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楼洗了脸,换了件老式斜襟藕荷色锦云葛上衫,浅翠色印度稠长裙,青灰色稠面双粱布鞋。广袖深襟中,气质高雅清丽,若白莲亭亭玉立。

再下楼,众人都齐聚客厅。

这样场合,容舟聪明的避开了。

慕容半岑急忙问她慕容太太的情况;白云展和白云灵问白家众人;卢薇儿问画楼可曾遇到她母亲或者嫂子姐妹等等,一时间笑语盈盈。

白云归舒展了眉头,在一旁望着他们笑。

吃了饭,众人很是理解他们夫妻分离后的甜腻,各自散去。

画楼洗了澡刚刚回了主卧,便被白云归结实手臂牢牢拥住。

“你比我预料的晚归了十天你这个小东西,我一直在担心你…”他喃喃在她耳边低语,炙热唇瓣落在她的耳坠,额头、眼帘、脸颊,凑上了她娇柔红唇。

画楼用力将头撇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决

这个动作,不止是白云归愣住,她自己也微微一诧。以前她就算拒绝,亦是装作漫不经心,装作不经意间撇开。这次她却很果断,对亲吻的抵触比以往都要强烈。

白云归呼吸微顿,顺势将她压在床上,附耳喁喁道:“我说过,等你从霖城回来,要全心全意对我的。画楼,我没有在跟你说笑。”

画楼后背微凛,试图推开他,转移话题道:“督军,我有要紧事跟您说,我妈去世了。”

果然,白云归惊呆,也忘了刚刚的拒绝,放开了她。

橘色光线里,她眉眼并没有太多的忧色,眸子宁静安详,似墨色玛瑙望着他。

白云归揽了她的肩头,低声安慰道:“节哀,画楼你妈…她怎么…”

苏莹袖在霖城装死来俞州,虽然是慕容家的丑闻,可瞒住天下人,亦不能瞒住白云归。今后苏莹袖生活的安排,很多需要白云归的特权批准。

她尽量简明扼要说了苏氏的事情。

白云归眉头微松,舒了口气:“真吓我一跳”又道,“既然办了丧事,又怀了身子,常年留在俞州也不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把她带过来,有什么打算?”

并没有对苏莹袖怀身子的事情做任何评价,好似很平常,让画楼的尴尬减轻不少。

他的话却正中画楼下怀,她忙笑道:“我想着,等孩子生下来,也就九月中旬。先在俞州安排小公馆住下,明年开春,孩子也四五个月大了,再送他们去美国。正好年初去美国那边把房子定下了,年底就可以送半岑去…”

“那他们以后就在美国生活,还是陪半岑念书?”白云归凝眸问道。

画楼斟酌道:“虽然背井离乡,美国国内局势比较稳定,他们孤儿寡母放在那里,我们都安心。等到华夏彻底安定下来,再接了他们回来。督军,您觉得呢?”

白云归这才点头:“既然你如此决定了,就这样办吧只是你以后思念母亲,想见一面也难了,舍得吗?”

画楼眸子莹然而动。

等苏莹袖和半岑都去了美国,她大致也会过去的。至于怎么过去,这次回来,不管有任何事情都要放下,先把这件事谋划好。

免得又到了关键时刻,退路难寻。

“舍不得又能怎样?”她笑容柔婉,声音清脆动人,“只要他们过得好,我便会放心。这世间哪有不散的宴席?就算再深厚的感情,也总有一日会生离死别。早一日晚一日,看得透彻就无所谓了。”

“你现在说来很是轻松…”白云归重新搂了她,将她抱入自己怀里,宽大微烫的掌心滑入她睡袍底下,沿着她光洁后背摩挲着,“可感情与理智不同,明明知道要放手,却依旧舍不得…你啊,经历的离别太少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她后背微微紧绷着,将头深深埋在枕间不动弹。

白云归便松了她的睡袍,她光洁酮|体在灯光下莹白如玉,十分诱人。

或深或浅的吻,便落在画楼的后背,引得她阵阵酥麻,不自觉微弓了身子,被他翻过来压在身下。

手掌箍住她的脸颊,摩挲着她的唇线,却见她眼眸里的冰凉与戒备,还有无可奈何的忍让。

“你为何不喜欢亲吻?”他终于问了。

画楼眸子微静,很多编好的借口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撒娇搂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颈项:“您别问了”

他却没有往常的宽容,僵在那里不动。

画楼随手关了灯。

屋子里的黑暗让她缓慢舒了口气,那人依旧不动坐在那里。

她乖巧趴在他的后背,像他亲吻她那样,啃噬他肩头的肌肤。

他的呼吸有些喘急,捉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入自己怀里。又是微微安静,他须臾才道:“画楼,别应付我”

画楼有些泄气。她想着,难道不能快刀斩乱麻,把这件事做了,然后各自睡下吗?

只怕亲吻这件事今晚不给他一个交代,是难以安生的。

她也沉寂半晌。

屋子里的水晶瓶里摆了束香水百合,此刻画楼才留意到那馥郁幽香,丝丝缕缕萦绕。

“督军,有句话您从未问过我…”黑暗中,画楼的声音似荒古古墓里透出来的,蚀骨的清凉与理智。

白云归轻轻应了声,问什么话。

“您从未问过我对这段婚姻的看法。”她清朗嗓音徐徐道来,不等白云归回来,她继续道,“我想做您的妻子。妻子应该为丈夫做什么,我都能保证做到,且让您满意。可夫妻不是只有一种。有些夫妻琴瑟和鸣,鹣鲽情深;有些则只能相敬如宾。您尊重我,我同样尊重您…除此之外,我们顺其自然,别为难对方给予更多,好吗?”

刚刚还静谧的空气,有些窒闷。

半晌,白云归都没有动。

画楼忐忑等待着回应。这些话,似乎是他曾经告诉她的,只是他没有说的这样清楚明白。所以,应该不会得罪他的吧?

暗黑中,只能看清彼此淡淡轮廓。

最终,他将她拉了过去,压在身下,轻吻着她的颈脖,声音里有清冽冷静:“果然是个懂事的”

虽然说不生气,可采撷的过程却失去了往日的温柔。

画楼只觉纤柔腰肢快要折断,才结束了这场情事。

她颤颤巍巍将双腿放平,歇息好半天才去洗澡。等回到房间时,白云归斜倚床头抽烟,脸上沉静如水,不见一丝情绪。

画楼淡淡笑了笑,爬进了被窝。

“容舟住在官邸,也是这段日子的事。等过了些日子,她依旧搬回她的小公馆。”白云归徐声跟她说。她是官邸的女主人,来了姨太太住,自然要跟她交代清楚,这就是她要求的相敬如宾。

“她怎么突然搬到官邸来?”画楼见气氛失去了往日的和谐,不免语气里有些讨好。

白云归将雪茄摁在烟灰缸里,随手关了灯,悉悉索索睡下,漫不经心跟她道:“上次我们遇到的那个男子,跟李方景长得一模一样的,你还记得吗?他是李家的三少爷李潋之,也是容舟从前的上司。容舟说她也不清楚李潋之到底是何人,但是擅自背叛组织,要受到惩罚的。当初北上,她请缨帮我缠住吴时赋,拿了出海手谕,算是我的功臣。她哭着求我保护她,我想来想去,让她暂时住在官邸最好。”

画楼微微颔首,笑道:“我知道了。督军,我是应该把她当成您的姨太太,还是您的下属?”

“当成客人吧”白云归已转过身子,背对着画楼。

以往他都会搂住她入眠。

还是因为刚刚她的话而不开心。

画楼没有多说什么,片刻便进入梦乡。

早上白云归下楼,听到慕容画楼在轻声问管家,从前那套碧色呢绒沙发去了哪里。

管家老实跟她说:容姨太太觉得那沙发跟房子的格调不配,就换了,现在放在库房里。

慕容画楼只是撇撇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她上楼换衣的时候,白云归便跟管家道:“等会儿我和夫人要出去。在我们回来之前,把从前那碧色呢绒沙发换回来。还有,下次没有我的允许,没有夫人的点头,家里任何摆设都不准动”

管家连忙点头,脸色却有些尴尬。

白云归侧眸,容舟悄无声息站在他身后,把他的话都听了进去,脸色紫红。

求粉红。李潋之由我的好基友“我叫李脸脸”客串(脸脸是仙姿百媚的作者)。

第一百五十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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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节(粉红57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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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舟穿了双绣白色玫瑰的尼泊尔拖鞋,软鞋底落足无声。她步履又轻盈,白云归只顾教训管家,根本不曾留意到她。

他的一番话,好似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容舟白净脸颊扛不住,瞬间似沸水里滚过,红得透紫。那花姿妩媚的眸子敛了娇慵,似细雨杨花般不甚娇弱,眼底浮了缭绕雾气,柔软道:“督军,是我不好。我只是瞧着那碧色呢绒沙发有些陈旧,跟客厅的格调不配,就自作主张…”

她问过管家,这沙发是谁买的。管家道是以前督军的贴身蒋副官帮督军挑选的,督军忙,从来不过问家中摆设;夫人很随和可亲,根本不讲究这些,舒服即可。

高雅奢华的意大利水晶吊灯下,摆在碧色呢绒沙发,很不协调。好似上好丝绸做了抹布,暴殄天物。

她听管家的意思,督军对吃住很随意,一概不拘。军人原本就应该这般不讲究的。

夫人又是内地的土气女子,根本不懂什么是格调和气质。

她想着,换了沙发能让客厅更加雍容典雅,她小小展示自己的不凡,白云归大约会赞她眼光出众。她一向对室内摆设有独特心得,对颜色搭配亦是得心应手,她很自信能通过微小的改变让客厅耳目一新。

她询问管家可不可以换。

管家思忖着她是督军的新宠,那沙发又不是夫人买的,也没见夫人特别喜欢,换了又何妨?只要不触犯夫人,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惹得这位新来的姨太太不开心,便应下了,叫人帮着换了容舟指定的沙发。

倘若容舟要换夫人的鱼缸和餐具,那管家绝对不会答应。那些才是夫人的心头爱。

白云展回来后,夸了句不错。

白云灵蹙了蹙眉,却没有说个不好。原本就很好,让人挑不出错。

而白云归根本就没有留意到。他只是觉得客厅有些不同,好似比从前亮了半分。慕容画楼不在家,也没有人陪他饭前饭后在客厅喝茶聊天,他都是吃了饭直接回书房。

只有慕容画楼不喜。

她喜欢碧色呢绒的料子,水晶灯一照,碧恻恻幽淡的光。整个人陷入其中,好似坐在碧草环绕的草地,碧树繁花摇曳周身,恍如有青草的袅袅淡香。

那般天然恬柔的感觉,才十分难得。曾经生活在冰雪覆盖的二十二世纪,让她对碧绿色的东西情愫缱绻。

白色沙发虽然更加高贵华丽,却失去了那份碧枝倩影的风韵。

白云归见容舟这样,眼眸倏然有了烦躁。

他对女人没有太多的要求,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动不动在他跟前做出泫然欲泣的娇弱模样,他瞧着就头疼。

表面上强撑好胜的男人,希望身边女子时时刻刻娇柔羸弱,好让他那颗容易疲惫的心在如水温柔中徜徉歇息;心如石坚的男子,则欣赏跟他同样强大的女子,唯有那样,他才能找到灵魂的共鸣。

白云归便是后者。

他就不明白,女子为何总是动不动就要落泪,好好把话说清楚有多难

“是我疏忽,忘了让管家告诉你。”白云归压着怒气道,声音低沉凛冽,“每个主人都不喜旁人乱动她家里的东西。家里一桌一椅,夫人如果不喜欢,早就换了;如果没有动,都是夫人满意的。她性子谦和敦厚,不愿意计较这些罢了。你住在这里,我当你是贵客,可让主人处处迁就你的喜好,也不是为客之道。你将心比心想想,我说的可有道理?”

说当她是贵客,口吻好似在教训自己的下属。

她贵在哪里?

容舟碎芒盈盈的眸子里不禁涌上惊愕:谁说督军不喜那个稚嫩又老气的夫人?这般小心翼翼的维护,分明就是情深意切,怕夫人受一点委屈。

他原本是大咧粗莽的性子,连家里沙发换了半个月就没有留意到,却替夫人思量得这般仔细。

曾经就听人说,白云归是个莽夫,向来不懂惜花。从前那个云媛那般霸道泼辣,脾气暴躁,他却万般宠溺;如今这慕容画楼胆小怯懦,土气木讷,他又是处处体贴。

他是真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他有他的大意,也有他的细心。

他只在乎他喜欢的人和事,旁的都是过眼云烟。

容舟贝齿咬住了嘴唇,涩然与妒意便毫无征兆涌上来。她有她的委屈,是她看中了他,宁愿委身于他做姨太太,他却只当她是个投靠他的门客,姨太太的身份只是她的掩饰。

他曾多次跟她说,如果有了好的去处,或者心悦的男子,一定要告诉他,他会帮她妥善安排后路。

她有几次差点脱口而出:我心悦的,唯有督军,督军且如何?

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已经倒贴了他做姨太太,他根本不想要;再说这些话,她的尊严与自傲,便真的低入尘埃了。

泪珠便更加压抑不住,簌簌落下,容舟音容悲切中,有弱柳淡花的楚楚可怜:“督军言之有理,是我不懂事”

朦胧泪光里,却见慕容画楼一袭湖色苏绣凤纹香纱稠旗袍,静静立了一瞬。白云归刚刚对容舟那番话,她听在耳里,脚步不由自主便有些酥软,直到容舟落泪,才走了过来。

“大清早的,这是怎么了?”她故作不知情,笑语轻盈。

容舟料想,慕容画楼是极其得意的。

她忙拭了泪,转眸间有旖旎妖娆,脸颊红fen融融,欲言又止。

白云归已挥手道:“去洗把脸吧,回头吃早饭”

眉宇间的不悦已经遮掩不住。

吃了饭出门,两人并肩坐在汽车里,画楼便笑着打趣他,为何大清早惹得佳人落泪。不知道为何,听到白云归早上那席话,她心头那片雾霭缓缓散去,心路照进了明媚的骄阳。

她想要惬意的生活,家中有个被丈夫宠溺的姨太太,多少会添堵。知道白云归并不是很在乎,她的生活又恢复了以往平静,难免情绪大好。

白云归见她眉梢的俏皮,没有了昨日那种疏离的冷淡,有些吃惊。女人的心思真是变化莫测,阴晴不定。不过她情绪不错,他也乐于见到,便把早上跟容舟的话简单说了下,又道:“我又没说什么,她就受了好大委屈似的。到底有什么好哭的?那眼泪也太不值钱”

“女人都爱哭”画楼莞尔。

这人太不解风情了。她虽然从未经历情事,也能明白容舟为何落泪,他反而毫无怜惜之情,只觉得厌烦。

白云归便回眸打量她:“我跟你说话,比跟她说话直接很多,就从未见过你哭我又不是骂她,说的都是事实,改了不就行了?这样小家子气,真不知道她从前的冷傲去了哪里我倒是欣赏她从前那份傲骨。”

画楼没有多言,只是笑了笑。

有些女人虽然身染风尘,可她被所有男人宠在怀里,那些坚强和傲骨不过是她风情的点缀;像画楼这种从小在刀光剑影里摸爬滚打、九死一生的,坚强和傲气是生存的必备。

她们自然是不同的。

两人直接去了五国饭店。

苏莹袖早已起床,正斜倚床头做针线,绣着一双小小袜子。

如今的女人,除了专门的绣娘和寒门小户人家的,都不爱做针线。搓麻将、听戏、看电影喝咖啡才是富太太们的消遣。

难得还有这般古典的仕女。

画楼不禁唇角微翘,叫了声妈。

白云归跟在画楼身后,喊了声亲家太太。

苏莹袖惊喜不已,把针线随手放下,拉住画楼的手,也打量着白云归,笑道:“大半年不见了,督军依旧这般英武。”

白云归笑了笑:“你的气色也很好。”然后又问了她一些闲话。

寒暄半天,慕容画楼便道:“妈,等会儿我和督军去看看房子,选间僻静的小公馆给您住,叫副官快马加鞭去买现成的家具。房子选好,下午派人去打扫,摆上家具,再添些生活用度,您明日便可以搬过去。”

“不用这样急,这里住着挺好的”苏莹袖温婉笑了,“你昨日才下了车,也累坏了,多歇歇脚。迟几日再安排也不迟。”

“我这样年轻,身子骨极好,不会累的。这里再好,也是饭店,住着不踏实。有了自己的小公馆,就像是回了家,住着舒服”画楼笑道,“妈,等您的小公馆安排好了,我再领半岑来看望您。”

苏莹袖颔首,眼眸中浮动光晕。

画楼又道:“我晚上再来,您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没有?我给您带来…”

苏莹袖不愿意驳了画楼的兴头,便道:“我想吃些枣糕…”

画楼忙道好。

从五国饭店出来,在大厅里听到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

有个时髦女郎穿着黑色湘绣血红牡丹的旗袍,凤眼靡丽,红唇烈烈,谈笑间风情款款。

画楼顺眼望过去,目光在她身上微微停顿,便又被那个戴着金丝眼镜、态度倜傥的男子吸引。

“那个,就是李方景的三哥李潋之?”出了饭店,画楼问白云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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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节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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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节较量

第一百五十五节较量

“那个,就是李方景的三哥李潋之?”出了饭店,画楼问白云归道。

白云归颔首,回眸望了一眼:“从前李方景就说过,他三哥行事诡谲,他都不清楚李潋之的底细。他明着只是个大学教师,手下却训练了一批特务,从前是帮着曹疏钟做事,如今…”

他的眼眸里有犀利闪过。

“您担心他暗中帮日本人做事?”画楼接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