风启的手,这才压低了声音,颤抖道:“这不是出城的路,好像有问题!”

令文昌放的毒,毒性十分奇特,不仅当场伤了他的眼睛,这一路上,风启更是头痛欲裂。

本来因为褚浔阳的事,他就被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再这一头痛,就完全忽略了外界环境。

繁昌公主的手抖的利害。

风启也是心跳猛地一滞,不由坐直了身子。

他平时出门都很低调,一般不会带着太过庞大的侍卫卫队,但是跟在他身边的通常都是他信得过的得力的亲信。

之前虽然是分出了一半的人手给铁方带着去城门开路,剩下的十几个人护卫这辆马车,也不可能是在一点动静也不出的情况下就被什么人给制住了。

因为实在是头疼的利害,这一刻,风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况且眼前的情况,也已经不容许他多想了。

“繁昌,你扶着我到车门那里去!”迅速的拿了主意,风启低声吩咐。

“嗯!”繁昌公主点点头,扶着他,小心的挪到车门那里。

风启示意她退后,然后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黑暗中寒芒一闪,他出手的动作稳准狠,算计准了车夫背心的位置,一刀恨恨的刺入。

那车夫是怎么也没想到有人会隔门偷袭,本来正在专心致志的驾车,顿时仰天哀嚎一声,发出凄厉的惨叫。

后面随车的侍卫们,吓了一跳,个个警觉起来,知道是有情况不对,连忙就要过来抢救马车。

不曾想这边他们才要动作,街道两侧的房顶上突然飞身而下许多的御林军侍卫,不由分说,就大肆的展开屠戮。

对方人多势众,就算风气的手下个个身手了得,也难应付。

一个侍卫跳上车,才刚将马车制住,已经被随后追到的七八个侍卫拖下去,只勉强应了几招就惨死倒地。

“二哥,抱歉了,这个时候,京城里动荡,本宫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还有很多,恐怕,您这个时候离开不太合适!”这个时候,风连晟已经带人从后面策马追了上来。

他居然会自己亲自追来了。

风启也是头次被人反算计了,心里恼怒,但是这个时候,却由不得他强硬,便只能让繁昌公主扶着他下了车。

“老三,明人不说暗话,本王这个做哥哥的,自认为是待你不薄的,何况今天的事,你本就欠着我一个人情,就算礼尚往来吧,这一次的人情,你也应该送我!”风启说道,面上竭力的保冷静。

这会儿他倒是庆幸,此时深夜,风连晟看不到他的异状。

“本宫不是个知恩不报的人,我欠着二哥的,日后自然会用别的方式偿还,但是这一次,恐怕不行!”风连晟哪里肯于放虎归山,态度十分只强硬,“我的意思二哥你十分明白,我不想和你撕破脸,那样咱们彼此都不好看,所以,还是请你配合一下吧!”

“你——”繁昌公主是急了,忍不住的就要上前争辩。

“你二哥的身体不好,就算是为了他着想,你觉得这个时候让他长途跋涉的奔波合适吗?繁昌,你还是陪着老二先回王府吧!”风连晟道,果断的一挥手,侍卫们马上就要上前拿人。

却不想,就在这个时候,又起变故。

“太子殿下和二殿下真是兄弟情深,这个时候居然都可以抛开大局不顾,亲自过来护送二殿下回府啊!”迎面的大街上,有马蹄声清脆,有人轻袍缓带,含笑而来。

对峙的双方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去。

“荣烈?”风连晟的心神一敛,面上不由的就多了几分防备,“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护送褚浔阳回公主府了吗?

何况还有荣显扬和阳羡公主的事情,风连晟也已经有所耳闻,不管怎么看,这个时候延陵君都应该是自己焦头烂额的。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哪里来的闲情逸致,来管别人的闲事的?

来人只有延陵君一个,他身边却是连一个随从都没带的。

“诚如太子殿下所见,此时我自己家中也是一堆的要事需得处理,本来是分身乏术的,但是太子殿下您为君,荣烈我位极人臣,有些事,还是当以太子殿下您的需求为先的。”延陵君道,他的深情散漫,带着一种纯粹看戏的表情环视了一眼眼前的境况,然后才不怎么当回事的对风连晟道:“我过来,是有一件事要急着禀报殿下的,镇国公他——”

延陵君说着一顿,唇角弯起的笑容就更深刻三分,然后仰天吐出一口气,颇有些遗憾道:“押解他进宫的御林军校尉在途中遭遇其党羽突袭劫囚,御林军和官兵不敌,他——被人带走了!”

之前延陵君在太子府门前拿下了荣澄昱,根本就没费什么力气,因为一早就买通了镇国公府的管家,背后给了他一刀。

这件事,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半点也没用风连晟插手。

大概就是因为事情结束的太简单了,风连晟反而一时疏忽,居然忘了这个人是只极其凶狠狡猾的老狐狸。

荣澄昱脱逃?

必定后患无穷。

这个延陵君,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风连晟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只冷冷的看着他,虽然心里是心知肚明的,但是这句话,却是无法当众说出口的。

从今天起,他已经不再是处处受制的东宫太子了,而是一步登天,终于成了万万人之上,手握一国权柄的帝王之尊。

这样被一个臣子背后算计使阴招的事,绝对不能公诸于世。

而延陵君就是为着风启来的,这一点他也是相当的清楚。

延陵君撂下那句话之后,就不再言语,干脆就坐在马上,好整以暇的等着。

风连晟袖子底下的手指暗暗的收握成拳,又回头看了眼风启和繁昌公主,虽然风启一旦离去,以后就会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但是这和荣澄昱的逃脱比起来就完全不算什么了。

“既然是这样,那么本宫现在还有要事需要赶着去办,就不亲自送二哥你回府了!”最后,风连晟道,一个字一个字清晰而缓慢的从牙缝里挤出来。

李维一招手,马上就有侍卫牵马过来。

风连晟上了马之后,即使心里再遗憾,但他到底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再没有回头去看风启那二人一眼,当即就是一挥手,“走吧!”

他策马过来。

延陵君就驻马当街,等着他,待到风连晟走到他跟前了,他方才唇角一弯道:“据微臣的探子回报,说镇国公脱逃之后好像是先去了一趟四王府所在那条街的后巷,取走了一个包裹。殿下要去拿他,可是需要微臣伴驾帮忙的?”

荣澄昱要拿风乾和荣怀萱的孩子作为筹码,他要用这个孩子来站位,其实早在入夜,太子府的宴会开始之前,他就已经命人秘密的将那个孩子给保护好,随时准备太子府这边一成事之后,就将这个婴孩儿推出来。

现在事情出现了变故,功败垂成,荣澄昱便顺手牵羊,利用之前安排下的人手直接把孩子抢过来了。

很明显,他这也是知道自己走投无路,哪怕现在已经没了胜算,最后关头,也还是得要拿着这个孩子来放手一搏的。

延陵君必定是早就知道这一点的,但是他故意放纵,没有直接端了荣澄昱的老巢,反而放纵他被人劫走,再起风波。

风连晟心里恼火的利害,面上表情却是极其阴冷的。

他看着延陵君,终还是忍不住唇角牵起一抹冰冷的笑容,一个字一个字,轻且缓慢的说道:“你是故意放他走的吧?”

他的声音很轻,后面跟着他的侍卫就只知道他是在和延陵君说着什么,却听不到实质性的内容。

延陵君对他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貌和尊敬的,只脸上笑容显得太不合时宜,同样不徐不缓的回他,“我是故意的,但我想,这件事太子殿下本身也想亲自去做的才对,前面那两年,陛下病入膏肓,又偏听偏信,昏聩的利害,殿下您型材伟略,肯定不想将就度日,这个时候,能出头的几乎自然是越多越好的。”

延陵君这么说话,还算是客气的了,这两年南华的朝廷内部,说是乌烟瘴气也不为过。

风连晟接棒之后,必定要进行一次全面的大整顿,这样一来,现在就正是他展现铁血手腕,大展雄风的时候。

荣澄昱已经是垂死挣扎,派个人去收拾他,不在话下,但却都不如他亲手手刃来的更具说服力。

“看来本宫当初提拔你,的确是没有错的,关键时刻,还是要多亏你替本宫将这一些都打算好了!”冷嗤一声,风连晟说道。

“投桃报李而已,殿下不必客气!”延陵君一笑,端的是半分也不谦虚的。

他们彼此之间都很清楚眼前的处境,他们双方的个性,都不是随便就会妥协让步的人,所以只需要表面上掩饰太平也就是了。

南边长城部落的兵权都还在延陵君的手里,风连晟是完全奈何补得他的。

于是深吸一口气,勉强将心里所有的郁气都暂时压下去,风连晟终于提高了嗓音,用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道:“荣烈你和镇国公到底也是亲祖孙,虽然你精忠报国,不惧于大义灭亲,但是本宫又何至于要叫你当面为难?镇国公那里,还是本宫自己走一趟吧!”

这一番话,当真是把这个场面圆的天衣无缝,只风连晟唇边扬起的笑容讥诮,又回眸看了眼身后的风启二人道:“如果你实在是闲着没事做,你帮个忙,替本宫送送二哥吧!”

说完,就再一刻也不愿意都留,直接策马错过延陵君的身边,带着自己的人马火速的撤了。

延陵君也不管他,只就目不斜视的驻马原地,一直到他们那一行人的马蹄声都听不见了,方才翻身下马,朝风启两人走了过去。

风启的身体本身就不好,再加上中毒,虽然那毒药并不致命,但是方才和风连晟之间较劲动了怒,这个时候已经是疼的头脑晕眩了。

方才在风连晟面前,他是用力所有的意志力支撑,才没叫自己露出颓败之势来,现在在延陵君的面前,他虽然也是不想让自己难堪,但是他的体力有限,终究是再难以支撑的脚下一个踉跄,稍稍佝偻了脊背,按住了自己热血乱窜的胸口。

“皇兄!”繁昌公主一紧张,干脆就扑过去,直接抱住了他,用自己的身体支撑住他身体的重量,一面焦急的回头对延陵君道:“荣大公子,之前在太子府的时候我皇兄被令文昌的毒药误伤了眼睛,麻烦你,快替他看看,还有没有的救!”

她只说是被误伤,终究还是不忍旧事重提,惹风启伤感。

风启如今的心情,她多少是能够理解的,尤其是在延陵君的面前,她知道,他不想让对方看到他两手虚空的落魄。

延陵君也没什么,走上前,捏了他的手腕替他把脉。

风启并没有拒绝。

风连晟走的时候带走了所有的火把,这街上此时的光线很暗,延陵君根本就没有办法查看他眼睛的具体情况。

风启任由他把脉,觉得他应该差不多看透病症的时候就主动的先开口道:“我这眼睛,当是难再重见光明了,你只看我体内余毒,是否还有办法清除?”

他虽然不是大夫,但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能够把握准的。

延陵君自从摸到他的腕脉之后,就一直的皱着眉头。

虽然太子府中之前发生那些事情的具体细节他还没来得及跟褚浔阳询问,但是只凭直觉他也知道——

风启会弄成这个样子,八成是和褚浔阳之间脱不了关系。

这个人——

实在是太讨厌了!

但是他不喜这个人的存在是真,只冲他一次次帮褚浔阳解围的事,心里却还是要承对方的情的。

“这毒是有些奇怪,你眼睛的状况,现在我看不到,并不好说,如果你不急的话,就先跟我回——”最后,延陵君道。

“不必了!”风启却是没等他说完就已经出声打断,他抽回自己的手,又重新勉强站直了身子,冷淡的开口,“这京城之地,不是我的久留之所,本王和繁昌,今夜就要离京,既然你一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也就算了,不必强求!”

令文昌这一次用的毒,其实并不算什么奇毒,只是因为药性过猛,的确是如风启所言,他的眼睛既然是已经被损伤,要复原的几率微乎其微。

“那好吧!”延陵君也知道多说无益,并不勉强,“解药我两天之内就能给你配出来,届时——我差人给你送过去!”

“嗯!”风启略一点头。

这两个人之间,只要一见面就气氛不对。

繁昌公主见到正事谈完,就连忙说道:“那皇兄,我们走吧,我来驾车!”

自从在风启的封地住过那两个月之后,她误解了风启的意思,以为他是意在帝位,为了关键时刻不拖兄长的后腿,这段时间,她暗中琢磨着强迫自己学了许多的东西。虽然没有亲自驾过车,但是特意跟车夫询问过技巧,她对自己有信心。

繁昌公主这些隐晦的改变,风启其实是都看在眼里的。

他知道这个倔强的傻姑娘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只是从未点破。

“走吧!”反握了一下她的手指,风启点了点头。

繁昌公主扶着他才刚要上马车,后面的巷子里突然就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动作迅捷的奔袭而来。

“皇兄!”繁昌公主的心里一怕,下意识的用力握住了风启的手。

风启也是皱了眉头,紧张戒备着侧耳聆听,反而松了口气,安抚道:“别怕!是铁方他们!”

黑暗中,虽然还不能确认来人是谁,繁昌公主却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立刻就定下心来。

果然不多时,铁方就带着一队自己人前来接应。

“两位殿下,你们没事吧?”看到这里尸横遍地的场面,铁方后怕的脸都青了。

“我们没事!好在是有惊无险!”知道风启的状态不好,繁昌公主连忙代为说道,顿了一下,还是疑惑,“你怎么会找回这里来?皇兄不是叫你先去城门那里大开关卡吗?难道是——”

“四公主放心,一切顺利!”铁方连忙说道:“那边都安排妥当了,史浩在等着接应,属下不放心,就折回来看看。”

他说着,就是正色冲着风启做了一揖,“殿下,我们现在出城吗?”

“事不宜迟!走吧!”风启点头。

这大晚上的,包括铁方在内,谁也没有发现他的眼睛出了问题。

风启就近就要上车。

其间延陵君一直没走,站在稍远的地方俯首站着。

铁方本来就奇怪自家主子怎么会和他在一起,但是又不好贸然追问。

延陵君开始是不放心,想等风启和繁昌公主先走了,送他们一段再自行离去,现在他们有人了人接应,他也就懒得多管闲事了,于是就转身朝自己的战马走去。

风启正要上车的动作顿了一下,眉头深锁,明显是心情很不愉快,但是犹豫再三还是嘴唇动了动。

“谢了!”

寂静的街道中,一道散漫又浑厚的声音响起。

先开口的人,是延陵君。

但是这一刻的风启,唇齿微启,无声吐出的也正是这两个字。

延陵君的声音,带着他以往一样的不羁,虽然两人之间是这样情敌的立场,但他出口的话,却没有任何的不甘心。

风启知道他为什么。

就像他今天赶着过来自己解围一样,根本就不可能是冲着他的,而全都是为了褚浔阳。

他们两个人之间,一辈子都只注定了是敌非友,但是为了那同一个女子,虽然谁也不会说握手言和——

延陵君相较于他,却是更加的果决干脆。在他看来艰难的事情,延陵君却可以毫无压力毫无负担的放下身段,主动的跟他道谢。

虽然方才的那一刻,他也几乎已经说服自己放下了心魔了,但终究——

还是能被那个男人抢先了一步。

风启的身子震了震,压在车辕上的手中用力的掐了下去,他闭上了眼,心间无声的苦笑。

为了她,这一世重来,他一直都在努力的试图改变自己,尤其是感觉到了来自于延陵君的威胁之后,他更是不遗余力,那个时候他想,横竖他的这个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他再去存那份角逐天下的野心了,那么何不就当是恕他前世杀她满门的罪孽,也去试着为她做些什么。

那个时候,她的身边已经有了延陵君了,他知道他能得到她的希望渺茫,但也还一直的勉强自己,继续这样的走下去,到最后,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居然可以隐忍放弃到这样的地步,可是现在这一刻,在听了延陵君这一句“谢谢”的时候,他知道,他输的并不冤枉,因为——

他虽是超越了自己,却到底还是败给了别人。

前世他和延陵君在朝廷中明争暗斗的打了整整六年的交道,他十分清楚这个男人骨子里的那份狂傲,可是为了褚浔阳,延陵君将自己放弃的比他还彻底。

这一次卷土重来,他到底是败给了褚浔阳还是输给了延陵君呵?

对面延陵君已经策马出了巷子,这边风启却还站在那里,迟迟没有上车。

“皇兄?你怎么了?”繁昌公主小心翼翼的试着推了下他的胳膊。

“哦!”风启回过神来,摆摆手,“没事!走吧!我们启程!”

延陵君会出现,就是为了冲他表明一种态度的,风连晟知道他是一定要保风启离京的,如果再要横加阻挠,那么他们三方之间就势必要一番艰难的较量,他现在是名正言顺的一国之主,虽然未必就输,也未必就留不住风启,甚至是延陵君夫妇,但是京城里的这一场动荡,朝廷方面已经是元气大伤了,他要为了长远打算,现在就不是和这两个人一时意气的时候。

所以后面虽然明知道风启出城的路线,他也就只当是视而不见。

风启一行走的很顺利,连夜出城,然后马不停蹄的南下,再不管身后的京城之内会是怎么样的天翻地覆的景象,一路奔袭,半点也没耽搁的回了封地。

令文昌的那种毒,其实是不要命的,只是残留体内,每日都折磨的风启头痛欲裂,痛不欲生,但是他的性子刚强,却是全程忍着,从不喊痛,也不拿任何一个下人出气,只每每发作起来,就冷汗直冒,身上三四层的衣物都能被汗水湿透。

为了限制进城风连晟再起歪念,他还是像之前打算的那样,只将自己失明的事情告诉了铁方和史浩两个,这一路上都是繁昌公主和他同坐一辆马车,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每次看他毒发时候极力隐忍的模样,繁昌公主都是心如刀绞,但是她却什么也不能说,只能默默地躲在旁边垂泪,哭都不敢哭出声音,唯恐被他听见了。

南下这一路,因为风启需要乘坐马车,所以虽然也是日夜兼程的赶路,也是走了整整十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