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修节的这间屋子一点都不大,东边是一间原本是米氏和丁修节的屋子,不过自从丁修节死了之后,这就变成杂物间,里面堆了一家人的东西。俗话说,破家值万贯,就算丁老三家穷的很,这家里的各种家当还是不少的。

丁小桥早就发现在那屋子很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老鼠洞,她将挡在外面空坛子移开,找了一个小罐子,将五两银锭子和五两碎银子全都放在了里面,剩下的两吊钱以及那天捡的钱尽数藏在了他们住的屋子里的另外一个老鼠洞里了。

在封上老鼠洞之前,丁小桥想了想还是从那些铜钱里数出一百多个大钱,放在了炕柜里,做个不时之需,这才将细心的将两个洞全部封了起来。

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封起来的两个洞前,最终确认不会有人发现之后,她才放心的朝着后院走去。

才走进后院,就看见刘氏从厨房里出来,她瞧见了丁小桥,便笑嘻嘻的说:“呀,小桥回来啊,快点来搭把手,把这菜给切了,我这干了一下午了,腰都要断了。”

丁小桥抬眼看了看厨房里,只见丁小阁正在里卖弄埋着头捡菜做饭呢,便知道今天是轮到刘氏做饭,而她正想偷懒去呢。于是她撇了撇嘴:“二伯娘,今天是你做饭哩,我要去切猪草,煮猪食呢。”

“呦,你在外面疯了一天了,没见得想起来要回家切猪草,煮猪食,现在喊你做饭你就要忙了,你倒是会捡便宜。”刘氏登时就换了一张脸,扯开嗓门翻着眼皮嚷嚷道。

“二伯娘,我什么时候到外面去疯了,我可是从早上就出去打猪草去了,这才刚回来,连坐都没有坐一下就要去煮猪食了,哪里忙得过来帮你做饭?”在这个时代最注重的是孝道,只要是长辈就不能忤逆,虽然刘氏的话让丁小桥很想反驳一通,可是又怕她抓到了小辫子,只能婉转的拒绝。

“这是农忙的时候,当然是做地里干活的饭重要,那猪啥时候不能喂啊!”刘氏见丁小桥不愿意帮她干活,老大不乐意。今天轮到她做饭,可是要做那么多人的饭,她想想就累得慌,前两天她就借口让米氏和罗氏顶了自己的班,虽然张氏没有说什么,可是今天早早的将这两个人安排去干别的活了,她没有办法只能老老实实的做饭了。

才拉了自己家的丁小阁来顶班,可是一个孩子能做多少,还是得她干大头,她切了半盆子的菜,只觉得手膀子都酸得没有知觉了,刚想休息一下,就看见丁小桥过来了,这可是说什么都不能放过她。

丁小桥才不想跟刘氏两个啰嗦,对付这种人只能找压得住她的人来才行。于是她扯开嗓子冲着前面的正屋高声喊着,“奶!奶!我二伯娘说,猪不用喂了,让我先做饭,她要去歇一歇。”

“你吵吵啥啊,我啥时候说要歇一歇了!别乱说!”要说平日里刘氏还是敢跟张氏对着干的,可是现在是农忙,如果她躲懒不做饭不光光是张氏要收拾他,估计连丁修孝也要收拾她。所以,她听见丁小桥这么叫,连忙就冲上来捂丁小桥的嘴。

刘氏其实干活还是很利落的,就是平日懒,又不太讲究,身上随时都脏兮兮的,这不但让张氏很瞧不上,就连丁小桥也很瞧不上,看着她张着那油乎乎的大手就要来捂自己的嘴,她驾着自己身体小,就连忙躲开了,一边躲一边还高声喊着:“奶,奶!二伯娘不让我喂猪!让我替她做饭!猪在后面饿的直叫唤!”

“我让你不要叫了!”刘氏虽然不算胖,可是这也比不上丁小桥灵巧,跟在她后面追得气喘吁吁的。

“干什么!还想不想吃饭了!”就在两个人你追我赶的时候,后院口上响起了一个严厉的声音,将两个人都喝止住了。

丁月儿皱着眉头,颇为嫌弃的看着两个人的样子,她的目光从刘氏身上转了一圈又转到了丁小桥的身上,才不耐烦的开口:“小桥,你看看你那一身,是才从泥堆里爬出来的吗?后院的猪叫成这个样子你耳朵聋了?还不去喂猪,在这里闲着好玩吗?我告诉你,你偷懒嘛,小心我不揭了你的皮!”

对于丁月儿的话丁小桥从来都不放在心上,丁月儿不过就是一个九岁的小丫头,仗着张氏的势在家里横行霸道,不过是个纸老虎啊,她根本不怕,不过阳奉阴违是必须的,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她立刻清脆的答应着:“好嘞,我这就去!”

丁月儿看着丁小桥那衣服上已经干掉了泥印子,想了想又说:“你吃饭的时候把衣服给我换了!不然你给我蹲墙根去,不许上我的炕!!”

“知道了,老姑!”丁小桥一边答应着,一边已经钻到养牲口的院子里去了。

打发完了丁小桥,丁月儿才把目光转到了对着一脸谄媚笑容的刘氏身上,她清了清喉咙:“二嫂,娘说让你快点把饭弄好,这都什么时候了,一会爹他们就要从地里回来了,要是那个时候饭还不好的话……”说到了这里,她冷冷的哼了一下,转身就要走。

“哎呀,月儿!”刘氏见丁月儿要走,连忙叫住她:“你看我这一个人怎么干的完那么多活啊,要是没有人帮我,我一会做不好饭,娘骂我不要紧,饿着爹他们可咋办!”

“你白天干啥去了?平时三嫂、四嫂也是一个人做饭,怎么到你这里就不成了!”丁月儿才不管谁做饭呢,她只是特别喜欢这种驾驭在所有嫂子侄子侄女头上的感觉,所以,一般张氏有什么话跟这些媳妇和孙子孙女说,都是她来传话的。

“今天我干了多少活儿啊!我可是一刻都没有歇着呢,月儿,要这么下去饭做不好,我可不管,反正我皮糙肉厚,挨打挨骂都算了,没饭吃就大家都没饭吃。”刘氏从来都不吃丁月儿那一套,只要丁月儿不侵犯到自己的利益,她对于这个小丫头片子的话也听一耳朵,要是侵犯到了自己利益的话,她才不管呢。

于是,刘氏就一屁股坐在了厨房前面台阶上,扯了一根高粱杆子开始吃了起来。

“你!你!”丁月儿对于刘氏这种油盐不进的四季豆很是没有办法,“你怎么说话呢!这是农忙!”

“我知道是农忙!我做不了,做不完,你就得想招!”

“干什么!我说话都不管用了!喊你做饭你偷懒还有理了!”张氏见丁月儿半天不回来,就自己过来了,一边走一边听了这么一耳朵,她只觉得火冒三丈。

“娘哎!不是我不听话啊,是活太多,真的干不了啊!”刘氏见张氏来了,索性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缩了缩肩膀。

“你家小亭呢!不过来干活,躲在屋子里装什么千金小姐!”张氏扫了一圈厨房。

“这不是还在做绣活呢嘛,多做一份,不也多一份钱啊,要不我去叫她!”刘氏作势要起来。

第9章 风波起

张氏最为看重的就是银钱了,一听到丁小亭在家里绣荷包,也就没有继续追究这件事了,她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那就让她继续绣荷包吧。”

“哎!娘!就听你的。”刘氏立刻满足的笑了起来。要说这家里谁能把张氏的性格吃得最准的,并且能熟练的抓住她弱点的人,除了刘氏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丁小亭是老丁家少有的漂亮丫头,那眉眼跟年画上画出来的仙女似的,刘氏和丁修孝对她可是宝贝到了极点,早早的就将她把小脚裹了起来,一天天的养在屋子里跟小姐似得,只等以后能嫁个好人家他们也能跟着过好日子。这样的丁小亭怎么能跟着干活?

“那娘,你看这做饭的事……”刘氏笑嘻嘻搓着双手,望着张氏不说话。

张氏被刘氏那喜笑颜开的表情弄得胸口闷着一口气,一张脸拉得老长,她转眼四处看了看,就看见丁小楼背着柴从院子外面进来了,立刻就厉声道:“小楼!这都到做饭的时候了,你又跑哪疯去了!还不去做饭!”

丁小楼被张氏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吓得差点滑了一跤,她连忙扶住了一边墙才稳住了身体,抬头看去,道:“奶,不是你让我去捡柴的吗?”

“捡个柴要那么长时间!犟什么嘴!还不快去做饭!”张氏才懒得跟丁小楼废话,翻了一个白眼,哼了一声,转身就带着丁月儿回正屋去了。

“小楼,这做饭的事就交给你了!”刘氏立刻笑呵呵的冲着丁小楼说着,然后伸了一个懒腰就想进自己的屋子里面去歪一会儿。

而张氏这时则停住了脚步,转头恶狠狠的瞪着刘氏:“老二媳妇!你想上哪去!给我滚去做饭去!我是给你找个帮手,不是替你做饭!”

“……”刘氏的笑容在脸上凝固了,也不等她说话,就听张氏冷声道:“要是让我再逮住你偷懒,今天晚上你就别吃饭了。”说罢,她再也不停留,直接就上正屋去了。

丁小楼放下肩上的柴火,跟着进了灶房,就看见丁小阁蹲在地上捡菜。她瘦的厉害,虽然在整个丁家就没有几个胖的人,但是丁小阁算得上是最瘦的人。

比起丁小亭来,丁小阁长相只能算个普通,也不爱说话,再加上从小就不受家里面重视,更加的少言寡语,家里面刘氏懒,丁小亭娇气,就只剩下她一个能干活的,虽然年纪只有六岁,可是也已经顶半个大人在使唤了。只不过,她实在没有什么存在感,一不小心会被人忘记掉,再加上她自己又是一个暗自吃亏的,经常弄得吃不饱饭,便显得更加瘦弱不起眼了。

她见丁小楼进来,小声的打了个招呼之后,就继续低头捡菜了。

而刘氏则无精打采的好一会儿才走进了灶房,一进来,她就一屁股坐在了门边的木墩子上,抓起了菜板上的一个红薯就啃了起来。刘氏本来就是个话多的,现在因为心里不痛快,更是喋喋不休起来。

不过,丁小楼根本不搭理她,自顾自的干活,而丁小阁本来就是个没反应的,也没有吭声。兴致再好的人,对着两个没有反应的人说话都不会持续太久,更不要说刘氏现在本就没有什么兴致。

“娘,我想吃粉皮,你给我烫一个呗。”就在这个时候,丁小亭到了厨房。

丁小桥对于能从刘氏这个狗皮膏药的手里跑掉心里十分痛快,就连切猪草的时候动作也变得轻巧利落了。她切着猪草唱着歌,也不觉得那一大堆的猪草多了,她切了将近一半的时候,忽然听到厨房里传来了一声惨叫并伴随着不停的尖叫,细细听着,这惨叫声好像是丁小楼发出来的。

怎么回事?

只是微微顿了一下,丁小桥的心里立刻就充满了不安,她立刻丢掉了菜刀,拔腿就朝着厨房跑。几下冲到了厨房门口,就看见刘氏抱着不停尖叫的丁小亭远远的站在边上,丁小阁则站在角落里提着两个菜看着这边,而丁小楼则趴到在地上,身边还有一口小铁锅,而她的背上到大腿湿了一片,并且上面还有很多的粉皮,不仅如此,这些地方还在冒着热气。

丁小桥只觉得头皮一下子就麻了,她大叫一声:“姐!”然后就冲到了水缸边上,一把抓起了水瓢,舀了一瓢冷水就朝着丁小楼那还在冒着热气的地方就浇了过去,“姐,你听得到我说话不!”

这个时候丁小桥很想去看看丁小楼的情况,可是她现在明显是烫伤了,而紧急处理开水烫伤的方法就是用冷水降温,所以她只能一边给她浇冷水,一边大声叫她的名字。

“小楼,我好疼。”好一会儿,丁小楼在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她努力的抬起了头看着正在给她背上浇冷水的丁小桥,脸色惨白。

“姐,姐,你等等,我给你脱衣服!”丁小桥一边手里还在不停的浇水,一边朝着刘氏和丁小亭:“二伯娘,你们过来搭把手啊!”

“啊!哦!”刘氏看起来是被吓到了,她一直到被小桥叫了才反应过来,连忙将丁小亭推倒了一边,然后自己快步走过来,一边搓手一边问,“要干啥?”

“快点帮我把我姐的衣服撕开!”

“啥!撕开!!”

“鬼哭狼嚎的吵吵什么啊!老二媳妇就染给你做个饭,你还能给我作个妖出来吗?”张氏的人还没有到,就已经听到她的声音了。

随后就看见她的身影闪进了厨房,跟在她身后的是丁云儿和丁月儿,紧接着张氏便看见了躺在地上的丁小楼和不停往她身上浇水的丁小桥,她拧起了眉头对着丁小桥就怒道:“你这个丧门星啊!这水不要钱是不是?挑水不费力气是不是!全部洒在了地上,你挑吗?”

“奶!我姐被烫伤了,现在只能用冷水浇一下啊!”虽然早就知道张氏根本就没有把他们摆在心里,可是,当听到张氏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关心水有没有用多了,她的心还是忍不住变得冰凉。

“谁做饭没有被烫过啊!多大的事啊!”张氏拧着眉头走上了几步,看着趴在地上水泊中的丁小楼满不在乎,而这个时候刘氏双手捏着丁小楼衣服边,一使劲,“唰”的一声就将衣服给撕开了,露出了里面大片红肿发亮的皮肤。

“你干什么!”张氏忽然就拔高了声音,伸手就把刘氏的手打落,“衣服撕坏了不要钱吗?”而刘氏因为没有防备被张氏这么一打手,她的手一滑就不偏不正拍到了丁小楼背上红肿的皮肤上。

丁小楼立刻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奶!二伯娘!”丁小桥马上丢掉了手中的水瓢,上前一把抱住了丁小楼的上半身,冲着张氏和刘氏大叫起来:“你们干什么!”

张氏被丁小桥的大叫声弄得一愣,然后立刻一把就提起了她的耳朵,吼了起来:“小畜生!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是不是不想活了!丧门星生的就是丧门星,一点教养都没有的小畜生,你这是在我面前做大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啊!我今天就要你看看什么才是厉害啊!”

她大吼着一边提着丁小桥的耳朵,一边抽出了一根柴就朝丁小桥的身上打去。丁小桥只觉得自己的耳朵要被撕裂了,疼的厉害,可是身上被柴火打的疼痛似乎有改过了耳朵的疼痛。耳朵的疼和身上的疼就这样交替着,让她弄不清楚到底什么地方更疼一点。

虽然现在的身体只有五岁,可是丁小桥历来都不是一个好欺负的,更不要说被这样对待了,她跳了起来,不停的挣扎着,大叫着:“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奶,你别打小桥,别打她!”丁小楼虽然身上火辣辣的疼,却也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想要去拉开两个人。而丁云儿和丁月儿看见丁小桥爬起来去拉架,也连忙冲上去帮忙拉开。

刘氏看着这一堆乱,愣了一下神,就回头看着站在门口吓得呆住的丁小亭,快步走到她边上,冲着她低声说了几句话,就把她推出了门外,然后自己才去拉架。

丁云儿握住了张氏的手叫道:“娘,不要打啊!小桥她还小啊,有什么慢慢教啊!”

“娘!使劲打,这些小贱蹄子,小畜生就该好好的调教!”丁月儿则跟丁云儿持着完全相反的观点,她对于张氏的暴行不但不阻止反而火上浇油:“小小年纪就敢在你面前拿到,就敢跟你大小声,她还能活吗?打不死她!”

张氏本来就是从来只听她自己愿意听的,现在听到丁月儿的话更是来劲了,她一把就推开了丁云儿,高高的扬起手中的柴火棒,就朝着丁小桥的身上抽去。

说时迟那时快,丁小楼在这个时候下意识的一把就抱住了丁小桥,而那一棍子就这样不偏不正的砸在了她的额角上,顿时,丁小楼的身体就软了,无力的耷拉在丁小桥的身上,而张氏还不解恨的用手中的棍子使劲朝着她身上抽着。

第10章 受伤

“姐!姐!”丁小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把张氏扯着自己的耳朵的手挥开了,抱着丁小楼的头简直有点不知所措了。

“你这个小畜生!你想造反吗?”张氏的手背丁小桥挥开了,她的身体受到了惯性的影响朝后面退了两步,再加上她裹了小脚,这两步让她摇摇晃晃的差点摔倒,要不是刘氏在她的身后一把扶住了她,她估计就跌在了地上了。当她站稳了之后简直气疯了,挣扎着就要朝着丁小桥奔去。

而这个时候,丁月儿的速度比她还快,几步就冲到了丁小桥的身边,抬起手就朝着丁小桥的脑门上就推了过去,小桥猛地抬起了眼睛,望向了丁月儿。丁月儿的手就这么静静的定在了那里,她望着丁小桥的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平静得几乎不正常,可是在这样的平静之下,她似乎感觉到了刺骨冰冷的寒芒就这么朝着她刺了过来。

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的身体就这样顿住了,从心底里散出了一种难以克制的惧意,她抖了抖嘴唇,想要说什么,可是嗓子却好像是被什么塞住了一样,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在丁月儿愣在那里的时候,张氏已经冲了上来,她一把就将丁月儿扒开,用手里的柴火就朝着丁小桥的身上抽去。

丁小桥只觉得那一下子只怕是张氏用了所有的力气,钻心的刺痛从的肋骨上传来,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肋骨可能被张氏打断了,见张氏还要抬手,她下意识的抱住了头,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个当口,站在距离两个人最近的丁小阁忽然尖叫起来:“啊!小楼姐出血了!”

这一声不但让张氏放停下了动作,让丁小桥的心脏也猛得收缩了起来,她立刻低头一看,只看见那躺在她怀中的丁小楼的额角正缓缓的流出了鲜血。她颤抖着伸出了手去摸了一下丁小楼的头发,只觉得自己手触摸到的地方全部都是温热的粘腻。

原来刚才张氏那一棍子已经将丁小楼的头打破了,只是伤口在头发里,流出血并没有人发现,这个时候血流多了,才丁小阁发现了。丁小桥的心好像一下子就落入了一潭冰水之中,冷得她连骨头缝里面都冒着寒气。

“小阁,快点去叫我娘和我哥,快点啊!”虽然她的身体因为对于张氏愤恨和对于丁小楼生命的担心抖个不停,可是她的心里却还没有失去所有的理智,她冲着站在一边吓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的丁小阁大叫起来。

丁小阁被吓得不轻,直到被丁小桥这么大喝一声似乎才反应过来,她忙得答应一声,就朝着外面奔去了,一边大声叫着:“五郎哥!三婶!快点来啊!小楼姐要死了!小楼姐要死了!”

其实不光是丁小阁,在灶间里的所有人似乎都已经被吓呆了,张氏虽然平日凶悍的很,对于这些孙女孙子媳妇们磋磨得厉害,可是还没有真正的亲手将哪个人给打伤过,现在她看见丁小楼一头一脸的血躺在丁小桥的怀里,她吓得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丁月儿更是已经吓得退后了几步,直接躲到了丁云儿的背后,刘氏也似乎吓傻了,直到丁小阁奔出去了,她才回过神来了,冲着张氏叫道:“娘!你怎么把小楼给打死了呢!娘啊!”

这一声叫唤算是把张氏还剩下的不多的心思给叫了回来,她转过头恶狠狠的瞪了刘氏一眼,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嘴唇抖得实在是厉害,根本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声轻飘飘的声音响了起来:“要是我姐死了,你们一个都别想好。”

这声音实在是太轻了,轻的让人几乎都听不到,可是,张氏还是听见了,她猛地转过了头,看着坐在地上的丁小桥。只见丁小桥的一张脸苍白如雪,脸上更是平静得看不到一丝表情,一双眼睛安静地几乎让人看不出她的有什么情绪,可是就是这样的表情,却让张氏的发自内心的溢出了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战栗。

厨房里安静的似乎可以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丁小桥又看了一眼张氏和丁月儿以及刘氏便将头垂了下来,她伸手将丁小楼原本就撕烂的衣服又撕成了几条,然后将其中的一块布卷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布块,将这个布块垫在了丁小楼的伤口上,接着用其他的布条牢牢的将她头上的伤口固定住了。

她的前世并不是学医的,可是就算如此她也知道,伤口落在头上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这么大的口子,要是一不小心颅内出血的话,只怕是神仙都难救了。

丁云儿看着那满地血倒抽了一口气,让自己已经僵在那里的思维终于给接上了,她看了一眼张氏和丁月儿,转身就朝着厨房外走去,丁月儿见她要走,一把就拉住她,抖着声音问:“姐,你要去哪?”

“去找咱爹啊!难道你有什么办法!”丁云儿从来都是细声细气的说话,这一次却难得严厉起了声音,丁月儿也已经没有什么主见了,虽然心底里知道这样才是现在最好的办法,可是她多少还是不愿意的,毕竟丁小楼现在的情况跟她脱不了干系,她小声说:“别去了,姐!”

“不去,难道你让我看着小楼就这样!”丁云儿猛地转过了脸,怒视着丁月儿。

丁月儿缩了一下脖子,脚步停了一下,她转头看了一眼满脸血的丁小楼,吓得直打摆子,根本片刻都不敢在厨房里停留,快步就跟上了丁云儿,急促的说:“我也跟你去找爹。”

刘氏靠厨房门口,脚都觉得软了,她望着张氏,见她白着一张脸,平日梳理得一丝不乱的头发现在也已经凌乱了,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可是依然板着一张脸,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刘氏下意识的道:“小楼要是死了咋整啊!”

其实不光是刘氏怕,张氏现在心里怕得要死,她杀过鸡杀过鱼,可是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更不要说这个人是自己的孙女,哪怕不是亲生,但是日日夜夜的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就被她这么打死了,她简直吓得要死了。这个时候在听到刘氏的话,她潜意识里的要强让她硬生生的憋出了一句话:“那就拖到乱葬岗子里丢了,还能咋整,你想让我给她抵命咋地!”

虽然张氏这么说,可是她根本就底气不足,让人一听就知道她心里发虚。

可就在这个时候,丁小桥又抬起了眼睛,轻飘飘的看了一眼,那眼睛里的恨意让她退了了几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没有一会儿工夫,在田里干活的老丁头、丁修孝、丁二郎、丁三郎以及米氏和罗氏都回来了,虽然免不了是一阵呼天抢地,可是人多也比较好办事,很快,丁小楼就被送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丁五郎则早早的就去村里的方二哥家借了骡车去镇子里面找大夫去了,因为有了骡车,这来来回回都很快,天才刚刚擦黑的时候,丁五郎就已经带着从百草铺里请来的大夫回来了。

请来的大夫是苗师傅,显然,在路上丁五郎和他已经将词都对好了,苗师傅装作并不认识丁五郎和丁小桥,径直进了屋子,不过一看见丁小楼的时候,苗师傅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本来就长得严肃,脸一板更是让人紧张。

他先是环视了屋子了一圈,然后才说:“帮不上忙的人都出去烧点开水来。”

罗氏连忙就带着两个孩子出了屋子去厨房烧开水了,而因为是女孩子,丁修孝也带着丁二郎丁三郎丁四郎都出了屋子,刘氏本来想留下,却被丁小亭生生的给拽走了,只留下了一个丁小阁探听消息。老丁头因为隔着辈,又是男人,便不便进屋了,张氏更是不打照面,丁月儿也不敢过来,只有丁云儿过来在一边帮忙。

米氏从见到了丁小楼就一直抱着她没有放手,眼眶通红,脸上带着悲伤的神色。丁五郎因为也大了,不好留下来,去了厨房帮着罗氏打下手,屋子里只留下了一个丁七郎帮忙,丁小桥则一直坐在炕梢上,脸色沉静如水,可是那一双眸子黑得让人不寒而栗。

苗师傅先是查看了丁小楼头上和背上的伤口,然后便让米氏将丁小楼放在床上,开始诊脉,而丁小桥这个时候便开始清晰的描述起整个过程,并说了自己做了哪些急救措施。听着这些过程,米氏再也没有忍住,捂住了嘴,背过了身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而苗师傅则对丁小桥点了点头,这真是一个聪明而镇定的孩子,在那样的情况下做得这些措施都很有效的遏制了伤势的恶化。

丁家正屋。

丁老头坐在八仙桌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只是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

张氏则少有的没有做绣活,搂着丁月儿坐在炕上,时不时紧张的抬眼看一看老丁头。

第11章 不依不饶

屋子本来就不算是很大,老丁头的吐出的烟雾很快就将整个屋子充满了,浓重的烟雾让张氏看不清楚老丁头的表情。有些事情她其实是明白的,虽然她可以在嘴巴上经常辱骂老丁头的原配方氏,可是却不能对于方氏留下的儿子丁修节有太过于明显的苛待,而当丁修节死了之后,米氏及几个孩子就成了老丁头对于丁修节的念想。

虽然平时老丁头对于张氏颇为放纵,就算张氏磋磨米氏和她的几个孩子也不会太管,但是如果太过分的话,老丁头还是会毫不犹豫的站在米氏他们一边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张氏对于米氏恨之入骨,对于她的几个孩子也有如眼中钉肉中刺。

今天这个事不管起因是什么,到了后来多多少少张氏有点泄愤的味道,只是她也没有想到最后结果变得这么不可收拾。

“他爹……”张氏想了好一会儿,看着老丁头的脸色也越看越觉得心里没底,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尝试性的开口叫道。

老丁头并没有回应他,还是只是默默的抽烟。

“爹,娘叫你咧……”丁月儿仗着自己是最小的女儿,此时此刻见老丁头不搭理张氏便不依不饶的开口,不过才刚刚说了几个字,就被张氏猛地拉了一把,她抬眼看着张氏那紧张的脸色惶惶的闭上了嘴巴。

饶是这样,老丁头还是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对着丁月儿怒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丁月儿因为是女孩,又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一直以来都颇受宠爱,老丁头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一句重话,所以多少有点有恃无恐的味道。可是现在老丁头这样凶悍的吼了她一句,丁月儿立刻觉得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双眼睛里立刻就包满了泪水,她撅着嘴,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张氏见丁月儿这副表情,心疼得一把就把她搂进了怀里,然后对着老丁头大声道:“死老头子,你干什么,你自己心里不痛快你找月儿发什么火?月儿有什么错!”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她在家里一天天到晚的不干正事,就会仗着你撑腰欺负这些孩子。”

“她一个做姑姑的,孩子做错了她还教不得了!就是因为你这么护着,才会有老三家那几个白眼狼丧门星!”对于吵架张氏一向是不甘落后的,特别是现在又涉及到了自己最小的小女儿的自身利益,更是半步都不退让。

“你!你!”老丁头的嘴皮子本来就不算利落,再加上张氏是天天在家里有锻炼的机会,他哪里是张氏的对手,几句话就败下阵来,只能指着两个人半天挤出了一句话:“你就惯着她吧!”

见老丁头又颓废的坐了下来,丁月儿的唇边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她抬眼看了张氏一眼,张氏虽然刚才占了上风,可是现在并没有一点高兴的表情,虽然关着窗户,她还是抬眼朝着丁小桥一家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底里淡淡的有些惶恐。

屋子里又陷入了一片的安静之中,这回丁月儿也学乖了,不敢再多话,只是乖乖的坐在张氏的边上。

时间好像是凝固了一般,极为缓慢的朝着前面溜行着,张氏坐了一会儿,心里火焦火燎的难受,抬从炕上起来了,然后下地准备出门,老丁头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要去哪?”

张氏转过头气哼哼但是底气颇不足的嘀咕了一声:“干了一天的活儿就因为这么一个要死不活的赔钱货不吃饭了啊!”说罢她也不再看老丁头的表情,直接走到了门口撩开了门帘子,用她那极为有穿透力的声音吼道:“人都死哪去了!晚饭都做好了吗!全部都躲在屋子里装死吗?一个个的不想干活吃现成的是不是都等着老娘伺候你们!”

坐在米氏屋子里的丁云儿听到张氏这个喊声,又看着苗师傅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毛,当下只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下去,她站起身想要离开,却看见苗师傅收回了查看伤口的手,冲着她说:“这诊金是你们付吗?”

丁云儿微微一愣,连忙点头:“是是,我们没有分家,是我爹娘这边付。”说话这句话,她的脸臊得跟猴子屁股一样。一般情况下这大夫都不会询问诊金的事情,苗师傅是在百草铺行医了二十年的老大夫了,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惯例,可是,现在他却这么问,显然是对于自己爹娘会不会出诊金这样的事情表示了怀疑。

很显然,从苗师傅来到这里,自己娘都没有打照面这件事让他误会了什么,于是丁云儿连忙又再次肯定道:“苗师傅,你尽管开药,诊金我一会就给你捎过来。”

苗师傅只是用眼角瞄了丁云儿一眼,然后说出一个数来,丁云儿也顾不得那个数是多少,忙不迭的点头,就出门去了。

丁云儿出了门,见张氏还撩着门帘朝着这边屋子里叫骂个不停呢,她想想刚才在屋子里苗师傅看向自己的眼神以及问的话,脸色又涨得通红了几分,她快步朝着张氏走去,拾级而上,一把拉住还在骂骂咧咧的张氏进了屋子。

张氏被丁云儿拉进了屋子里,皱着眉头吵吵:“你干什么!”

老丁头见丁云儿扯着张氏进来了,便放下了手里的烟杆,对着丁云儿略带急切的口气问道:“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丁月儿也连忙问道:“姐,小楼不会死了吧!”

丁云儿看了看父亲急切的目光,又看了看丁月儿和母亲略带惊惶的目光,不由得心里一阵阵的酸,就算自己的三哥并不是母亲生的,可是,也不能把心偏成这样啊,在看看丁月儿问得这话,还有一丝人情味吗?她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身上的烫伤倒是没有什么,只是要留下疤的,重的是头上的伤口,只看能不能熬过今晚了,大夫说,要是今天不退烧,只怕就要准备后事了。”

“啊!”丁云儿的话音一落,屋子里的三个人都异口同声的发出了一声叫声,不同的是老丁头是痛心,而张氏和丁月儿则是害怕。

“大夫说,小楼会死?”过了好一会儿工夫,瘫坐在炕头上的张氏才煞白着一张脸,缓缓的问。

丁云儿点点头,她看了一眼张氏的脸色,微微有些不忍心,可是又不知道安慰些什么,只能转了话题说:“苗大夫让我进来取诊金呢。”

“让你娘给拿。”老丁头脸上的皱纹似乎又深了几分,他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氏一听要拿钱,本来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她看了看老丁头的表情,动了动嘴唇,只是开口问:“要多少?”

“连诊金带伤药,还有要吃的汤药一共二两银子。”

“你说什么!二两银子!”张氏立刻发出了类似杀猪一般尖利的声音尖叫道:“就这么一个赔钱货!小畜生!就要二两银子!这是在吃人吗!”

“娘!你自己去看看那小楼的头上那么大个血窟窿,吓人得很,不好好的治的话,只怕是活不了了!”丁云儿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耐心的对着张氏说。

“活不了就活不了!反正也是一个赔钱货!”张氏一听这话更是不得了,她直接从炕上跳了起来,几步就走到了门前,一把撩开了门帘,冲着外面就大喊着:“就这么一个赔钱、养不熟的白眼狼、小畜生,还想要二两银子!这是吃人嘛!她怎么不刚才就直接死了!拖到乱葬岗子丢了完事!现在这么半死不活的还想让老娘拿钱给她治病,想得美!今天只要是有我在,这一个子都别想拿走!”

老丁头在张氏一起身的时候就已经跟着奔到了门后,一把拉着张氏的胳膊使劲把她往屋子里面拉,奈何这张氏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又紧紧的抓着门框,拉了几下都拉不动,他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喊道:“你给我闭嘴,快点进屋去!不要在这里喊!”

张氏一把就甩开了老丁头拉住自己的手,继续在门口叫骂着:“什么丧门星,就是个扫把星,自己把自己男人克死了,又把我儿子克死了,现在还把自己闺女克死了,还想让老娘给钱看病!想得到挺美!有本事就自己拿钱去看病,找我,门都没有!不要脸的贱货,一家子都是不要脸的贱货!想来骗老娘的钱,都是些不得好死的小畜生……”

丁云儿直觉自己快要呆不下去了,她紧紧的拉着张氏的胳膊,跟老丁头一起将她往屋子里拽,一边急忙说道:“娘,进屋去吧,进屋去吧,这还有外人呢!”

“有外人怎么了!就是要让外人知道,这个扫把星!丧门星!到底是怎么祸害我们老丁家的!”张氏越发不依不饶起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整个人痛快一点。

坐在西屋里的米氏已经忍不住低下头低低的抽泣起来,刚刚端来热水的五郎和七郎已经气得跳了起来,却被米氏喝住了,她只是摇头:“别去啊,那是你们奶,不能顶撞,不能让你死去的爹不孝啊!”

第12章 名声

苗师傅听着外面的谩骂,正在给丁小楼上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他抬眼看了看窗外,想说什么,便被丁小桥打断了,她平静得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苗师傅,这药灌下去我姐今天晚上能醒吗?”

苗师傅微微愣了一下,他望着丁小桥那平静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种森森的寒意从骨子里冒了出来,这个孩子的身上好像有一种让人没有办法违抗的强大的精神,让他下意识的点点头,“好好看着,多给她降温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现在丁老三家里丁小阁已经在刚才张氏叫骂的时候就乖乖出去做饭了,丁云儿也不在,整个屋子里都是自己家人和一个苗师傅,丁小楼点点头,下地进了一边的杂物间,没一会儿工夫就拿出了二两的碎银子。她将碎银子放在炕梢上,对着苗师傅说:“苗师傅,这是诊金,请一定把我姐治好。还有,出去的时候,还请不要说漏了。”

说漏什么苗师傅自然知道,在来的一路上丁五郎已经将丁小楼为什么会受伤说得事无巨细,虽然丁五郎没有提一句他们所处的环境,可是从这些事情中,苗师傅还是将丁老三一家的处境了解得八九不离十。就算来的时候范正平没有仔细交代过要好好的给丁小楼诊治,但凡是一个有同情心的人,知道这一家的遭遇也不会为难他们。

于是他点点头:“你放心。”

说到了这里,丁小桥微微顿了一下,她想起在厨房的时候丁小楼在张氏扬起了柴棍子那时候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抱住的瞬间,她的心里好像被塞了什么一样喘不过来气。她吸了吸鼻子,拿起了已经包好的药就要出门。

米氏现在有点懵,这一天对于她的冲击实在有点大,丁小楼半死不活,婆婆的谩骂,孩子的愤怒,以及现在丁小桥抬手就拿出了二两碎银子,这些都让她觉得太不真实了。她下意识拉住了要走的丁小桥,“小桥……”

她要说的话还没有出口,丁小桥就已经转头静静的看着她。

这是一个长相秀丽而漂亮的女人,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在丁小桥生活的那个年代,正是最青春美丽的时候,无忧无虑,可是,她却已经过早的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一切。

丈夫的离世、婆婆的虐待、还有那孝心大过于天的从小教育,让这个本来应该是人生最美好的年纪的女人变的忧郁、胆小、精心胆战以及疾病缠身。丁小桥看着米氏,她好瘦啊,皮肤蜡黄,眼眶抠了下去,眼角已经有了浅浅的纹路,原本梳理得整齐的头发因为这一天的折腾变得有些凌乱。

她拉着自己的手修长可是却粗糙得好像是树皮,遍布了各种伤口,丁小桥低下头,轻轻的抚摸着米氏的手,这个女人虽然包子,可是却给了自己最真挚最无私的母爱,她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继续这样包子下去了。

女子虽弱,为母则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