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一定是躲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画楼隐约间明白了什么。慕容半岑上次也是失态与害怕,是因为遭到张恪的毒打。

她坐在床边,冲他招手,低声道:“半岑,你过来。”

慕容半岑表情微松,垂首坐到一旁。

画楼揽过他的肩膀,让他依偎在自己怀里。慕容半岑好似寻到了依靠,紧紧抱住画楼,身子不停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半岑,没事的,姐姐不是在这里吗?”画楼安抚着他,“出了什么事?”

半岑微顿,半晌才摇头,声音坚定道:“没事,没事”

他不说,画楼也不好逼问。

等他安静下来,重新整理衣裳,随画楼下去吃饭。画楼让易副官去问方副官,今日半岑少爷是不是遇到什么人或者什么事。

易副官回来禀告道:“方副官说,出校门的时候,半岑少爷突然望向对面街道,吓得变了脸。他望过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看到。少爷急忙冲到车上,让他们快开车。然后就一直发抖…方副官说他明天送完少爷,就在那条街逗留一天,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让夫人放心。”

方副官做事,总是这般仔细周到。

“再派两个人给方副官使,支些钱给他,让他去对面茶楼饭馆打听,昨天放学时候,那个方向有什么可疑之人没有…”画楼吩咐道,“还有,你去季公馆找小六子,我去霖城之前画给他的那副图,让他去找实物,问他最近有什么进展。如果没有,今晚再派人去找找看,明早来官邸见我。”

夫人和章六见面,总是避开他,所以易副官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图,却一句也没有多问,恭敬道是。

第二更,求粉红

第一百六十八节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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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节维护

第一百六十八节维护

白云归当晚便乘专列离开俞州。

这次不仅仅让副官带口信给她,还亲自给她写了短笺,几个字力透纸背,苍劲有力,如同他的人那般强势霸道。

信上说,南边灾情恶化,前两批赈灾款被贪污,真正落到灾民手里只有三分之一,饿死了人,动乱越发难以收拾。他要亲自前去,最少三个月才能会俞州,让画楼不管听到什么消息,就不要擅自去南边。

又说,李潋之和前段时间爆炸案,军法处的处长阮立都在查,程东阳协同,遇到需要抉择之事,阮立会请示她。

还说,让她安排容舟出官邸,回去她的小公馆,多派两个副官给她,生死由命。

纯白信笺,依稀有他烟草的清冽气息。

画楼片刻愣神,而后才叹气:是怕传出他战死的谣言,她前去相救,然后把自己也搭进去,像当初的云媛一样?

至于容舟,她留在官邸,对她是种折磨。白云归不肯接纳她,白云灵和卢薇儿又总是给她冷眼;画楼一向无视她,很少同她寒暄。她住在这里,会更加寂寞。况且她这种只有美色毫无智慧的女子,应该还能被再次利用,争取她比杀了她更有价值,李潋之应该会选择留住她的命。

当初用她,李潋之大约根本没有指望她会忠诚。

所以,她连李潋之具体的身份都不知道。

只知道是李三少,自己的主子。

这么一闹,让画楼看清了她的价值,也明白她暂时无性命之忧,便打算明早叫副官送她回去。

“你去告诉容姨太太,督军让她回小公馆去,请她把行礼收拾妥当,我明早派人送她。”画楼对管家说道。

管家道是,亲自上去跟容舟说。

然后就听到三楼有哭吼声。

容舟披散头发冲了下来,指着画楼的鼻子:“我要见督军你凭什么赶我走?督军说让我走,我才会走,你说了不算”

青丝垂在脸庞,娇俏小脸苍白可怜,含怒的眸子水潺潺的楚楚动人,她便这样气势强悍怒指画楼。

管家吓得吸了口凉气:这姨太太见夫人温和,就当夫人好欺负?

“就是督军说的。”画楼表情淡然,对她的无礼丝毫不放在心上。正要吃饭,女佣在摆餐具,却被容舟这架势吓得微愣,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画楼示意她继续摆。

卢薇儿和白云灵都蹙起眉头,白云展颇为同情看着容舟,又担忧看了眼画楼的神色。慕容半岑则眸子微红,手指发颤,瞪着容舟,好似要动怒。

画楼轻轻拉了他的手,冲他微笑。笑容宁静优雅,令慕容半岑心头的暴怒渐渐消退了几分,手不再颤抖。

“你胡说,你胡说”她发起狂来,抓起桌上的餐刀,冲着画楼便丢过来。

画楼看准那刀的来势,快速又轻微偏过身子,餐刀便从她肩头滑过,落在地板上,一声脆响格外刺耳。

屋子里瞬间静谧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画楼身上。

管家最先反应过来,对屋子里伺候的佣人们尖声叫道:“快,把这疯女人拉住,去叫副官们进来”

两个女佣慌忙去按住容舟。

她原本就是娇柔女子,受训时练的又是美人计,献媚勾引男人颇有一手,却不曾习武。两个女佣是做粗活的,身体强壮,片刻便将容舟双手反剪着,令她动弹不得。

她不停挣扎,嘴里还骂画楼:“你个贱人,你骗我你趁着督军不在家把我赶走,还会跟督军说是我自己要走的我不走,我要等督军,他会要我的,是他让我好好活着的。你长得那么丑,他不会喜欢你,他才不会喜欢你…”

她尚未说完,突然脸上挨了一记清脆的耳光。

卢薇儿等人瞠目愕然。

容舟浓密青丝泻下来,挡住视线,她被重重一巴掌打得懵了,身子又被反剪,正要看清是谁,又重重挨了几下。

左右开弓,清脆的巴掌声响个不停。

直到画楼一声厉喝:“半岑”

容舟眼前金星直冒,双颊火辣辣的疼痛,牙疼有好几颗松动,酸痛得血水从口角滑落。透过朦胧的视线,可以看清面前的慕容画楼紧紧抱住一个文弱漂亮的男孩。

那孩子尚未成年,身量只有慕容画楼一样高,眼睛却有野兽暴怒时的红光。他嘶叫着咆哮着:“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她害我姐姐,她害我姐姐”

场面失控。

画楼冲愣住的卢薇儿等人喊道:“喊人帮忙,先把她送上去。五弟,你过来帮我…”

她快控制不住怀里这个不停挣扎的孩子。

白云展如梦初醒,忙跑过来,想就着画楼的手把慕容半岑抱住,却被慕容半岑一脚踢中下|体,正中他的命根子。

慕容半岑还在吼:“滚开,滚开”

白云展嗷叫一声,捂住命根子,痛苦的半跪在地上。穿着皮鞋的半大小伙子,脚上力气是很大的,白云展顿时痛得脸如锡纸。

画楼错愕。

卢薇儿看到白云展那样,禁不住想笑,却又觉得不合时宜,强忍着笑意,上前帮女佣一起,推容舟上楼。容舟也不停挣扎,两个女佣差点被她推得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卢薇儿也帮不上忙。

幸好这时近卫营的副官赶过来。两名副官轻易便将她架起,抬了上去。

白云灵则忙跑到哥哥身边,焦急问五哥有事没有?

白云展痛得说不出话,一脑门子汗。

“走,把他送去医院”关键时刻,白云灵不像以前那般惊慌失措,她声音虽发颤,却还记得吩咐身边林副官,送白云展去医院。

两个副官抬起团住身子的白云展出去。

“大嫂,我陪五哥去。”白云灵回头跟正努力抱住慕容半岑的画楼说道。不等画楼回答,她已经急忙跟着跑了出去。

慕容半岑则不准任何人靠近他,只有慕容画楼可以抱他。

好半天,他终于慢慢静下来,恹恹依着画楼。

画楼松了一口气,亲自扶着他回房躺下。

在被张恪虐待之前,慕容半岑从来不发火,他有些懦弱胆小;如今…

上次说苏氏怀了慕容半承的孩子,他便愤怒叫着“我要杀了他”,当时画楼没有放在心上;刚刚容舟出言不逊,他又有暴怒的前兆,画楼亦不曾多想,谁知道容舟居然发疯冲她扔刀子。

画楼避开刀子的时候,就放开了慕容半岑的手。

她心中正盘算着怎么处置容舟,容舟却开始破口大骂。

等画楼回神之际,慕容半岑已经冲到容舟面前,手快速又有力抽打她的脸。画楼奔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正准备回身拿桌上的餐刀,想往容舟身上捅。

那件事,是不是让他明白,自己再也不能懦弱无能?

可是,他什么时候性格变得这样暴躁?

依旧是那般妖媚眸子,白皙脸庞,像女孩子一样文秀,却比一般女子漂亮三分的慕容半岑…他发怒时,眸子会充血,像头发疯的野兽。

画楼又忍不住想,她去霖城的那几个月,是不是他心里害怕,却没有人细心关怀他,只得自己忍着,自己挨着,才会逼得自己易怒凶残?

画楼安抚的拍着他的身子,找准穴位轻柔推拿,片刻他便安静入睡。

卢薇儿一直站在画楼身后,满眸心疼望着床上的慕容半岑。他安静下来时,依旧跟从前一般美丽温柔,修长睫毛覆盖着,睡颜比女孩子还要惊艳。肌肤吹弹可破,睫毛纤浓修长。

叫佣人拿了迷迭香过来点着,让慕容半岑好好睡一觉。

画楼摸着发疼的胃,挽住卢薇儿的胳膊:“走吧,饿得慌,咱们吃饭去。”

一桌的餐具重新摆放整齐。

画楼叫上菜,她和卢薇儿对面坐着,有一口没一口吃饭。

“大嫂,有句话我说了你别生气啊…”卢薇儿试探着开口道。

画楼颔首:“没事,你说。”

“在国外,如果心理受过严重创伤的人,长期得不到修补,就会导致心理变态,需要心理医生的专业治疗和调养。我觉得,你应该想法子,送半岑出国去看看,趁着他暂时…”卢薇儿怕画楼不快,又急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说话直接些…”

“我明白的。”画楼给了她一个恬柔的笑容,“你是关心半岑。”

说罢,她叹了口气:“再看看吧。心理疾病不就是心结解不开?我最近没事,会陪着半岑,尽量开导他,等几个月后如果他还是这样,我会考虑送他去国外专业的心理诊所。”

卢薇儿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易副官大约九点多从季公馆回来,禀告画楼说,章子莫明早会亲自登门,送夫人要的东西。

画楼让他下去休息。

易副官叩靴行礼,退了出去。

她和卢薇儿一直坐在客厅,等到十二点,白云展和白云灵还没有从医院回来,画楼顿时不安。

被踢了一脚,不会真的踢重了吧?

要是被踢断了…

“薇儿,你去睡吧”画楼对昏昏沉沉的卢薇儿说道,然后喊了管家进来,问他可知道五少爷送去了哪家医院。

管家说六小姐吩咐去德国租界的教会医院。

画楼便道:“你去近卫营叫易副官过来,帮我派车,我要去医院看看。”

第三更,求粉红。后面还有一更,可能要到凌晨过后,大家明早起来看。

第一百六十九节趁虚而入

收费章节(12点)

第一百六十九节趁虚而入

第一百六十九节趁虚而入

画楼刚要出门,院子里响起汽车鸣笛声。

她忙迎了上去。

白云展每一步都得极慢,白云灵在一旁搀扶着他,表情很尴尬。

画楼忙问:“怎么才回来?医生怎么说,没事吧?”

一句话问得白云展满脸通红,微微结巴:“没…没事…”

“真没事吗?”画楼见他红了脸,她也有些尴尬。可是白云归不在家,踢伤他的又是她娘家弟弟,只得硬着头皮关切。

“真没事”白云展甩开白云灵的胳膊,耳根都红透了,“我先去睡。”

画楼只好拉着白云灵问。

白云灵同样尴尬不已:“大嫂,我不懂德文,那德国医生跟他说了什么,他又不肯告诉我。他说没事,应该就是没事”说罢,又微恼看了画楼一眼,“还要复诊,我再也不去了,那医院的护士特别讨厌…”

只怕是护士以为他们是两口子,拿白云灵取笑了。

画楼安慰她几句,又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去的时候遇上焚烧洋货,堵了好几条路,九点多才到。医院里就诊,费了将近一个小时,那德国主治医生做什么事情都特别仔细,慢吞吞的;回来的时候我们怕城里路不好走,直接从海堤过来,结果倒霉死了,碰上帮派火并,军警围了一圈,因为我们是官邸的车,才特别通融让我们先过来…今天特别不顺…”白云灵撒娇抱怨,而后又想起慕容半岑,低声问画楼,“半岑没事吧?我瞧着他打容舟的样子…..”

“没事”画楼打断她的话,微微笑了笑,“很晚了,赶紧去睡吧。”

次日早上五点多,天色大亮,画楼被后花园一阵呼喝声吵醒。推开窗棂去瞧,却见慕容半岑和方副官在练武。

这几日她都没有注意,半岑一直这般早起练武?

吃饭的时候,慕容半岑表情温顺,低声问画楼:“姐姐,五哥没事吧?我昨天不是故意的。”

白云展今天没有起床,画楼叫佣人给他端了早饭。问他可好一点了,他只是敷衍着没事。

画楼也不确定白云展是否伤得厉害,只好把他敷衍她们的话告诉慕容半岑:“没事,我们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慕容半岑上楼换校服拿书的空隙,画楼便趁机问方副官:“少爷最近每日都那么早起来练武?”

方副官摇头:“以前都是晚上回来练一个小时。少爷今天四点多就去找属下,说进度太慢了,以后早晚各练两个小时。夫人,您不用担心少爷太过于操劳,属下从五岁习武,懂得分寸,不会让少爷累得伤了筋骨。”

画楼微微颌首,眸子里露出赞许:“你做事向来有分寸,我很放心。昨日那事,易副官依旧跟你交代清楚了吧?务必查清楚,回来禀告我。”

方副官称是。

慕容半岑便已经下了楼。

出门之际,他把画楼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姐姐,我晚上去妈那里吃饭,你可去?我昨天给妈打电话,她说今天做豆豉蜜汁黄鱼。”

画楼满眸溺爱,笑道:“你去吧,姐姐今天有事。回头问问妈,小公馆缺什么,我过几天去给她添了。”

半岑有些失望,快到上课时间,亦没有过多坚持。

早上没有下楼的,还有容舟。

画楼叫管家派好汽车,等会儿送容舟回去;又叫易副官去近卫营寻两个副官给她。

她则漫步上楼。

容舟房门是反锁的,听到咔嚓一声突然被打开,她蒙在被子里吓了一跳。

伸出头来瞧见是慕容画楼,顿时抓起抓起床头柜上的一只水晶广口花瓶冲她砸过来,呵斥骂道:“滚,我要见督军,你给我滚”

青稠般浓密发丝凌乱,双颊红肿,说话时口齿不清,像个发疯的女子,丝毫不见往日的风情。

想起初见她时,她那般冷艳傲然,歌喉平常,但是气质灼烈,就连慕容画楼和白云灵,都被她吸引,大气不敢喘;而后的她,总是冷傲高贵,对谁都不爱搭理,纤柔下巴倨傲扬起。

她似最美最娇贵的紫睡莲,初露容颜惊艳万物,美若谪仙。

她所求的,亦是普通女子奢望的爱情。她甚至不奢望独占这份爱,只求分得一杯羹,足够让她活命。

可她爱上的男人,对自己要求严格,对旁人的要求更加严格,严格得近乎无情。

画楼躲开了那花瓶,一声清脆裂磁声,水晶碎片四处迸飞。

“容舟,你可知道,你拥有世上女人都羡慕的容貌。”画楼声音轻柔低婉,“凭借这个,很多东西你唾手可得,从前三少交给你的任务,我相信你一定完成得很好。可月盈则亏,如何一个人把好处全部占尽,世界便失了平衡。得到一些,总要失去一些…”

容舟猛然将被子蒙住头,大声吼道:“我不想听你说话。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离开。只要我在这里,督军总有记得我,督军不忍心赶我走,我对他那么好三少说,男人都会心疼爱慕他的女人。他只是暂时被你蒙蔽了眼睛,才不肯要我,我还有机会的,你别妄想赶我走他会心软的,他会喜欢我的。每个男人都喜欢我,督军也是男人”

说罢,她倏然掀开被子,眼眸阴鹫望了画楼一眼,唇角的冷笑异常清晰阴刻:“人家都说,督军内地来的夫人如何聪明如何了得,督军教妻有方。你是个有本事的,有本事让众人都夸奖你。可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你想过他的真面目揭露出来的后果么?你以为你能蒙骗督军一辈子么?他身边会有很多女人,就算你把我赶走了,以后还有旁的女人到督军身边。你一辈子别想安宁。”

那张红肿的脸已经变形,那妖娆妩媚的眸子亦失去了神采,唯有死鱼般的灰白与阴刻,叫人心底发寒。

画楼叹了一口气。

一个人生活信念的崩塌,就毁了她活下去的希冀,她变得这般痴狂也是情有可原。

“每个男人都喜欢你的,容舟”画楼诚恳笑了笑,“除了白云归。”

那痴狂的眸子微怔,瞬间更加疯狂盯着画楼。

她的话,说出了容舟心里最大的痛楚与不甘。可这痛楚却是事实,不管她多么优秀多么出众,白云归都不喜欢她。

从最开始,她把他叫去小公馆,在他面前脱光了衣裳,露出丰腴又年轻的身体,痴喃着他的名字,扑在他身上,却被他冷静推开开始,她就知道白云归不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