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马伤了姑娘,这是应当的。”谢青锋淡淡说了一句,这相依为命却是落魄穷苦的母子三人让他的铁石心肠都不禁融化了一点儿,不然以他的性子,他是不会理会这种道谢的。

说完了,谢青锋转身便往回走,就听身后那个女孩儿一边哭一边和她母亲呜咽道:“娘,弟弟有救了,呜呜呜,谢将军真是个大好人。”

“咳咳咳……”

谢青锋忍不住就咳了一声,迈出去的脚步都有些虚浮:夸奖和赞美他是从小儿听到大已经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的。但竟然会有人说他是好人,这种朴实的赞美还当真没听到过。

呵呵,好人么?谢青锋自问着,忍不住就摇了摇头:死在他手上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人人都叫他百战杀神的,这样的人也能算作好人吗?那个女孩子恐怕不知道,从小到大,这是自己做的第一件好事吧?

“爷也是的,还不知道那几个人是不是讹人的,您这里就送了二十两银子出去,万一真是讹人的,让人知道了,岂不笑话爷?从没有人敢在爷面前弄鬼,可别到如今,再让两个女人给下了套儿。”

回到马前翻身而上,就听见另一个小厮龙渊在一旁咕哝,接着七星便没好气说了他一句,又道:“你没听见那哭声?若是讹人,能哭出这个样儿?爷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识过?能让这么两个女人给讹着?操的哪门子没味儿的心。”

龙渊就没敢再说,却听谢青锋淡然道:“你倒很替爷的声名着想,这样吧,若是不放心,你就去跟着看看,看看她们是不是讹人?如你说的,爷这辈子做的第一件好事儿,总不能成了笑话。”

龙渊有些惊讶,七星却已经猜出主子心思,眼见龙渊还要说什么,他便一拉这兄弟的手道:“既是爷这么说,咱们就跟着去看看。”

两人出了人群,谢青锋班师的队伍则继续前行,那龙渊还不明所以,却听七星笑道:“你真是不开窍,实话和你说,那母子三个的形状,绝不是骗人的,爷让咱们两个过来,不过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西天罢了,咦?可巧了,前面那不就是家医馆吗?想来是在那里,走,悄悄儿看看去,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咱们少不得还要再出点力气。”

“莞儿,我想过了,咱们再这样居无定所餐风露宿下去,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来,总不能指望着谢将军给的这些银子过一辈子吧?既如此,不如我还是带着你们姐弟俩回你们外祖家去吧。”靠着谢青锋给的那二十两银子,又有七星和龙渊随后赶到,总算那医馆里的人一改之前的恶形恶状,精心为小罗孚调治了一番,将他这条小命从鬼门关中拉了回来。

短短几天功夫,一双儿女先后都险些丧命,蒋秋娘再怎么不愿意和无奈,却也不得不为儿女性命着想,到底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

“好。”罗莞点头,她记忆中外祖家应该是住在乡下,有许多土地,且那周围好像也有些园子山脉河流的,对于她来说,这正是该扎根儿的地方,却不知蒋秋娘为什么不愿意回去。因此时一听母亲松口,她便立刻同意了。

身边半天没动静,罗莞抬头一看,就见母亲坐在那里呆呆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目中全是迷茫痛苦之色。

这一下子罗莞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外祖家啊,那该是母亲最大的避风港不是吗?怎么如今做出回去的决定,却是这样一幅神色呢?

于是她便开门见山问道:“娘,我见你似乎很不愿意回去的样子,如今大概也是为了我和弟弟不得不回去,到底是怎么了?你不会因为当日外公外婆给你找了这么个混蛋男人,所以心里怨恨他们吧?”

第十章:顾虑

蒋秋娘瞪了女儿一眼,微晒道:“胡说,以为我像你那般么?也不知道你怎么就变得这样刚强,性子上来六亲不认的……”不等说完就见女儿瞪大眼睛急叫道:“我哪有六亲不认?”

“还说,不是你和你弟弟说,日后就当没有爹爹了吗?还不让……”蒋秋娘说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却听罗莞冷哼道:“这哪是什么六亲不认?就该这样,别人对我好,我便对别人好。别人对我不好,难道还非要低声下气忍着?人家打了你这边脸,还要凑上另一边脸去给人揍,然后问人家手疼不疼吗?我是做不到的。”

说到此处,她也知道自己刚才的猜测不靠谱了,对那样一个狼心狗肺的负心男人都生不起多少怨恨的蒋秋娘,又怎会蛮不讲理将这段不幸婚姻的错误强加到她父母头上呢?只是……若不是这个原因,到底是什么缘故,让蒋秋娘如此畏惧那个娘家?

罗莞正苦苦思索,便听蒋秋娘叹气道:“莞儿啊,你这样的刚强性子,将来……唉!你一直问我怎么不愿意回你外祖家,你说,就你这爆炭性子,我怎么回去?如今你外祖都去了六七年,只剩下你外婆,那家里是你舅舅舅妈当家的,原本我出嫁的时候,家里好不好,也有几百顷土地,如今却是只剩下了二三百亩,这也罢了,你舅妈那个人,对她自己和儿女固然大方,可对外人……唉!我也不说什么了,当日老爷还没纳韩姨娘进门的时候,你舅舅舅妈倒和我走动的勤,只是如今,却已是两三年连个音信都没有了,我也出不了门,连你外婆的近况都不知,想来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会儿我被休了,这样……这样的丢脸,不回娘家只怕都要挨骂的,何况还要回去……”

蒋秋娘原本是打算把这些话藏在肚子里的,她一点儿也不想让儿女知道这份艰难。然而这些日子习惯了由女儿发号施令,这软弱女人不自禁就把十四岁的罗莞当做了依靠,此时被她一问,肚里烦难忧伤一齐激出来,只觉回去的决定似也不对,因到底忍不住说了,为的就是和罗莞商量商量,让女儿拿一个主意出来。

“怪道呢,我就说娘亲怎么不肯回去,原来却是这样。”罗莞点点头,她心里也暗笑自己傻:是了,古代女人被休是多么羞耻的事情啊?有很多女人甚至就为这个结束了自己的性命,还美其名曰说是什么“以死明志”呢,她真是呸啊!以死明志个鬼,这种死法最不值了。

等等,现在不是强烈谴责封建流毒对女人迫害的时候儿。罗莞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如今最大的问题是:舅舅和舅妈那一对势利鬼恐怕不会愿意接纳她们这落难的母子三人,连外婆的境况都说不准。那么,那个娘家她们还真的还有必要回去吗?

唉!为什么别人穿回去,只负责宅斗开金手指就好,我特么穿了过来之后,却是立刻就要面临着万丈深渊一样的困境,现在还要做如此艰难的选择?为什么?老天爷你是想拿我开创女主苦难流穿越史的先河吗?谁特么要这种先河啊?我一点都不想成为艰苦奋斗穿越女主们的先驱好不好?

最终在经过艰难的抉择后,罗莞还是决定:回乡下外祖家。

不管舅舅舅母怎么势利吧,最起码暂时还有个安顿的地方不是吗?退一万步讲,就算回到外祖家,还是被那两个势利眼给扫地出门,在那里租一间房子总还是可以的吧?手头上还有五两银子零着两串钱,乡下的房租也必定便宜的,恩,现在天气还好,手头这点银钱不能轻易花用,若是有什么破败山神庙之类的地方,先窝几天也行。她就不信了,穿越一场,自己手里这么大一根金手指,会没有用武之地?

蒋秋娘如今万事听女儿的,此时见她决定回外祖家,也就没说什么。因三人动手收拾东西,不一会儿都收拾好了,罗莞便摸着罗孚的头道:“弟弟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这你是知道的吧?”

罗孚点点头,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姐姐:“这是孟子篇,姐姐可是要我背诵出来?”

“哦,不用不用,姐姐就是问你,你懂不懂这个意思呢?”罗莞连忙摆手:开玩笑,她自己都背不出来好不好?

“啊,原来姐姐是要听我讲明这些道理啊。”罗孚点着小脑袋:“我自然知道,去年先生用了好几天时间给我们讲解……”说到这里,小脸蛋上不禁露出几丝黯然之色,喃喃道:“可惜再也见不到先生了,先生很好的。”

“哦,也不用讲解给我听,孚儿明白这个道理就好。”罗莞见又勾起了这小家伙的伤心事,连忙又降低要求,然后正色道:“现在,我们的钱不多,要好好为以后打算,所以呢,回外祖家不能坐马车了……”

不等说完,就见罗孚大眼睛又眨了眨,有些兴奋道:“那是要坐牛车吗?牛车虽然慢,可是牛很壮实,也很温和,摸它它都不踢人的。”

“也不是牛车。”罗莞抚着额头:这是城里啊,去哪儿给小家伙找牛车去?

“那是骡子车么?若是这样,还不如直接骑骡子好了。”罗孚更兴奋了:“姐姐,我早就想骑那个大东西了,人人都说它力气可大,和牛一样大。”

“不是骡子车。”罗莞快哭了:泥马孚儿生出来的时候那个豺狼男人是不是还没做官啊?怎么他竟然连骡子都知道?这小家伙身为官宦子弟,不是应该五谷不分吗?

“那是驴……”

面对着罗孚已经兴奋的发红的小脸蛋儿,罗莞彻底完败,连忙举手道:“不是驴车,也不是狗车,更不是猪拉的车,总之没有车,也没有马没有牛没有骡子没有驴没有狗没有猪可以骑,只能靠我们的双脚走路,明白吗?我们要走着回外祖家去。”

第十一章:投奔

长痛不如短痛啊,与其让小家伙升起希望再绝望,不如干脆就一棒子把他的希望全给打散了。罗莞这样想着,就一口气把话给挑明了,说完了大喘一口气,心想好嘛,我这一串快比上说相声报菜名的了吧?

“哦,走着回去啊。”

果然,罗孚脸上兴奋的潮红慢慢退去,忽听姐姐又道:“是啊,走着回去,会很累,孚儿怕吃这个苦头吗?”

“不怕。”

罗孚立刻小大人似的摇着头,又看了看罗莞纤细的腰肢,忽的拍着小胸脯大声道:“若是姐姐累了,我背姐姐。”

“你把你自己照顾好我就谢天谢地了,背我?看不把你压个大马趴呢。”罗莞伸出指头在弟弟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一面取笑他。接着又笑道:“虽然会很累,不过这一路风光会很好,田里的庄稼应该都收拾完了,到时候咱们饿了,可以去地里捡落下的玉米棒子,或是豆子儿之类的烤着吃。还有啊,这一路上会有不少野果子,到时候姐姐摘了来给你吃好不好?汁水又多,又大又甜的野果子,孚儿喜不喜欢?”

“喜欢,孚儿喜欢。”罗孚使劲儿点头:病了之前那几天的三餐不继已经迅速纠正了他挑食的习惯,此时一听见吃的东西,就双眼发光,连嫣红的嘴唇旁都流下了一道口水。

“那好,娘,我们等下就走吧。”

罗莞回头看向蒋秋娘,却见她泪光闪闪看着自己,见罗莞看过来,这妇人便拿手擦了擦眼泪,欣慰笑道:“莞儿,我的好孩子,你真是长大了,就是娘……也没有你这份儿坚决,我以为,我以为咱们活不下去了……”

“娘,天无绝人之路,先前和你说咱们不会没活路的,可以做活赚钱,你还答应得好,怎么这会儿又兴起这样消极的念头来?这可要不得,你看,连孚儿都对新生活充满希望,难道娘你还不如一个七岁的孩子?”

罗莞笑着劝慰,见蒋秋娘直点头,带着泪珠儿笑道:“是,是我没出息了,莞儿和孚儿都比娘强上百倍。我如今也不担心,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娘儿三个一定可以活下去。”

“不但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好,活得自在活得痛快。”罗莞握紧了小拳头,这些天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蒋秋娘露出如此轻松的笑容,可见自己和罗孚的积极态度终于也有一点感染到这软弱妇人了。

“对对对,不但要活,还要好好儿的活,活给世人看看。”蒋秋娘一把擦去脸上眼泪,提起床上两个包袱:“那咱们现在就走吧,趁着这会儿离晌午还早,是了,出去时问客栈买几个馒头,路上做干粮吧。”

“好啊。”

罗莞笑弯了一双杏眼,牵起弟弟的小手,将手一挥道:“走了,向着新生活,出发。”

“娘啊,还有多远能到外婆家?再这么走下去,连野果子都快找不到了啊。”

擦了擦头上汗水,罗莞有些无奈的看着蒋秋娘,现在她算是真正体会到拉练五公里十公里之类的惨无人道了,更惨的是,她现在比那些五公里十公里的训练还要惨不堪言啊。

说起来,罗莞在现代那也绝不是娇娇女来的,出生在农村,上大学之前,只要有假期,都要帮着家里干农活。上大学之后,念的也是自己最喜欢的农业科技专业,之后回家勤劳致富,这在体力上那也是响当当一名女汉子啊。

可女汉子就是女汉子,再怎么她也不能当男汉子使用啊,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体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之前的生活也勉强算是养尊处优的,除了做女红裁衣服之外没干过重活儿,现在冷不丁一天就要走上四五十里地,真是累得腿都要断了。

看看,现在是深秋时节,可是姐弟两个脸上的汗珠子顺着面颊往下淌啊,这还幸亏蒋秋娘算是有经验的,趁着在客栈的两天时间里做了厚底鞋,不然的话,姐弟俩现在脚上肯定都磨起泡了。

小罗孚呼哧带喘的啃着一个野果子,现在这东西对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吸引力,根本不是什么汁水又多又大又甜好不好?反而有些涩涩的。只是姐姐说,要想走的动路,就要吃,再难吃也要吃。

“快了快了,已经能看见了。”

蒋秋娘也很累,虽然她是三十多岁的妇人,可从前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冷不丁儿就这样天天赶路,她也累得够呛。但总算是走到这儿后,终于看见曙光了。

“耶!”罗莞和罗孚踮起脚尖看了下,发现那个村子就在前方不远处,下了这个坡儿大概就到了。姐弟俩不由得击掌为庆,当然,这也是罗莞教的,罗孚很喜欢这种宣泄兴奋的方式。

“那还等什么,这就走吧。”眼看胜利在望,罗莞宛如灌了铅的双腿总算是有了点力气,因站起身牵起弟弟的手就要往前跑去,却不料身后忽然传来马蹄声响,蒋秋娘吓得连忙起身将姐弟俩拉着避到一旁,不一会儿,便见视线里出现几辆马车。

“咦?是谢将军?”

罗莞有些惊奇的看着那骑着高头大马跟在马车旁的帅气青年,连忙低下头去,生恐被对方认出自己,一边心里疑惑,暗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他是我这个穿越女主的命定男人,出现在此处就是为了和我有缘千里来相会的?啊呸呸呸!罗莞你醒醒吧,不要做白日梦了,你难道还没看出来?你的穿越注定要不走寻常路的,还指望着能有王子和灰姑娘的动人爱情呢?你当这是宅斗小说啊。

在心里狠狠鄙视了自己一番。这时车队已经走了过来,罗莞头垂的更低了,只恨面前没有什么高大树木能让她躲到树后。而另一边,蒋秋娘本想上前致谢,然而看看自己和女儿现在形容,再想想谢青锋的身份,这致谢倒不似致谢,倒像是故意去攀谈再讨银钱似的,只怕反而要惹人家厌烦耻笑,因也就垂头侧过身子,只有小罗孚,因为什么都不懂,所以好奇的看着这一大队马车。

“孚儿把头低下去。”谢青锋可也是看见过罗孚模样的,罗莞生怕弟弟被认出来,连忙摁着那小脑袋低下去,就在这时,她听见不远处响起一个声音:“咦?爷,好像是那天在道上被马车碰了的女孩儿。”

我擦是哪个家伙这么多嘴多舌啊?不说话怕你家主子把你当哑巴卖了吗?碰瓷儿这么丢脸的事情你不用再提醒一遍好不好?那是姑娘我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不光彩的丢脸事啊。

罗莞在心里大叫,不过谢青锋听了龙渊的话,只是在马上淡淡向这边瞥了一眼,看见那小男孩儿站得好好儿的,知道对方的病是好了,他也没心思多关心,看那几个人似乎也羞于与自己说话的样子,便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了。

倒是马车窗帘随即被掀起来,一个明媚动人的少女笑吟吟道:“什么被马车碰了的女孩儿?哥哥还会与女孩子有渊源?快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人。”

“别闹,都快到庄子上了。”谢青锋淡淡看了妹妹一眼,那少女一吐舌头,便放下帘子缩回了头。

一直等到马车队过去,罗莞才松了口气,忽听蒋秋娘疑惑道:“奇怪,谢将军怎么会来这里?他不是应该在京城路王府里吗?”

“哎呀娘你管他呢?人家征战两三年才凯旋回来,还不许人家到乡下庄子散散心?”罗莞紧了紧身上背的小包袱,坚定道:“咱们还是给自己做做心理准备吧,已经到了外祖家,以舅舅和舅妈那嫌贫爱富的人品,接下来恐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蒋秋娘叹了口气,想到哥哥嫂子那幅势利嘴脸,心中着实有些打鼓。

相国村是一个有着几百户人家的大村庄,传说几百年前这里出现过一位宰相,所以以“相国村”为名,这一用就用了几百年,朝代都更迭过两三个了,村庄却始终是这个名字。

村庄东北头儿有一座两进的大院子,前前后后统共有二十多间房屋,这便是蒋秋娘的娘家了。

此时蒋秋娘的嫂子金氏正在炕上数着钱匣子里的铜板儿,忽然就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笑道:“太太,姑太太和表少爷表小姐回来了,如今村子里的人都已经知道,眼看着就要到咱们家门口了呢。”

“咦?她们几个也终于又恢复从前风光了吗?”

金氏闻言,满面笑容的起身,将要站起时,却又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沉声问道:“你看到她们了吗?姑老爷跟没跟着回来?坐什么样的马车?前后共有几辆车呢?都是几匹马拉着的?”

小丫头叫雀儿,此时听了当家主母的话,不由有些奇怪,纳闷道:“没见着什么姑老爷啊,至于马车,还有什么马的……这……这更是没见着啊?太太怎么会这样问?”

“什么?”金氏忍不住就惊叫起来,旋即面上笑容便一丝儿也看不见了,坐下冷冷道:“这么说,他们母子三个竟是自己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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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极品亲戚(上)

“可不就是自己回来的呢?背着包袱,穿的也单薄,听说许多人一开始都没认出来,还以为是从南边逃难过来的人,后来才看清楚了。”

“不对啊,难道她们是被赶出来了?不至于吧?那姑老爷好说也是个读书人,能行出这样的事情吗?”金氏在这里自言自语猜测着,忽听门外脚步声响,接着一个男人进来道:“怎么回事?听张才说妹妹回来了,好像全村人都知道呢,怎么这回整出了这样大的动静?敢情妹夫又升了官儿,他们这是衣锦还乡了?那你还不快准备迎接着。”

“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蒋明德话音刚落,就被媳妇兜头啐了一口,听她咬牙道:“你还做梦呢,你那妹妹跟个逃荒人似得,领着两个孩子过来投奔,我看啊,八成是不知做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让人赶了出来。不然姑老爷那也是读书做官的人,焉能连‘糟糠之妻不下堂’这样儿道理都不知道?”

蒋明德心里便清楚了,这是妻子生怕妹妹三个真是无处可奔投往娘家来的,所以先把这话撂下,认定了是她们做出不对的事儿,过会儿也好赶人走。

他皱了下眉头,心想这可是有点儿过分吧?不过想一想妹妹三人若真是落魄被赶出来,要收容得收容到什么时候儿?长年累月的为她们花钱?那够自己赌好几把的呢,因想到此处,便把刚刚兴起的那点儿恻隐之心都丢了个干净。

金氏犹在那里冷笑道:“你那妹妹就是个糊涂人,先前姑老爷做了官,她算是得势了,也没看见顾着咱们一点儿。这会儿被赶出来,倒是想起投奔咱们来了。没行下春风,秋雨倒是一滴儿也不想少,哪有这样美事儿?何况就算是被赶出来,那两个孩子总是罗家的根吧?你就留在罗家呗,巴巴的领出来干什么?跟着她挨饿受冻么?若不是两个孩子连累,以她那姿色,说不得还能再找个六七十岁的大地主做填房,咱们也能再得一份儿聘礼,她也算是衣食有靠,可是如今你看看,带着两个拖油瓶,人家谁肯要她?收留了她,咱们能得什么?你还要喝点酒,兴头起来又要去玩几把,自己钱还不够花,哪里有闲钱养着她们?”

蒋明德更没有话说,忽听外面张才的声音响起道:“老爷太太,姑太太和两位表少爷表小姐已经到了,现在大门外呢。”

金氏挑开帘子,出去对张才道:“去问问,若是被赶了出来,让她们吃顿饭,接着打发走就是了,就说我和爷去了老林家,还没回来呢。”

张才陪笑道:“太太,这话小的哪敢说?那毕竟是姑太太啊。再者,小的刚刚看到了,许多人都跟在姑太太身后,这……这要是咱们家就这般刻薄,让邻邻居居们看见也不好啊。”

“怕什么?”金氏把脖子一梗,强硬道:“谁爱说谁就说去,我难道还在乎她们说什么?你就这样去办,有人说也是说我,不是说你。”

她说完,看见蒋明德出来了,便狠狠瞪了一眼,警告道:“我和你说,不许去招承,似她们这种情况,一旦招承了,那就是赖在身上,再抖落不下去的,你敢招承,你去养她们,我可是不出一个钱。”

蒋明德忙陪笑道:“看你说的这话,我难道傻了?去招承她们,这不是老太太在后面,我去嘱咐下人们一声吗?别叫老太太知道了这事儿,那终归是她女儿,听说了心里岂不是不自在?”

金氏冷笑道:“不自在就不自在,她自己还要我们养活着,倒有脸把女儿也招承来?就知道又如何?我才不怕呢。”

蒋明德叹了口气,摇着头往后面走,一面咕哝道:“你是不怕,可那怎么说也是我娘啊,能瞒着自然还是瞒着的好,不然老太太一旦行出什么事来,你不怕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我可还不想在赌桌上被人拿这事儿戳脸皮呢。”

不说夫妻两个因为势利而泯灭了亲情,且说罗莞罗孚姐弟两个和蒋秋娘,此时正站在大门口等着,她们身后,则是许多的村民,都隔着十几步远往这边看情况。

蒋秋娘脸上发烧,忍不住埋怨罗莞道:“莞儿,都是你这孩子不懂事儿,怎么……怎么就惊动了这许多人?咱们原本是悄悄儿进村的,那些人没认出来,不是更好么?你偏要上前和人家打招呼,看看现在怎么收场?”

“娘,若不是惊动了这么多人,以舅舅舅妈的势利眼,你以为会收留咱们?多说给一碗饭罢了。咱们这不是要找一个落脚的地儿吗?惊动了这么多人,我就不信他们会一点儿不顾脸面,就把咱们三个这样拒之门外。”

“啊?这么说,你……你竟是故意的?”

蒋秋娘惊讶看向女儿,她只觉着自己被休出家门,这是无比丢人的事,女儿这样做,简直是让自己更加面上无光,却不料罗莞竟是有这样一个目的。且想一想,这孩子说的还真有道理,若不是惊动这么多人,她那嫂子只怕也不会顾忌什么脸面,收留她们了。

正想着,忽然就听罗孚小声道:“娘,姐姐,有人出来了。”

蒋秋娘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短打粗布衣裳的中年男人往这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她不由得有些恍惚,喃喃道:“这些年下人们大概多是去了,张才却还是在这里,他也老了。”

话音落,就听罗莞苦笑道:“娘,这一回恐怕连我也算计错了,没想到我那势利眼的舅舅舅妈比我想的还厉害。”

“怎么?”蒋秋娘不解,却见罗莞摇头道:“我看啊,这个什么叫张才的家伙,八成就是奉了舅舅舅妈之命来打发咱们走的,真是让人寒心啊,这大概是听说了咱们落魄的样子,干脆连面儿都不见了。”

蒋秋娘面色一白,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哥哥嫂子的品行,这事儿他们绝对是能干出来的。因不自禁就抓紧了罗莞的手,忽听罗孚问道:“姐姐,要是舅舅舅妈真就不让咱们进门儿,那怎么办呢?”

嗷嗷嗷!今天是大年初一,梅子在这里给各位兄弟姐妹拜年了,恭祝大家新年好,恭喜发财,万事如意心想事成。新的一年里,咱们都要更加努力,希望每个人都钱程似锦平安幸福,天天开心快乐哦!!

可怜的罗莞,这遭遇的确是波折不断,但是请大家相信她会用女汉子的坚强为自己换到一个锦绣未来,嗷呜!很快的,她就要否极泰来了哦,求推荐票票和收藏,新书榜虽然因为前两名时间到了下榜,暂时第一,但和后面的差距很微小,形势严峻啊筒子们,所以即使是在大年初一,我依然要热烈地,坚强滴向大家求票求收藏,嗷!

第十三章:极品亲戚(下)

“要是他们真就不要脸了,咱们也的确没办法,只能看看先找个什么落脚的地方暂住了。娘,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山神庙土地庙之类的啊?”

蒋秋娘听女儿语气平和,并没有什么慌张失措的模样,心中惊讶,暗道莫非这孩子还有什么招数?只是都到这个地步了,她还能怎么办?

正想着,就见张才家的走过来,面上全是为难之色,如同蚊子哼哼似的把金氏的话说了一遍,然后又对蒋秋娘道:“姑娘,小的已经让厨房做饭了,好歹拿一些走,小的这里还有几百个铜钱,你也一并拿上,看看到什么地方落脚吧,千万别指望这里了,如今连老太太在这里生活,还不知道要听多少的长话呢。”

“我……我娘如今如何了?”

蒋秋娘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却强自忍着嚎啕大哭的冲动问了一句,见张才叹气道:“还能怎么样?就是那个样子了。好在老太太这人慈和宽厚,心也宽,受几句闲话也还好,唉!不受着又能怎么办?就是老太爷,后来起不来床了,不也一样受着这些吗?不然,指不定还能再熬几年呢。”

蒋秋娘哭的更凶,罗莞心里也终于明白这位舅妈是如何厉害了,这特么简直就是泼妇中的战斗机啊,还是战斗机中的翘楚。

一面说着,就见小丫头雀儿用木盘子端了三碗白饭过来,小声对张才道:“本是炒了个白菜的,让太太看见了,说是如今菜金贵,让留着中午吃,所以,给姑太太和表少爷表小姐就只有这些了。”

张才咬牙,蒋秋娘越发是泪如雨下,摇头道:“罢了罢了,我原先没被休的时候,她就说我怎么不往家里倒腾些东西银子来?和我断了往来。何况如今我被休了,她自然是更不把我放在眼中的,这饭我也不要了,都留着给她吃吧。”

一面说着,就要掩面而去,却被罗莞拽了拽袖子,听女儿大声哭道:“娘,把饭留下来吧,咱们已经饿了几天,就算我可以不吃,弟弟还小,他也要吃饭,娘累了这些日子,您也要吃点儿啊。”

“莞儿……”

蒋秋娘忍不住又要抱着女儿大哭,那边张才听见罗莞的话,眼圈儿都红了,连忙将饭不由分说递过去,这里罗孚正不知该不该接,就听见姐姐小声道:“孚儿,接过来,大口的吃,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吃。”

罗孚便知道姐姐定是又有了什么打算,因二话不说,立刻把碗接过来,就用小手往嘴里扒饭,那模样,真像是饿了好几天似的。其实一路上虽是不能保证三顿都吃饱饭,但每到一处有人烟的地方,就会预备些干粮,野果虽涩,好歹也能填填肚子,所以远没饿到这个地步。

罗莞此时也一边哭一边接过另两碗米饭,然后不由分说硬往蒋秋娘怀里塞了一碗,自己则“慈爱”的看着罗孚,大声安慰道:“弟弟不要急,慢慢吃,不够我这里还有。”

看见这一幕,围观的村民们都开始议论纷纷,忽见罗莞将那碗饭放在罗孚脚边,接着转身向人群走过来,大家便下意识停了议论,都要听她说什么。

却见罗莞对着众人轻轻福了福身,含泪道:“各位大伯大娘也看到了,我们母子三个如今无家可归,舅舅舅母又坚决不肯收容我们,如今真正是落魄无依,还望哪一位好心的大伯大娘能不能告诉我,这附近可有什么栖身的地方吗?只要是能遮风挡雨,像是什么破败庙宇什么的,都可以,只要能让我们容身就好。我弟弟先前大病了一场,若不是有好心人资助了点药费,只怕就要病死,如今他的身子决不能再受凉了。”

众人眼见一个纤纤弱质的女孩儿含泪恳求,一时之间不由得大发恻隐之心,当即就有个汉子大声嚷道:“村子西北边倒是有个小土地庙,只是太小了,你们几个人进去,只怕转身的空儿都没有呢。”

罗莞凄然道:“如今这个境地,能避风雨就好,哪里还去想什么转身不转身的。”

众人见她说话清楚条理分明,一时间再也忍不住好奇心,就有个胖胖的妇人疑惑道:“姑娘,你……你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吧?我没记错的话,你娘嫁的那个男人,后来不是说做官了吗?就为这个,你舅舅舅妈当日高兴地什么似得,可后来许是没从你娘那里得什么好处,渐渐就不往来了。如今你们怎么会落到这个境地呢?难道你爹爹摊上了什么事儿,家让人给抄了吗?”

罗莞等的便是这句问话。闻言那眼泪就如同断线的珠子般落下来,让她对自己这临时超常发挥的演技十分满意。因摇头哽咽道:“大娘不要问了,难道不闻‘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么?例如在这乡下,一旦谁家困难了,邻里们还有伸手帮忙的。可是我那爹爹呢,呵呵,他读书明礼,却是做了官便把良心给丢了……”

于是一边哭一边巴拉巴拉把罗海天忘恩负义宠妾灭妻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其中韩姨娘对他们母子的欺负和罗海天对他们的刻薄寡情自然是要渲染到十分的,至于添油加醋,根本就没那个必要了,连歹毒心思都能起的男人,罗莞觉着这已经是坏到了极致,也没什么油醋可添加的。

这一说便说了小半个时辰,直说的蒋秋娘和罗孚都伤心起来,母子两个靠在一起,哭的声堵气噎。罗莞说到现在,眼泪也实在是再挤不出来了。好在这会儿人群已经成功被她挑起了情绪,真可谓是群情激愤,哪里还会在乎她掉不掉眼泪,就算掉不下来,也只会以为这命运多舛的女孩子把眼泪都给哭干了。

眼下这些是什么人?最普通的百姓。平日里没事儿做做白日梦,最喜欢最期盼的剧情就是能够遇上命中的贵人,或者助人为乐之后,那人后来飞黄腾达了就来报恩。最讨厌的是什么?就是这种忘恩负义,得了恩情反而反咬一口的混蛋。

于是,蒋秋娘被休就不再是一件羞耻的事了,乡下人见识虽不多,但宠妾灭妻也是知道的,罗莞娓娓道来,一桩桩一件件条理分明有板有眼,哪里会是胡诌出来的?何况这母子三人的境况也现在此处摆着,大家又不是没眼睛看不见的。

罗海天以及他的八辈祖宗在这一刻算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待遇,被骂的狗血喷头。谴责之余,就也有人注意到了母子三人此刻的凄惨境况,便有人大喊道:“张大叔,你看看她们三个可怜的,这个时候儿娘家不给做主也就罢了,那毕竟是官,咱们小老百姓斗不起,可若是还让她们三个就在外头流落,那还是人么?张大叔你就去金太太面前求求情,让她们三个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呗。”

这位仁兄一语出口,登时人们才意识到这个重大问题,于是纷纷转火,从强烈谴责罗海天到帮蒋秋娘母子三个说情。这里张才听到大家这些喊,他自然是巴不得的,因连忙对蒋秋娘道:“姑娘您先在这里耐心等等,待小的去和太太说说,也许能看在这么多乡里乡亲帮忙的份儿上,让姑娘和少爷小姐进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