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张教授的长子张游,他是我同校的师兄,步兵科毕业。因为张教授的关系,在学校任教员,也给我上过课,亦师亦友。回国后,他就在我的麾下任职,五年前一场恶战,他替我挡了一枪,当场毙命…”

画楼眸子微动,忍不住又拿起那照片看了一眼。眉目清秀平常,毫无特色…

她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指尖微凉。

他又抽出一张递给画楼。应该是最近几年照的,照片清晰不少,又是个毫无特色的男子,却跟张教授和张游有七分相似。淡淡笑着,很是温和。

白云归声音里不禁凝重起来:“这是张教授的次子张峥。他是情报科毕业,回国后也在我麾下,替我训练了一批精明能干的特工,红瑜便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接替人。两年前去京都办事,落入圈套被杀…”

画楼贝齿微微咬了下红唇,她后背微凛,指尖越发冰冷,眸子一瞬间静了。

她复又看了一眼那张模糊的老照片,那个张教授严肃的脸…灯光下,如此刺目。

白云归再次抽出一张照片给她。

是一张更加年轻的脸,跟张游张峥有五分相像。

画楼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心中噙了冷峭。她微微斜眸,淡然问白云归:“这个,一定是张教授的三子”

白云归目光有些黯然伤神,平静应了一声:“是,他叫张恪。”

“那么,他又是怎么死的?”画楼清冷声音里添了新霜,眼眸似寒冬冰魄,清澈里透出蚀骨的冷然。

她只觉得好笑,就算那个人对白云归有再多的功劳,有再多的恩情,亦不能成为他伤害半岑的理由

跟她打悲情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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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节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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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节体谅?

第一百三十七节体谅?

画楼眸子里的煞气如件令人窒息的锦袍,扼得白云归呼吸一滞。

他顿了顿,才道:“张恪没有死。他在德国军校念骑马科,尚未毕业便在训练中摔了腿,如今一走一瘸。”

沉默半晌,房间里静籁得落针可闻,半垂窗帘在夜风中缱绻。画楼明眸微睐,淡淡哦了一声:“他没死…”

因为慕容半岑的事,白云归对她心存歉意,也格外宽容。他继续道:“…我把张教授接回来后,便在内地山区建了个武器研究所,张教授是主要负责人。这些年,每每德国有新式武器出来,总能被他仿制三分…张教授的研究所模仿德国制度,所有人十年之内不得回家探亲…他把儿子们托付给我照拂,长子二子已经牺牲,如今只剩下这个残疾的幼子张恪…”

不是张教授,而是他的儿子张恪

怪不得白云归说不要再提。

从他的角度而言,张教授是他的恩师,又帮他研究武器,提高整个华夏的武器装备,是家国的功臣;张教授的两个儿子皆是为白云归而死,他对张家心怀歉意;张恪又是残疾…

张峥没有死的时候,张恪就已经这样了。

他十八岁摔断腿后,一直很自卑,心中有怨怼。身体的残疾慢慢转移到心里,他终日无所事事,醉生梦死,沉迷鸦片。落户俞州后,整日逛烟馆、宿花柳巷、包戏子、滥赌如命。

父亲一直在白云归的内地研究所,多年不归家,对他少了教养;长兄张游未死时,尚且能管住他,他的荒唐也不算出格。

后来张游战死,二兄张峥心软,可怜他又残疾又失亲人,现在又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对他多是溺爱,放任不管。

一开始只是个纨绔子,渐渐不知为何,迷上了娈童。只要俞州哪家的少年公子姿容出众,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有次把俞州市长的公子骗到家中去,那公子不依,他便有又打又掐,还用烟管烫他。最后,市长公子受辱自尽,那市长气得亲自上门要杀人,被张峥拦住。张峥求到白云归面前,只说:“…督军只当可怜我的老父。我替督军干着这个差事,迟早也是不得善终的。督军总得留个人替我父亲送终…”

白云归想起替自己挡了枪子的张游,叹了口气。暗地里给那市长送了四个绝美的姨太太和好些金条,才算把这件事压过去。

张峥因为这事,也狠狠教训了张恪一顿。

张恪却依旧不改。

不过后来,他玩弄的,大都是普通人家的男孩子,没有闹出太大的波折来。张峥死后,张恪脾气变得更加诡异。

每隔几个月,便有被伤得体无完肤的美丽少年的尸体从张公馆扔出来。白云归气得几次要杀他,他就无所谓冲白云归笑:“我已经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大可杀了我你手上,不是有我两个哥哥的性命?多我一条也无妨…反正我爹心中也没有我们这些儿子,只有武器…你以后替他送终好了…”

张游和张峥都是因白云归而死。

他欠了张家两条性命…

虽然心中极度厌恶张恪,始终下不去手,只得无奈的睁只眼闭只眼。

儿子是家族的香火。张教授为了白云归,为了民族,连自己的小家都不顾了,他怎么忍心叫张教授断子绝孙?

只是他没有想到,慕容半岑会被张恪看上。

最近一直忙忙碌碌,经历了很多事,张恪也两年多没有闹出新鲜的花样,白云归都快忘了张恪的存在

慕容半岑去念书的学校是封闭式的,除了早进晚出,中间是不可以随便出入的,更加没有外人可以随意从学校带走人。早上方副官送他去,晚上接回来,安全应该是有保障的。谁知道居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慕容半岑到底是如何被张恪看上?他又到底为何跟张恪而去?

这些,白云归想问;可半岑近乎崩溃,这个时候问这些,只会增加半岑的痛苦。

“画楼,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白云归最后道,声音里又难以掩饰的悲凉与无奈,“张教授是家国的福音,我们国力的强盛,需要他这种人才张家对我又是大恩,与公与私,我都不能杀了张恪他是教授唯一的儿子了以后,我一定会补偿半岑的…”

这句话,说的虚弱无力。

画楼听着,没有什么表示,浑身却透出幽蓝的清冷。她半垂了眼帘,修长睫毛在眼底投下阴影,身姿端坐笔直,纤柔双手紧紧攥住,雪肌上有暴突的青筋,格鹫。

白云归拉过她的手,将她揽入怀里,温柔道:“画楼,悲剧已成,就算杀了张恪,半岑的伤也是一辈子的…我会竭尽所能照顾半岑的,补偿他”

画楼没有推他,闲闲依偎他的胸膛,声音娴静:“督军,张恪伤害了我弟弟,您以后会补偿他;那么,我要是杀了张恪,以后您因此而造成的损失,我来补偿,可好?”

白云归猛然身子微僵。

画楼已坐直了身子,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她的侧颜掩映在灯光里,神色平淡宁静,堪比月色的温润。眸子幽静慵懒,静静落在白云归的脸上,轻柔如烟。

他眉头一蹙:“画楼,你知道我的脾气。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不要再提你可明白?”

画楼已经起身,眼眸深睐:“督军的意思我懂了,我知道应该如何做…多谢您如实相告。”

“画楼”白云归喊住他,声音里有些暖意,“多谢你的体谅”

画楼回眸一笑,宁静优雅。赛雪肌肤如撒了银粉,白皙灼目,别样柔媚。

从书房出来,她面容萧萧,清冷寥然的眸子有肃杀之气。

体谅?

体谅应该是相互的吧?

他体谅过半岑吗?体谅过她吗?

夜色已深,画楼上去看了看慕容半岑。灯光下他红润如桃蕊娇嫩的脸颊苍白,唇色发暗。他原本就怯懦忧郁,好不容易在画楼的鼓励与关怀下开朗了几分,如今又回到了从前。

不,比从前更加糟糕

虽然注了镇定剂,睡梦中的他并不安宁,眉头紧蹙,羽睫微颤,好似在做噩梦。

画楼叹了口气。

她的心绪有些乱,便推了阳台的门,吹着深夜的风,让自己清醒安定些。

月上银装,如烟似雾的梦幻;寒露清朗,非雨非丝的怅然。乳白色栏杆被重露浸润,画楼鬓角衣袖也微湿,真是应了那句,“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各种念头在脑海辗转反侧,烧灼着她的心。

却猛然听到尖锐的叫声。

慕容半岑已经坐起,目光空蒙又无助,使劲向床角缩去,一脑门的汗。

画楼忙奔了过去。

他便搂住画楼,又哭了。

这一嗓子,又把家中众人惊动,纷纷跑了上来。

不管怎么哄着,他都不肯放手,只是搂着画楼,好似姐姐是他唯一的依靠。画楼只得叫佣人拿了她的睡衣,她今晚歇在慕容半岑床上。

白云归脸色沉了一瞬,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便道他们早点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下楼跟他说声。

画楼道好。

换好衣裳躺下后,慕容半岑立马扑过来,半个身子压在画楼身上。画楼轻轻搂住他的后背,安抚着他。

他跟画楼差不多高,原本就比画楼还瘦些。这段日子受尽非人折磨,身上早无半两肉,肋骨隔得画楼生疼。

她强忍着,一动不动。

他一直紧绷着,身子微颤,好半晌都静不下来,又有滚烫的泪落在画楼的颈项。

“姐姐,督军会杀了那个人吗?”慕容半岑声音懦懦,带着颤音问画楼。

画楼一震,他肯说

他这般信任画楼,所以他肯说“那个人”只要肯说,只要把伤口摆出来,就能治疗。伤疤是注定要留下的,可一直捂着,就会溃烂

“会的,督军说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画楼的声音异常坚毅。她抱着慕容半岑,心间有股暖意悄悄滑过,她被慕容半岑信任。想着,便感觉怀里的这个小男生,真是自己至亲的亲人

血脉相连的亲人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画楼心中泅开,眸子里氤氲了雾气。

所以,这种信任不能辜负的

听到画楼的保证,慕容半岑终于慢慢静下来,身子亦没有刚刚的冰凉与紧绷。缓慢放松后,他的泪水也止住了。画楼掏出帕子给他擦脸,又叫了女佣端热水来洗洗。

重新睡下后,他不再压着画楼,只是紧紧扣住她的手指。十指相扣,十分的紧。

关了灯,屋子里有疏疏月影,摆设显得婉约韵致。

慕容半岑喃喃对画楼道:“姐姐,那个人家里,还有好多跟我一般大的男孩子…他们好可怜,求着他,任由他…”

他的呼吸重了起来,声音哽咽住。

画楼忙俯身,将他的肩膀搂住,柔声安慰着。

“爹走了,妈只会哭,要是没有你,我就会跟他们一样…”慕容半岑伸手,也紧紧搂住画楼,忍不住又哭了,“只有你和妈对我好,只有你能护我…”

画楼心中心酸难忍。

好半晌,他终于不再哭了。

他肯开口提这件事,有个问题画楼便没有再顾忌,问他:“半岑,出事那日,到底是什么人把你叫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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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节两姝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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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节两姝相遇

第一百三十八节两姝相遇

慕容半岑斜长的眸子水潺潺,似墨稠初绽,幽暗的光线里便觉得悠远朦胧,柔弱娇慵。

他将头依偎着画楼的肩膀,跟女孩子一般乖巧:“是罗姐姐”

罗疏烟,画楼替他请的那个英文老师。

画楼心中微跳。

慕容半岑继续道:“同学说有人找我,我以为是方副官。那人却说,罗姐姐的家里欠了他钱,拿着罗姐姐抵债,他让我一个小时内跟他去找督军,让督军写个手谕给他,他就放了罗姐姐。他还叫我不要先打电话,否则他就砍了罗姐姐一只手。他给我的信,是罗姐姐的笔迹…她求我救命…”

画楼心有戚戚,她身边的人,个个都是极其单纯。

又不是慕容半岑欠那人钱,白云归凭什么会给他写手谕?

一个放高利贷的,又怎敢威胁督军的妻弟?

又怎么干贸然去见白云归?

平头百姓对于高官,特别是手握兵权的高官,都有天生的奴性。这是几千年的压迫造成的心理阴影,民国时未曾清去…

倘若机敏一点,便知道那人绝对不是带慕容半岑去找白云归写手谕,而是骗他出去。

半岑估计也是想着,见到了督军,自己就无忧了,心中对那人就少了一份害怕与抵触,贸贸然跟了他去。

画楼眸子里微荡着风华,轻声笑道:“半岑,你真勇敢…要是我,都不敢只身去救人…”

她能指责什么?别说慕容半岑是个从小养在内宅的小少爷,就是白云展,出国留学过两年,在社会上做过事,遇到这种算计,一样上当比起上次陆冉算计白云展的把戏,这次的尚且有些难度…

终归涉世不深

一下子就栽了这么大的跟头,画楼不知道半岑以后的人生,会走向何处。

慕容半岑却声音微顿,喃喃道:“我太鲁莽”

画楼讶然。

他又将头埋在画楼的颈项间,沉默不语。

次日早上,画楼给慕容半岑端了粥。不知是不是昨晚聊天,画楼说那人必死,他精神好了不少,喝了一碗米粥,吃了半块蛋糕。

喜得白云灵泪眼婆娑。

卢薇儿也高兴,却笑着骂白云灵没用,爱哭

“我高兴嘛。”白云灵抹了眼角,“他不吃饭我心中酸酸的,吃了饭就好了…”

白云展还问他:“想吃菠萝酥饼吗?我下班回来给你带…”

慕容半岑看了画楼一眼,见画楼笑盈盈望着他,他颔首对白云展道多谢五哥。

画楼让白云灵和卢薇儿哪里都别去,就在家陪着慕容半岑。

卢薇儿笑道:“我们打麻将吧”

各种赌具里,麻将最是广泛,小姐太太们无事,都要支几桌消遣。画楼不喜欢,而且官邸也不是打麻将的地方,所以他们家很少起牌桌。

卢薇儿等人去旁人家里玩,总要打上几圈。

她原本想说弹钢琴的,又怕慕容半岑多想,才改口说打牌。

白云灵牌技也不错,来俞州很久没有玩了,便说好。

白云展道:“那我请个假,在家陪你玩牌,菠萝酥饼让副官去买。半岑,你会不会打麻将?”

大户人家的少爷谁不会玩牌?就算没有人教过,看也看熟了。

可是半岑觉得无趣,只说他不太会。

画楼却说:“这主意好。上次我好像看到库房里有好几副麻将,让管家去找了来…”

有东西玩,总比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好。

片刻,管家便殷勤的在慕容半岑的房间里支了牌桌,拿了副麻将给他。画楼还是担心半岑身体吃不消,便叫了方副官来,帮着半岑打。

方副官年纪虽小,精明又干练,打牌更是能手,开局几把,赢了满堂彩。

卢薇儿又配合,一边掏钱一边叫苦。

半岑脸上有了淡淡恬柔笑意。

管家便趁机给他们上点心。画楼瞧着半岑吃了一块玫瑰糕,悬着的心缓缓落地,便道:“那你们玩,我先出去一趟。”

半岑神色微黯,问道:“姐姐,你去哪?”

一步都不想画楼离开他的视线。

“一点小事,两个小时后就回来…你多赢些钱,回头给我们分红。”画楼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副官给卢薇儿使眼色。

卢薇儿丢出一张三万,方副官夸张大笑:“啊,胡了”

半岑忙低下头去看牌,果然胡了,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注意力也不在画楼身上。

画楼便快步下楼。

出了官邸,易副官便发觉夫人的脸色阴冷可怕,若寒铁般坚毅,整个人覆了厚厚冰霜。

她拢袖端坐在汽车里,神情冷峻,似樽雕塑,没有情感,没有表情。

半晌,才听到了她沉声道:“去市政厅…”冰凉刺骨,毫无往日的温婉柔媚,跟督军生气时的口吻一模一样

易副官忙跟司机说去市政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