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这一切,罗莞不知情,她也不想知道。在路王府呆了两天后,她看到王府空前低迷的气氛,也不想在那里给人家添麻烦,所以悄悄和翁老太君说了一声,便回到罗府。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大姑娘心中的绝望,她完全失去了以往的活力,就坐在床上痴痴的,有时候馨香玉香忍着悲痛扶她出门,她也只是坐在那架已经空无一物的海东青架子下,出神地看着大门的方向,一看就是一整天。

蒋秋娘原本是再也不愿意踏入罗府半步的。然而知道了这个消息,她也能够想象女儿此时是多么的悲伤无助,因和范良商量了后,到底还是和元老太太一起赶来。一进门,便看到女儿倚在廊柱下,双目无神的看着院门。

蒋秋娘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冲过来抱住罗莞大哭道:“儿啊,我的儿,你……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唬娘啊,呜呜呜……”

“娘,你来了。”

罗莞看到母亲,面上总算是有了点表情,她看上去好像是想挤出一个笑容,然而嘴角咧了咧,便觉一串咸涩泪水浸润到了唇上,于是她再也没力气强颜欢笑了,只是扶着蒋秋娘和元老太太坐在廊下。

“姐姐每天不是在房间坐着,就是在这里坐着。”从谢青锋战死的消息传来后,便寸步不离罗莞的罗孚无奈和母亲以及外婆解释着,话音未落,少年的眼圈也发红了。

“莞儿啊。你告诉外婆,你这每天里看着。是看什么呢?”元老太太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要打开罗莞心里的结,必须让她多说话,只有了解了她的想法,才能对症下药。

“没什么。世子爷要班师回朝了。我想他一定会来见我的,那时他可不是要走这个院门呢。”罗莞终于微微露出了笑容,然而说出的话却如同一道雷劈在了元老太太和蒋秋娘的头上,让两人当即就慌了。

“莞儿啊,你别吓外婆,别说这样的傻话。世子爷……世子爷不是死了吗?他……他怎么可能还会班师回来?更……更不可能来这里看你啊。”元老太太紧紧攥着罗莞的手,说着说着,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回不来了?”

罗莞听到元老太太的话。不由愣了一下,但是很快的,她便摇摇头,很笃定的说:“不会的外婆,他答应过我,他一定会回来的。”

“儿啊,娘知道你心里苦,只是……这人死不能复生。你……你可别因为这个就痴傻了啊,你若是真的疯了,世子爷……世子爷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啊。”

蒋秋娘也哭着劝,而一旁的罗孚见姐姐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这几天的憋屈和悲伤也终于爆发了,他跳到罗莞面前,指着那大门道:“姐姐,你醒一醒吧。世子爷不会回来了,他死了,他再也不可能从这个门走进来了。你从来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这一次为什么也这么脆弱?姐姐,你认清现实吧。”

“不认,我不认,我一点也不想认清现实,我一点儿都不想接受,我要做鸵鸟,做一只鸵鸟,什么都不要知道,我就想这样静静的等他回来,他答应过我的,为什么你们都不信?为什么你们要一次次和我说他死了?为什么连让我做梦都不许?”

罗莞的情绪也终于爆发了,一面尖叫,泪水就源源不绝得流淌下来。一旁馨香和玉香慌了神,刚要上前,却被张妈和石婆子拉住,听她们松了口气道:“姑娘如今就怕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久而久之,非熬出病来不可。如今就好了,两位姑娘不用急,且让姑娘痛痛快快哭叫一场,比她整日不说话默默流泪的好。”

馨香玉香一听,这话很有道理,因此便都止了步子,却见罗莞叫完了,一屁股坐在石栏上,哭着道:“我就想想着他,就想自欺欺人,就想从此后都活在梦里,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满足我?你们还是我的亲人吗?是我的娘亲和兄弟吗?”

蒋秋娘无话可说,只握着罗莞的手泪如雨下。倒是罗孚这时出奇的冷静,十二岁的男孩儿,看上去完全像个小大人似得,来到罗莞身边郑重道:“姐姐,你还知道我们是你的亲人吗?你还知道你的生命中除了世子哥哥,还有母亲和我这个兄弟吗?你忘了从我们被赶出家门后,是怎么相依为命的?那样的绝境都没有把你打倒,怎么如今你就倒了?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家如果没有你撑着,会是个什么样子?难道你为了世子哥哥,就连娘亲和我这个兄弟都不要了吗?”

罗莞收了哭声,有些吃惊的看着罗孚,却见弟弟俊秀的小小面庞上满是严肃,一字一字道:“姐姐再想想,世子哥哥为什么喜欢你?他喜欢的,就是你的自强不息,就是你无论面对任何困境,都是百折不挠的精神,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将你击溃打倒。如果只要痴情女,有的是女孩儿对他芳心暗许,他那个表妹,甚至能为他杀人。可那些痴情的贵族千金何曾放在世子哥哥眼中?然而你看看你此时的模样,和那些脆弱的不堪一击的贵族千金又有什么两样?世子哥哥英灵归来之日,看见你这副模样,他就算不失望,是不是也会伤心愧疚?因为是他把你变成了那种他最看不上的,除了哭泣绝望消沉自私什么都不会的瓷娃娃似的贵族千金。”

“孚儿,别这么说你姐姐。”蒋秋娘生怕罗孚这番话把罗莞刺激的更加痴颠,见罗孚还要再说,她连忙一拉儿子,带着哭腔道:“好了孚儿,让你姐姐自己想想吧,你别逼她,你想一想你姐姐那会儿为了救你的命,一家一家医馆去哀求,然后被赶出来,你……你如今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她这样一说,罗孚也忍不住伤心了,咬着嘴唇道:“我就是记着姐姐对我的恩,那会儿我们都在绝境之中,可是姐姐何曾是这个样子?她……她甚至为了我敢去讹诈世子爷……”

一面说着,罗孚的眼泪便一颗一颗涌出来,看在罗莞眼里,就如同是一道一道的亮光在脑海中划过,耳边回荡着刚刚罗孚说过的话,直如当头棒喝一般。细想想,自己这几日和行尸走肉又有何异?自己只一心想着和谢青锋同赴黄泉,可曾想过外婆母亲和弟弟对自己的担忧?若是自己也殉情了,岂不是要让她们的余生都生活在悲痛之中?若是自己死了,剩下谢青锋,他固然也会痛不欲生,可他难道也会像自己这般,从此后罔顾亲人和责任,要么偷偷殉情,要么就做一辈子的行尸走肉?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谢青锋如果是这样没骨气的男人,也不会入她罗莞的眼。那个男人,就算心里再痛,也依然会面无表情的接受命运打击,继续扛着他的责任前行。同理,如今的自己,岂不是成了没骨气的?这样的自己,又怎能配得上铁骨铮铮,连战死都拖了敌人元帅陪葬的百战杀神?

罗莞原本就不是消沉悲观的性子,如今被罗孚这一番话劝了,如同醍醐灌顶般茅塞顿开。因擦了擦眼泪,站起身道:“孚儿说的没错,我是不该再这么消沉下去了。祖母和母亲这会儿就到了,可见是一大早便赶路,快进屋歇歇吧。我没事儿,只是……只是这两日骤闻噩耗,一时悲伤过度,竟如迷了心窍一般。放心, 以后不会了,我不会让世子爷在九泉之下还为我忧心的。”

元老太太和蒋秋娘听了她这番话,才终于放下心来。馨香玉香也松了口气:她们知道谢青锋对罗莞的感情,如果真让姑娘因为世子爷的战死而最终一蹶不振,直到消极而死,两个丫头觉得自己死了都没脸去见主子。

当下罗莞便强忍悲痛,命人安排元老太太和蒋秋娘的饭菜。待忙完了,回到绣房之中,就听蒋秋娘叹气道:“莞儿,世子爷英年早逝,着实让人悲痛。只是咱们活着的人,却不能让他连死都不安心。我想着,你与其留在京城里睹物思人,不如跟着娘回乡下。那原来的园子虽然工人们都上手了,可新园子也要照料着。你不是说过吗?今生最大的梦想便是要种出那满园锦绣,娘想啊,世子爷也必定在九泉之下看着你呢,你必要把这愿望实现了,将来百年之后,才好去见他,是不是?”

罗莞想了想,点头道:“娘的话没错,只是我总要迎了青锋回来,再和您去园子里……”不等说完,见蒋秋娘面上变色,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苦笑道:“娘别担心,我不是刚刚那样又犯痴病了,我是说,护送青锋衣冠回京的军队已经在路上,我……我总要将他迎回来,才能和娘去乡下。”

第二百四十二章:英灵来归

蒋秋娘这才放下心来。谢青锋乃是一国元帅,他战死沙场,虽然尸骨无存,然而英灵却不能因此而滞留异乡,皇帝早已下旨,命令他的亲军亲自护送他的衣冠盔甲回京。

谢青锋的墓地也在加紧建造,论理,他的衣冠该被埋在祖坟当中。然而皇帝却下令,在已经选好地址的皇陵东南角,划出了几亩地单为谢青锋建造墓地。

对于一个臣子来说,这也算是死后殊荣,有些刻板的臣子还曾上书反对,却被正在气头上的皇帝打了板子。剩下的大臣有了这个前车之鉴,不约而同缩起了脖子:算了,反正世子爷也算是皇上表弟,这是人家兄弟间的家事,虽然于理不合,却是情有可原,咱们这些外臣就别瞎掺合了。

这之后,果然罗莞再不复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不独烟姨娘等人放了心,就是蒋秋娘和元老太太罗孚等人,看见她恢复了从前的沉静,也都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须臾便是十几天过去,这一日早上,罗莞起身收拾停当,换了一件米白色的麻衣,她这几日便是在屋里做这件衣服,馨香玉香看了,心里明白姑娘这是在缝制孝衫,只是这却于礼不合,她并未嫁给谢青锋,路王府也没有提亲,所以不能以未婚妻的身份为世子爷披麻戴孝。也所以罗莞只有亲手做了这件衣裳,在她心里, 这就是她为谢青锋穿的孝衫。

“姑娘这是……要去迎接世子爷?”

馨香见罗莞又在发髻上插了一支素银簪子和一朵白色绒花,便知道她的打算,却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罗莞点点头。昨天路王府派人来给她送的信儿,所以今日一大早。她便起来了。看见馨香犹豫着的面色,她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不由得拍了拍馨香肩膀:“放心吧傻丫头,我是去迎他凯旋回家,不会……不会让他看见我不堪的样子。我想。他英灵来归,若是看不到我,心里应该也会失落的。”

馨香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点点头,又深吸了口气道:“既如此,姑娘先用了早饭,奴婢命人去套马车,大军大概午时前才能入城。姑娘也不必去的太早了。”

罗莞道:“用完早饭,去路王府一趟吧。这么些天了,也不知道老太君和王妃娘娘怎么样?我唯恐惹她们伤心,所以没过去,只是今日不同,我还是去看看吧,唉!”

馨香答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命人摆上早饭。其实罗莞又哪里有心思吃?不过扒了两口粥饭,听说罗孚和蒋秋娘也要去街上,她便摇头道:“今儿街上必定人多。娘和弟弟且不必去挤着了,我和王妃还有姑娘们一起,也照顾不到你们。”

蒋秋娘道:“你去你的。实话说,就是世子爷没和咱们结缘,只冲他这份保家卫国战死沙场的忠勇,我们作为大夏百姓。也该去迎迎他的。”

罗莞听母亲这样说,也就没有再劝,因又让她们和自己一起,说是方便照顾。却也被蒋秋娘拒绝了。于是用了早饭,便往王府中来。

十几天没过来,王府的秩序倒是恢复了正常,灵堂也布置好了,家下人等往来穿梭,个个有条不紊。只是气氛却越发低迷沉痛了。见罗莞过来,徐王妃房中的陪嫁柳嬷嬷便迎出来,听她问起王妃和姑娘们的情况,柳嬷嬷抹着眼角道:“秋水世子和云白世子如今都住在这里,每日安慰老太太和王妃娘娘,只是没有用。唉!他们还劝人呢,连自己都动辄三两顿吃不下饭。听说宫里太后和皇上的情况也不怎么好。姑娘幸而来了,我看姑娘气色还好,不如您过去劝一劝,这不,早饭摆到现在,都凉了,娘娘和姑娘们还有两位世子一筷子没动呢。”

罗莞知道柳嬷嬷心里必定想着自己是外人,没有那种锥心刺骨的悲伤,那句气色还好应该是带着点讽刺的意味,她也不在意。因走进徐王妃的院中,只见饭厅里众人如泥雕木胎般坐着,整间屋里都是死气沉沉的,饭桌上摆着白粥和十几样素色小菜,却是没一个人动筷子。

“看来王妃娘娘和姑娘们今天是不想去迎接世子的衣冠了,我原还想着和你们一起走,如今倒是白费了心,既如此,我还是自己去接世子爷吧。”

罗莞一进门,扔下的话便激起了一层波澜。木头般的徐王妃猛抬起头来,皱眉道:“谁说今天我们不去接锋儿的?他……他英灵来归,我……我是他母亲……”说到这里,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罗姑娘稍安勿躁,我们这也正准备出去呢。”方云白和云秋水李溪月站起身,方云白便温言解释了一句,却听罗莞幽幽道:“你们去接他?怎么接他?就这么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去?你们想让他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生吗?你们接他回哪里?就回这里?原本繁华热闹,如今却比坟墓还要死气沉沉的路王府?”

徐王妃看了她一眼,叹气道:“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罢了,什么都不要说了,时辰也差不多,我们走吧,锋儿……若是见不到我们,他心里会难过的。”

徐王妃一向都是神采奕奕,甚至有时略有点跋扈的,然而如今,却如同一个完全没了希望和勇气的老太太一般,罗莞看着她,就如同看到前几天的自己,几个小姑娘也是死气沉沉的,而她们,都是谢青锋至亲的人,以世子爷未亡人自居的罗莞一点儿也不想看到她们这个样子。

于是她上前一步,斩钉截铁道:“世子爷看见王妃和妹妹们的模样,才会难过,王妃妹妹们若不打起精神,也不吃饭,就还是不要去接他了。”

徐王妃也知道罗莞的用心良苦,只是这会儿哪里能有心思去体会。一听这女孩儿竟帮自己做了主,不由得气道:“你又凭什么这样说话?我是他的母亲,你是他什么人?你能从悲伤中解脱出来,我们又如何能比得上你?行了,多余的话不用说,柳嬷嬷,去看看马车套没套好?套好了就走吧。”

柳嬷嬷看了眼罗莞,却见她神色不动,沉声道:“我是世子爷什么人,王妃不清楚吗?您说我从悲伤中解脱出来,这话其实错了,我怎可能从悲伤中解脱出来?慢说这才几天工夫,便是过了一年,十年,几十年,这悲伤只要想起,亦是锥心刺骨。只是我知道世子爷定然不希望看见你们大家这个样子。所以我必不能让他见这样的你们,王妃可以叫人将我扔出去,但也请您扪心自问,您是不是还要世子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母亲,罗姐姐说得对。”谢玉芳生恐徐王妃发怒,真的把罗莞扔出去,连忙打圆场,一边端起饭碗道:“母亲几天没用饭了,若是到大街上,看见……看见哥哥衣冠,承受不住,一旦晕倒,又是一番忙乱,哥哥……英……英灵来归,必不愿见到母亲如此的。”

一面说着,便含泪吃了一口。却听徐王妃喘着气道:“不过是寻常劝人的话,你就听进去了……”说到这里,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忽听罗莞叹气道:“是啊,我这些都是寻常劝人的话,可理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呢?王妃想必也是心知肚明。王妃,我如今还能在这里,还能说劝你们的话,已经是不容易了,难道还指望着我能说出什么新颖的劝人方吗?”一面说,泪水也终于是滴落下来。

徐王妃怔怔看着她,心中因为悲痛而起的怒气瞬间消失无踪。说到底,这屋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因为儿子的死而悲伤欲绝,罗莞看上去还很镇定,不过是因为她性子坚强罢了,若说伤心,只怕她的伤心也不下于自己和女儿。因想到此处,终于沉默不言,手上却是颤抖着去拿饭碗。

柳嬷嬷连忙道:“这些饭菜都凉了,老奴让她们换热的来。不然姑娘们和王妃娘娘吃了,当心受凉。”说完连忙让丫头们将桌上饭菜收下。

徐王妃谢玉秋等人也没出声反对,几个女孩儿就携了罗莞坐到一边说话,徐王妃却怔怔看着罗莞出神,暗道不管怎样,这女孩儿到底是和青锋隔着几层的,戏台上那些什么生死相许的情爱风月又岂能当真?她如今的悲伤不是假的,可过几年,倒也不会十分悲伤了,只有我们,余生里要日日受这样的痛苦折磨。唉!老天,老天,都说好人有好报,锋儿保家卫国,固然是杀了许多鞑子,可他救了多少人?没有他,大夏的百姓要被祸害多少?论功德,他纵然不是最多的,也不该少,可怎么竟然就是这样的命?难道真是好人不长命么?”

一面想着,下人们早已经手脚麻利的摆上了热乎饭菜。徐王妃和谢玉秋等人总算是勉强用了些,这才一起前往城门去迎接谢青锋的衣冠。

城门到王府的几条路上,早已经是人山人海。看到路王府的人来了,人群中一阵骚动,接着哭声便一阵阵传出来,只听得马车中的徐王妃和罗莞等人又忍不住泪如雨下。

第二百四十三章:在那遥远的地方

然而紧接着,便见街道尽头出现了天子出巡的黄罗盖伞,路王爷和徐王妃忙带着方云白云秋水以及谢家的女孩儿们上前,就见皇上之后是文武百官,一个个也是面色肃穆沉重。

众人忙要跪下,却见皇帝凌晨微微摆手,喃喃道:“舅舅舅妈和妹妹们不用多礼了。今儿……是青锋归来之日,朕……朕来接他。”

“皇上万金之体,怎可因为臣子而轻易出宫?还望皇上以国事和龙体为重……”

路王爷急忙劝着,不等说完,就见凌晨看了他一眼,摆手摇头道:“舅舅,你别说了,朕什么都不想听,也听不进去。等这里的事完了,你和舅妈进宫看看母后吧,她这几日里也难过得很。听说外祖母也因为伤心卧床不起,唉!朕……朕等一下去看看她。”

路王爷心中酸痛不已,长叹一声,果然不再劝了,答应和徐王妃今天明日进宫。忽听凌晨喃喃道:“朕曾和青锋说过,他给朕保这万里锦绣江山,不仅仅是尽一个臣子的本分,更是为自家哥哥守着这份庞大的基业。朕不让他白出力,朕保他富贵无边。到时候,我们既是君臣,也是兄弟。一齐到老,百世流芳。却没料到,青锋做了他该做的,却不肯……不肯给朕实现诺言的机会……他,他真是可恶啊……”

路王爷和大臣们见一向嬉笑怒骂却又狠辣异常的皇帝流下两滴龙泪,连忙又上前相劝,却见凌晨又摆手道:“好了好了。朕只不过是感慨感慨,朕心里难受的针扎一样,你们不让朕发泄出来,可是要活活憋死我吗?”

大臣们不敢再劝。于是堂堂的九五之尊便如同是个寻常男子一般。和路王爷徐王妃并肩站着,眺望城门的方向。

一个将领,纵然他贵为三军统帅,威震天下,然而战死后能得皇帝亲自出宫,能让京城百姓自动自发的将数条街道占满。只为了迎接他的英灵归来,这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而就在大夏京城君民都陷在巨大的悲痛中时,与西夏接壤的大夏边境一个宁静的山村里,一对夫妇却正在为床上他们精心照顾了十几天的男人而焦虑。

“元哥,孙大夫可是说过,如果到今天傍晚,这位小兄弟还是醒不过来的话,他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坐在屋中角落里椅子上的妇人幽幽叹了口气,对刚刚进门的男人说道,又看了眼谢青锋。摇摇头道:“若真是救不活,这小兄弟也太可惜了。”

“还没醒过来?”

慕容元走上前,看看谢青锋面色,伸出手挠了挠脑袋:“真是奇怪啊,看他面相不是短命鬼啊,再说了。真要救不活,咋还能撑这么多天?要死就痛痛快快死掉不得了吗?磨叽啥呢?”

“元哥。”妇人瞪了丈夫一眼:“难道你不知?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嗯,嫣儿的意思是说,这小子就该着今天晚上死,所以之前虽然半死不活的,阎王爷也不肯来收他的命?唔,这阎王也太不知变通了……”

不等说完,又被妇人瞪了一眼,听她咬牙道:“你什么时候儿能改改这毛病?鬼神也是可以随口玩笑的吗?”

话音未落。就听屋外一声笑,接着一个粗哑的嗓子道:“荣娘子还不知道慕容兄弟这张嘴?那就是个没有把门儿的。”

荣嫣听见这声音,连忙站起身来,对从外面走进来的粗胖中年人笑道:“孙大夫来了。你再给这位小兄弟瞧瞧吧,若是能救活。也是功德无量的事儿。”

孙大夫摇摇手道:“尽人事听天命。我来不是为了给他看病的,我就是好奇,这小子到底是会死呢?还是能活过来。”

荣嫣惊讶道:“就……就为了好奇?你就亲自过来?”说完却听孙大夫嘿嘿笑道:“荣娘子不知道,这人被石兰子河冲到此处,让慕容兄弟救起,已经就是个奇迹了。更兼我在他体内还察觉到了一些中毒迹象,只是他运气好,那伤口不知怎么裂开,毒血流出,虽然造成失血过多的问题,然而却把绝大部分的毒素给解了。如此巧合,不能不说是第二个奇迹。再者你看他那脑袋,如此严重伤口,应该是被河水冲到岸边时遭到剧撞,没有慕容兄弟,只怕流血不到两刻钟,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他的性命了。偏偏他就遇上了,可说是第三个奇迹……”

他絮絮叨叨的不等说完,慕容元已经听不下去了,瞪眼道:“好了,你就直接说结果不就得了吗?奇迹来奇迹去的,那这小兄弟到底能不能活啊?”

孙大夫嘿嘿笑着摇头道:“我不知道。”话音未落,见慕容元瞪眼,他便认真道:“这人心中定然是有一个极大的夙愿没有完成,才能支撑着他在水中浮沉,竟而未死。我原本料着,有这样强烈的生还愿望,又有这么多奇迹在身,此人该当是上天护佑福星高照之人才对,那只要老夫尽心救治,一定可以救活。谁知他竟一直迁延到今日未醒,眼看着要死了,这……这实在是不合常理。所以我今儿特意过来看看,就是想知道知道,上天到底给这人安排了什么命运。”

听孙大夫这一说,荣嫣也不由得担心了起来,呐呐道:“不会是当日他落水时,鬼差去捉人,结果捉了后才发现还有十几天阳寿,又给放回来,可这十几天也实在不值得折腾了,所以才会就让他昏迷不醒,只等时辰一到,就来拿人吧?”

她一番话把慕容元和孙大夫都逗得笑了起来,点头道:“唔,很有道理,很有道理啊。”

荣嫣瞪了他们一眼,咬牙道:“我为这小兄弟担心呢,你们还在那里笑,等着,看我……”不等说完,忽然就听床上之人发出了一声呻吟。

这下孙大夫和慕容元以及荣嫣都变了面色,连忙凑过去看,就见那面色苍白英俊的年轻人嘴唇翕动着,用低不可闻的声音一遍遍念着“莞儿”,但是很快,这点声音就低了下去。

“他好像是在说晚……儿?这是什么意思啊?”孙大夫看着慕容元和荣嫣,却见慕容元摇头,荣嫣则再次发挥了她丰富的想象力,喃喃道:“是婉儿吧?会不会是他心爱的女子?这人都这样了,还惦念着他的心上人,倒是个多情种子。”

三人一边说着话,也紧张观察着床上人的反应,果然就见这人的眼皮子动了动,然后慢慢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他们。

“太好了。”孙大夫一个高儿蹦起来:“哈哈哈,我就说嘛,这样有死无生的险境都不能杀死他,这人定然是洪福齐天,绝对不会死的。”他因为太过高兴,因此也没发现慕容元和荣嫣互相看了一眼,目中除了欢喜外,还带上了一点戒备之色。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说出来,咱们好送你出山。”慕容元走上前,温言问着,想起屋后藏着的那一件银甲,他心中就有些不安,虽然此前十分担心,但如果可能,他并不想收留此人在这里长住。

“我……我叫什么名字?我……我是谁?”

却见床上人怔怔看着他们,脸上全是茫然,然后他忽地抚了抚额头:“奇怪,我怎么在这里?我……我是谁?”

“我操……”孙大夫忍不住就骂出了一句脏话,不敢置信的看着刚刚被他赞为洪福齐天的年轻人:“历经九死一生,妈的竟然失忆了?个贼老天不是这么玩人的吧?”

荣嫣也连忙道:“小兄弟,你好好儿想一想,你刚刚嘴里念着婉儿,这个婉儿是不是你最亲近的人?若是你知道她住在哪里也使得,我让我相公去帮你找她。”

“莞儿……莞儿……对不起……”

这床上的人自然就是谢青锋了,就如同孙大夫说的,他能从有死无生的绝境中捡回这条性命,当真是洪福齐天。然而上天总是公平的,虽然命捡回来了,记忆却不复存在。在嘴里喃喃念了几遍,他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难过,眼中酸涩,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像是要呼之欲出,可就是呼不出来。

看着他那痛苦的样子,慕容元和荣嫣再次互看了一眼,两人有些无奈,却又松了口气。慕容元便道:“算了小兄弟,你这会儿刚醒过来,还是不要太用力想了,想多了头痛,你的身体又这么虚弱,只怕承受不住,且将养些日子,也许等身体好了,就会慢慢恢复记忆也说不定。”

说完又把孙大夫介绍给谢青锋,谢青锋知道眼前几人都可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虽然失去记忆,然而刻在骨子里的一些处事礼仪却已经是身体本能,于是勉强坐起身行了礼,谢过三人的救命之恩。只是他身体虚弱之极,说了这几句话,已是疲累不堪,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第二百四十四章:矢志不渝

“锋儿已经回来两个多月了,也安葬了,你怎么还穿着这一身衣服?你是年轻的女孩子,又不是重孝期间,做这样打扮,会惹人说闲话的。”

谢青锋战死了,然而生活却要继续。罗莞到后来还是没有在乡下长住,虽然她在果园里经常一住就是十天半月,但只要没什么事,她便会回京城,到路王府看看老太君和几个女孩儿。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可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对如此巨大的伤痛却也无济于事,王府内的气氛仍是十分低沉。每次罗莞过来,和大家说一些乡下的事,倒还能让翁老太君的心情略略好转些。这一点,就连徐王妃都是感激她的。

因这一日罗莞过来,众人在翁老太君房中说了会儿话,老太太见罗莞全身上下仍是一片素白,头上也只带着白色绒花,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她能猜到罗莞的心思,只是这女孩儿如此年轻,自己的孙子已经战死,倒不能耽误了人家,因忍不住就提了一句。

罗莞听了老太太的话,先是一愣,接着方反应过来,淡淡一笑道:“这没什么,老祖宗不用说,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徐王妃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虽然想起儿子还未娶亲就战死他乡,心中如同刀割一般的痛,然而她却也认同翁老太君的想法,因便直接开口道:“罗姑娘,你和我们不同,锋儿……唉!他都去了,你何苦还固执?终究说起来,你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如今想想,之前因为你是孝期,所以没提亲下聘,这还真是可以庆幸的事了。不然岂不是耽误了你,更为你招来不好的名声。”

这样一番体恤的话能从一向高高在上的徐王妃口中听到,着实不易,由此也可看出这女人虽然骄傲了些,但心地确实不坏,只是言语也太直接。连一旁坐着的谢玉芳和谢玉秋都觉着有些不妥,忙咳了一声,淡然道:“娘说什么呢?您让姐姐怎么说啊?”

“没什么不能说的。”却听罗莞沉声道:“王妃如今说这是值得庆幸的事,可我并不这么想,我心中万分后悔,早知道,当日就不该听世子爷的,若是趁着热孝……”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然而人人都明白了她内心的意思。

翁老太君当即正色道:“傻丫头,你怎么能这样想?万万不可。你放心。就是青锋不在了,路王府该帮你的地方,也不会不帮……”

“老祖宗看我可是趋炎附势的人?”罗莞抬起头,目中泪光盈然,咬着嘴唇道:“我不过是个种果树的,只要种出来的果子好。何必求人帮忙?更何况,要找人照拂我,难道还用得着搬出路王府的大名?秋水世子和云白世子随便动一根小指头,也就够了。”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但翁老太君和徐王妃心中却同时都是“砰”的一声巨震,徐王妃抬头看了眼罗莞,见她神色坚定,她知道这女孩儿是个胆大的,从不会去在乎别人的眼光言语,然而此事对她的影响实在太大。因挥手命下人们都退出去,屋里只留着谢家三姐妹,然后她这才看向罗莞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竟然要为了青锋,就……就一辈子都不嫁人了?”

罗莞叹了口气,目光沉重如水。看向震惊的翁老太君和徐王妃,郑重道:“老祖宗和王妃娘娘都知道,我和世子爷虽然没有定下什么名分,然而早已两情相悦。你们说我无耻也好,说我是趋炎附势也罢。若可怜我,将来我孝期过后,让我嫁进来,做他的妻子,民女感激不尽;若是觉着这样不妥,不肯给我这个名分,也没什么,我自己心里知道,就把自己这一辈子给他便完了。”

“姐姐,你胡说什么啊?哥哥都死了,你……你怎么可能嫁给他?”

谢玉婉急了,她虽然爱戴哥哥,却也敬重罗莞,听她这话,分明是要为谢青锋守节终身,别人守寡,那是没办法,可罗莞和谢青锋连亲都没定,也要为他守这样的活寡,这……这天理何在啊。

罗莞扭头淡淡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人没有了,可魂还在,我可以嫁给他的牌位。”

这话当真是大胆之极,若是被一些卫道士老夫子听见了,定要骂罗莞无耻,哪有女孩儿会把这样话说出来。然而罗莞一个穿越女,哪里会在乎这些?既然今天翁老太君和徐王妃把这层窗户纸粘湿了,她索性就捅破,把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

“你……你这傻孩子,你……你怎么这样狠心?就因为青锋毁了自己的一辈子?”翁老太君老泪纵横,民间若是有女子在丈夫死后立志守节,经官府上报,皇上会亲自下旨颁赐贞节牌坊,到时候整个乡里都跟着荣耀无比。然而即便有这样的褒奖,每年肯为夫守节的女子也是寥寥无几,大户人家或可用权势压着年轻守寡的女人把一生都消耗在大宅门里,可这其中有几人是心甘情愿守一辈子寡的?如今罗莞因为父亲和祖母的孝期而错过与谢青锋的姻缘,在她们看来,这等于是逃过一劫,就连她们,那样疼爱谢青锋,为他的战死悲痛欲绝,却也不能不替这女孩儿庆幸,哪里想到她今日竟然主动说出这种话,这……这简直就是飞蛾扑火啊。

“如果不是还有母亲和弟弟要照料,我也许就和他去了。”罗莞叹了口气,又嫣然一笑道:“不过现在我也想开了,若我真的跟着世子爷去了,八成黄泉之下要被他狠狠教训一顿,他是百战杀神,至死都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是他喜欢的人,怎么可以这样懦弱,简直太给他丢脸。”嗯,不仅给他丢脸,也给穿越女一族丢脸。看了那么多穿越小说,还没有女主是殉情而死的,我要是开创了这个先河,会被读者骂死的吧?

罗莞在心里默默想着,这里翁老太君和徐王妃彼此看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神色,罗莞的话不像是开玩笑,这让她们心里乱糟糟的。

当下众人都很有默契的揭过了这个话题,又说了会儿闲话,看着几个女孩儿带着罗莞离开,徐王妃这才坐到翁老太君身边,目光闪烁的道:“老祖宗看,罗姑娘刚刚那番话,是有几分出自真心?”

翁老太君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那孩子的话有几分真心,你看不出来?还来问我。”

徐王妃沉默不语,翁老太君又看了的她一眼,淡淡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徐王妃垂下目光,轻声道:“儿媳觉着,罗姑娘那番话倒是十分诚心的。老太太,我想,锋儿生前就喜欢她,如今她……她又有这样的心思,何不就成全了她?”

“为了锋儿,就毁掉那孩子的一辈子吗?”翁老太君严厉的看着徐王妃:“儿媳啊,守寡的日子是那么好过的吗?何况那孩子才多大?又是连亲都没提过的,你就这样狠心?”

徐王妃落下泪来,忽地跪在翁老太君面前,哽咽道:“老祖宗,不是儿媳狠心,锋儿他是您的孙子啊,他战死沙场,您怎忍心让他在九泉下也孤零零的。今日不是罗姑娘开口提这话,儿媳也不敢想这样狠心的主意。只是老太太也看见了,她忘不了锋儿不是吗?儿媳想着,他们两人是两情相悦,虽没有夫妻之名和夫妻之实,却有夫妻之情夫妻之份。这曾经沧海难为水,既是罗姑娘打定了主意,咱们何不成全了她?锋儿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你说锋儿在九泉之下能瞑目?你以为锋儿喜欢那孩子,看见她为自己守活寡就开心了?”翁老太君拿手帕擦擦眼泪,摇头伤感道:“你起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就像你说的,青锋那是我的孙子,我只恨上天不让我替他死,明明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怎么不让我死?”一语未完,便忍不住痛哭起来。

“老太太别说这种话,会给锋儿身上加罪孽的。”徐王妃慌忙起来,扶住痛哭失声的翁老太君,却见她点点头,勉强抑制了哭声,又换了条手帕擦眼泪,然后拍着徐王妃道:“青锋是个好孩子,若他泉下有知,必定不愿意莞儿为他赔上终身幸福的,这件事不必再说了。”

“可是,罗姑娘刚才明明就是心意已决的样子,若真不给她这个名分,她不说老祖宗为她着想,万一以为咱们是误会她趋炎附势怎么办?”徐王妃忍不住还想争取,却听翁老太君摇头道:“那孩子不会这样不知好歹的。更何况,之所以她先前的话说的那般笃定,也不过是因为这会儿为青锋悲痛,等日子长了,再过两年,她出了孝,即便不忘了青锋,也不会这样想了。女人的一辈子啊,谁愿意孤孤单单到老?何况咱们都没提过亲。这样的事,不是咱们路王府能做出来的,明白吗?”

第二百四十五章 知恩图报的好鸟

徐王妃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好,那儿媳听老祖宗的。但愿如老祖宗所说,等到时日长了,那孩子就能慢慢忘了锋儿吧。”一语未完,早已又是心痛如绞。

春去秋来,转眼间,果园里又是硕果累累,只是今年秋,再也没有人陪着她一起摘果子卖果子了。

没有了谢青锋在身边,罗莞对于卖果子也不是那么的在意,凡事都交给蒋秋娘和范京范良以及程胖子打理,饶如此,果园的收入也是不菲。尤其是这一次进贡过后,皇帝亲封罗莞为皇商,让罗家果园的果子更是水涨船高。

大夏朝乃至历史上的第一个女皇商,罗莞可算是为天下女性争了口气,一时间成为各处的热门话题和女子们的偶像。如果是从前,她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得意,然而如今,她心里却并没有多少喜悦之情,果园里的果子都卖掉后,在乡下又住了两天,她便和谢明雨一起回京。

谢青锋的战死对谢明雨打击也很大,再加上翁老太君和徐王妃心中悲痛,因此从那之后,谢明雨偶尔也会偷着进京一次,住到路王府中,安慰母亲和徐王妃,对外只说是谢青锋的忘年交,然而那些在王府里伺候了几十年的老家人,心中却都是暗自打鼓,心想世子爷的这位忘年交和当年的三公子眉眼怎么就那么像呢?

到了京城,罗莞把谢明雨和一些果子送给路王府,自己也过去和翁老太君请了安,又和谢玉秋谢玉芳说了会儿话。到傍晚时分,方回到罗府。

罗孚如今还是在国子监,今年秋天他要考举人,因就住在了国子监里。轻易也不回家。因此如今家中事情,多是烟姨娘说了算,其它几个姨娘帮衬着,当然,顺便也是监督着。这些失去依靠的女人心里很清楚,她们如今这还算如意的日子是谁给的。因此半点不敢得罪罗莞,更不敢搞鬼耍滑,罗府下人们的眼睛和嘴巴可都是继承了从前的“优良传统”,从不饶人的。

这不,回到房中,刚刚洗了把脸,烟姨娘就过来向她“汇报工作”了。夏日天长,这会儿已是酉时,天色也只黄昏而已。

罗莞一边听着烟姨娘的汇报,一面吩咐丫头们摆晚饭。然后对烟姨娘道:“你处置事情都妥当,小小不然的就不用和我说了,这样巨细无遗,我便长三个脑袋,也没办法一一照顾妥帖,毕竟我得在果树上用心思。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