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时赋听到张君阳的话,毫不在意哈哈大笑起来:“什么坏话?我不过是说白家六小姐身材好,身上又香喷喷的,在床上睡着柔软舒服。怎么,你难道没有想过睡着她的滋味?我不过替你说出来而已,你装什么正人君子?”

张君阳眼眸里泛出红光,拳头紧紧握住,呼吸急促而浑浊。

一双宽大的手搭在他的肩头。

回神间,白云归逆光的神色看不清,却听到他的声音里有些笑意:“你小子是个男人,当隐忍能隐忍,当强势亦能强势。我妹妹交给你,我很放心。你先出去,这里我来处理。”

张君阳迎上了那双坚毅肃穆却带着鼓励赞赏的眼眸,心头微热,重重点头:“督军,灵儿是我的爱人,我张君阳粉身碎骨,亦会护她周全。”

说罢,阔步走了出去,那平日里斯文沉稳的背影异常坚定从容。平日里不在白云归和慕容画楼面前说自己对白云灵的豪言壮志,可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保护着她的名声。

画楼不禁弯唇笑了笑。

大厅里越发空旷,越发安静。

“你的人,不用出去吗?”白云归沉声问吴时赋。

吴时赋很无赖笑了笑:“有人用的时候,我为何要赤手空拳同你斗?又不是打擂台,老子哪有那功夫?”

白云归不再多言,脚步沉重而缓慢走向吴时赋,却见吴时赋从副官手里见过一把枪,直指白云归的方向。

而白云归面容沉静,步步紧逼,吴时赋拿枪的手微顿,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气势上弱了几分。

想到自己武艺超群,手上握枪,为何要怕白云归?顿时止住后退的步子,与白云归对视,眼眸里的怒焰总感觉弱势些。

一声砰的枪响,须臾后,宴会大厅屋顶玻璃簌簌掉落几块,差点砸中白云归。吴时赋为了阻止白云归前进,冲天开了一枪。

白云归终于顿住了脚步,他的眼眸里有嗜血的怒焰,声音透出阴森冷傲:“把你的枪放下,我今天饶你不死”

吴时赋静了下,又发出哈哈大笑。

那笑声好似被什么捏住,干干的很不自然。他喉头滚动,握枪的手不由自主有些颤意。

他控制住心神,想要再次抬枪只想白云归时,感觉脸颊一阵阴风快速袭来,没有回神间便有坚毅如铁般的东西砸在自己脸上,他一阵眩晕,向后退了数步,手里的枪不觉落地。

吴时赋使劲摇晃着脑袋,眼睛被打得晕花,不知何时白云归的拳头落在他的脸颊。那拳头似有千斤之力,比榔头还要重,他牙槽松动,吐出的血水里夹杂着三四颗雪齿。

陆冉不由自主尖叫起来,那些副官不敢同白云归动手,纷纷退在四周,想夺门而去,又怕吴时赋怪罪。

他们是军人,白云归的军阶比他们高,要是同白云归动手,以下犯上,经过军事法庭,他们全是死罪。

控制住白云展的副官腿开始发抖,却感觉拿枪的手腕剧痛,禁不住啊了一声,身子被尖锐的东西踢中,跌倒在五米之外。

白夫人不知何时靠近,夺了那副官手里的枪,将他踢了出去。

其他三名副官再次后退了数步,身子抵住了宴会大厅的玻璃窗。虽然隔着军装,亦能感觉冰凉玻璃贴着后背,寒意便顺着这玻璃浸入肌肤,侵入心底,腿站立不稳了。

画楼把白云展扶住,他身上好似断了骨头,站立都艰难,脸色肿胀看不出原貌,全部依靠画楼。

他虽然不胖,总归是高大男子,全部依偎着画楼,画楼承受不住,两个人齐齐跌倒在地上。

白云展压在画楼身上。

深吸一口气,画楼才艰难推开他,扶着他坐起来,低声问他哪里疼。

白云展精神一松,全身的剧烈疼痛早已过了他的承受力,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那边的打斗中,吴时赋并不是那般不堪,他接了白云归数次的进攻,终于听到咔嚓一声巨响和男子低沉的咆哮,白云归将他扣在地上,反剪了他的双臂。吴时赋的双臂便被白云归反剪时折断,骨头碎裂声响彻大厅。

陆冉跌坐在地上,恹恹不语。

吴将军带着数名下属和副官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这样的场景:白云归单膝跪在吴时赋身上,反剪着他的双手,而白云归眼角唇角,也被吴时赋的拳头击中,紫涨了几块。

吴时赋脸色紫青,满头大汗喘气咆哮。

白夫人扶着一个看不清原本面目的男子半坐地上。

白云归见吴将军来,缓缓从吴时赋身上站了起来。

吴时赋身上一松,咬牙忍住剧痛,颤颤巍巍站立起来。他似困兽般凶残,红着眼眸瞪向白云归,居然冲向他,想一脚踢在白云归身上。

又是一声清脆的咔嚓,吴时赋被踢到在地,伸出的右腿骨折,似狼狈不堪的野狗被打断了全身筋骨。

而屋子里却声息全消。

刚刚出手的并不是白云归,而是吴将军

他胸腔起伏着难以遏制的怒意,指着吴时赋吼道:“逆子,你个逆子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

吴时赋艰难转眸,难以置信看着自己的父亲,而实现中父亲一向的温和疼爱不见,唯有满眸失望与痛楚,渐渐模糊起来。

黑色将吴时赋渐渐笼罩,他昏死过去。临到昏死的时候,他依旧含着蚀骨怒意瞪向自己的父亲。

吴将军神色狼狈又尴尬冲白云归道:“白督军,是老夫管教好逆子”

吴将军是个聪明又睿智的人。整个俞州,谁都知道吴时赋的嚣张跋扈,武艺高强,没有人会主动挑衅吴时赋的。

只有他先动手打人,而白夫人怀里那个面目全非的,应该是白府的五少爷吧?

第二百二十二节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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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节认错

第二百二十二节认错

吴将军脸上又羞又愧,冲白云归说话时微微垂首,胸膛起伏着怒气。

白云归看到他这幅样子,心中有些酸楚。他知道吴将军少年得志,而人至中年却一直郁郁寡欢,官位堪堪保住,很久不曾升迁。他从威海海军调往俞州海军,明眼人都知道是流放般的贬职。

廉颇老矣,他早已不再争取官场上的显达,只求家宅和睦,子孙繁昌。

偏偏前妻生的两个儿子,因为现任夫人的关系,同他生疏不少;而现任夫人生的两个儿子,一个贪婪无能,已经锒铛入狱;一个嚣张跋扈,整日花天酒地,yin|靡荒唐。

年关将至,人家团团圆圆,他的长子次子却带着孩子离开俞州,回山东探亲;三子入狱,三媳妇阴阳怪调,还传出和小叔子不规矩的谣言;而老四媳妇向来乖巧,却不见行踪,夫人说她与人私奔。

吴将军却不信。

吴时赋的性格太狂妄无稽,采妩又是出身大户,兴许是受不了吴时赋,远走他乡了。采妩的性格好强,做不出那等私奔丑事。

而老四带着那个浓妆艳抹的陆冉回去陪他们吃了除夕夜的团圆饭,便说什么宴会,彻夜不归。

老两口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沉默无言。

初一大清早,原本想起强撑欢笑,出门去交好人家拜年,却见白督军官邸的副官匆忙上门,说什么少帅要枪杀他们家五少爷。

吴将军匆忙叫人赶来,便瞧见这副架势。

白云归是一方显赫当权者,整个东南都是他的嫡系,连吴将军都敬畏他三分,吴时赋一个萌荫父权的纨绔子弟,居然连白督军也敢动手

倘若白云归不念着吴将军,完全可以将吴时赋送往军事法庭,治他以下犯上之罪。加上东南的势力全部在白云归掌控之下,他想让吴时赋判什么罪,法庭便会判什么罪

吴将军痛心疾首踹儿子一脚,拿出负荆请罪的诚意,只望白云归看在他是老一辈的份上,原谅他唯一在身边的儿子。

吴将军深吸一口气,头越发低垂:“白督军,逆子顽劣不通世务,是老夫缺乏教养,老夫愿意承担他的过错。白五少爷的伤,只要白督军开得出条件,老夫全部答应…”

一双手微抬了他的胳膊,让他微微弯曲的后背直立起来。

吴将军抬眸,只见白云归被吴时赋打得紫青的眼角有了些许不忍,声音轻缓道:“我已经教训过他,吴将军别怪我出手太重老四是您的爱子,我也是对他一再容忍。今天,他实在过分….”

说罢,冲吴将军身后的副官和吴时赋的副官们使眼色。

那些人全部退了出去。

画楼也喊了自家副官,把白云展抬出去,送往医院医治。

偌大宴会大厅,只剩下白云归和吴将军。

两人沿着墙根的椅子坐下,白云归抽出雪茄,敬给吴将军,亲自替他点燃。烟雾环绕中,才有男人间的惺惺相惜。

白云归说了今日事情的始末:“…我妹妹是闺女,即将要嫁入张家。倘若这些话传出去,她的名声应当如何?他把我胞弟打成重伤,见了我来不仅不认错,还拿着枪挟持我五弟,另外用枪指着我,我才替吴将军教训他。”

“打得好”吴将军轻吐了烟雾,真诚说道,“这一顿打,他迟早要挨…”

见吴将军深明大义,白云归亦不再多言,两人默默做了半晌,才起身各自离开。

白云归去了医院看白云展,画楼和白云灵守在那里。

他身上多处骨折,需要休养三四个月,跟夏采妩的表哥情况相似。吴时赋下手皆是阴招,处处让人骨折。

白云归让医院给白云展开了专门楼层的病房,让他休养。

然后当着白云灵和慕容画楼的面,对刚刚苏醒的白云展道:“我对你很失望。当初我对慕容半岑说过,男人的英勇不是拳头,却是智慧,否则就是莽夫当明知自己打不过的时候,隐忍不发待时机,能屈能伸才是汉子。这些话,我今天也告诉你吴时赋拳脚厉害,而你明明不擅长拳脚,却去跟他打架。用自己的弱处去对抗对手的强项,你不是莽夫,你是个蠢货”

白云灵错愕望着大哥,又担忧望着五哥,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闷闷拉着画楼的袖子。

画楼便想起那次慕容半岑袭击白云归,被白云归断了手臂。后来白云归去小公馆,单独找过慕容半岑聊天。

原来说得是这么一番话。

令画楼欣慰的是,白云归的教诲,慕容半岑能听得进去。

回神间,白云灵焦急望着她,害怕白云归激怒白云展,兄弟俩又闹起来。

画楼看了眼白云展。他脸上看不出神色,全部都是肿胀伤痕,而眼眸里却有虚心受教的愧意。他僵硬的脖子绑了绑带,只是微小颔首,声音含混不清:“…我知道了大哥,我错了…”

连白云归都一顿。

每次教训他,他要么反驳回来,要么不屑一顾。

这是白云归最严厉教训他的一次,却是他第一次说他知道错了。

白云灵惊喜望着白云展,笑了起来。不知道怎么了,望着他脸上的伤,还是大哥唇角眼角的青紫,她眼眸充盈了泪珠,滚滚落下。

五哥说他错了…

画楼看到白云灵抽噎,原本想安慰她,让她别哭。话尚未出口,自己的声音先顿住了,鼻子有些发酸。

张君阳和张璐代表张家来看情况,白云灵留下照顾白云展,画楼和白云归回了官邸。

回程的时候,画楼望着窗外默默不语。

沿着海堤回官邸,两旁弱柳亦蒙了层绿纱,迎风款摆的柳枝有了淡淡生机。俞州的早春来得特别匆忙,甚至冬日尚未离席,它便似顽皮的孩子,偷偷潜入。细浪轻逐沙滩,棕黄色细沙滩光洁如镜。

温暖的手拢住了她蜷在袖底的手,柔声问她:“想什么?”

“在想五弟。”画楼如实笑道,声音轻盈里有些湿润的哽咽,“他说我错了,惹得我鼻子一酸。我总是担心他长不大,在社会上吃亏被人利用,哪里知道被吴时赋一顿打,倒是打得开窍了。以后,他大约会改了吧?”

白云归将她搂在怀里,轻柔抚摸着她的鬓角,半晌才低声道:“其实…他说我错了,我也挺意外….也挺欣慰。”

如此一句,惹得画楼笑起来,那些酸楚与泪意悄然而去。

“画楼,我下午的专列回霖城。”白云归低声跟她道,“不管冀地最后会怎样,我想着把家里人都接出来。倘若他们依旧原来跟随我,我会保障他们的安全;倘若他们愿意跟随姓曹的,愿意给日本人做狗,将来李方景出兵攻打他们,我不会插手…”

画楼蹙眉:“您带多少人?”

“韩、贺、蔡三家家眷和一千多近侍营…”白云归道。

“太危险”画楼倏然声音发紧,“督军,这不是开玩笑…”

“放心,我有把握。”白云归打断她的话。

他不是鲁莽之人,不肯带着大部队北上自然有他的考虑。一来是不想耗费军资处理自己的私事;二来,也是不想和韩督军等人兵戎相见吧?

毕竟他们是曾经苦难时一起相互搀扶而来的

画楼心中这样想着,笑容便柔婉了几分,笑道:“那我替您收拾好衣裳。督军,灵儿的婚事您不用担心,我会办好。倘若事情成功了,先给我发来电报,我好准备宅子给家里众人….”

白云归搂住她的手臂紧了三分。

从前,他想着他的女人,必须强势,因为他的地位不同寻常,唯有强势女子才能保护自己。

那时的云媛便能自保。

而慕容画楼,远远超出了白云归的期望。她不仅仅照顾好自己,还会替他照顾好家人。

白云归想,哪怕有一日他战死沙场,他的女人亦不会让他的遗孤处境凄凉。这个女子聪慧,强势,能干,又温柔体贴。不管是对面敌人,还是家人,她总能拿出最好的姿态,令他放心。

“倘若真的来了,将会是一大家子人啊”白云归倏然感叹。他好似从就没有过大家庭的日子。

他十三四岁便去京都求学,然后留学德国,后来从军,东征西讨,到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戎马一生,都快忘了普通人的家长里短是怎样的感觉….

不知道为何,白云归有些盼望。

“是啊,很多人。”画楼忍不住笑起来,“人多热闹。”

她也喜欢人多。

回到官邸,已是上午十点多。

白云归要带韩、贺、蔡三家一起去霖城,需要给他们时间准备,专列晚上七点才启程。

吃了午饭,一晚未睡的困意涌上来,画楼不禁哈欠连连。

“去睡会吧,一夜未睡。”白云归平淡说道,自己先上了楼。

画楼顿了顿,才跟着他的脚步上了楼。

窗帘阖上,屋子里光线暗淡,影影绰绰间,白云归洗了澡进来,赤|裸着上身,身材高大结实,胸膛虽布满或大或小的伤疤,却肌理分明,线条结实好看。

画楼垂眸,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莫名的心悸。

第二百二十三节两情相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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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节两情相悦

第二百二十三节两情相悦

厚重的三层窗帘层层拉上,将午后慵懒骄阳挡在窗棂外,屋子里光线幽暗。

画楼开了床头那盏橙色灯罩的电灯,暧昧光线将斗室铺满。她洗过了澡,换了轻柔茜色睡袍,不看已经进屋的白云归,只顾把鬓角散开,青丝若青瀑泻下,缱绻肩头。

拿了香檀木梳磨蹭打理青丝,画楼坐在梳妆镜前,半晌没有起身。

而那人居然乖乖躺下,不像往常磨蹭着她。

转身时,他静静半阖了眼帘,呼吸绵长均匀,居然睡熟了。

画楼错愕,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她无奈笑了笑,怕是真的累极了,挨着枕头莫名就睡熟。捻了床头灯,画楼准备轻声转到床尾,再转到床里侧躺下,却感觉腰际一紧。

结实有力的手臂缠绕她纤柔腰肢,把她带到了床上。

光线昏晦间,画楼抬眸,他依旧表情平淡幽静,眼帘微阖,仿佛刚刚把她带到床上的并不是他。

就知道他不会这样老实,画楼愤然她挣扎着起身,发觉他手臂并不用劲箍住她,她轻易便爬到了床的另外一边。

有些不解,有些戒备,画楼不知白云归又要玩什么花招。

平躺着盖好锦被,身边的人依旧一动不动,呼吸绵柔似睡熟。可刚刚还抱了她,现在….

以静制动,画楼这样想着,便也默默不语,轻阖眼帘装睡。

却不敢真的放松精神,以免又被他倏然袭击。

时间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人依旧静静躺着不动,画楼不敢确定他是否睡熟,又不知他到底玩什么花样,便推了他:“督军,您睡了没有?”

白云归嗯了一声:“没有。”嗓音清冽低醇,无半分睡意。

然后他微微偏头问画楼:“喊我做什么,有事跟我说?”语气里满含调侃与暧昧。

是啊,人家好好躺着睡觉,自己喊他做什么?画楼一时间无言以对,这人太腹黑了。她恼怒又尴尬,倒也真的想起一件事,侧了身子跟他道:“您回霖城去接了族人来俞州,只怕城中大户得知消息,都要南迁。督军,慕容家的事您别管…”

白云归低声笑起来:“孩子话那是我外家,我怎能不管?”

“慕容半承已经被开出慕容家族籍,他的事您别管…”画楼神色间颇为尴尬。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提起慕容半承。

白云归又笑起来:“我跟他曾经是同窗,又年幼相识,他若是求我,怎能不顾同窗之谊?”

古人说总角之交谊如昆季,白云归大约也把年少故友看得比较重要吧?

画楼却知道白云归在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她真实想法已经说给他听,他此刻反驳回来,不过是同她玩闹。等到了霖城,他心中定会衡量,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她笑了笑,重新平躺:“您说的是,我考虑不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