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的娘家就在秀水村,因此村里人都知道她有一手十分不错的厨艺。早些年她不是懒吗?除非是近亲,一般人都不会找她,毕竟掌勺这种事情也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没的强迫人家的。可眼下她是自己出来找活儿做,还让她娘家的嫂子帮着宣传了一波。这下可好,从入了腊月后,她的活儿就没停过,连带着家里的伙食一下子好了不止一筹。

对此,朱母是相当得满意。

别看眼下只有老三媳妇真正的往家里拿了钱,可人不能太短视了,看老四媳妇,来年开春去捉猪崽子,年底出栏后,家里一下子就能有一大笔进项。至于老二媳妇,她是没办法赚钱,可肉菜也好啊,哪怕她每次都匀了一半出来,那也剩了不少。再说了,老二媳妇吃得其实不多,多半还是叫男人孩子吃了的。

不单朱母很满意,二嫂本人也相当得舒坦。

“还是娘聪明,分了一半给咱们,你看这不就来劲儿了吗?瞧瞧这几日咱们吃得多好啊,我家灶台本来黑瘦黑瘦的,这不就长胖了不少吗?要是早几年就这样,该有多少啊!”

灶台就是二嫂的儿子。

据二嫂本人所说,当初家里人是想让灶台随他堂哥取名的,他堂哥叫猪毛,他就叫猪耳朵。可二嫂不干啊,听着就像是一盘菜,哪里有烧菜的灶台来得响亮大气?朱二郎是随婆娘的,朱母也不爱管这事儿,用她的话来说,就老朱家的儿孙们,你就喊他金子银子,你以为真能来金银?又想着灶台也不错,保不准长大以后能去镇上的饭馆里当个厨子呢。

就这样,老朱家的大孙子叫猪毛,二孙子叫灶台。这让第一次知道名字的王香芹特别绝望,并且提前会她将来的孩子鞠了一把辛酸泪。

大郎二郎三郎……听着还像个样子,猪毛灶台啥的,怎么听都觉得寒碜。

二嫂倒是挺有干劲儿的,她一面掌勺一面得了空还琢磨席面怎么摆更好看。王香芹虽说厨艺很一般,可她曾经生活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里,什么没见过呢?当下略指点了一下关于摆盘的问题,还提供了几个新颖又容易上手的菜式。

听她说完,二嫂眼睛都放光了:“四弟妹你咋那么聪明呢?都不用试,我听着就觉得特靠谱。”

王香芹略迟疑了一下,才道:“二嫂啊,其实你给人办席没搞头的。你想想,办席多半都是集中在年前这段时日,等过完年就没人找你了。再说了,就算你办席办得再好,乡间地头的又不兴拿钱给你,就算给也给不了几文钱的,划不来。”

二嫂本来还挺高兴的,闻言顿时急了:“那咋办呢?我又不会干别的,倒是想去镇上饭馆子帮忙,可我的手艺也就是在村里强些,人家肯定不要我,再说娘也不能同意呢。”

“我倒是觉得你可以支个小摊子卖吃的,你要是觉得心里没底,也可以先去集市上试试。这不,正月里就有赶集日,还有庙会,你弄些喜庆点儿的吃食,像炸糖环、笑口枣、花生糖、糯米糍这些材料现成做法繁琐的小吃,到时候孩子要口吃的,大人还能不给买?你可别小看了小吃摊子,来钱得很。要是能卖烤肉串、肉丸汤更好,可我觉得娘不能赊肉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更√

第013章

第013章

王香芹上辈子并没有做过吃食买卖,可没做过,还能没见过?

她是个实打实的农村土妞,只是因为家里头正好摊上了好政策,从最小型的家庭养猪场起步,到后来慢慢的做大了,猪牛羊都养了,但主要还是以养肉猪出名的。等她继承了家里的养殖场后,更是因为系统的缘故,将养猪事业推至巅峰。

其实,也不单是养殖,她家以前是集养殖、繁育、改良、推广为一体的。也因此,哪怕她只是个农村土妞,家里也从未亏待她,最多也就是小时候父母太忙碌了,时常忽略她。那时候她就会自个儿找乐子去,像逢五逢十的赶集日,十里八乡出名的庙会,她都不会错过。更别提,她长大后还独自去了大城市上学,见得多了,哪怕不精通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就像这会儿,她轻轻松松的数出了好几样适合在正月庙会里卖的小吃,不一定都是最美味的,却难得都是最合适的。

一则,正月里家家户户都图个喜庆,有些小吃虽说味道好,却不大合适放在年关里吃。

二则,老朱家的家境毕竟一般,哪怕她知道好几种小吃味道好寓意佳销量也极高,可没本钱买原料,又有什么法子呢?

王香芹说了一圈后,总结道:“我认为最开始选个一两样比较好,也不需要准备太多,甚至连小推车都没必要。像花生糖这样的吃食,二嫂你做个十几二十斤,切成小块用桑皮纸包好,挑个担子就能上集市、庙会卖了,都不用太多本钱的。”

“对对,四弟妹你说得太对了,这么好的法子你是咋想出来的呢?你咋就那么聪明呢?”二嫂激动坏了,那可真的是两眼放光,满脸憧憬的望向王香芹。

见二嫂这么捧场,王香芹正想再多说几句,不想朱母冷不丁的就从斜刺眼里杀了出来。

“好了!你住嘴!别说了!”

“哪个说我不肯借肉的?我可没说过这话!”

“先谈分成,谈好了你再继续说。回头先弄一样试卖,卖的好了再增加品种。只要有钱赚,一切都好商量!”

王香芹目瞪口呆的抬头望着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朱母,一时间有点儿回过神来。至于二嫂,她本来是坐在小板凳上跟王香芹正聊得起劲儿呢,被朱母猛的一吓,她直接从板凳上滑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怂成了一颗肉球。

朱母一口气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吓到了人,略缓了缓,她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先看王香芹:“老四家的,我早看出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打从你一进门,我就知道你是个能过日子的。”又对坐在地上的老二媳妇道,“老二家的……”

二嫂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忍不住抱住自己,瑟瑟发抖。

“娘,为什么还要谈分成呢?不是说好了一半交家里吗?”王香芹见二嫂被吓得够呛,就帮她问了一句。

好在这会儿朱母的心情极好,听了这话半点儿都不恼,还好声好气的解释道:“交家里一半,那不是我啥都不管吗?可老二家的这吃食就不同了,她有啥本钱呢?她娘家穷得很,给她的嫁妆就两身衣裳两双布鞋,也没个傻……我是说没个大气的妹子。这做买卖哪儿能没本钱呢?我帮她出这个本钱,她不得多分我一些?”

王香芹觉得这话还挺有道理的,出资人占一定比例的股份也是应该的,遂点头道:“也是这个道理,可娘想占多少股呢?”

朱母走过来挤掉老二家的,自己坐上了小板凳,认认真真的跟王香芹商谈了起来。她的意思也简单,最开始卖的小吃品种少份量也不多,出的钱自然也少,所以她可以让一步,少分一些钱。可要是试卖成功了,往后去镇上甚至去县城里摆摊做买卖了,那她就要多分一些,尤其像肉之类的,本钱太高了,万一卖不掉还会折本,毕竟是她出资的,哪怕二嫂到时候愿意认这个账,都是一家子,她还能把儿媳妇逼死了要回本钱?

“二嫂,你倒是出个声儿啊,娘说的你听见了没?你觉得咋样?”王香芹听了一会儿,觉得这法子靠谱,可单她觉得靠谱管什么用?这又不是她的买卖。

说白了,王香芹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生意人,她上辈子哪怕做过生意,做的也是类似于供货商的事儿。早先父母没出事时,销售并不是她管的,等她自己掌了养殖场后,托系统的福,她家肉猪的质量特别好,一度造成供不应求的紧缺现象,更是没有遭遇过谈判问题。

当下,她只将难题抛给了二嫂。

二嫂瑟瑟发抖的抬起头看她,颤颤巍巍的冲着她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王香芹讶道:“你只愿意分给娘一成利?”感觉不是很靠谱。

“不不不,我是说我愿意拿自己利润里的一成分给你。”二嫂被她这话吓到根本就不敢看朱母的脸色,忙不迭否认的同时,又抓紧时间拉盟友。哪怕二嫂也知道王香芹没做过买卖,可难道她就做过吗?反正不管从哪方面来看,王香芹都比自己要聪明能干,此时不抱大腿,更待何时?

生怕被王香芹拒绝,二嫂想了想又赶紧添了一句话:“我不要你帮着干活,啥活儿你都不用做,就帮我指点指点,你聪明我蠢笨,你教着我听着,回头赚了钱保证分你一成。”

二嫂也不是真的傻,她觉得要是说什么重礼感谢之类的话,也太虚了。谁知道所谓的重礼到底是什么,又值当多少钱呢?可要是说一个确切的数目,她也觉得悬乎,毕竟眼下她手头上连一文钱都没有。还不如给一成红利,哪怕为了后面持续不断的利润,四弟妹也得帮衬她。

将心比心,反正换成是她她一准儿乐意!!

王香芹也挺乐意的,她养猪虽然也能来钱,可毕竟时间长。哪怕有系统的帮衬,但其实养猪的时长仍然是无法改变的。系统只能帮她让猪健康无忧的长大,份量比普通家猪更重,肉质也远胜不止一筹,但并不能加速成长。

小食摊儿就不同了,早间出摊晚间就能揣着钱回来,至于帮着出主意啥的,对王香芹来说并不难,毕竟她从小逛过的集市庙会太多了,就连大城市里经常举办的美食节她也没少参加。

想明白之后,王香芹笑眯眯的看向朱母。

朱母黑着脸瞪了老二媳妇一眼,想了想又说:“那还得记个账,省得回头给浑忘了。”她本想说立个字据的,又觉得一家人不能这么生份。可弄个账本就不同了,方便盘账嘛!

王香芹点头说好,二嫂自然也没什么意见,至于人选,正好现成就有。

当然非朱六郎莫属了。

……

打死六郎都不会想到,他才刚摆脱了可怕的学业,高高兴兴的跟着父兄一起上山下地的干活儿,还盘算着回头多砍些竹子下来,留着给大嫂搭鸡窝。结果,好日子还没过多久,迎面就来了个天大的噩耗。

记账并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六郎他根本就不会记账。

朱母的意思是,反正都要记账了,那就索性把各房的账目都记一下。老大家的先不记,反正最早也要到年后开春才开始,至于搭鸡窝这种事情是不用记账的,搭把手的小活而已。又因为老二家的账目比较复杂,就先从老四家的开始。

王香芹也有意先从自己开始,好做个示范样本。

“娘早先就说过了,不管做啥私活儿,都可以先扣除成本,只按着最后的纯利润上交一半留下一半。那我买地的钱、盖猪舍用的石料钱,全是成本吧?六弟啊,我说你写着,买地共花了三两半,又有红印子契税三钱银子……”

朱母又黑了脸,她以为买地不能算成本,可转念一想,横竖也就出这么一回,地是可以反复使用的,哪怕将来多养几头猪,也犯不着再买。想着话是自己说的,她就算有些不乐意,到底还是忍住了没说。

有了王香芹打头阵,三嫂这边就痛快多了。她买绣线和布头的钱又不多,当然回头卖了荷包,赚的钱也不算多,原原本本的照实说了后,六郎全记了下来。

再到二嫂时,六郎要疯了。

二嫂这头其实是最麻烦的,她要跟朱母借好多原材料,就单说花生糖好了,花生、饴糖、油是必须的,不单要记种类还要记录数量,等做了成品后,还要记录份量和价格。这还只是一种的情况下,往后品种多了,光记账就能逼死人。更麻烦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几人的分成。

既要按照纯利润上交公中一半,又要依着材料费给朱母钱,还要从二嫂自己所获的利润里头,挪出一成红利分给王香芹。

六郎他抓耳挠腮的写着字,还得让二嫂慢点儿说,他来不及写。

等他好不容易写完了,王香芹好奇的伸长脖子瞅了一眼,顿时一头的黑线。

“六弟,咱们是让你记账,不是叫你写家信,你不能二嫂她说什么你就写什么。这么多字呢,回头你翻看账本就能烦死,你应该提取重点关键词,像品种名称和数量、价格应该列个表格之类的。还有分成的法子,你要单独写一张纸,不能给混淆了。”

王香芹很想问他,谁家账本是一大堆的话里面夹杂了几个关键数字的?而且六郎他写的还不是数字,他是用大写的数字来表示的,更可怕的是,六郎写的字一点儿也不好看,全是黑粗傻。

想象一下,一大坨的黑粗文字里面,混着像“壹贰叁肆伍”这样的字。王香芹深以为,单单是回顾账目,就能把眼给看瞎了。

六郎哭唧唧的看过来:“四嫂,我不会记账啊,我只是把常用字认全了,都会写了……”

听他这么一说,王香芹真的无奈了。记账嘛,她倒是会,哪怕没专门进修过会计,但毕竟上辈子管着这么大的一家养殖场,像记账盘账这类的活儿,她可熟悉了。然而,她却不能明着教六郎,起码现在不能。要知道,她连个稍微看得过去的理由都没有。

这可咋办呢?

没等她想出法子来,就见朱母猛的一拍桌子:“六郎你别干活了,去跟人家账房先生学算账记账!以后,你就咱们老朱家的账房先生了!”

朱六郎:……

作者有话要说:

热烈撒花庆祝朱六郎即将转职成会计→_→

六郎:我想种地。

朱母:念书去吧。

六郎:字认全了。

朱母:学算账去。

第014章

第014章

六郎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深以为,就是从那年开春,他抽中了短筷子的那一瞬间,他的人生就注定了是一场悲剧。偏生他还无法反抗命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出出悲剧降临到他身上。

朱母还在那儿嘀咕着,说自家二郎三郎虽说从几年前开始就去了镇上打短工,可也没能认识个能耐人,回头给六郎寻师傅时,保不准还得从长房那头走。她说的长房,是朱父的大哥,那头尽管也没太大的本事,可好赖认识的人略多些,帮着寻个学徒的活儿还是没问题的。

“哦,对了。”朱母忽的想起一个事儿,“六郎啊,到时候你还不能待在镇上跟着师傅慢慢学,你得边学边回家做账。应该没啥问题吧?好歹你也考过了童生,不比那些个两眼一抹黑大字不识一个的学徒强?记得好好学,争取半年出师。”

六郎一脸死不瞑目的看着他娘,哆嗦着嘴唇,问道:“娘,大哥他想学……不然让猪毛去吧。”

“没听你四嫂说吗?都等不到开春了,正月里就要开始支摊儿了。让猪毛去?等他把字认全了,黄花菜都凉了。行了,你收拾收拾,下午我领你去找你大伯,问问看有没有门路塞你进去,咱多拿些钱和礼物,让人家把真本事传你,横竖到时候你是回家做账的。”

在老朱家,别看从朱父到朱家六兄弟全是体格壮实的大高个,可整个家里,却是朱母说了算的,说老朱家是她的一言堂都不为过。既然朱母都把事儿给定下来了,六郎哪怕再委屈,也只能照办。

家里其他人各忙各的去了,六郎蹲在屋檐底下,一脸的生无可恋。

其实,真要说起来的话,这年头干哪行都不容易,反过来说,干哪行也挺容易的。这容易与否,取决于做事人的态度。

像六郎,他当初去上学时,是带着很大压力去的。他太清楚读书有多费钱,偏自己的脑子笨,眼看着同窗一个个都比自己学得好,他就格外得着急,生怕因为自己不够用功,白白糟蹋了家里的钱。说白了,他怕的不是读书本身,而是担心花了那么多钱却没能学到该学的知识。

要是换个心大的主儿,完全可以高高兴兴的去上学,学得进去就学,学不进去就不学。不管是邻村村学的先生还是镇上学塾的先生,都不是很严苛的,平日里也少有考校的。甚至他还可以接着读书跟家里多要钱,笔墨纸砚哪个不费钱了?家里人对读书又不了解的,稍稍多要点儿,压根就察觉不出来的。

可六郎他做不到啊!

上学期间,他每日里起得比鸡都早,天还没亮就开始苦学,日日都是如此,从未有松懈的一天。就他这个脑子,要不是比同窗用功个十倍百倍的,根本就不可能考上童生的。

好不容易被允许休学回家,六郎立马高高兴兴的跟着父兄下地干活,等农活差不多做完了,他又自个儿给自个儿找事做。眼看着要冬日了,柴禾绝不会嫌多的,还可以修缮房舍,清扫后院,反正眼里有活的人肯定闲不下来。倒不是他愿意干活,实在是因为干着活他心里不虚,哪怕再累,起码心里是舒坦的。

结果呢???

眼看着就要到年关了,六郎被朱母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才两天工夫,就托了关系找了门路,硬是给他塞去了老账房那头学算账,还特地去镇上给他买了个算盘。

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全都装进书箱里,再往腰间挂个算盘,六郎再度踏上了求学之途。只是这一次,注定比前次更苦命。

家里其他人都不理解他,因为在一般人看来,走科举之路才是最难的,不单需要用功苦读,还需要一定的气运,君不见没到了科举年考乡试时,都会涌过来一群的白头秀才。可当账房先生,想来肯定比考科举容易吧?天底下多少个账房先生啊,再说老朱家的人也没指望六郎能学到极致,就差不多能记个账,算清楚成本、毛利、纯利、分成就好了。

唯独王香芹,目送六郎背着书箱挂着算盘出门时,总觉得六郎的背影透着一股子凄凉的感觉。

假如说,考科举是读语文,那么学账应该算是数学吧?对于脑子不太灵光的人来说,这数学明显要给语文难嘛,两者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四弟妹,你说咱们年后先卖什么?花生糖吗?”比起王香芹,二嫂完全没体会到六郎的悲伤,她顺着王香芹的目光往远处看了眼,只道,“真希望六郎学得快一点儿,别等正月里咱们都开始做买卖了,他还没学会。”

转念一想,二嫂又乐了。没学会也不怕嘛,没人做账她就虚报成本。要是六郎学会了算账,想想那个笨脑瓜,肯定会有算错的时候,算错了只要是自己占便宜就不说,嘿嘿嘿……

王香芹收回目光往旁边一看,就看到二嫂笑得一脸的意味深长,以为二嫂是想着做买卖发财的事儿,她只道:“我原先是想着花生糖、笑口枣、糯米糍这样的吃食不错的,主要是成本低,还可以在家里先做好,用担子挑到集市、庙会上去卖。”

“对呀对呀,就是这样的。”

“可那会儿不是不知道娘愿意出本钱嘛?二嫂你想想,像花生糖这类东西,也就是步骤繁琐了点儿,其实不怎么稀罕的。早先我算得是你没本钱,可不得拣几种便宜的卖?如今娘掺了进来,咱们就不用这么扣扣索索的了。”

二嫂一下子没明白王香芹的意思,不过她这人看着好像是不太有脑子,实则却很是有一股子小聪明劲儿。她低头琢磨着,自己让了一成利给四郎媳妇,按说就冲着这个,对方也不能坑她。说白了,那一成利是从她的利润里抽出来的,只有她赚了大钱,四郎媳妇才有的钱分。

想通了这一点,二嫂冲着王香芹重重的点头:“四弟妹你拿主意好了,你聪明我笨,我全听你的。”

愿意听话就好了,王香芹其实口才一般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服二嫂,好在二嫂配合得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那行,咱们趁着今个儿有工夫,先磨点糯米粉。”

老朱家的粮食还是多的,糯米也有,就是数量不多,王香芹掂量着得有三斤多,这么点做买卖铁定不成,可做个样品出来还是很容易的。

如此这般,二嫂给王香芹打下手,王香芹边做边随口解释一两句。二嫂原就是做惯了厨活的,压根就不需要王香芹仔细掰碎了教导,她就在一旁看着就学会了。

磨糯米粉和黑芝麻,加入了细白糖,还偷摸着舀了一点朱母珍藏的猪油来用,这些都是最简单的。关键步骤在于,王香芹提前准备了好几种天然染色剂。胡萝卜、南瓜、紫薯都去皮切块,菠菜则是去根,捣碎榨出汁水煮熟,放入糯米粉。至于接下来包汤圆,二嫂拿手得很,稍片刻一大碗的五色汤圆就出锅了。

王香芹还在旁边继续说着:“其实我不爱吃黑芝麻,我喜欢吃花生馅儿的汤圆。家里不是收上来不少花生嘛?回头把红衣去了打成花生碎,再磨成花生酱,一样可以当馅儿。还有红糖枣泥馅儿、豆沙馅儿、红豆馅儿……酒酿也不错呀,下回让娘买些甜酒酿回来。”

其实,一开始二嫂心里头还存着疑,暗自思量着,这花生糖、糯米糍是不稀罕,难道汤圆就稀罕了?等五色汤圆出锅了,二嫂才瞬间去了疑惑。

一碗共有五个汤圆,除了本色的,还有绿的、紫的、红的、黄的,依着王香芹所说,想要调制其他颜色也容易,可这不是先打个样板吗?让朱母心里有了数儿,才能拉到投资嘛。

二嫂早就已经心悦诚服了,等汤圆出锅后,就亲自舀好了送到了堂屋里。

朱母倒是知道那俩儿媳妇在忙活年后支摊儿的事情,见有东西上桌,也没太大反应,直到她看到了那碗五彩缤纷的汤圆。

王香芹和二嫂都眼巴巴的望着朱母,哪怕她俩都觉得这玩意儿不错,可那也得朱母这个投资方满意啊!

见朱母盯着碗里的五色汤圆迟迟不吭声,王香芹隐隐有些发虚,忙道:“大过年的,不就讲究一个团团圆圆?再说了,寒冬腊月的,就算集市、庙会上再热闹,那也冷得慌,热乎乎的一碗汤圆下肚,该多舒坦呢。还有就是,这汤圆是实实在在的份量,饿了吃一碗就饱,不像糖果子,干巴巴的不说还不显饱。”

二嫂忙不迭的点头,看向朱母的眼神越发急切了。

半晌,朱母才开了口,只是看向俩儿媳妇的眼神好像看俩大傻子:“卖汤圆你们还墨迹啥?赶紧的啊,我这就让大郎去镇上买糯米,还缺啥你们说,馅儿呢?要不要多准备几个馅儿?说啊!”

王香芹愣了下,马上就将早已打好的腹稿说了出来。

朱母边听边点头,及至王香芹说完了,她才若有所思的道:“食材的事儿你们不用操心,我会让大郎他们兄弟去买齐的,镇上没有也不怕,去县城嘛,县城那头就算是腊月下旬也是热闹的。就是吧……”

她看向王香芹:“依着你的说法,这不是还得要一个摊儿?锅碗瓢盆也少不了,柴禾炭也得买,还有木桶需要几个吧?光拿盆儿装,能装多少呢?”

“对,我就是琢磨着,让二嫂现场做汤圆,让客人说要啥色儿、啥馅儿的,她包好了就立刻下锅,按颗数算钱。”

“那你就不怕汤圆掉色儿?”朱母觉得不靠谱,“热汤锅里煮着呢,煮一两锅还没啥,煮多了不成黑的了?还不如一天卖一个色儿,回头到处跑着赶场子,横竖集市都是错开的。”

掉色的问题,王香芹还真没想过,毕竟她上辈子买的五色汤圆……商家用的都是人工制作的食用染色剂,根本不存在掉色问题。得了朱母的提醒,她才想到这一点,忙佩服的点头:“娘您说得对,是我没考虑周全。”

听得这话,当下朱母就露了笑:“也不怪你,你年岁还轻着呢,想不周全也没啥。行了,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安排,你们先歇歇,回头有的忙了。”

……

朱母真不愧是远近闻名的利索人,她亲自掏了钱,又让朱父去长房那头借了牛车,命大郎二郎三郎去买糯米,一口气就要五百斤,让四郎五郎跟自己走,买其他的馅儿。结果,临走前又被王香芹唤住,她想让朱母顺便买些甜酒酿回来。

老朱家的人行动力都挺强的,一天工夫,原材料就凑了个七七八八。

等六郎下学回到家,就发现又变天了。

“不、不是说好了挑个担子卖花生糖啥的吗?这这这……二哥啊,你救救我啊,别让二嫂搞那么大阵势,咱们是庄稼人,好好种地才是最要紧的,你说对不对?”

朱二郎觉得这话特别在理,也不单他,老朱家六兄弟,甚至连朱父都觉得这么大的阵势太吓人了。家里有三十多亩地呢,六郎又不打算继续考科举了,好好种地完全不愁吃喝的。