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是我!”这人正是米氏的丈夫,在五年前被传说已经死在战场上丁修节!他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之后,一把就丢到了人牙子的胳膊,大步的绕过了牛车来到了米氏的身边,拉着她的手,高兴的大声说道。

“……”米氏却好像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般,只是这样定定的看着丁修节,最后,她的嘴角微微拉了一下,下一刻却整个人都倒在了马车上。

“娘子!娘子!”米氏这一晕倒将丁修节吓了个够呛,一把就抱起了她,先是摸了一下鼻子,发现她有呼吸,就使劲掐了一下他的人中,米氏这才回过神来。

还没有等说话,老丁头几乎是颤抖着的冲到了丁修节的身边,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胳膊:“老三?是你吗?老三?”

丁修节抬头看去,只见是自己的老父亲,比起自己刚走的那一年,他的背也驼了,头发也花白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不由得眼眶一红,哽咽着,他放下了米氏,双膝就跪在了老丁头的面前:“爹!儿子不孝,现在回来了!”

老丁头显然已经陷入了极度激动的情绪中,他的身体抖得好像是筛糠一样,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好半天之后,他才一把扶起了丁修节:“我的老三啊!”

父子两人抱头痛哭。

罗氏这个时候似乎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看着面前活生生的丁修节,又想起了里正的话,转头找到里正,也顾不上男女大防,一把就抓住他的袖子哭道:“里正,里正,你刚才说我们家男人也回来了是吧!是吧!”

里正正被丁修节和老丁头感动得热泪盈眶,现在猛地被罗氏抓住,一时半会还回不过神来,等到回过神来才连忙掩面擦掉了湿润的眼角道:“回来了回来了,他在县老爷那里办户籍呢,前些年老三老四的户籍不是被消掉了吗?总得办回来,你别着急,最晚今天落日一定回来。”

罗氏这个时候一颗心才落回了肚子里,她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搂着丁八郎大哭起来,丁八郎有点发蒙,尝试着摸了摸罗氏的脸,“娘,怎么了?”

“八郎啊,你爹没死啊!你爹没死啊!”罗氏这么多年的心酸和委屈在此时此刻似乎只能化成这几个字不停的翻滚着。

这一番心酸的场面,没有一个人不感动的,特别是老二丁修孝更是已经转过脸用袖子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就在一群人沉浸在这种就别重逢,失而复得的大悲大喜的心情中的时候,那个人牙子终于按捺不住了,她提高了嗓音尖声道:“行了,你们找到儿子的找到儿子,找到男人的找到男人,别耽误姑奶奶我做生意,都给我起开!姑奶奶我忙着呢!”

第25章 闹剧(上)

丁修节微微皱了皱眉眉头,多年的军旅生活过得都是刀锋舔血的日子,对于凶神恶煞的人见得多了,自然而然身上就有了一种和骨血融合到一起的煞气,虽然只是朝着那人牙子看了一眼,那人牙子也不自觉地的打了一个寒战,语气自然不自然的放得谄媚了一点。

她望着那丁修节那张狰狞的脸,咽了一口口水,虽然心里发憷,可是面子上的强悍还是要撑起来的,不过并没有刚才那嚣张了,她说道:“你看我干嘛,我说的是实话,你们快点让开,我还有事呢。”说着,她把鞭子交给了车把势,然后就坐了下来,虽然很想去把米氏手里的丁小桥抢过来,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只是对着米氏说:“那个谁,把那丫头放下,我要走了!”

丁修节虽然现在并不了解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可是,妻子的眼泪、父亲的愤怒以及刚才家里人的神态他都看在眼里,而这一切所有的源头一定是在这个肥胖的婆子身上,他轻轻的拍了拍还在感伤的老丁头,然后转身面对着那人牙子说:“听这位大嫂的声音并不是我们村子里的口音,敢问,你来这里是何事?”

“爹!她要把妹妹带走!我们好不容易把她拦住的,千万不能让她走!”这个时候,从人群中蹦过来了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异口同声的对着丁修节说道。

丁修节的目光立刻就被这三个孩子吸引过去了,看着这三个孩子的面庞,他倒反有点不太敢相认,他转头看了看虚弱的米氏,又看了看这三个孩子,然后迟疑着:“五郎、七郎、小楼?”

“爹!”三个孩子听到这一声,顿时鼻子一酸,扑进了丁修节的怀里,哭出声来,不过,还是五郎记得要紧事,哭了两声就道:“爹,快点救救妹妹,救救妹妹!”

丁修节当然不会忘记自己走的时候米氏肚子已经蛮大的了,他在外面打仗的时候,也想过这个没见过面的孩子,可是怎么也比不上现在的冲击大,他走到了米氏身边,看着她怀里的丁小桥问:“这就是那个孩子?”

米氏点点头,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点点头说:“他爹,不能让这女人将小桥带走啊,她是人牙子啊!”

丁修节一听这话,心中的波涛几乎掀天而起,哪有这样的事情,自己走的时候孩子没有出生,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和闺女说上一句话,就被告知要被人牙子带走。能被人牙子带走也就一个原因,那就是被卖了,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一沉,转眼看了看米氏,又看了看老丁头,面上带上了几分寒意:“现在我们家困难的要靠卖孩子过日子了?”

这话一出,老丁头的脸色唰就变得难看起来,而在场的所有丁家人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倒是里正有点奇怪了:“卖孩子?”他转眼上下打量一下牛车上这个穿红戴绿的肥婆,刚才他没有顾得上搭理这个女人,现在倒是有空看看了。

卖孩子这个事在乡下不算是什么新鲜事,但绝对不是什么见得人的好事,特别是在云通镇这周边还算是富饶的村子里面,家家的日子都还过得去,这个时候要去卖孩子更是丢人。不但自己家丢人,村子里也跟着丢人,村子里的里正更会觉得丢人,毕竟,卖孩子的家里一定是过不下去了,而村子里有这样的人家,这左右邻居都不搭把手,实在是太难看。

更何况,丁家的日子绝对不算是难过,虽然养着两个读书人,可是,却没有穷到连饭都吃不上的地步。

里正不是外人,对于丁家的情况自然是了解的,所以,当听得这人牙子说起卖孩子的事情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有几分不悦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那人牙子,然后皱着眉头说:“你这婆娘,瞎扯什么,丁家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卖什么孩子!你这孩子是不是拐的!我可告诉你,我们这上河村,从来没有人敢拐孩子,你最好说老实话,不然我揪你见官!”

“你们这一个一个的都怎么就不讲理呢!”人牙子显然已经冒火了,刚才她才刚刚解释了一遍,让这丁家人相信自己绝对是正正经经的买卖人,可不会拐人,现在怎么又冒出两个来,她将胸口拍得山响:“你们这么些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就欺负我这么一个女人家啊,你们要不要脸!我早就说了,这孩子是我买来的,买来的!怎么会拐!你你们到镇子里去问问,老娘做这一行也二十来年了,什么时候拐过孩子!”

人牙子这话还没有说完里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向了老丁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锐利的目光让老丁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里正猜到了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可是离家多年的丁修节可没有想到这么多,他直接就顺着这人牙子的话问了下去:“我们丁家从来都是要脸面的人家,又不是过不下去,什么人会卖孩子!你倒是说个清楚!”

“说清楚?这有什么说不清楚的!”那人牙子也跳了起来,毕竟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说骗子她的心里也不痛快,于是从胸口贴身的口袋里又掏出了那张卖身契朝着丁修节晃了晃,冷笑着说:“看清楚没有,看清楚没有,这是卖身契!那个老太太是不是你们老丁家的人?可是她亲手把人卖给我的!而且签的是死契,死契!知道不知道!”

丁修节一张脸平静如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可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了一种让人没有办法忽略的煞气那人牙子忍不住抖了一下,就是这么一下,她那捏着卖身契的手腕子就被丁修节给紧紧的捏住了,一阵剧痛袭来,让她不得不放开了手,而那卖身契也飘飘荡荡的落下了。

“我的东西!”

丁修节另外一只手伸出来就将那卖身契接住了,他看了那人牙子一眼,人牙子更加大声的喊着:“我这是已经成交的买卖,你知道不知道!我可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你不能将这卖身契拿走!我……”

她的话都没有说话,丁修节的眼神横过去,她自然就闭上了嘴巴。而丁修节只是静静的说:“我只是看看,你急什么!”

人牙子好像被人放了气一样,这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丁修节手里的卖身契。

丁修节将那卖身契飞快的扫了一眼,果然是死契,上面虽然没有人签字,可是却落了红指头印子,这就是送到官府也是生效的卖身契了。他一字一句的看着那卖身契,每看一个字,他的心就凉了几分,当将那卖身契看完,他先是将这卖身契折起来放进了腰间的口袋里,然后一把就抱起了还昏迷不醒的丁小桥就要走。

那人牙子大急,一把就拉住了丁修节,厉声道:“我说过了,我这是已经做成的买卖,就算是告到县太爷那里你们也是没有道理,快点把人给我放下,把卖身契还给我,不然的话……”说着她眯起眼睛冷笑着:“你们当真以为我就这么好欺负吗?我做这买卖二十几年,什么事什么人没见过,我照样能摆平,你们最好动脑子想想。”

丁修节只是转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说:“我打了六年仗,杀的人比你卖都多,放开。”

不得不说,人牙子是害怕的,她在凶也只是一个女人,可是对方是杀过人的,她能怎么样,可是她又不甘心,只是不放手,嚎啕大哭:“我要去告你们,我要让你们全部蹲大监啊!”

丁老头微微有些迟疑,谁都知道这卖掉的人,只要人契两清就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如果因为这么一个孩子让全家蒙上牢狱之灾那真是不划算,更何况这家里还有两个读书人,若是真的被叫上了大堂,只怕会断了他们的前程。

老丁头固然对于丁修节回来分外的欢喜,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丁老三和丁老四死了,自然而然心思都偏到了老大老二的身上去了,现在,出了什么事自然也就多会站在他们角度上去考虑,他犹豫了一下开口:“老三啊,这要坐牢的话,怕是会影响你大哥……”

他的话都没有说完就被丁修节打断了,只见他定定的望着老丁头,平静如水的说:“爹,当年我走的时候,您说您定然护我妻儿周全,可是现在……”说着,他冷笑一声,然后转头看向了里正,恭恭敬敬的弯腰一行礼道:“里正,最近几年我不知道,可是,我没走之前,上河村那日子不好过,可是也没有出过卖孩子的事,我想,你比我更不愿意看见这事成吧。”

里正自然明白丁修节的意思,他点点头,拍了拍丁修节的肩膀道:“好好跟人说,别吵吵。”在云通县几个村子里,只有他管理的村子里没有出现过卖孩子的情况,这是上河村里正在周围几个村里正面前格外得意的一件事,就如丁修节所说,他可不愿意这种记录被打破,所以他是很愿意将这件事就在村子里面解决掉的。

第26章 闹剧(中)

虽然人牙子不愿意,可是,这老丁家男丁也算多,她的车把势被人夺了鞭子,赶着她的牛车,拉着她就往回走。一路上,人牙子的心里都在忍不住咒骂张氏,咒骂老丁家一家,甚至咒骂这上河村,今天真是万事不顺,出门的时候怎么就连黄历都没有看呢!

坐在炕上做绣活的张氏听得院子的门响了,本来不甚在意,不过却听到了许多人说话,她不由得奇怪起来,挪到了窗户边上,打开了窗户一看,顿时愣在了那里。

这本来该下地的人怎么都回来了?

而在这些人中间有一个皮肤黝黑,脸上更是横着一条狰狞伤疤的高大汉子,这人看着怎么那么面熟呢?而他的手里抱着一个人,定睛一看,这不是被她刚刚卖掉的丁小桥吗?

顿时,张氏的心里一沉,有一种直觉,出事了,她连忙穿鞋下炕,要出去看看。而坐在她身边做绣活的丁月儿见张氏这面色一变也觉得奇怪,问道:“娘,咋地了?”

张氏还来不及解释,就听到那院子响起了一个尖利的声音:“老丁婆子,你给我滚出来!你个老不要脸的!老娘跟你什么仇啊!你居然这么害我!你居然这么害我!老娘跟你没完!”

这不是那刚刚走掉的人牙子的声音吗?虽然张氏在看见丁小桥的时候就猜到了那人牙子被人劫道了,可是,直到听到这人牙子的声音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忍不住打了个颤。而那丁月儿朝着窗户外面一看,就看见那人牙子站在院子中间破口大骂,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朝着那人牙子大声道:“你个人牙子叫什么啊!嘴里喷什么粪,谁害你了,就那么一个臭丫头你还觉得买贵了啊?你不带着人快点滚,在这吵吵什么……”

丁月儿本来就是个最快的,人又不算太有脑子,性格又冲动,她就只是看清楚了人牙子在院子里骂人就忍不住回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些什么人,等到她一边骂一边看清楚那人牙子身后的人的时候,她的脖子就好像被人给掐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张氏才伸手将丁月儿的嘴巴给捂上,将她从窗户边上给拽了过来。

“咣当!”张氏还来不及跟丁云儿说什么话,就听到正屋房门被人一脚就给踹开了,然后一声咆哮从门外传来:“都给我滚出来!”

这是老丁头的声音。老丁头现在的心就好像在火力烤一样,他对于刚才迟疑的时候跟丁修节说得话后悔极了,特别是刚才丁修节看着他的时候,那平静的声音却像是一根根冰锥子一样扎在他的心窝上,让他说不出来的羞愧,那种羞愧,那种后悔,那种窝火,最后变成滔天愤怒,在听到了丁月儿的话之后,老丁头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他几步就上了台阶,抬脚就踹开了房门。

张氏被老丁头这踹开房门的声音吓了一跳,再加上那愤怒的吼声,更是让她原本就慌乱的心思胆怯了几分,可是长久以来的强硬让她强打起精神,对着门外就吼了回去:“吼什么吼,有劲吼有本事就别吃饭!”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给我滚出来,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来!”

“有话不会好好说啊!看把孩子吓得!”张氏才不可能认输,可是,听着老丁头几乎算得上是咆哮的声音,张氏也不太敢违抗老丁头的话,她拉着丁月儿走到了门口,看着老丁头埋怨道。

“好你个老丁婆子,你这个黑心肝烂肠子的,你居然敢这么坑我,看我打不死你!”那人牙子被人给赶回来,心里正一肚子的火气呢,刚才又听到丁月儿的话更是火上浇油,现在看见张氏走到了门口才不管那么多呢,直接挽起了袖子,朝着手掌心就吐了一口吐沫,然后蹭蹭蹭几步就爬上了阶梯,冲到了正屋门口,她一把就把老丁头给扒拉开了,上去就拽住了张氏的头发,就将她从屋子里面直接拽了出来,几步就拉进了院子里。

这人牙子并不是个好惹的,平日里她磋磨那些小丫头片子自然是已经练就了一身好的本事,再加上她的动作十分的迅速,就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老丁头的身上的时候,她就已经愤然而起,直接发起了攻击,根本就让张氏措手不及,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就将人从屋子里拽到了院子中间了。

张氏年纪并不算大,只有五十多岁,可是这人牙子才四十岁出头,两个人无论从反应力到体力上都不是对等的,所以,这人牙子这一出手别说张氏毫无招架之力,就连站在边上的老丁头都没有反应过来。

张氏被人牙子狠狠的摔在院子中间,顿时七晕八素,可是没有等到这人牙子上去痛打她一顿,她就已经被人给拉住了,毕竟这里不是人牙子的主场,这么多丁家人和上河村的人在,怎么可能让她逞凶。

虽然,人牙子被人拉开了,可是那人牙子的嘴巴可是丝毫不放松的,张嘴就破口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简直不堪入耳。

张氏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丁修孝才反应过来,丁家人才反应过来将她给扶了起来。张氏一边哼着一边坐在了台阶上,便开始嚎开了:“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居然在家里被人打啊,都没有人搭把手啊,这都是逼着我去死啊!”

张氏的哭嚎很有特色,抑扬顿挫,好像是唱小曲一样,分外的有节奏,平日里她这么哭嚎,一定会有人服软,可是今天似乎有点意外,她哭嚎了半天,大家似乎都不太搭理她,张氏悄悄的睁开了眼睛小心的打量一下。这一打量不要紧,就看见刚才那个觉得眼熟的汉子正从丁老三的屋子里出来了,而他刚刚手里抱着的丁小桥已经不见了,看样子是放进了屋子里了。

而就在他一抬眼的时候,他已经看向了张氏,那冰冷的目光让张氏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随后张氏跳了起来,一边指着米氏就破口大骂,一边就脱下了鞋子抓住米氏劈头盖脸就要打:“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要是守不住寡就给我滚回去,居然还敢招男人回来,你当老丁家的人都是死的吗?我今天要是打不死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我就不是老丁家的人!”

就在张氏的手刚刚扬起来的时候,她的手腕子却被那个黑汉子一把给抓住了,张氏抬眼一看那个汉子,只见那个汉子冷眼看着自己,脸上狰狞的疤痕让他越发的可怕起来,她虽然当下心里颤抖一下,可是,嘴里却丝毫不退让,“这哪里来的不要脸的野汉子,给我放手!我要去找里正去!看我不把你们这不要脸的奸夫淫妇浸猪笼不!”

“不长进的东西,给我闭嘴!”张氏的嘴还在喋喋不休的骂个不停,而刚刚被推开的老丁头这个时候已经送正屋门口冲到了张氏的面前,扬手就一巴掌打在了张氏的脸上,彻底让她没有了声音。

张氏捂着自己的脸,心中有着翻天巨浪,她和老丁头成亲这么多年,虽然时不时的为小事拌拌嘴,可那也是转过背就过去了,老丁头不要说动手她了,连跟她红脸都不曾,可是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就是为了丁小桥那个丫头片子?

越是这么想,张氏心里对于米氏的恨就越是浓烈,她抬眼看着米氏,那目光恶毒,就好像是一条毒蛇一般。米氏这回并没有因为她愤恨的目光退缩,反而回看了她一眼,就这一眼让张氏越发愤恨起来。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居然还敢看她,居然敢那么看她!她恨不得将米氏的眼珠子都抠出来。

“把银子拿出来!”老丁头不想人牙子继续在这里闹,直接朝着张氏伸出了手。

“什么银子?”张氏捂着脸,恨恨的低声说。

“你把小桥卖掉的银子!”老丁头的声音陡然又提高了,他怒声:“快点拿出来!”

张氏微微一愣,然后直起了身子,眯着眼睛看了看米氏,又看向了老丁头,带着一点报复的快意道:“卖掉就是卖掉了,还拿什么银子!”

卖掉丁小桥这件事,知道是一回事,可是亲耳听到张氏说是另外一回事,老丁头用颤抖的手指着张氏,嘴唇抖得厉害,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张氏见老丁头这个样子,心中大快,她冷笑了几声:“怎么?你想让我拿银子赎回那个死丫头,我告诉你门都没有!”说着她看向了那人牙子说:“做成的生意就是做成的生意,我们人货两清,你想反悔吗?”

那人牙子才不管呢,叫骂得越发厉害起来:“老娘不买了,你把钱还给老娘,那个丫头我不要了!”

“你以为你说不要就不要了,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张氏的声音很平静,很平静,平静得就好像在说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晌午明媚的阳光照在院子里,夏天的酷热却并没有将丁家院子里的严寒驱散一点。

在这个小小的农家院子里,每个人的心里似乎都变成了寒冬腊月。

第27章 闹剧(下)

丁修节只是冷冷的看了张氏一眼,而米氏紧紧拉着丁修节的衣襟,她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愤怒,只是这种颤抖让丁修节原本就有如冰窖的内心更加雪上加霜。他似乎已经不用问了这几年自己的妻儿过得怎么样了,一叶知秋,光是从今天的情况他就能明白自己不在的这些年他们到底过得如何了。

一种无以名状的愤怒在丁修节的胸口燃烧着,只是多年的军旅生活让他理智了不少,他申请轻轻的拍了拍米氏,示意她不要担心,然后再也不管张氏和其他人,直接走到了那人牙子的面前,略微的一抱拳,淡漠的说:“多少钱?”

人牙子本来就对这个高大黝黑又面目狰狞的汉子很是发憷,说话都不大愿意和他面对面,现在这个人直接站到了自己的面前跟她开口说了话,她忍不住头皮微微的发麻。紧接着有点反应不过来,只是,愣愣的看着丁修节。

丁修节轻轻的拍了拍腰间的腰带,那人牙子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五两,五两银子。”

“拿五两银子来。”这边人牙子刚刚说完话,老丁头立刻就对着张氏说。

张氏这辈子对于钱是最在意的,一听到人牙子说的这个数,也顾不得老丁头的话,直接对着那人牙子却竖起了眉毛:“我呸,不要脸的,什么五两银子,我不是还给你了一两,只有四两银子!”

“我呸!四两!你也不看看是为什么还给我那一两?是你自己的儿媳妇用棍子把人打倒了你才还给我的,我当时就说我不要这人了,你非要卖给我,你这个黑心肝烂肠子的,谁知道你非要让我带着走,这么一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丫头你给我,要是死在了我手里那是要吃人命官司的!”人牙子现在也看清楚了形式了,看来这一家子是心不齐,窝里斗啊,所以,她想要不少钱又快点脱身,就是赶快将身上的责任摆脱干净。

儿媳妇?

现在在这里的张氏的儿媳妇有三个,刘氏、米氏和罗氏,米氏是丁小桥的娘,不可能,而且当时她去送饭了,罗氏也跟米氏送饭去了,所以也不可能,当时留在院子里的只有刘氏。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刘氏,米氏更是惊诧不已,她几乎尖叫起来:“二嫂,是你把小桥打晕然后送给人牙子的!”

刘氏本来躲在人群后面看热闹,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简直要把她给刺穿了,特别是米氏的问话让她脸色煞白,她连连摆手摇头:“不是不是,三弟妹,是是娘让我干的……”刘氏半晌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丁修孝抡圆了胳膊上去就给了刘氏个大嘴巴子,打得刘氏原地转了几圈后在摔在了地上,她又不敢大声哭,只听得丁修孝怒骂道:“你这个败家娘们!”随后,他转头看向了脸色黝黑的丁修节尴尬的笑道:“三弟,你别跟这一个娘们一般见识,她啥都不懂。”

丁修节一声都没有吭,只是紧急的握紧了拳头,那紧绷青白的骨节泄露了他太多的情绪。

就在屋子外面吵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屋子里面躺在炕上的丁小桥悠悠的醒了过来,她下意识的想翻个身,却觉得脖子似乎要断了一样,疼得连动都动不了,才刚刚扭一下,就一阵尖锐的刺痛传了过来,让她几乎叫出了声音。

“小桥,你醒了?”丁小楼见小桥醒了过来,连忙擦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泪痕,然后凑到她的面前问道:“你要不要喝点水?”

丁小桥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眨巴眨巴眼睛,现在她的神智还不太清楚,所以有点懵,她看了看面前的人,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是丁小楼嘛,这是自己家嘛,不过,她怎么会躺在自己家的炕上?刚才她在干啥来着?猛然之间她想了起来,刚才张氏要卖她,她提了柴刀拼命,却被人打晕了,现在却躺在这里,一定是米氏和丁老头他们回来的及时!

“姐,娘和爷把我救回来了?”

“是爹把你给救回来了!”丁小楼现在满脸的激动,不知道是因为丁修节回来还是因为丁小桥醒过来了。

丁小桥却被丁小楼的这句话炸得外焦里嫩,什、什么!爹?她这个身子的便宜爹不是早就死了吗?现在怎么又爬出一个爹?难道,难道米氏……这个念头才刚刚冒出来丁小桥就已经否定掉了,不可能,所有人都可能有这个嫌疑,米氏绝对不会。既然米氏不会做出不守妇道的事情,那么这个爹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爹?”丁小桥看着丁小楼小心翼翼的问:“什么爹?”

“就是我们的爹啊,他去打仗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

“不是死了吗?”

“没有……”丁小楼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现在却还是给更加一头雾水的丁小桥解释起来。

与此同时,在外面的院子里,人牙子几乎要跟张氏厮打起来了。张氏坐在正屋前面的台阶上,一边拍着地一边大哭着,什么她最委屈,什么她最可怜,什么老丁家一家人来欺负她,不过今天又加上了一句,那就是米氏带野汉子来欺负她,简直是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而人牙子又跳又叫的在骂着张氏不要脸,没良心,连自己的孙女都卖,还坑她这个局外人,总之也是一个不消停的。

其他的人拦着人牙子的拦着人牙子,拉着张氏的张氏,一个院子里乱的简直连一点秩序都没有。

里正和丁修节以及米氏这个时候倒反站在了人群之外,里正看着丁修节那张黑得好像墨汁一样的脸,咽了一口口水,他想说点什么,可是却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可是这么一直这样干站着似乎也不好,他思前想后,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道:“那啥,老三啊,你爹不容易,你别记恨你爹啊。”

“我明白。”丁修节头也不回,只是这么冷淡的说着。

这种语气让里正有点不太好继续往下说了,可是,他一个村子里的里正,也总不能见的这么一家人真的打起来吧。更何况这一番的喧闹,早就引来村里不少看热闹的人了,如果不处理好,只怕他这个里正以后做事情就没有那么服众了。所以,尽管知道下面的话有点不应该说,可是他还是开了口:“你娘,你娘,好歹养了你那么多年,还给你娶了媳妇,你不在的那么多年还给你养孩子,就算今天的事做得不地道,你,你也不能记恨啊……”

这话并没有得到丁修节的回应,里正心里面好像有十五个水桶一样七上八下,好一会儿之后才偷眼去看丁修节,见丁修节还是刚才那副神色望着打成一团的丁家人,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

里正只觉得喉咙发干,他用力的吞了一口口水,然后问道:“老三啊,刚才我说的话,你是不是没听清?”

这次丁修节有回应了,不过却不是针对他,而是扭头对一边的米氏说了什么,那米氏点点头,然后转身进屋去了。等到米氏进了屋子,丁修节才看了里正一眼,唇角带着一丝讥诮的笑容:“李二叔,这事要是落在你家,你也能这么说吗?”

里正姓李,排行老二,所以基本那些和丁修节一样大的小子都管他叫李二叔,算是被他看着长大的。而现在这样一个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子,用这么轻描淡写的声音反问着,他顿时觉得血气上涌,这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好半天,里正才又呐呐的,极其勉强的说:“生恩哪有养恩大啊,你说是不是?”

这回丁修节并没有回答里正,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为轻巧的声音,细细听去好像是“唔”,这个声音实在不好辨认是什么隐私,不等里正还想继续说什么,他就闭上了嘴,因为米氏回来了。

米氏的眼眶红红的走到了丁修节身边低声和他说了几句什么,丁修节的眼睛就亮了起来,破天荒的他的唇角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这样温暖的笑容让他那脸上狰狞的疤痕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恐怖了。随后米氏又给了他点什么,里正只看见丁修节捏着那东西就走到了人群中。

然后他拨开了已经要打到了张氏的人牙子,然后将手里的东西丢在了她的身上道:“这是四两银子,拿着走吧,两清了,以后都不要来了。”

人牙子吵了那么半天,虽然目的是银子,可是现在也不光光是银子了,她恨不得将对面的老虔婆咬死,不过,残存的理智让她还是赶快捡起了银子,冲着丁修节满脸堆笑,“那是那是,就你们这家请我我也不敢来了啊!”说着她就挤出了人群快步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说:“那卖身契你早拿了啊,我们就此两清两清哦!”

人牙子一走,这院子里似乎陷入了安静之中,可是偏偏有人却不习惯这平静,只听得一人尖着嗓子道:“怎么?老三媳妇,你的姘头都已经登堂入室了吗?!”

第28章 丁家兄弟回来了!

其实这并不是张氏明知故问的找麻烦,而且从丁修节进了院子开始这一通乱的,就没有人来得及跟她解释丁修节的身份。

按道理,她虽然是继母,但是好歹也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就算这离开了五六年,也应该熟悉的。只是在张氏的心中,大概丁修节和丁修义已经死了的这个消息早就已经根深蒂固了,所以,就算是看见了丁修节,就算是觉得这个肤色黝黑面上又有伤疤的汉子很是眼熟,可是她一点都没有朝丁修节的身上想。

而她的这话一说出来,不但是米氏的脸色涨的通红,就连老丁头的脸色也涨得通红,不等她在说什么,老丁头已经对着罗氏和刘氏说:“你们两个还傻站着干嘛,快点把把你们娘给扶进屋子里面去!”

张氏自然不从,不过她没有办法,就算她的力气再带,也架不住人多,特别是刘氏,那身上的壮实并不是长着看的,那真是一把子力气,虽然罗氏比较瘦,可是也很有劲,两个人虽然说是劝,但其实基本上就把张氏给直接拖进了正屋里面。

可是就算是如此,张氏那尖利而刻薄的声音还是不断从正屋里面传出来:“怎么?现在老丁家我说话不管用了?还是你们一个个都被下了药,居然让一个姘头来家里面不算,还让他管我们老丁家的闲事!我呸!我告诉你们,别管他是个什么东西,我也不要管你们一个个都变成了什么样子,只要这个家里面有我,就别想在我家里生事!”

这样骂还不算什么,她继续对着米氏大骂道:“米氏,你这个小娼妇,你这个小贱货,老三死的时候你家里人要你改嫁,你假惺惺的不改嫁,既然不改嫁,你就好好的给我守下去啊,这才几年,你就守不住了,你下面那张嘴就那么馋,天天都要叼着肉肠子吃,不然就过不下去?你真要这样馋,我干脆给你送到窑子里去,你就只管天天张开了两条腿,数不尽的肉肠子等着你呢!你何必在我们老丁家糟践!我们老丁家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啊……”

老丁头早就听不下去,可是又不能丢下里正不管,特别是到了后面看见里正那几乎已经变成锅底的脸,他心里忍不住暗自骂张氏这个不长进的,更是骂罗氏和刘氏这两个儿媳妇做事没眼力的,现在要是有人说一句丁修节的身份,何必让人这么笑话?

而米氏更是脸色煞白的早就听不下去了,她捂着嘴转身就奔进了屋子里去,随后屋里便传来了米氏痛彻心扉的嚎啕大哭声,丁修节那握紧的拳头就没有放开过,他冷冷的看着正屋,又看了看老丁头,最后转身跟着米氏进了屋。

只是在他转身时看着老丁头的那一眼,让老丁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他转头想让丁修孝去劝一下张氏,让她不要这么继续怒骂下去,可是丁修孝早就带着几个孩子躲进自己的屋子里去了,整个院子里除了他跟丁小梁和丁八郎以及脸黑得跟锅底一样的里正之外,再也没有一个人了。

他这才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一边想要去阻止张氏这样没根没底的怒骂,一边又担心里正会对于他们家的事撒手不管,弄得他焦头烂额。

里正眯起了眼睛看着老丁头,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老丁头啊老丁头,你也算是个男人?你看看你家这乱的,你看看你家这样子,简直是丢死人了!”

老丁头被里正说得简直想要钻进地下去了。

“哭!她还有脸哭!不要脸的小贱货!我当年就没有看上你,要不是老三那个死牛犟着要你进门,老娘八辈子都不会瞅你一眼……”张氏还在屋子里破口大骂着,似乎要把刚才发生在自己身上所有的怨气统统的发泄出来。

罗氏跟米氏关系好,不但因为她们的性格相投,更因为她们两人的处境差不多,所以在听到张氏这样咒骂米氏的时候,心里难受极了,就好像感觉到张氏这么骂似乎也在骂自己一样。若是平日里,罗氏大概也就忍下了这口气,可是今日不一样。

今天,她不但看见了张氏又一次没有下限的侮辱,而且她知道了丁修义没有死,她那漆黑的生命里似乎一下子又有了光亮,又有了希望,这样的希望这样的光亮让她觉得不能再这么不死不活的过下去了,她也要活得有个人样。

于是她舔了舔嘴唇开口道:“娘,你误解了,其实那个人不是……”

罗氏的话都没有说,只是刚开了一个头,就被张氏扬手甩了一个巴掌过来,力气之大,让罗氏的脸顿时就肿得老高,罗氏捂着脸,低下了头,没有吭声。

而张氏立刻把所有的怒火转移到了罗氏的身上:“我们老丁家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小娼妇!老娘知道,你跟米氏的关系好,私底下没有少叽叽咕咕的,是不是在咒我?是不是在嘀咕怎么害我!老娘可是告诉你们,你们这些小贱货才抬一抬尾巴,我就知道你们要拉什么屎?你是不是羡慕米氏找了个姘头?是不是你底下那一张嘴也馋了?我告诉你,我前脚把米氏那个小贱货卖了,我后脚就把你卖了,我让你们两个一起去吃肉肠子去,让你们吃个够,让你们吃得连腿都合不上!!”

罗氏本来就胆小,做事从来都是谨小慎微,虽然平日里也被张氏骂,不过从来没有被张氏骂过这些方面。要知道,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的名节比什么都重要,她现在和米氏还有一点不一样,丁修节已经回来了,丁修义还没有回来呢,现在张氏就这么骂她,这不是明显不让她活了吗?

罗氏捂着脸大哭着超屋外跑去,一边跑,张氏还不解气,顺手从炕头拿过了一个扫床的笤帚就朝着罗氏的后背丢去。那扫床的笤帚虽然说不重,可是也有个一两斤的分量,再加上张氏是用了狠力气的,这一个笤帚飞出去那简直就是一个凶器。

罗氏身体瘦弱,一路飞奔,哪里想到后面会飞出这样一个东西,这笤帚砸在了她的后背上的时候,她正好冲出了房门,刚刚要下楼梯,被这笤帚猛地的一击中后背,她一个没有站稳就直接从上屋前面的阶梯上滚了下来。

一个农家的上屋阶梯其实没有几级,不过一般这阶梯都比较高,罗氏这一踩滑滚下来可是不得了,直接就撞得头破血流。

刚刚才消停一点的丁家院子里,虽然人不多,可是一下子又乱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只看见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飞奔上前,随后就将已经滚下来的罗氏抱了起来。

再定睛一看,只见面前这个汉子个子不算太高,可是却十分的壮实,皮肤同样黝黑,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好像是两颗葡萄一般,他看着怀中的罗氏,头破血流,满面的焦急:“娘子,娘子!爹!快点去找大夫啊!”

老丁头也被这突然跑进来的人吓了一跳,被这一声喊声叫得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家老四啊,他家的丁修义回来了!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感觉充斥着他的内心,一边是里正的鄙视,一边是他对张氏的恼怒,一边还是两个儿子平安回来的欣喜,他只觉得一股血冲向头顶,整个人晕乎乎的。

见老丁头傻愣愣的样子,最后还是里正跺跺脚,恨铁不成钢的跑出去找村里的村医去了。

罗氏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日思夜想的人,顿时连哭都不会了,只是这样痴痴的看着丁修义,叫着他们私底下的昵称:“阿义,阿义……”

“娘子,你别担心,里正去找大夫去了,你一定没事儿的。”

“阿义,你回来了啊……”罗氏这样看着丁修义好半天终于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娘子,这些年你受苦了,我回来了,你再也不用吃苦了。”丁修义也是激动万分,看着罗氏哭了,他的声音也忍不住的抖了起来,他伸出了粗糙黝黑的手,慌忙去给罗氏擦脸,希望能擦掉她的眼泪,可是又害怕碰到她的伤口,一时间又是安慰,又是担心。

“哭什么哭,号丧吗?多大个事?不就是用笤帚打到你吗?你还打不得骂不得了,你当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你当你是谁家的少奶奶?再说了,我有说错吗?你们这些个小娼妇,小贱货,吃着我老丁家的,喝着我老丁家的,居然还想着给我老丁家蒙羞!我今天不打死你们这两个丧门星不可!”张氏一边骂着一边从炕上穿着鞋子快步走到了正屋的门口。

到了门口她这一看,可了不得了,只见一个男人正抱着罗氏呢,这可是比米氏还严重。

虽然张氏恨米氏,可是对于罗氏的要求更高,要知道罗氏是她的亲儿媳妇,现在罗氏居然给她亲儿子带绿帽子,怎么了得!

第29章 闹剧落幕

“天杀的小贱人啊!你个守不住的啊!我不过就是说说而已,你居然真的跟老三家一样,找了个姘头来!居然还上门来。我打不死你!”说着张氏左右看看,直接提起了一根扁担就冲了下来:“我要打死你!你居然敢给我儿子带绿帽子,你居然敢守不住!小贱货,小娼妇!”

丁修义目瞪口呆的看着张氏就这么冲了下来,他看了看院子外面那些个爬上了草垛子看热闹的孩子们捂着嘴笑着,又看了看浑身发抖的老丁头,最后再看了看缩在他怀里满头是血哭得稀里哗啦的罗氏,丁修义又不是傻子,就算他不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这里里外外的事情一串联,他还能想不到是什么事情?

一时间,他又惊又怒,不禁对于想念已久的母亲生出了几分怨气来,怎么能闹成这个样子。可是现在张氏又好像是牛一样的冲过来,他躲也躲不掉,只能伏在了罗氏的上面,护着她,生生的挨了张氏那一扁担。

张氏这一扁担打得不轻,不过,张氏的力气到底也只是一个农村小老太太,比不上丁修义这从军六年的各种摔摔打打,她的这点子打打闹闹对于他来说真不算是个事,不过,丁修义衡量一下,这一扁担要是打在了只剩下一把骨头的罗氏身上,只怕是要伤筋动骨的,若是位置再不好一点,估计还要落下残疾,不禁又对张氏生出几分失望来,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等着张氏正要抬起扁担打下第二扁担的时候,丁修义大喊一声:“娘!你干什么!”

张氏被这熟悉的喊声震得久久回不过神来,她手里还举着扁担,待她看清楚了面前的这个人的时候,那扁担便从她的手里掉了下来,落在了地上咣当的一声,随后张氏就坐在了地上,一把抱住了丁修义,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儿啊!我的四儿!我的心肝肉啊!”

似乎所有的闹剧在这一刻就落下的帷幕。

那一晚上,丁家可是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